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先是沉默，尔后才道：“林霜出事了。”
每一字都上都挂了秤砣，拉着姜落的心往下坠。
脑中空了一秒，厚重的恐慌遮在额上，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出什么事了？”
闻此，贺子言投来一瞥。
“有个女生自称是林霜前男友的女朋友，说林霜在法国留学时插足他们的恋情，说林霜是……小三。”
“啊？那个林霜有黑料的……我之前看过营销号发过……”女生的议论再度在姜落耳畔响起。
这就是……她说的那个黑料吗？
林霜……插足别人的恋情？
不可能。
姜落拧眉，“有证据吗？”
“那个女生没有晒出任何证据，是写了一篇小作文。我发你微信了。我给你打电话的目的是想提醒你，在事实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发表任何言论，也不要在微博上做任何表态。前阵子品牌官宣时的阵仗太大，林霜现在的热度不比明星低，肯定会有人想方设法联系你，你要保持统一口径，就说你们平时多交流的是品牌事宜，私下不聊感情问题。”
周身渐凉，姜落颓然地问：“你是让我和她划清界限？”
“没有到划清界限的地步，不过，你说话要小心点，免得再钻进别人设的圈套里。”
再。
姜落无力。
对面，贺子言仍旧在殷切留意。
“叮铃铃……”他的手机也响了。
是计北。
贺子言接通，“喂。”
男声出现的一刻，林恒的注意力全然汇聚，“你和谁在一起？”
瞥了眼对面正在接电话的贺子言，姜落旋即垂眸，咬了咬唇，破罐子破摔，“贺子言。”
听得自己的名字，贺子言再度看来，视线钉在姜落身上，嘴上还在宽慰计北：“我们马上就出来，我们陪你一起去。”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和他保持距离吗？”林恒怒极，劈头盖脸地质问。
“我……”姜落斟酌，但没能想出个合理解释。
答应贺子言的摩天轮之旅前，她想了很多要来的理由，眼下回顾，统统站不住脚。
她心里明白，那些借口都是一层层外壳，内里的真实诉求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她想见贺子言。
“姜落。”林恒的嗓音因愤怒变得又脆又硬。
连名带姓的称呼更显怒意，姜落听得一哆嗦。
林恒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一句的：“我希望你能明白，什么对你是最重要的。”
“嘟——”电话挂断。
姜落迟缓地收起手机，胸口滞郁难舒。
她仰起脸，呆望着透明的顶，能够望见那至高点上，是别人的轿厢。
一点一点，高度缓降。永远有人在顶点，只是，她已错过。
“落落。”贺子言轻声地唤，每一个音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惊到她似的。
现下的姜落宛如一块生了裂纹的瓷器，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开。
贺子言再道：“林霜她……”
“小林哥和我说。”姜落打断他的阐述。她不想再听一遍那个词。
她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贺子言：“嗯。”
第82章 404
下了摩天轮，他们快步穿过人潮，极力奔走。
进园堪堪待了半小时。
坐上车，姜落遥望着远处的摩天轮，一时怅然。
此程，贺子言坐在副驾，没说话，捧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
电脑是车上的备用，看到他从改造过的副驾下方掏出电脑时，姜落满心只有“钦佩”二字。
不过……现在能有什么工作要处理啊？
计北亦不开口。
本就逼仄的车内，愈发氛围沉重。
记起小林哥发来的那篇小作文，姜落掏出手机，点击查看。
【@rena：原本不打算说的，可今天看到某位女士的品牌slogan是鼓励女生做自己的神明，觉得太可笑，一时感慨万千，才会想要重新提起这件旧事……】
这位rena以受害者的口吻讲述了她和男朋友一道留学法国，后被林霜插足的故事。她全程没有明白写出任何一个当事人的名字，可是品牌slogan就足以让人猜到是谁。
姜落退出微信，进入微博页面，满屏刷下来，多的是营销号转发带节奏。
艾特她的人很多，当然，艾特计北的人更多。
骂她的居多，大抵就是人以群分，她和林霜狼狈为奸——
【早就知道啦，你看姜落，霸凌咖，和她一起玩的能是什么好人？一点都不惊讶！】
甚至有人刷起姜落也是小三的言论——
【许露和贺子言是发小，我看他们本来的感情很甜蜜，姜落横插一脚，不也是第三者插足吗？】
但因这个言论实在扯淡，关注的人寥寥无几。
至于计北，大家的评议多是心疼与同情。
只是，那同情里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指点——
【所以我说，男人不能对女人太好。】
【有钱有什么用？有钱不还是被人当傻叉备胎。】
……
面对这些，姜落已麻木。
她可是经历过网暴的女人，连P遗照这种特级招数都见过。
谩骂，不过九牛一毛。
可这些，对寻常人来说，该是压倒性的残酷。
她微微倾身，扶着前方的椅背，弱声发问：“计北，你……还好吧？”
贺子言随之扭脸看向计北。
计北面上没什么鲜明表情，只是平视前方，心不在焉地吐出两个字：“还好。”
简短，多一个字都没有。
这哪里还好？
这明明是一点都不好！
不知能再说什么，又无力承受安静，姜落没话找话，再问：“你认识林霜的家？不用导航？”
这一回，是贺子言替他答的，“他们住同一个小区。”
“噢。”姜落应。
应完，再无话。
她想，计北现下的心情一定极度复杂。
他信任林霜吗？
信任，是一场豪赌。
赌对了，那叫真情永驻。
赌错了，那就真成傻叉。
无论如何，姜落都相信林霜！
她相信林霜不会插足任何人的感情。
这一定是污蔑！
说不定是哪个嫉妒林霜的人做出来的局！
“找到了。”忽然，贺子言说道。
姜落再度凑上来，“什么？”
贺子言：“找到rena的身份了。”
计北寒声：“谁？”
贺子言：“高茗，高氏地产老板的孙女。你认识吗？”
计北：“没打过交道。”
贺子言：“我先把这条信息处理掉。”
处理掉……
姜落傻眼。
不会是……
她低头再点那条微博。
【错误：404。该网页已走失。】
？
贺子言在……干什么？
非法入侵？
他们处理事情的方式如此简单粗暴吗？
姜落讶异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闻此，贺子言拿了瓶水，拧开递给姜落。
姜落接过，一面将瓶盖拧回去，一面着急地比划：“我不是要喝水！我是想说，你这样做……不太好。而且，营销号肯定早就截图了，你把她的微博删掉，说不定会引发更多阴谋论，譬如被资本控制啊……被发现了怎么办？”
贺子言笃定：“不会。”
这不重要……
姜落嚷道：“总之，你这样不好！”
做事要讲究方法，不能那么肆意妄为吧。
高茗的嘴能捂住，悠悠众口又岂是能堵得住的？
前面的人静默两秒。
“知道了。”贺子言无奈，霹雳吧啦的几声后，他再道：“恢复了。”
姜落重新点击进去查看，的确恢复了。
再往下刷，骂她的微博倒是少了不少。
刚刚那几条骂她的微博都消失了。
唉。
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她抿唇，没再同贺子言理论。
她发现，贺子言这个人，主打任性。
眸光落在前排车窗上。
窗玻璃里映着贺子言的侧脸，正在看着电脑，神情专注。
姜落灵光一闪。
在这么短的功夫内，贺子言居然查到了rena的信息。
即可说明，贺子言的确有入侵别人账号的能力。
那么，是不是如她所想，他是因为她的画，所以入侵了她的手机，得知她的身份，才会接恋综，才会对她好？
他对她的喜欢……会不会仅仅因为她是【落落落在姜上】？
与此猜测一道生出的，是失落与刺痛。
可是，为什么他会和严子鹤那么像呢？甚至连声音都一样？
太多问题纠缠在一起，等林霜的事解决后，一定要查清楚！
“能查到高茗说的那个男的是谁吗？”计北问。
贺子言淡淡扫了他一眼。
这不属于技术范畴，属于八卦范畴。
“我……尽量。”他艰难应下。
实在是没办法拒绝当下的计北——脆弱得让人无措。
“我来打听吧。”姜落自告奋勇，“我问问施烟，说不定她那能有线索。”
前方二人同时应道：“好。”
姜落立即给施烟拨去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
正当姜落几欲放弃，此时，终于接通。
施烟第一句便问：“是想问林霜的事吗？”
姜落：“对，你知道吗？”
施烟：“我……我不太清楚。”
话声里透着明显的掩饰。
她在说谎。
姜落蹙眉，声音低下去：“林霜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朋友，我没办法要求你告知我什么，我只能恳求你，帮我这一次吧。拜托了。”
“落落。”施烟停顿须臾。她在纠结。
姜落耐心等候。
深吸一口气，施烟斟酌道：“我知道发消息的人是谁。”
“是高茗……对吗？”姜落核实。
施烟惊诧：“你怎么知道？”
呃，贺子言非法入侵了别人的账号。
姜落绞尽脑汁，想找个宛转的表达：“就……”
“是不是有营销号扒出来了？”
“啊……是是。”姜落松了口气。
第83章 计北……哭了？
“也对，我知道的，营销号应该也都扒出来了。”这么想着，施烟的嗓音畅快不少，一如丢掉了包袱，“落落，据我所知，高茗说的……都是……真的。”
即使是在挂断电话后的几分钟，姜落依然精神恍惚。
“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
施烟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畔循环。
支撑她的信念是信任，她相信林霜是被陷害的，相信林霜不会去做那样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
她相信林霜！
“叮咚。”
是施烟的消息。
【刚才忘记提醒你了，建议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要去激怒高茗，她手上有证据。】
证据。
这个词彻底击中姜落。
证据，是用来证明林霜是小三的证据吗？
林霜怎么会……
施烟又是如何知晓的？是她老板说的吗？
她发起语音通话，施烟拒接。
接着发来一条消息：【我所听来的消息，不一定是真，你不愿相信的，也不一定是假。】
放下手机，瘫靠着椅背，姜落恍觉如抽丝剥茧，浑身失力。
长街漫漫，一辆辆车有序飞驰。夜色，愈加浓郁。
-
“叮。”
电梯抵达，门拉开。
仨人走出来。
姜落落了一步，望着计北的背影出神。
能够如此轻车熟路，计北肯定不是第一次来。
停在门口，计北止步，回身看向姜落。
姜落忙应：“是想让我给她打电话吗？”
计北点头。
姜落照做。
电话一直在响，却没人接。
“我……”再试试。
姜落刚要说话，计北已按下门铃。她闭嘴。
门铃声一声接一声。
“叮咚。”
“叮咚。”
……
肉眼可见的，随着那声声叮咚，计北逐渐变得暴躁，面上泛起红晕，罩在胳膊上的衣服逐渐紧绷，仿佛要爆衣一般。
姜落默默往贺子言身边挪了一步。
有点害怕。
贺子言瞥见，抬手，挡在她身前，如护崽的老母鸡。
“我知道你在！”计北猛地一声咆哮。
积攒已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好像那火山喷发的瞬间，烈焰绽放，火光融融。
姜落一哆嗦，瞪大了眼睛。
嘶吼声在楼道里盘桓。
她一面担心邻居出来责怪，一面又担心计北过度哀伤，想劝说，身体刚动，就被贺子言拉住。
贺子言同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阻止。
姜落忍住。
计北再喊，嗓音喑哑：“你说过的！要给我走近你的机会，现在就是这个机会啊！你！你要给我这个机会啊！”
话至末尾，竟带了哭腔。
姜落愣住。
计北……哭了？
高大的男人肩膀微垂，那一向意气风发的脑袋低下了，手还按在门铃上没撒开。
“我不会放弃的！如果你不开门，我就一直在这等你！等到你……”
啪。门开了。
门内，林霜双眸发红，面色煞白，如一只日式陶瓷娃娃。
酒气扑面而来。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计北，像是断情绝欲的神明，冷然睥睨万物，尔后凉凉启声：“隔壁住的是老人家，经不得吓。”
话声刚落，计北一头扎过去，将林霜抱进怀里。
健壮的双臂一展，完全包裹住瘦高的林霜。
修长的胳膊扑腾了一下，林霜僵住，半晌，终究还是被滚烫的怀抱融化，环抱住他，然后，轻抚他的后背，像在安抚焦躁的小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