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音看过来,只两眼,“都好看,你戴吗?”
“是。”
“黑色的。”
席庭越对僧人说:“就要这个。”
付好钱,席庭越没要礼盒,直接戴在手上。
尤音落后两步,视线移至他根骨分明的手腕上,黑檀木不知真假,细看有白色细纹深浅相间,细腻光亮,与他那修长白皙的手相衬,也配他今天一身黑西服。
很好看。
尤音移开目光。
......
到家约莫十一点
,院子里十分安静,祁夏的车不在,应该是还没回来。
尤音放好手串,扬声:“小清,小清你在吗?”
无人回应,尤音有些担心,席庭越说:“会不会是去邻居家了?”
尤音摇摇头,小清情况复杂,她顿时后悔,不应该留他一个人在家的。
她去敲祁澜清那间紧闭的房门,敲了好久也没动静,正要转身,里面传来低低一声呜咽。
接着是脚步声,反锁的门开了,尤音看见一张布满泪痕的脸,双眼湿漉漉看着她,“姐姐,你们不要我了是不是?”
尤音瞬间心都碎了,上前拥抱他,“没有没有,这不是回来了?你姐很快也到家了,真的,她刚刚给我发消息。”
祁澜清伏在她肩膀上一抽一吸哭着,“她不要我了,她就是不要了,她跟那男的跑了,我是累赘,音音姐,我是她的累赘,我真该死。”
“不是,小清不是累赘,你姐姐很爱你,他们是出去给你买衣服买好吃的了。”
“然后再抛弃我是不是?”祁澜清情绪忽然激动了些,放开尤音,狠声道:“她就是这样,可我不要这些,她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疗养院还要送我去,我听见他们说话了,她就是不想要我,她要跟那男的走!”
尤音细声安抚,“小清,你不要自己多想,等你姐回来你们谈谈好不好?”
席庭越在庭院里看着,大概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心里叹了声。
他不打扰他们,往回走,只是刚到客厅,院子里传来尤音惊喊:“啊!!小清!你放开!”
席庭越猛地回身朝祁澜清房间去,男孩躁狂发作,表情凶狠,正抓着尤音手咬,尤音挣扎,却怎么也推不动,“小清……松开……”
席庭越两步过去,试图拉开,可十七八岁的男生力量正大,又瞬间失了智,咬得十分用力,鲜血汩汩冒出。
他没办法,扬起拳头打去,祁澜清吃痛,终于松嘴,后退着跌倒在地板上,双眼猩红。
席庭越还没来得及关心尤音伤口,男生站起来,脑袋又突然朝墙壁砸去,不要命似的砸,尤音大喊:“小清!”
俩人赶紧过去拉人,席庭越反剪住他双手,祁澜清身体还要不断往前,手肘往后捅,席庭越结结实实挨了好几击。
尤音想起祁夏说的严重时要把人绑住,顾不上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迅速跑向厨房,她记着那有捆绳子。
拿着绳子跑出来时祁夏的车驶入院子,祁夏只两秒,明白发生什么,马上跟着一起。
最后几人合力,总算把人捆住。
祁澜清看见祁夏,情绪一点点镇静,被绑在床上,只盯着祁夏流眼泪。
三人默默退出去,席庭越不再管尤音愿不愿意,牵起她手看伤口,两排牙齿印,伤口比想象中要深,皮肉翻起,先前流的血凝结在周围,可最深处隐约还在出血。
席庭越眼色渐沉,满是戾气,“去医院。”
这会解决完事情尤音才感觉到疼,钻心刺骨的疼,她没犟,上了车。
这里的医院是卫生院,三栋楼,又是初一,病人很少,看诊的也只有零零星星几个排班医生,席庭越带着她直接到急诊。
外科医生看见那伤口时也倒吸一口凉气,“哟,怎么咬成这样。”又多看几眼,说:“估计要缝两针,我先清理清理。”
还要缝针.....尤音真是被吓到,眼眶慢慢红起来。
席庭越在旁边安慰,“没事,不疼的,你抓着我。”
尤音不想抓他,可当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时疼得她不顾一切抓上身边人,头扭过去,埋在他腹部位置。
席庭越看得心揪起,手轻轻摸着她后脑勺,柔声安抚:“没事,不怕。”
医生也一边说话转移她注意力,“小伤,不碍事,过个几天伤口慢慢愈合结疤就好了,就是最近注意不要用这只手提重物,也不要碰水,我等会给你用可吸收的缝合线,不用拆......”
医生动作熟练,趁她没反应过来,针刺入。
尤音疼得闷哼一声,席庭越的手被她抓得通红。
两针很快缝好,医生用纱布给她包好,收了工具起身离开,“好了,我再开点药。”
席庭越走到她跟前,半蹲下来,看见那溢满眼泪的杏眼,心疼极了,他握上那只没受伤的手,温声问:“疼不疼?”
豆大的泪珠瞬间掉落,滴到席庭越手背。
尤音委屈吸了吸鼻子,疼,好疼。
可不能跟他说,她抽回自己手,止住泪,嗓音轻细又带着倔强,“不疼。”
......
到家时祁澜清已经吃了药睡着,祁夏和盛则复坐在客厅里,神情凝重。
祁夏拉过尤音,关心问:“没事吧?”
“没事。”
“对不起音音,我代小清跟你道歉,他.....是我的错,不该出去那么久。”
尤音没怪祁澜清,那种时候他根本不是那个爱笑开朗的男孩,她能理解。
她问:“那接下来怎么办?他还会不会复发?”
祁夏沉默好一会,说:“不知道,我想把他接到北城去,离他近点。”
“好。”
初二,尤音和席庭越盛则复返程,祁夏要先给祁澜清办手续,得过几天才能回去,盛则复会先在北城找好相关机构,到时候直接送他进去。
两个小时的车程,车内静默无言,气氛沉重。
盛则复先送他们回小区,走到三楼,席庭越开口:“你手还不方便动,也不能碰水,这几天吃饭怎么办?”
尤音躲了躲他目光,昨天在医院一时失去理智,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还被他牵手、靠着他,眼下想起来只剩尴尬。
尤音想,当时要是换做任何一个人她也许都会做同样动作,跟是不是他无关。
“我叫外卖。”
他似乎没听见,“我给你做,等你过几天好了再说。”
尤音抬眸问:“你不回申城吗?”
“都安排好了,过年也没什么工作,有空。”
尤音还是拒绝,“我不要。”
说完转身开门进去,十分决绝。
可第二天快中午,门铃被摁响,尤音开门,看见个高大男人拎着大袋小袋站门口,镇定自若:“没吃午饭吧?我来做,楼上厨房不能用,用你这的。”
尤音眉心拧起,站在门口不动。
席庭越说:“怎么说我也有错,当时跟你一起就没这件事。”
她还是不说话。
席庭越再出声,语气带上平时工作的淡漠严肃以及难以察觉的一丝恳求:“做完饭我就走。”
第33章
席庭越第一次进她屋子, 只有一室,和他的布局不同。
房子虽然小但被她打理得很干净,他看见她朋友圈分享出来的客厅, 此刻地毯上凌乱放着她喜欢的各种小东西。
席庭越想起水明漾别墅主卧靠窗一角,眼神闪了闪,回神把菜拿到厨房。
厨房也很干净, 看得出来经常用。
他问:“有没有想吃的?吃饭还是吃面?”
尤音:“吃饭。”
席庭越点头,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尤音没打算去帮忙, 坐在客厅等, 拿起笔, 笔触像毛笔一样在屏幕上点出一个大黑点。
她回头看了眼, 厨房墙上有粉红色兔子围裙, 但他没用,就那么站在水槽前洗菜,背影笔挺,黑色衬衫挽至小臂, 那串黑檀木还带着, 随动作上下滑动。
比在祁夏家更直观的画面, 明明是最寻常的做饭,却被他做出优雅高贵,彷佛厨房是他驰骋商场的平台。
尤音始终没法将那个雷厉风行的矜傲人物与此刻做饭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她收回眼, 把黑点删除,画了一个圈, 再画一个圈。
幸好伤的是左手,她右手一只手画画不是问题。
画到第三个圈, 有些烦躁,手边的杯子空了, 尤音起身到餐桌,拿过热水壶倒水。
然后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喝,看厨房。
席庭越拿了电饭锅准备煮饭,他回头来,“米在哪?”
尤音指指橱柜,“里面。”
等他按下煮饭键,尤音回到客厅,压
下烦躁专心画画。
可根本没法专心,两分钟后,某人问:“蚝油在哪?”
“冰箱。”
五分钟后:“有糖吗?”
“盐旁边的不是吗?”
八分钟后,厨房传来糖醋排骨香味,他又做糖醋排骨。
尤音再没了画画的心思,拿起手机看消息。
她微博现在有五十多万粉了,夏仪说她已经是一个大博主,而且都是活粉。
她除夕晚发的一条“新年快乐”现在点赞是四万,评论快三千。
那天后没时间看评论,这会点进去看,也都是祝福。
再退出去看私信,除了祝福还有一水的催更,催她赶紧开新。
尤音只好拍了张自己的小桌子发上去交代进度:【在画了在画了,很快可以和大家见面。】
忙完,转头看厨房,两个菜已经炒好。
席庭越整理好走过来,“饭还得一会。”
“噢。”
他记着进门前说的话,交代:“晚上的菜也买了,在冰箱,我晚点来。”
“噢。”
席庭越拿过挂在椅背的西服,往大门走,尤音抿抿唇,喊住人,平静说:“席庭越,你知道的,你用不着做这些。”
男人脚步停下,回身看来。
尤音继续说:“我不知道你要干嘛,但是事情我们要分开来,谢谢你那天带我去医院,也谢谢你今天的饭,可其他......”
其他的事情永远过不去,她不想和他有关联,可现实总乱七八糟的把他们扯在一起,但仅此而已了,他们不会再有其他关系。
席庭越打断,缓声说:“我知道,你别多想,我只是顺手,晚上再来。”
门轻轻阖上,尤音看着桌面上溢出香味的两个菜,心情复杂。
晚上六点,他又下来,手里还多了个袋子,说是明天早餐,从门口蛋糕店买的面包。
晚饭依然是两个菜,做完,席庭越自觉离开前问:“换过药吗?要不要我帮你?”
尤音小声说:“我又不是废了。”
“好。”
第二天中午,他又又拎着菜进门,今天多加了个汤,老母鸡汤,颜色漂亮看起来很好喝。
尤音看着那汤,觉得烦死了,在他开门时别扭说:“太多,我吃不完。”
席庭越唇边徐徐划出笑,转身,“那怎么办?”
尤音瞪他,“你自己做的自己来解决。”
男人嘴角笑容越灿烂,“好。”
他十分坦然地去厨房拿了幅碗筷,随后过来舀了两碗汤,一人一碗。
再坐她对面。
尤音很不自然。
在祁夏家人多可以忽略,可眼下只有两个人,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有点后悔让他留下。
以前在水明漾的桌子很大,他们吃饭时也没什么话交流,气氛通常严肃。
现在她的小桌子摆下两个菜两碗饭已几乎占据全部空间,是抬头不到半米的距离,太近了。 尤音决定专心吃饭,不理他。
但他不让,等她喝了两口汤,对面夹来一块牛肉,尤音蹙眉,等他再给她夹芹菜时她拦住,“我自己来。”
席庭越淡淡说:“顺手。”
尤音轻轻哼:“以前怎么不见你顺手。”
席庭越停了下来,声线压着:“音音,以前,”
尤音不想听,回忆不想听,道歉也不想听,出声打断:“我不喜欢吃芹菜。”
席庭越垂下眸,停顿几秒,“好,那以后不做芹菜。”
于是初六以前,她就这么和他吃了好几顿饭,他做饭,他洗碗,尤音只负责吃。
初七,席庭越返工,尤音手也好得差不多,这个奇奇怪怪的年终于过完,她发誓,绝对不让他再踏进她家门一步。
祁夏知道这件事暧昧时看了她好几眼,尤音尴尬,这件事本身就很尴尬。
“你别多想,他就是愧疚。”
反正席庭越因为愧疚对她好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祁夏憋着笑,摇头,心里收回过年那会自己说的话。
祁澜清跟她一起回来,他在清醒后已经跟尤音打过电话道歉,可见到她还是不好意思,不敢靠近。
尤音上前去安慰:“小清,我没事,你不要自责。”
祁澜清双眼垂落,语气低低:“对不起尤音姐。”
“没关系,只是小清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