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从心底疯狂涌上来的无力感，伴随着恐惧不断侵蚀着他每一寸皮肤！
手指在发麻，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发颤，一个念头在此刻的脑海中不断盘旋。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人类真是渺小的可怕。
或许……他真不应该牵扯到里面来。
他的队友死了，而他竟然如此的无能为力！
孽妖的攻势来得猛烈，不过片刻就停止了。
对于他而言，那不过是伸手掀起的气浪，一群蝼蚁太过渺小罢了。
人类真是有趣的紧厉害，特别在他们无知的时候，蹦跶的可厉害了。
你需要一根手指头，就能像捏死的蚂蚁一样容易。
空气中溢出来的恐惧气息是多么的甘甜，无数灵魂瑟瑟发抖的胆怯情绪不断充斥着四周，真的是好香，好美味！
他们害怕，懦弱，恐惧，扭曲的脸好看极了。
这样的魂魄尝起来，一定异常鲜美，即便经过了千年的岁月，自己依旧尝不厌……
攻击与其说是被宁宸渊给挡下了，不如该说是孽妖主动停下的。
武力交锋，一道金属碰撞的颤音从手中的寒剑上传来，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一阵发麻。
宁宸渊的剑锋落在孽妖手臂上，剑芒过处，昂贵的西装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可衣服里面竟没能对对方的身体造成丝毫的伤害。
“桀桀桀桀，卑微的蝼蚁总是如此，喜欢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孽妖笑了起来，看着宁宸渊阴晴不定的脸庞，心情分外愉悦。
“宁宸渊你听啊，这哀嚎声真是悦耳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桀桀桀桀！尽情的惨叫吧，修罗地狱这才是刚刚开始！！！”
笑声在昏暗的四周回荡，一声声入了魔障。
所有人都能听到孽妖猖狂的笑声，这是罗刹恶鬼从黄泉地府归来带来的死亡预告。
都是因为他！又是因为他！
宁宸渊脑海里画面再次快速的闪现，满头的筋都在一阵阵发疼！
可他想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浮出水面，可是他想不起，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到底是谁！”
宁宸渊捂着脑袋，这种剧痛似乎要将他整个吞噬，他都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谁他妈能告诉我！
长剑在手，平举于胸，可握着剑柄的手指在不断的发抖，连带着宁宸渊周身的气场都在溃逝一般的躁动。
“是啊，本尊是何人？宁宸渊……你不该忘了本尊的啊，我们的游戏可是玩了一千年喃！桀桀……”
一千年？
这个数字在宁宸渊脑海中不断的跳跃。
他与对方竟然有如此久远的过往？为何自己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年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
“砰！”
一声碎裂的声响从宁宸渊身后响起！
由于宁宸渊自身的气息紊乱，维持着万锁拘魂狱孽阵的山河之气再也无法稳定，竟然如幻境崩塌一般应声而碎。
宁宸渊被这声响惊醒，稍微回眸望去竟瞬间分了神！
“小心！”
伴随着一道近乎，宁宸渊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上，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随即而来的子弹破风声在他的四周急促的响起！
宁宸渊被扑了一把重重摔在了地上，一团黑影快速的护在他身前，连同他一起朝旁边躲开，一连翻滚了好几圈。
被突然撞了这么一下，本就虚弱的宁宸渊整个脑子发瓮的厉害，视线里更是一阵天旋地转。
对方身上的气息比视觉先一步进入鼻子里，宁宸渊立马意识到来人是谁了。
陈煜！
陈煜带着宁宸渊在地上翻了好几圈，粗粗避开打在四周的子弹，最后连拖带拽将他转移到护侍的车旁。
宁宸渊这时才发觉，自己差点就被孽妖给扫射成了筛子！
这只孽妖看着文文弱弱的，下手却狠厉异常！
刚刚玩了那一手不但把众人伤得七零八落，现在竟趁着他分神之际直接破开虚空，不知从哪里得了武器，正朝他们无差别的攻击！
子弹肆无忌惮，众人只能狼狈的躲避。
法阵碎裂，护侍这边遭殃的厉害，可比起林锦博那边就稍微好些了。
鹤羽连忙下令防御，护侍们纷纷寻找掩体，悍马全身的材质都是周身防弹的，立刻被护侍摆开了阵营用来防护。
林锦博这边就要凄惨多了。
刚才那些被刮上天的汽车残骸砸下来的伤了不少警察，有些行动不便或者重伤未死，但是眼下在四射的流弹中伤亡惨重。
他们反击对于孽妖来说，根本无痛不痒。
孽妖心情极为愉悦。
蝼蚁这种生物就是要在垂死之际，不断费力挣扎才来的有趣！
武器在手，他像是得了一件有趣的玩具，玩得十分尽兴。
“哈哈哈哈！”孽妖狷狂的笑着，笑的分外开心。
夺取人类的生命对他来说，真是一件愉悦又美好的事情。
听……亡灵们在哀嚎，风中充斥恐惧的压抑，这些阴暗的负面情绪给予了他无穷的力量！
杀戮才是他永恒的主题！
狼狈万分的宁宸渊看着身前的人眉心微皱，他的确没有想到此时对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甚至……
“你救我？”
宁宸渊这句话说的格外轻，肯定的话语却是疑问的语气。
是的，陈煜是杀手。
这时候他首先思考的应该是以自己的利益出发，如何全身而退才对。
但像现在这样走了又回来，甚至还救了他，宁宸渊无论哪个角度去思考，都是出乎意料的事。
可陈煜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眼下这样的情况，依附强者才是最明智的举动。
保留最有希望的可能性，任何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程度。要是对方先废了，再来谈“取舍”二字，怎么听都是可笑的话题。
“棘手？”
陈煜如此问着。
他的视线死死的锁在远处孽妖的身上，目光异常的冰冷。
陈煜，【三棱宁冢】三巨头之一。身为组织里人人畏惧的“灭罪师”，越是危险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他们遇到了极为凶厉的妖魔，所有人能否活下来，宁宸渊亦是最后的希望！
“还有支援么？”
陈煜并不看好眼下的形势，可这样的情况妄动只会增涨自身处于危险的几率。
支援的确是目前最好的情况。
可陈煜需要的并不是对方的策应，而是需要干扰目标之后的脱身。
现在的双方，战力悬殊的确太大了。
避开孽妖的扫射，宁宸渊抬手一挥，一轮小型的法阵防护壁在两人身前两米见方的四周筑起。
子弹依旧横飞，砂石在身旁溅起，可击打在法阵上像是扭曲过空间从另一侧飞出。
宁宸渊缓缓站起身来，远处天空中那轮太阳只剩下一半光辉了。
天地阴阳两仪原本相互交融从而达到平衡。而日食，是太阳之力被太阴遮蔽，幽荧之力完全占据了主导，此为逆时。
食甚顷刻将至，黑暗将吞噬白昼。
哪怕这一切都能用科学来解释，可真实发生时，天地之力总是让人惧怕。
无数人心中的阴暗面会被影响，内心的恐惧将无限放大。
同时邪祟的力量也会到达顶峰！
宁宸渊修行的是山河之气，随着天地变化而力量至极。
他身上的法力的确在不断攀升，可同时胸口上那一轮不断闪耀的金色环纹，此时也已经暗淡无光。
纹样运转的速度在急剧下降，似乎随时都会停滞下来，他的身体在此时无限接近人类。
恶战之下，又怎能敌过可以用邪力修护自己的孽妖？
“怕是来不及了。”宁宸渊摇了摇头。
支援早已呼叫，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趋利避害、审时度势，宁宸渊还是能够轻易判断的出。
“等死？”
陈煜并未抬头去看对方的动作，甚至连起身的动作也没有。
宁宸渊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就只能更改为其他风险更高的方案搏一搏了。
像他们这种常年游走在生死线上的人，心理承受能力与应对力比常人冷静太多。
陈煜在耳骨的虚拟游戏器上连连轻点，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游戏器的虚拟光屏。
他手指飞舞，一连散出去了好几条简讯，同时调集了自己手中可用的武力资源，准备进行自己的部署。
听到对方的话，宁宸渊收回了目光，接着便将手中的长剑换了只手端着，擦了擦被血渍浸泡湿透了的手心。
他松开紧皱的眉宇，眼眸微垂，寒霜一般冰冷的脸庞上看不到一丝表情。
宁宸渊顿了一下幽幽的开口。
“……在桥那端，有我布下的最后一道护城大阵。若是能将对方逼入其中封印锁城，这世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过，也可以用另做他用……”
宁宸渊的话并未说完，可不过一瞬陈煜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计划。
他的瞳孔剧烈的一缩，眼中的光闪缩着，连眼睑都为之一颤！
陈煜眼中的凶厉的光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种莫辨的情绪，一闪而过。
第127章
陈煜瞥了宁宸渊一眼，那眼神明显是不赞成。
他收回手，反握肋差执于眼前，刀身上映照出陈煜冷冰冰的脸庞。
眼底隐忍的不甘以及眉宇间的恨意，刀刃上的光将他心中的情绪通通映照了出来。
凝视着刀身上的影子，他一翻手不再看了。
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陈煜幽幽的开口。
“宁爷，这封印固然可以当牢笼。可你不是神，救不得天下苍生，没必要自己也跟着钻里头里面去！万物轮转生死有命，您身份尊贵寿与天齐！若执意如此，说不定赔上自己不够，还得背负骂名，不值得！”
虽然陈煜不知宁宸渊是如何搞出这么大手笔的，可对方这套的做法在他看来，完全无法理解与接受。
宁宸渊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家伙居然这么快就猜到他的打算了。
除去【天妖】那个女人，他跟陈煜没打过几次照面，可似乎在许多时候彼此都能心意相通，思维达成一致。
只可惜两人相识的太晚了些，说不定还真能成为朋友。
宁宸渊无声一叹，想通了一切似乎整个人都要轻松多了。
接受现状所做的决定，从来比不断否定下的辩解来得合理得多。
等死？
这千年以来他一直追寻的就是这两个字。
可当宁宸渊此时回头去看躲在商务车旁姚问卿，她正吓得瑟瑟发抖满脸希冀的望着他。
他否定了这两个字的意义。
死，可以。
但是决不能是今天！
不值得？
宁宸渊轻笑，他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可笑？”
宁宸渊的低喃在枪林弹雨声中，几乎要被吞没得听不见了。而问出这句话，他的眼神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
这样的宁宸渊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让陈煜觉得异常陌生。
执着已经近乎偏执，连他周围的气息都变了。
或许宁宸渊眼中的光太刺眼，他脸上的那抹笑意越看越瘆人。
陈煜不自觉的错开身，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抹狼狈躲避子弹的身影上。
从刚才开始，陈煜胸口就堵着一口气，压得他都快要窒息了一样。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绝对不是紧张。
他最开始以为那是面对危险袭来的兴奋，可看着宁宸渊眼里的执着，他突然明白，那是一种叫做牵挂的东西。
“为了那个女人，值得么？”
陈煜对于“取舍”二字，从来是没有任何迟疑的。
任何时候保住自己，任何时候舍弃掉没有存在价值的东西，这才是一个杀手该遵循的准则。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试过让林锦博自生自灭，可当他让对方独自面对危险，他其实发现自己跟宁宸渊一样，思维模式都不一样了。
“那他喃？”宁宸渊收回视线，紧盯着手中的青霜长剑。
血液顺着剑身不断流淌，不过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在满是砂石的地面上积成了一滩深褐色的印记。
“既然想亲手杀了他，又这样保护他，值得么？”
人是异常矛盾的生物，任何反驳的话都有某种含义。
执念是他唯一的坚持。
宁宸渊随意的挥舞了两下，将长剑上的血珠甩落落。
血过剑锋，寒芒立闪，不染一丝污迹！
剑身上那道模糊的“钧”字刻印，仿佛随着宁宸渊再次运转而起的气息发出森森寒芒！
陈煜嘴角翘起微微幅度，有些话的确还是不要说的太明白才对。
身为“灭罪师”单打独斗是他日常操作，但这回轮到自己与旁人并肩合作也算新鲜，就是不知道最后有没有人能给自己收尸了。
“宁宸渊，其实我这人胆子特别小，比任何人都怕死。我杀的人太多，死了要是下地狱，地狱里面有无数的厉鬼都在那等我！我不像你那么长命，所以……”陈煜停顿了一下，“为了活的再久一点，我只能连鬼也一起吃掉了！”
陈煜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说着一个杀人犯的自白。
宁宸渊有些无法辨别对方话语间的真假。
陈煜从头到尾都在笑，眼神很认真。
宁宸渊从里面看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为了活而比鬼更恶的人，才是他此时需要的！
宁宸渊什么也没说，并指沾过手臂上的鲜血凌空划动，一道血迹的符文光漾落在陈煜手中的刀身上。
符文入了刀身，整个肋差立时震荡出一道如佛钟嗡鸣的音律。
血红的光在刀锋上流转，居然还有许多冤死的亡魂从锋芒上浮现而出，围绕在刀身上不停的流转！
或许是因为所处的地域和空间的影响，陈煜居然能清晰的看到这些符文效果。
他不知道宁宸渊到底如何做到的，可他却意识到这些鬼魂是什么了。
这些亡魂每一只都是曾经死在他刀下的人。
原来他们的怨念、不甘真的一直跟随着他，缠绕着他的凶器之上，就如他方才所言那般，厉鬼们早已等候着他的死期！
当陈煜真的见到这些厉鬼时，他心中异常平静。
他轻轻抬起手中的肋差，无数凶厉亡魂缠绕的刀身上，映射出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