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毓宁有些抱歉,“郡主,实在对不起。”
宣丛梦并不在意,“这有什么,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宣丛梦挡在姜毓宁前面,走向楼梯口,“樊肃,你们退下。”
樊肃和樊际看一眼她身后的姜毓宁,没说什么,主动退下。
钟月荷看到宣丛梦十分惊讶,“宁寿郡主,怎么是你?”
宣丛梦莞尔一笑,“怎么?难道我就不是太子殿下的表妹了?”
同是表妹,宣丛梦这话说出来,自然比钟月荷更有分量,谁不知道清河长公主府和太子殿下的关系。
可毕竟是宁寿郡主,不是随便就能搭上的,而且,还有前一阵还发生了和成王殿下一道落水的事。
太子殿下怎么会要一个被他人染指的女人呢?
可是此时此刻,谁也不敢把这话问出口,宁寿郡主是什么脾气,没人不清楚。
钟月荷不敢反驳,却仍是不甘心的问:“太子殿下呢?”
宣丛梦毫不客气,“太子殿下并不在,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我是知道分寸的人,虽然我和太子殿下是表兄妹,却也要避嫌,不像钟姑娘,带着这么多人直闯,要死要活地想面见太子,怎么,你当我不知道你打得是什么主意?”
钟月荷的心思被当场戳破,羞得通红,其余几人也完全不敢说话。
宣丛梦一向脾气不好,直接道:“那还不走?等着本郡主亲自送你们离开吗?”
“是……”钟月荷几人不敢再触她霉头,急忙退下。
等下了楼梯,彻底看不见宣丛梦的人影了,钟月荷的脸色才彻底耷拉了下来,同是太子的表妹,凭什么宣丛梦就能有太子亲卫护送,而她却只能被灰溜溜地赶出来。
这实在不公平。
一旁的杨雪柔也没想到宣丛梦这般不留情,面上挂不住,嘴上也不愿留情,“不知宁寿郡主还神气什么?都已经和成王有了肌肤之亲,还要来贴着太子殿下,真是不知羞耻。”
“且等她嫁了人再说吧,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是最看不上成王的人,到时候,看她怎么还好意思再自诩太子殿下这一派的人。”
……
楼上的宣丛梦和姜毓宁两人并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实际上,钟月荷等人的出现,对于她们实在无关痛痒。
既然打发走了,便也不会再放在心上。
两人在如意楼用过午膳,本想到街上逛逛,可是宣丛梦大病初愈,精神有些不济,两个人便找了个雅间睡午觉。
本来想找两间房的,可是两个姑娘想说话,不愿分开,便只开了一间房,两个人躺到宽大的床榻上,说说笑笑,渐渐就睡沉了。
沈让今日趁着姜毓宁不在家,处理了不少挤压的折子,处理完政事,他想到前几日从乌骨烈回来的探子递回来的消息,一边提笔修书,一边问薛怀义,“姑娘还在如意楼吗?”
薛怀义应道:“是。”
沈让吩咐道:“去给蔺池传个话,就说孤与他有事商谈,请他到如意楼叙话。”
“是。”
自从沈让登基之后,京中未稳,沈让需要蔺池的能力,因此没急着让他回江南,一直让他留在京中,只为着传话方便些。
蔺池接到薛怀义传来的消息,很快就到了如意楼,没多久,沈让也来了。
“参见殿下。”
沈让摆摆手,“不必多礼。”
两人相识多年,沈让没有多铺垫,单刀直入道:“前些日子,孤派去乌骨烈的探子回来了。”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蔺池,“具体内容,你自己看看吧。”
蔺池展开密信一目十行,看完,他望向沈让,“殿下的意思是?”
沈让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自然是斩草除根。”
蔺池轻笑了一声,道:“乌骨烈一族,已经猖狂了这么多年,早就不该留下。”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更有一句话,在下不敢说。”
沈让听着他这句自谦,只觉有些好笑,便道:“还有什么话,是你不敢说的?”
蔺池狡黠地眨眨眼,道:“殿下如今是东宫太子,自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让并不想跟他绕弯子,直接道:“有话直说。”
蔺池道:“当今陛下皇子不少,几乎个个都对皇位有想法,为何只有殿下能想到把控军中?”
他微微一笑,直白道:“还不是因为大雍重文轻武,剩下的几位皇子,除了上京的几队金吾卫,根本没有把其余的将士放在眼里,他们自然也就得不到军中的支持。”
“而庄将军等人愿意跟随殿下,自然也是看出了殿下的为国为民之处。”
听了这话,沈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
眼,说:“没想到你,还有军中之才。”
蔺池并不畏惧,甚至是迎着沈让的目光,“殿下谬赞。”
沈让道:“你说的这些,孤自然明白,就算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日后登基,这皇位能多安稳几年,乌骨烈就不能再留。”
听了这话,蔺池眼底的试探消失不见,他看着沈让,由衷地朝他拱了拱手,佩服道:“世人不懂殿下的仁慈,才会说出您冷心冷情这番话。”
世人如何评价,沈让如今已经全然不在意,他轻嗤一声,说:“人都有私欲,孤自然也有。”
说着,他看向蔺池,意味深长地反问:“你说,是不是?”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天色将黑,蔺池看向窗外,不由得道:“已经这么晚了,殿下,您是在这里用膳还是回东宫?”
沈让道:“宁宁在这里,孤去接他。”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大老远把他叫过来一趟,想到太子殿下专门为接一个小姑娘,蔺池不由得有些想笑,同时很清楚沈让并不愿意让自己看到宁姑娘,于是,他有眼力见地告退,“那在下先行一步。”
“嗯。”
沈让颔首,等他离开后,才走向最顶层。
依旧在外面守着的樊肃、樊际齐齐行礼,“殿下。”
沈让没急着去找姜毓宁,而是先问道:“姑娘今天如何?”
那两兄弟对望一眼,沈让立刻意识到什么,蹙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说。”
樊肃便把今天钟月荷等人主动过来想要拜见,然后被宣丛梦打发走了的事,如实地禀报给了沈让。
沈让轻蹙了下眉,然后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他走到门口,却又看见了迎春和竹叶两人,竹叶见他是要进去,连忙禀报道:“殿下,姑娘和郡主都在里面。”
未料到这两个姑娘关系这么好了,沈让有些不悦,转而又想到宣丛梦对姜毓宁的维护,蹙起的眉头渐渐展开。
他抬了抬下巴,吩咐竹叶,“去把姑娘和郡主叫醒,该回家了。”
天色都黑了,姜毓宁两人自然也早就醒了,此时正猫在床上说悄悄话,宣丛梦拉着姜毓宁的手,说:“其实,我有点怕。”
姜毓宁问:“怕什么?”
宣丛梦小声地说:“怕成亲啊,和一个陌生人生活在一起,成为夫妻,尽妻子的本分,为他生儿育女,我怕我做不到。”
姜毓宁靠在宣丛梦身边,回握着她的手,正要说什么,就听得一阵脚步声,竹叶进来了。
竹叶对着两人福了福身,道:“郡主,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也知道沈让定然是来接姜毓宁回家的。
宣丛梦有些不舍,却也很有眼力见地松开了姜毓宁的手,“去吧,别让他等着你。”
姜毓宁却再度牵住她的手,郑重地把方才的话说完,“郡主,不要怕,就算成了婚,你也仍旧是你自己,有什么做不好的呢?”
“别怕,你可是宁寿郡主。”
说着,姜毓宁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下床穿鞋子。
未料到一向对沈让十分柔顺的姜毓宁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宣丛梦不由得有些发怔。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两人道别后,姜毓宁走出房间,一眼就看到了沈让。
“哥哥!”她走过去,沈让主动牵过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
姜毓宁还没忘了屋里的宣丛梦,“哥哥,郡主怎么办?”
沈让道:“我自会安排人将她送回公主府。”
姜毓宁这才放了心,两人没留在如意楼用晚膳,而是回了东宫。
回去路上,沈让主动提起白日的事,问:“听樊肃说,今日有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你?”
“算不得什么冲撞。”姜毓宁觉得这话有些严重,又想到宣丛梦,愧疚道,“都是我不好,让郡主替我出头了。”
沈让道:“是我不好。”
他叹一声,接着说:“本不该让你一直没有名分,但我也实在不愿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姜毓宁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如何考量,却知道沈让定然是为了保护自己,于是道:“哥哥不要这么说。”
沈让闻言轻勾了一下唇角,而后忽然话题一转,道:“再过不久就是冬至,宫里会有宫宴,届时,你也一并来吧。”
姜毓宁一愣,“我,我可以去吗?”
沈让道:“为何不能,论起来,姜家也算是皇亲贵戚。”
姜毓宁也算是知道姜家的背景,可是自从上次沈让毫不留情地整治了景安侯之外,她就再也不能把姜家人和什么侯爵贵勋联系起来了。
沈让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俊不禁道:“放心,自然不是让你跟着姜家,到时候,你跟着清河长公主府的马车一起。”
“等到宴会上,你就跟在清河姑姑的身边。”
“可是……”姜毓宁从未参加过什么宫宴,莫名有些怕。
沈让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说:“不要怕,你只要往前走就好了。剩下的所有事,都有哥哥在。”
哥哥会替你,把前路铺平,让你一帆风顺地踩上去。
第67章 宁安
67.
十一月末, 冬至。
按照每年的规矩,冬至日在宫中都会举办宫宴,外臣在临水殿, 女眷在后宫的扶摇殿。
但是今年因为建昭帝身体不好, 唯恐不能宴请群臣,因此, 只邀了皇族贵亲,男女不分席, 统一在临水殿设坐。
景安侯府自然也收到了帖子,景安侯和卓氏看着桌子的请帖,却无往常的欣喜得意, 两人面面相觑,皆有些无措。
“侯爷,这……到底要不要去啊?”卓氏犹疑道。
能去宫宴, 自是能让姜家在上京城更有面子一些, 可是一想到要见到太子, 两个人就脸颊隐隐作痛,双腿也不由得打颤。
上次太子殿下那一通不留情面的整治, 实在让他们记忆犹新,再不敢去惹姜毓宁和沈让了。
可是这样露脸的机会, 卓氏也实在不想错过, 她忍不住道:“秋儿眼看就要十七了,还未定亲,还有咱们轩儿,之前几年年纪小, 一直没有进过宫,今年他已经十岁了, 也该进宫见见世面了。侯爷,您说呢?”
景安侯思量许久,始终不能做决定。卓氏又道:“难道,我们真的要这么沉寂下去,侯爷您在朝中是何等情形,你我都心知肚明,若是秋儿还不能嫁一个好郎君,等陛下真的去了,咱们姜家,岂不是彻底没了名姓?”
在景安侯心里,姜家的荣耀就是最重要的,听了这话,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心立刻有了决定,“夫人说的对,总归姜毓宁那丫头是去不得这样的地方,咱们只要离着太子远一些,他总不会一直盯着咱们。”
冬至宫宴当天,景安侯和卓氏带着儿女特意早到些时辰,就是为了避开沈让。没多久就有相熟的人家过来说话,两人也渐渐放松了些。
沈让今日是和平郡王一道来的,身边还跟着个王府世子沈政,他们两个,几乎是整个上京最尊贵的两位,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巴结攀谈,此时见了,都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沈让名声在外,少有人敢真的靠近。
沈政的位置被安排到了沈让的后面,两人落座后,沈政见了周边试探的众人,没忍住探过身来,附在沈让的背后,悄声揶揄,“殿下,您的脾气真是驰名在外啊。”
说起来,两人虽是堂兄弟,却是自小一起长大,关系还算亲近,再加上沈政的性子,跳脱又不会逾距,沈让对他倒也有几分纵容。
听到这话,沈让回头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见识见识。”
沈政连忙摆手,“臣可不敢。”
沈让轻嗤一声,懒得理会他,他示意身边的薛怀义给自己倒酒,然后端起酒杯,视线在整个大殿内巡视而过,一眼就看见了避在人群最后的景安侯。
他们的心思,沈让一清二楚,无非是放不下景安侯的名头。
区区一个侯爵之位沈让并不在意,可若是他们的名声拖累了姜毓宁,沈让就不得不出手了。
正想着,大殿的厚帘子被撩起,通传声从广场上一直传到殿内。
“清河
长公主到——”
“宁寿郡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