“……我听到了。”徐峄桐拆着蛋糕盒,嗓音微沉,“刚刚他们在外面说的事情,我听到了。”
孟洱眸光一顿,“什么事?”
“一些人针对你的事情,我可以帮忙。”他拿起叉子,话说得很直接。
“哦,这事啊。”孟洱垂下眼,无所谓道:“只不过是一些人无聊折腾,不值得浪费时间去关注。”
徐峄桐点点头,吃起面前的蛋糕。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优雅得仿佛像是在高档餐厅里一样有着用餐礼仪,只是吃蛋糕时总有些奇怪的执著。
要将堆叠在蛋糕上的水果撇到一边,吃完了奶油体和夹心,才开始一个个地吃沾了些奶油的水果。
“对了,你在计算机领域这么厉害,应该也认识不少厉害的人吧?”直到他吃完蛋糕,俊美面庞透着愉悦,孟洱适时开口。
咕咕机目前节目已经进入正式筹备阶段,音乐软件的设计制作也要提上日程。
孟洱今天倒不是特地奔着徐峄桐的能力而来。
只是听到他说帮忙时,才想起眼前这个少年在计算机方面的实力,想着或许可以让他举荐一些人选。
音乐软件将由咕咕机和孟洱的公司联合控股,在商场里,为自己保留话语权也是对彼此的尊重。
当然需要一些‘自己人’坐镇。
“嗯?应该是……”徐峄桐微怔。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他开口说话总会有逻辑奇怪的时候,孟洱感到有些好笑。
徐峄桐清晰的下颌线微微绷紧,皱着眉想了一下,“和我一样,不多,如果你想让他们做事,很难。”
对于自己的意图被看穿,孟洱丝毫不感到讶异。
她微微勾起嘴角,笑意不太明显,“我对你的实力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如果是设计一款音乐软件呢?你认为大概需要什么种类的工位,以及多少人,能够完成这类工作的人大概是什么层次。”
有一个更了解行业水准的人摆在面前,孟洱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
她不需要了如指掌,只要知道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就足够了。
“要看构思的具体架构。”
徐峄桐捏着叉子,像是有些犹豫,深邃浓郁的眼眸盯着孟洱看了好一会儿,随着眼睫低垂遮挡了大半,他低声道:“其实……我也可以帮忙的。”
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就在这里,孟洱却想要找其他……厉害的人?
听到这话,孟洱眼神从微怔到泛起兴趣,她略微调整坐姿,平静的目光落在徐峄桐脸上,内心审视着评估这个可能性。
“我恐怕付不起雇用你的酬劳。”
“酬劳?”徐峄桐疑惑抬眸看她,旋即反应过来,嘴角微抿了抿,“按照业内标准薪资就好。”
“我认识的人,如果没有我在,他们很难合作。”
想了想,他很认真地补充一句解释。
孟洱对于徐峄桐毫无豪门少爷这个身份自觉,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只是没想到,他会乐于助人到这个份上。
看着他算是自夸且藐视了‘同行’,却毫无所觉的无辜表情,孟洱心底感到一阵好笑。
“找个时间,你来办个入职吧。”
她不在意徐峄桐的动机是什么,能够利用的事物自然要先抓住。
孟洱做事之前,喜欢先将风险衡量。
如果说徐峄桐愿意屈尊降贵加入是别有用心,概率小到这种程度的可能性也能成真,她心甘情愿为自己此刻的决定买单。
只要徐峄桐的实力,对得起他的名气。
孟洱对于咕咕机的咕叽音乐软件上线后,能够保证用户使用体验产生更多信心。
商场竞争从来都不局限于阳谋,私下种种手段一向是怎么阴险怎么来,再离奇愚蠢的竞争手段,她都见识过。
咕叽这个软件,从最基本的经营理念就已经与现在唯一主流的理念背道而驰。
如果有徐峄桐以及他认可的计算机高手坐镇,至少在服务器方面可以很大程度地放心,将更多资源投入到其他方面。
“但是我下周要出国,可以线上联系?”徐峄桐略有些纠结,这还是他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似乎不应该一上班就请假?
“没关系,只要你能掌控好你的团队,线上沟通对你来说也更便捷。”
孟洱一手支着脸,另一只手执笔在腿上平板将原先敲定的一大部分内容删除。
经过几次授课相处,她大致摸清徐峄桐的性格,有些不谙世事,认真、单纯,好骗——
很好沟通。
和他相处,只需要有什么说什么,而他自己也履行着这样的交际法则,会很直接地将自己情绪表现出来,尽管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皱着眉一言不发。
例如孟洱多次拒绝他在学习过程想要点蛋糕吃的要求时。
“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先和你说清楚。”什么样的位置说什么话,孟洱向来如此。
她停下笔,眸光冷静地看向徐峄桐,“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所以不会在你的专业领域指手画脚,但希望你明白一点,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
“它凝结了不止我一个人的心血,我不想看到它成为一时无聊的消遣,只是被拿来打发时间。”
孟洱可以把这话说得更漂亮,至少不会让人听了觉得不被信任、太过直接而感到反感。
但对徐峄桐,经过修饰装点的漂亮场面话,远不及这样直接的告诉他更有效率。
所以即使看得到他身后的徐家,孟洱依然直言不讳。
徐峄桐点了点头,模样看起来莫名乖巧,“嗯,我不会这样想。”
“那么,欢迎你的加入,我很期待看到徐神的表现。”
孟洱微微一笑,朝他很正式地伸出手。
徐神这个称呼,大家叫习惯了,他也已经听习惯,所以徐峄桐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在孟洱叫出这个称呼的时候,他会感觉心脏加快了一下跳动的速度。
他忽略脸庞的微热,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便伸出手与她相握。
不同体温相触碰的瞬间,徐峄桐很快松开了手。
孟洱对此并不在意,社恐嘛,是这样的。
她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在徐峄桐沉默了许久之后又再次响起的低沉跟读法语声中,向远隔重洋的人员下达指令。
钱这个东西,她从来都不会嫌多。
……
云海市,入夜之时,城西一座豪车云集的庄园灯火通明。
说是庄园,实际上与农家乐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是多了些马场、高尔夫球场之类的娱乐区域,很符合有钱人们上流名贵该有的娱乐活动观念。
作为邀请会员制的场所,能够出入这里的自然都非富即贵。
在这样处处都透着洋气奢华气息的环境里,一处平常用作露天派对、烧烤聚会的区域,飘散着十分……平易近人的烧烤味。
一箱淀粉肠敞开躺在地上,已经空了大半。
A5和牛撒着混杂孜然、辣椒面的烧烤料,一只只巨大的龙虾连带着帝皇蟹被浸泡在滚烫热辣的红汤里。
三十来个年轻人呼朋唤友地聚在这片草坪上,有人手里拿着香槟,也有人拎着瓶啤酒,更有甚者左手拎着白酒右手举着杯到处晃悠。
俨然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但他们的快乐,显而易见到了路过条狗都能被留住碰两杯的程度。
人群的焦点中心,是站在一排烧烤架前的连漪,她双手叉腰,眯着眼一通指挥。
“小海,懂不懂什么叫眼观六路?快点啊,韭菜都要糊了。”
“谁让人备的菜啊?猪蹄不卤就烤能好吃吗,小海我命令你现在就把它卤了!”
“不是,恁大的鱿鱼你不剪一剪怎么入味啊,酱呢酱呢?”
肖海洋双手交替都在烧烤架上错出残影了,连额头上拼命淌下来的汗水都抽不出手擦,一头蓝黑色帅气叛逆的头发萎靡不振地耷拉着。
“姐,您真的是我亲姐,求求您放过我吧。”他那张娃娃脸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裴途安和古欣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戏,随后对视一眼,默契地笑容愈发恶劣。
孩子还是小,不懂人心险恶。
“怎么能说是放过你呢,咱们连漪也没为难你啊,哎,小海啊,不是我说你。”裴途安一捋刘海,朝他摇头叹道。
“你也真是的,连漪给你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怎么还不懂呢。”
肖海洋微微咬牙,手下动作愣是没停,求饶的眼神又看向古欣。
古欣立马自然转过脸,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幸运群众,三两句便聊得热火朝天。
“那个……谢泠,你想吃点什么,我烤。”
肖海洋最终只能把视线放在最后一个人脸上,心不甘情不愿道:“别跟我客气嗷。”
“我都行……”察觉到他眼神逐渐变得悲愤,谢泠微顿了一瞬,看向身旁的连漪,“你点的鱿鱼有点大,分我一半可以吗?”
“行啊。”连漪乐呵呵道。
她爱极了这样热闹的环境,如果不是最近事情太多,类似这样的聚会,几乎三两天都会组上一回。
只是环境不同,人来来去去基本还是那些个狐朋狗友。
等她这句话一出,肖海洋重点照顾起那串大鱿鱼,火速烤好剪成小块装在餐碟里送过来。
连漪没接,朝谢泠笑着看了一眼,他便伸手接过,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搞得习惯了和这帮朋友一个比一个不讲礼貌的肖海洋有点噎住,好半晌憋出句,“不用谢。”
“走吧,带你去认识认识其他人!”连漪抬手一挥,气势汹汹道。
“嗯。”谢泠习惯了她有些说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朝烧烤架旁的三人礼貌性点点头告别,便跟上已经走远几步的连漪。
“搞什么嘛,连漪居然为了他,让我……”肖海洋不满地甩甩手,英气眉毛向上飞,气鼓鼓道:“凭什么啊,那小子还装模作样的,气死我了。”
“小海。”裴途安叹口气,却还是一脸笑吟吟的表情走到烧烤架前,翻动那些被碳火舔舐的烤串。
“这事呢,说到底我们也有些失了边界,再怎么着急,也不应该直接找到谢泠,何况还对他说了那些话。”
肖海洋还是很不服气,把脸偏到一边,“可也不能这样啊,搞得我在他面前好像主动低头一样。”
“我们呢,也不是小孩子了。有的事情还是得讲讲人际交往那点子规矩,他终究是个外人,不是我们这样知道彼此脾气的关系。”古欣笑着说道。
裴途安一手夹着烟,眼眸微眯从烟火气里把烤串全部收起放进餐碟。
“再心急也该有个度,之前咱们怎么说的你忘了,没得来让他以为连漪结交的朋友就这么霸道蛮横,行了,多大个事,在这气什么。”
肖海洋沉默了,其实他们说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只是那种好朋友维护了别人的感觉落到心头总是有点不是滋味。
他想了想,看向两人,“那要是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们就不为连漪找场子出头了吗?”
裴途安正有些嫌弃地闻着身上被油烟侵染混杂着香水的气味,闻言诧异地看向他,没忍住笑出声。
“怎么会呢。”
“小海啊,这次挨训的是你,又不是我们,我们长什么记性啊?”
“……”
“???”
肖海洋直到这一刻才突然反应过来,明明事是三个人一起干的,为什么只他一个人背锅啊?!
……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小海他们去找过你。”
连漪偶尔从谢泠端着的餐碟里戳块烤得喷香的鱿鱼肉吃,她带着谢泠穿过热闹的草坪,一路接连有人和她打招呼,亦有不少目光好奇落在谢泠脸上。
她只是偶尔应一句,间隙时,对谢泠接着说道:“他们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嗯,我不会在意。”谢泠平静道:“而且,他们只是因为关心你,才会这么做。”
“谢泠。”她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谢泠询问地看向她,“怎么了?”
“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天,你好像变得越来越善解人意……温柔似水……贤良淑德了哦——”
连漪眸光好似星光闪闪般与他对视,笑容狡黠,每念及一个词的时候,都故意拖长了声音,生怕别人听不出她促狭打趣的想法似的。
“……”
谢泠耳根微热,声音却是截然不同的冷然和斩钉截铁,“没有。”
两人已然走到这个临时露天烧烤的范围边际,连漪朝守候在角落里的服务员朝不远处长桌打了个手势,服务员微微点头,随后往外走远。
连漪带着他往长桌走去。
桌上陈设了各种食物,各种名贵的廉价的酒瓶林立,还有一个倒着不同品类酒液的杯子摆满的托盘未被端走。
她倚着长桌,随后取了一牙蜜瓜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