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秦策安胸口狰狞的疤痕,那时他说, 是疼痛难忍时自己抓的,因为太疼, 手狠狠抓着,以此来减轻痛苦。
云柔不知道, 昨晚到底是有多疼?还能忍着身体的不适,进她房间。
长睫轻颤,掩盖眼底的湿润与难受,云柔仰头把泪憋回去, 心底对他的埋怨也少了几分。
赐婚的事不告诉她,应当是有原因的, 可也没必要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是不是想装可怜?
约莫是了,他最会装了。
何必呢。
云柔在心里骂了几遍,眼一转,看见床头放着一个瓷白的小瓶子,她拿过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药香,是擦胸口的药。
她弄了点在掌心,接着轻柔的给他上药。男人双眼紧闭,清凉的药涂抹在肌肤,他微微皱眉,眼皮动了两下。
云柔没察觉,擦好药便去把手洗干净,一转头就见秦策安睁开了眼,目不转睛的注视她。
眼睛眨眨,神色茫然,且眼眶蒙上一层雾气,不信,以为是梦境。
云柔心软,见他醒来便宽心,“还疼吗?”
开口的嗓音轻柔绵软,关切他,秦策安瞳孔微睁,眸子动动,信了不是梦境,是真实的人。
她来看他了。
男人爬起来,一低头,看见衣裳半敞,胸口凉凉的,有股药香。
“你给我上的药?”
开口的声音干涩喑哑,说话的调子都变了,云柔赶忙倒了杯水给他。
答非所问,“怎么又犯病了?没喝药吗?”
想到枕头下的婚书,又问:“半夜进我房了?”
秦策安喝完水,喉咙舒服些,嘴唇上有水渍,他舔了舔,心情大好,胸口的疼也忘了。
“你问这么多,我要先回答哪个?”
云柔在床边站着,没坐下,“好好养病,奴婢先出去了。”
说的话和神情冷淡,好似当他是陌生人一般,秦策安瞬间来气,飞快的拽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人便跌坐在床上,半个身子倒在他腿上。
坚硬灼热的感觉侵袭她的肌肤,全身滚烫,呼吸急促几分,云柔望着他,看见滚动的喉结,莫名的性感。
她吞咽下,胸口麻痒,“做什么?当心伤口。”
男人不觉得伤口疼,只知道她要走,而且是冷漠的走,他受不了云柔那副神情。
他们亲密过,她是他的。
“犯病是意外,不是故意的,至于半夜进你房间…”
是他忍不住,半夜爬进她的房,想看看她,顺便把婚书给她。犯病的时候刚好在她房内,若是以往,他定要留下好好亲她弄她,可她在生气,秦策安不想她更生气,便忍着疼痛,连滚带爬的回自己房。
任由自己疼的伤痕累累,也不想去打扰她。
秦策安扶她起来,拉到自己身旁,两人只隔了一拳的距离。
呼吸交缠,香气萦绕,两人呼吸都重了几分。
云柔抽回自己的手,当没瞧见男人眉目的缱绻,“知道了,殿下好好休息,身子要紧。”
说完这话,秦策安意识到她要走,迅速的把她扯进怀里,搂住柔软的细腰。男人下颌抵在她肩上,气息吹动发丝。
“对不起,不该骗你,我错了,阿柔,你原谅我。”
秦策安不杀人放火的时候,是温柔的,可只限此时,过了这会,那就不好说了。
总的来说,对她不对,偶尔闹点小脾气,秦策安也随她。
云柔被坚硬的身躯烫的难受,挣扎了两下,胸前涌起酥麻的异样,吓得她不敢再乱动。
“我不怪你。”
想把他打发了,如此亲密,容易撩起火。
秦策安闻言笑了笑,想到昨日之事,笑意立马收敛,恶狠狠的迸出一句话:“什么赐婚利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皇帝老儿…”
云柔大惊失色,忙捂住他的唇,不让他把话说完。
他是太子,说这话是大逆不道,要杀头的。
再说,那是陛下啊。
“别胡说,小心被人听见。”
两人同时朝房门看,门外无动静,稍稍放心。
云柔恼怒的瞪他眼,小声说:“陛下是你父亲,你瞎说什么?”
秦策安满眼戾气,眼尾扬起,猩红嗜血,“他把母后打入冷宫,看着她死,废我太子位,赶出盛京,那时他可没当我是他儿子。”
话是这么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
云柔劝他,“别想那么多,既然陛下赐婚,你便接受。”
“可你难过。”
“你不是说要我信你吗?”
当下云柔想好好安抚他,别做激进的事,万一不成功,把自己赔进去可如何是好?
而且,她也害怕。
秦策安听到她说信他,顷刻间,脸上浮现笑意,眉眼弯弯,笑得纯粹。
“真的?”
云柔迟疑两下点头,光线暗的屋内,闷得她难受。她大口喘气,注意到男人略显暗沉的目光。
她拧眉,来不及多想,就见俊脸靠近,无辜的语气对她说:“阿柔,昨晚好疼,你快看看。”
“呜…”
昏暗的房内,男人桎梏她,亲的忘乎所以,不知餍足。
*
出门已过了午时,门口的小李不知去了哪里,只有姚春芳在不远处看着。
云柔面上燥热,揪紧胸前的衣裳,头低着,匆匆回了房。
秦策安太可恶,趁她不注意竟然轻薄她,将胸前的红豆吮的红肿挺立,蹭着衣裳也觉得酸痛酥麻,难言的刺激。
抱住他头颅那会,她不禁想,昨晚怎么没疼死他?
看他还敢做下流的事吗?
云柔打了水把身上洗了洗,换了身衣裳,在屋内休息了半天出去干活。
傍晚盛凌来了一趟,不知所为何事,云柔大着胆子上前,委婉的要盛凌劝劝他,别做疯狂的事。
盛凌茫然,审视她半晌,点头答应。进了秦策安的房内后,待了许久,半夜离开的。
后面几天,秦策安情绪稳定,没提那日的事,云柔稍稍放心。
赐婚的圣旨很快下来,满宫欢喜,除了她。
云柔跪在地上,头垂着,坚硬的地面硌的膝盖发麻,她默默听着,情绪复杂。
脸上表现的无动于衷,起身后安静的去干活,她头微微侧着,知道她们带着微妙的眼神看她,悄悄议论。
外人眼里,她很平静,一颦一笑皆跟以往想同,众人不再非议。
可深夜无人时,云柔仰头望天,再一次感受到了尊卑,和内心深处的无力。
皇宫的情爱脆弱,再有情的人,也会为了权势放弃彼此,所以做个无情之人,很好。
云柔叹气,胸口闷闷的,压抑的情绪散不掉,如岸上的鱼,无法呼吸。
她生出了离开的心思,不想在这里搅合。
空外空气好,更自由。
-
这日从御膳房回来,云柔意外遇到了兰铃,她恍惚了一瞬,猛然想起来,兰铃进宫好几日了,她一直待在未央宫,没遇见罢了。
此时相遇,属实巧合。
云柔前后瞅瞅,猜到了她要去哪。
“阿柔,真巧啊。”兰铃笑得无害。
“见过郡主。”
云柔不动声色,抬头看她,到底看见了她眼底的得意张狂。
兰铃撩撩耳边的发,问:“殿下可在宫里?”
她现在是准太子妃,去找秦策安合情合理,无人会说闲话,只会说她有福气。
“在的。”
兰铃眼一亮,“那便好,我有事找太子,咱们一起过去。”
跟在兰铃身侧,一路沉默,少有的微妙尴尬。
少倾,兰铃似乎忍不住了,开口道:“阿柔,你知道我去找太子有何事吗?”
“不知。”
冷淡平静,兰铃意外,她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冷静。
是装的,还是真的不在意?
兰铃轻笑,扬起嘴角,“我知道你跟太子的关系,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所以我想…”
她脚下一顿,终于转头看她,“想什么?”
在她猜疑的目光中,兰铃缓缓开口:“你给殿下做妾吧,我们是姐妹,我不介意。”
云柔启着唇僵住,半晌合上,冷笑着,“你怎么突然有这想法?”
兰铃边走边说,“你跟殿下那么久,该给你身份。”
话说的很好听,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
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你身份低微,不能当侧妃,不然我肯定帮你的。”
既贬低了云柔,又抬高了自己。
云柔忽然想起秦策安的话,兰铃不是做错了事,她是被权势迷了心智。
“郡主误会了,奴婢只是普通的宫女,高攀不起。”
不知不觉,已到了未央宫门口,云柔弯身,道:“奴婢去通传。”
“好。”兰铃勉强笑着,她一转身,立马变了嘴脸,鄙夷且恶毒。
她抬抬下颌,暗想:还挺有自知之明。
若是这样,她可以选择不动手。
第二十三章
房门大开, 光线明亮,香炉内的白雾袅袅升起,又在半空消失。
男人的身影隐在烟雾后,朦胧不清, 丝丝缕缕的烟雾遮挡神态情绪, 高深莫测, 看不透他。
月白锦袍的一角轻晃,泛着金银交织的光,微微刺眼, 高贵优雅的同时,又显得出尘飘逸, 如谪仙般迷人。
云柔呆看了半刻, 眨眨眼, 回过神来,她耷着眼睫看地面,启唇道:“殿下,嘉和郡主求见。”
修养了几日, 秦策安身子养好了,气色瞧着也红润, 他的病暂时根治不了,但每日用药压制, 倒没大问题。
就是有点不好,云柔不怎搭理他了,话也少,任凭他怎么哄, 她都无动于衷,依旧淡淡的。
秦策安起先担心, 过了两日就放下了,想着等事情结束,他登基为帝,一切的都明了,她就不会生气。
这般想着,他便把那些小情绪当成是在意他的醋意,表面哄她,实则内心暗喜。
看,阿柔是在意我的。
秦策安放下笔,笑咪咪的抬头,一听兰铃来找她,笑意随即收敛,意味不明。
“不见。”
冷漠无情的话,云柔微微发愣,他是不是把不耐烦表现的太明显了,不装一下吗?
他是最会装的。
云柔交叠的手收紧,扭头出去,尚未跨出门槛又听低沉的嗓音道:“等会,让她进来。”
秦策安倒要瞧瞧,她来能有何事?
“是。”震惊过后的平静,云柔将情绪藏在眼底,小心翼翼的守着,不让人发现。
兰铃大摇大摆进去,颇有显摆的意思,她要满宫的人瞧着,她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后。
目光撇过忙碌的云柔,兰铃的眉眼弯弯,透着张狂劲,好生得意。
*
书房外的人退下,屋内只剩秦策安和兰铃两人。
兰铃头次来太子书房,好奇的扫了圈,视线扫到男人脸上时,微微一愣,感受到了冷意。
“听说前几日殿下病了,可好些了?”
秦策安从书案绕过,面无表情,“无大碍,劳郡主挂心,不知郡主前来有何要事?”
没事就快走,看着心烦。
兰铃瞧见他微皱的眉,神色尴尬,知晓他不欢迎自己,可是能怎么办?陛下已经赐婚了。
她靠近,给秦策安倒了杯凉茶,“阿柔跟在您身边许久,殿下可想过她以后。”
秦策安挑眉,神色未见异样,“嗯,是跟了我许久,郡主觉得该如何?”
兰铃一直盯着他,观察他的表情,神色淡淡,提起云柔不见关切温柔,跟往日无异,可她怎么听说殿下对云柔很好,还传出要纳她做妾的想法?
是听错了吗?
兰铃现在疑心重,纵然云柔跟她有点情分,但那是过去的事,眼下她们不是一路的。
她尴尬笑笑,试探道:“阿柔跟我有姐妹情分,又伺候了您许久,不如…殿下纳她为妾?”
男人看过来,眉眼浅笑,漆黑的眸愈发幽深,像是无尽深渊,随时吞噬一切。
兰铃看得心惊胆战,娇小的身子颤抖下,坐立不安,好像说错话了。
“纳妾?”
秦策安嘴里含着两个字,玩味的笑,“不必了吧,她差事办的不错,还是别折腾了。”
男人眸一转,望了门外两眼,余光闪过一片粉色的衣角,薄唇微勾,露出的笑干净纯粹,发自内心。
兰铃顺着他的视线看,空无一人,不知在笑什么?
“可是云柔也不能一辈子在宫里为奴为婢,要为她以后想想。”
秦策安回神,点头道:“是要想想,你们自小认识,有好的去处,你多多费心。”
他说的事不关己,兰铃竟不知是真是假?
“我没那么多功夫关心宫女的事,以后这未央宫,就交给你了。”
兰铃闻言惊讶的眼尾上扬,眼底划过的惊喜转瞬即逝,她冷静的起身,故作矜持,“殿下说笑了,我哪有资格调教殿下宫里的人。”
秦策安背手靠近,颀长的身躯立在她跟前,像是一座高山,压得喘不过气来。
“旁人没有,你有。”
他的嗓音刻意压低,拖长的尾音带着蛊惑的味道。兰铃心跳忽然加速,面颊微红,娇滴滴的神态。
秦策安冷笑,眉目间寒意瘆人,只是兰铃没看见,若是此时抬头,定能瞧见男人厌恶的眼神。
沉默须臾,秦策安到一旁坐下,捏着杯茶,没看她。
“要去御花园走走吗?正好这会得空。”
兰铃脸上的晕红未消,侧头看他,羞赧的点头,“嗯。”
两人走出书房,喊了声,宫女太监便哗啦啦过来。
兰铃没看见云柔,便道:“阿柔呢?让她一起去。”
贴身伺候秦策安的差事,现在是小李公公,他身边已没有宫女伺候。
他不想云柔那么辛苦,也不想旁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盛凌说的不错,美人就该藏着,才不会被旁人盯上。
可此刻兰铃的提议,着实让他意外。
“喊她作甚?”他皱眉,面色不耐。
兰铃眼睛转了圈,随即解释:“一起走走,我和云柔好久没说说话了。”
想到那些计谋,秦策安摆手,吩咐小李把云柔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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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天,不冷不热,温度适宜,很适合出游。
御花园的菊花含苞待放,一簇簇的花骨朵,甚是好看。
云柔睨着地面,表情不耐烦,揪着衣裙的手都显得难受,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