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这是她的第一幅作品,在二十三岁时独立完成,而Doris二十七岁成婚,尤音想知道她在什么状态下完成的这幅作品。
或者说,更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前后两种反差认知。
台上Doris愣了几瞬,愣完微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尤音。”
“等见面会结束,我能否邀请你喝一杯你们中国的茶?”
这次呆的人换成尤音,忙不迭点头。
之后她没有心情再听,心已经飞到一个小时后。
......
工作人员说Doris要单独见她,赵小桃他们被领着看展去了,尤音一个人在休息室等。
她不追星,此刻却有种莫名的激动,坐不住也停不下来,只能来回走动。
不多时,门口来了人,尤音立即紧张得朝门口看。
Doris推门进来,脸上是温柔笑意。
走近,尤音按住兴奋,恬静道:“你好Doris。”
Doris认真看了她几眼,随后微笑,“你好,尤音。”
Doris很亲和,了解几句尤音情况后才开口:“你是第一个直接问我感情状态的人,而不是创作灵感与来源,我相信,我找到了共鸣。”
共鸣这两个字太深刻,尤音不敢接,只点了点头。
Doris继续说:“我在画这幅画时经历了一段美好却令人心碎的感情,初识时对方是个十分优秀的男性,温柔体贴,善良正义,像世间最美好的神,我为之倾倒迷恋。”
“我们坠入爱河,一起度过了两个月的愉快时光,我不顾父母劝诫和他结为正式夫妻,那时候我还是个默默无名的人,也不叫现在这个名字,没多少人知道这段岁月。”
Doris回忆着:“婚后我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人,也不再是我心目中的神,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恶的魔,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让我像个奴隶完全臣服于他,一有反抗迎接我的是无尽的谩骂殴打。”
“我困于这段婚姻中,在不断原谅与后悔中反复折磨,一度想要自杀。现在回想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时光逃出来,但我感谢那一个自己。”
“女孩,如果你曾经或者此刻正在经历这些,我希望你能勇敢点,永远自私地热爱自己。”
Doris看着她,言辞温柔又有力量,“我现在拥有美满的家庭,我的丈夫和孩子是我的骄傲,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困住。”
尤音听得震撼,她没有像她那样轰轰烈烈,却也激起心底触动。
永远自私地热爱自己,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困住。
是的。
Doris说:“女孩,如果你喜欢创作,请一定要坚持,并为之努力。”
尤音轻轻点头,“谢谢你Doris,我会的。”
之后Doris耐心问了她许多关于画画上面的困扰,俩人互相探讨,尤音收获巨大。
从休息室出来,尤音脑袋懵懵,如同经历一场暴风雨洗礼。
七岁离开妈妈,没有人再给她讲许多人生的道理,她一路摸索跌跌撞撞走到今天。
Doris的话是一颗定心丸,让她确认自己的路没有走错。
尤音站在门口,深呼吸,内心充满力量。
她调整好自己,去找赵小桃几个。
刚转身走了两步,被拉住。
尤音不用回头已经知道是谁,他的手掌,掌心的温度,甚至脉络,曾经那样清晰。
她只呆了两秒,甩开。
身后人沉声喊:“尤音。”
尤音撇撇嘴,继续往前,她现在一点不想见到这个人,也不想和他说话,跟他待一块的空气都令人窒息。
她从困住她的笼子里慢慢飞出来了,要意志坚定,不能回头看。
手又被拉住,这回甩不开了,“尤音,我有话跟你说。”
还在展厅,尤音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关系,冷声道:“你先松开我。”
他松了,尤音和他保持距离,抬起头,目光相接:“你说吧。”
她以前总不敢看他,觉得那双漆黑的双眸像大海,深邃幽暗,一陷进去,万劫不复。
但现在敢了,有东西在拉着她,掉不进去。
席庭越视线微热,低低问:“最近在做什么?”
尤音轻笑:“就为了问这个?”
是,也不是。
驰骋商场的男人在这一刻失语。
他说:“Doris明天还会留一天,你要是想和她吃个饭,可以安排。” 尤眼清眸闪了闪,他怎么知道她喜欢Doris?
可她没细想,直接拒绝,并道谢:“不用安排,谢谢你。”
Doris是她偶像,但对于Doris来说自己只是个不知名小粉丝,过多的打扰很冒昧,而且他的好意她不想要。
“好。”
席庭越看着她,脚步不自觉往前,女孩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他不敢再迈步,捏起拳心,温声说:“你一个人在外面住有什么事情还是可以联系我。”
“我有朋友。”
席庭越拳心捏紧:“以防万一。”
尤音笑意更深,言语带上刺,再不是那个柔软的小女孩,“联系你?席庭越,要是我真遇到什么危险给你发消息,等你开完会应完酬出完差再回复我,我小命都没了。”
男人闻言垂眸,看不清思绪。
过道静谧,一深一浅的呼吸交替,情绪各异。
有工作人员经过,和他打招呼:“席总好。”
尤音趁着这个间隙,快步离开。
......
工作人员说赵小桃他们已经参观完在大门等她,尤音走出去,走到一半又被叫停。
回过身,常娇和她上级青姐靠近,青姐:“尤小姐,这是Doris送您的礼物。”
说着递过来一份赠予协议书,尤音看清上面的字,震惊得眼珠子快要掉:“《地狱之城》......Doris要送给我?”
“是。”
即便已经提前知道,跟在身后的常娇仍是震惊,但她震惊的不是Doris给她送画。
而是这幅画今天早上不是已经被席总买走了吗?怎么可能是Doris送的,青姐为什么要说谎?
还是席总没买,真的是Doris送的?
尤音和席总又是什么关系?
她真搞不懂了。
青姐见女孩呆愣,接着说:“画明天早上会给您送过去,您方不方便给我留个地址?”
“这......没弄错吧?”
“没弄错,Doris说您和画有缘分,她很愿意将画送给您。画作贵重,我们希望亲自送上门。”
尤音还是不敢相信:“我去找Doris。”
青姐:“Doris刚刚已经离开。”
青姐态度坚决不像做假,而且那协议白纸黑字也签了名,尤音只能先给她地址。
走到朋友间的尤音后知后觉,终于有被惊喜砸中的感觉,抱着赵小桃大喊:“啊啊啊啊啊!桃子!!Doris送了我《地狱之城》!!我最喜欢的画!!”
赵小桃几人懵:“什么??”
尤音开心得嘴角咧到耳后根:“画!我的偶像送了我她的画!我太爱她了!”
“真的吗?!”
“真的!这是赠予协议。”
“哇!”
几人看过,纷纷惊叹。
男孩女孩们在马路边高兴地不行,成群结队约好去吃夜宵。
而不远处的车子里,目睹一切的男人慢慢撤回目光,落在手机屏幕那个红色感叹号上。
再往上,是断断续续的消息,约定办手续,她提离婚,她问什么时候回来......
间隔两个小时,五个小时,十个小时......
席庭越闭眼,不敢再看。
第19章
画第二天送到家门, 包装严实。
尤音忐忑了一晚上,仍是不太好意思接受,太贵重, 不止是钱的问题,还有它背后的含义。
她没有Doris的联系方式,看着画犹豫了许久, 最终拨通孟亭晚的电话。
说明来意后孟亭晚低声笑:“音音,Doris亲自签的字, 你不必有压力, 她说她很欣赏你。”
尤音:“可是......”
孟亭晚:“音音, 好意被拒绝, 对方是会难过的。”
好吧......尤音细声:“那亭晚姐你帮我跟Doris道个谢。”
“没问题。”
她和孟亭晚其实很少联系, 一是年龄差距,又因为席庭越她心里总有些小别扭,但俩人没什么大过节,孟亭晚和席心蕊不同, 她和自己始终保持距离, 关系像是不熟邻居家的大姐姐。
这会说完事, 尤音想着再说声谢谢结束通话,还未开口,对面成熟清冷的问话传来:“音音, 为什么不联系庭越,昨天他也在, 你不是看到了吗?”
能为什么……她当然不可能联系席庭越,更别说微信都删了。
孟亭晚没想等到回答, 又问:“离婚你后悔吗?”
“......不后悔。”
“可你那么喜欢庭越。”
尤音咬了咬下唇,不诧异她会看出来。
也许全世界都知道了她喜欢席庭越, 又或者他自己也知道,但是这份喜欢仍旧注定无疾而终。
尤音回:“我更想爱我自己。”
孟亭晚温婉笑起来,看着桌面上那份她亲自经手的买卖合同和那个无比熟悉的签名,笑意渐渐变淡。
过许久,她说:“祝福你们。”
尤音没太听懂,电话已经挂断。
......
席氏大厦三十六楼,会议室。
气氛严肃,坐在席庭越身后的方特助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董事会对席庭越转让5%股份这件事颇有微议,但即便转出5%他还是最大股东,董事们敢怒不敢言。
会议之前已经争执过一番,可最后席庭越眼色一甩,争论瞬间停歇。
方特助盯着自家老板宽阔笔挺的双肩,不由暗叹,这些老狐狸明面上看着多怕席总,可手底下手段不要太多,席总最近连续加了好几天班,都在忙这些。
这会安静下来,董事们互相对视,心思各异。
席庭越扫了几眼,目光落定,沉着开口:“王董,石龙口项目推进得如何?”
底下负责地产业务的王董一听,瞬间噤若寒蝉,吱唔道:“都是手底下人在办,正在稳步推进中。”
席庭越眼尾勾起,把手边资料重重砸过去,会议室内“嘭”地一声,桌子两旁的董事和总经理纷纷一惊。
主位上男人神色凛然:“这块地我们去年年底拿下,现在连建筑公司都没定下来,这就是你说的稳步推进?”
气氛寂静得可怕。
席庭越轻声笑:“饭倒是吃了挺多回,不知道王董有没有把全申城建筑商吃遍?选中中意的没?”
王董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提起单单某个项目,他腿软,嘴上仍硬:“席总误会,石龙口这块地涉及居民拆迁,地质又与一般住宅规划用地不同,中间要走的流程和关系很多,这才拖了下来,都是底下人办事不力。”
席庭越嘴角扯开,“那真是辛苦王董。”
这样的笑最为可怕,不止王董,在场众人都低着头,害怕殃及池鱼。
席庭越三十出头,接管席氏也不过几年,但这里没人敢忤逆他,这是位比老爷子还狠戾的主。 “大家最近都辛苦,这大热天的还得特地从家里赶来开会,是我的不是。”席庭越回头看了眼方特助,方特助随即把早准备好的一份份文件发至众人。
席庭越继续说:“为了减轻王董工作压力,我亲自为他排忧解难。”
接过文件的董事经理们看得一惊,第一份是任免通知,地产业务高层全部大换血,而王董更是看得晕过去,换的都是他的人!
第二份是一份重组并购计划书,拟并购昊天地产,重组为席氏建筑。
有人疑问:“席总,为什么要选昊天?”
席庭越掀起眼皮淡淡看去,没作声。
特助回答:“李董,昊天是老牌开发建筑公司,扎根申城二十几年,资源经验丰富,其次,他们内部结构混乱,现在管理层已经是摇摇欲坠,亟需整改,最重要的一点是,昊天资金链出现问题,如果再没有资金注入恐怕过几个月要申请破产清算。”
另一边王董翻着文件,眼神越来越呆滞,怔怔问:“那现在的地产这块……”
席庭越站起来,嗓音冷峭:“王董年纪大了,不如回家颐养天年,地产这一块我帮您管着就是。”
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
方特助跟着席庭越出门,回到总裁办公室。
席庭越站脱下西服搭在会客区沙发上,沉声吩咐:“推进下去,让仲学上来见我。”
方特助应是,退出去。
仲学是新提拔的地产负责人,也是席庭越国外的朋友,比他年长几岁,为人沉稳干练。
一推开门,见着个仰面躺在办公椅上闭目休息的男人,看起来疲惫至极。
仲学自顾在沙发坐下:“在这睡不如回家去,回家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