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光知道贫嘴。”说着,仍旧接过手巾,轻轻地替她擦,“你就给我省些力气吧。”
粗粝的手掌擦过温迟迟细嫩光滑的脸,温迟迟低头,便见着了付荷濯棱角分明的冷硬面容,便觉得此情此景当真是暧昧极了,于是推开了他,落荒而逃。
“我......身上也不清洁,我去沐浴了。”
没一会儿温迟迟便从净房中出来了,见着付荷濯还在,温迟迟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还没走?”
“城中守卫严格,宋相的人说不定便隐在暗处,如今也不适宜走了,明日一早再说吧。”
温迟迟抬眼扫了四周一眼,室内有一床一榻,便点了点头,“也好,若没人守着,我怕也睡不好。”
想起在牢狱中胆颤的日夜,那种泔水味与恶臭味即刻泛了上来。
付荷濯抬头瞧了一眼,便见着温迟迟脸颊红扑扑的,身上着了雪白寝衣,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
付荷濯拿了条汗巾,并未设防,走到温迟迟身边道:“我给你绞发。”
温迟迟面色已然不好,刚想要说话,便未曾忍住,一口吐了出来,秽物恰好落在了付荷濯身上。
付荷濯见着她还有要吐的意思,连忙拿了唾壶出来,心疼地温迟迟拍后背。
这一吐便将胃里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实在是吐不出了,温迟迟这才直起了身子。
付荷濯忙给温迟迟倒了一杯茶水,见温迟迟摆了摆手,他将茶水放到了一边,笑着宽慰她道:“孩子将来是个活泼灵动的性子。”
温迟迟蹙了蹙眉,又是一阵呕意,连忙抱着唾壶又是一顿吐,却也再吐不出什么了,只一阵酸水。
付荷濯瞧着,脸色却骤然沉了下去,他惊道:“阿迟,你怎会呕出血!”
声音并不那样大,却足以惊得烛泪垂下,惊得窗外树枝沙沙作响。
也足以让隔壁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隔壁厢房内没有点灯,只孤月洒了一半清辉自窗子外进来,月华将这屋子内之人立挺锋利的侧脸勾勒了出来。
宋也就在这间厢房内枯坐了许久,听见温迟迟呕血,那张惨白黯淡的脸上才起了一丝波澜。
他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从椅子中站了起来,挑起了抢在桌边的剑,一把没入鞘中,脚步已然往隔壁厢房去,却骤然停了下来。
隔壁厢房传来女子凉薄寡情的声音:“这孩子我不打算要。”
良久,宋也唇角勾起极其讽刺的笑。
见着宋也就这么站着,长柏心中也是一阵唏嘘,他道:“主子,你身上有伤,余毒也还在身上,将才又昏了过去,当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先回去吧?属下着人看好温姨娘。”
宋也掩下眼中神色,“回去?我不得好好看着这对狗男女,当场捉奸?”说罢,宋也便重又坐回了椅子里,一言不发。
温迟迟胃里着实没有什么好吐的,便开始觉得头晕,而后便要走到榻上去歇息。
付荷濯拿了汗巾给她绞发,问她道:“落胎会伤身吧?”
“孩子还很小,没成型。”
但已然有了轻微的弧度,她能感受出来,温迟迟情绪很复杂,垂眸看了一会儿,心中便也就释然了。
“它受的苦够多了,再生下来如何又不是一桩耻辱呢?”温迟迟看向付荷濯,眼里已然是一片决绝之色,“过几日请个大夫来吧。”
付荷濯绞发的动作轻柔得很,如今听见她这般说,也只点了点头,“好。”
温迟迟没再说话,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过来之时已经是第二日天明之时了,用完早膳后,付荷濯便悄悄出了门,温迟迟这才拿了女工做了一会儿。
白日里头百姓还是要出门营生的,如今这街上人多了起来,付荷濯走出客栈,隐在了人群中,不多久便有下属牵了匹马前来接应,付荷濯驾上,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太傅府。
付荷濯甫一进了太傅府,刚进垂花门,便有小厮迎了上来,“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付荷濯点了点头,便一路跟着小厮往付太傅书房中去,将到了书房中,便见着上首坐了一个蓄了长须的老者。
付太傅胡须已然全白,然而神色矍铄,精神气很好,见着付荷濯进来,他指了指下首的位置:“坐!”
付荷濯给付太傅见完礼后方坐了下来,便听见他问:“六郎,可是亲眼见着了宋也中了冷箭了?”
付荷濯垂了眼眸,“是,亲眼所见。”
付太傅呷了口茶,冷哼道:“如此便好,冷箭上淬漠北的毒,这京中出了付家这解药便再难以求得,如此,他还能动蓝家么?还妄图将兵权都收整在手中么?这枢密使之位,六郎,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我听外头的人来回,说周若安拿了些人进了皇城司,这事得处理好。”
付荷濯应了下来,便听见付太傅叹道:“六郎,父亲也不想你沉浸在哀伤中,不过你可得时时刻刻记住了这弑母之仇,若不是他宋也,你大哥如何会死,你二哥又身子垮成这样!若不是他宋家,你又何至于流离失所这般多久?你的母亲又怎会郁郁而终?这都怨他玩弄权术,草菅人命!”
付荷濯低头,瞧见了手臂上躺着的蜿蜒的伤疤,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明日是杨尚书头七,父亲可要去吊唁?”
付太傅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这小儿子,不由地叹了口气,“去,杨尚书为着天下牺牲了太多,阖该去吊唁的,不过他已是风烛残年,能扳倒了宋狗,为这天下除了害,也是死得其所了。”
“说起来,这事能办得成,离不开娘娘身边佩兰这个丫头,引得宋也为那个女人惊慌失措跳下楼去,也亏得她,”付太傅眼睛转到了付荷濯身上,“待过段时间,父亲将她赐给你作贤内助如何?”
付荷濯连忙站起来,垂首道:“娘娘心性纯良,身边离不开这等机灵之人的。”
说到付清涟,付太傅不满地轻哼了一声,继而将眼睛落到了付荷濯身上,训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日干了什么,那可是丞相,再怎么着,他要动你,也是分分钟的事,你怎可为着这一个经过人手的妇人这样鲁莽行事!”
付荷濯道:“父亲,儿子与她是有过婚约的,儿子不想做背信弃义的小人。且也并非是她想沦落至此,说到底,她同母亲、大哥、二哥一般都是受了宋相迫害的可怜人。”
“你......”付太傅气得手直抖,而后呷了口茶这才缓过来,“既如此,便将那姑娘接回府里吧。”
付荷濯眉梢将将染上了喜色,便听见付太傅继而道:“瞧着宋也的意思,是对那姑娘是有几分在乎的,否则他不会不要命地跳下彩楼,咱们的人也不会这样快得手。这样一颗棋子,可得好好用起来。”
“父亲,利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本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遑论她还是一个受害者,请恕儿子难以从命!”
“你,兵不厌诈!兵法之策简直是枉读了!”付太傅又睨了一眼付荷濯,“咱们的人落到了周若安手中,凭着宋也的本事定然得使出什么花招来,你要挟了那女子换那些人,这样那女子也不必流离失所,咱们也省下不少烦心事,这都是极好的,于你我,于她,都是极好的。”
付荷濯脊梁挺的直直的,一道狰狞的刀疤爬在他的脸上,却并不显得丑陋,然而更显出他铮铮的骨气。
“以女子为饵,请恕儿子难以从命。”说罢,付荷濯转身便走,而后在离去之前停下,“不过父亲放心,儿子会将落在皇城司中的人处理好。”
付荷濯又招来亲信,亲自询问了一番布防与筹谋之事,便悄声去医舍寻了郎中往温迟迟原先住的客栈中去。
领了郎中上了客栈,将到了楼梯的拐弯处,便见着一道人影自他面前一闪而过,付荷濯眉心跳了跳,心中即刻大骇了起来,将郎中丢在了一边,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跟着往楼上去了一路,将走到温迟迟厢房所在之处,付荷濯也不由地乱了阵脚,正屏气凝神之时,肩后传来重重的一记,接着便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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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便过去了好几日,付荷濯都不曾露过面,若是没有委托过他事情那也还好,只是托过他请郎中,这一连过去了好几日,郎中既没有来过,亦不曾有过口信,她便难免担忧了起来。
晚上又是同一个小二过来送饭,温迟迟瞧着这一桌子摆满了菜,不由地蹙了蹙眉头,心中的预感更是强烈。
在小二将要离开之时,温迟迟叫住了他,“我不曾传过菜,亦不曾给过银两,这饭菜又是如何送进我的房中的?”
小二道:“夫人的夫君不是支过银子了?否则定然没有这等上好的菜肴的,这些都是咱们客栈里头的跑堂专程去南头农户家采购的,顶顶新鲜。”
“夫君?”温迟迟心骤然一沉。
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中,手心的痛感袭来,这才令她找回了些许理智。
温迟迟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劳烦您传个音讯,将我那位夫君请过来,就说我肚子疼。”温迟迟将那声夫君咬的极重。
第48章 停灵柩
温迟迟只略等了一会儿, 便见着店里的小二领着郎中进了厢房内,给温迟迟把完脉后,郎中沉吟了片刻, 只说身子没有大碍, 便给她开了药。
药端上来之时,温迟迟问了一旁的小二,这才知道碗里装着的是安胎药。
这一刻,温迟迟听见了弦崩的声音,心内像是有什么顷刻间便崩塌了。
端着药碗的手开始渐渐颤抖,半晌后,她将泛着涩涩苦味的黑色药汁推在桌上, 对小二道:“我要见他。”
小二道:“夫人,主子如今公事正繁忙着, 抽不开身,待到闲暇之时定然会来见你的。”
温迟迟抬头盯着他,“你是相爷的手下, 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二, 是不是?”
青松顿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是。”
温迟迟低低地笑了, “所以从一开始, 他便在监视我?”
长柏不说话,温迟迟一下便推开椅子, 站了起来, 径直往外头去。
将推开门, 只见外头站着好几个穿着寒甲、腰佩弯刀的士兵站在门口, 重重把守, 将这处厢房守的牢牢的, 见着温迟迟要往外头去,便即刻将她拦了下来。
温迟迟当即便明白了过来,这客栈里外怕都是宋也的人了。
这个日日给她送饭的小二既然是宋也的手下,那便恰好说明了她从一开始便没逃出过宋也的手掌。
既这客栈是阿濯好友蓝五郎名下,而今这又尽是宋也的人,那是不是......阿濯好几日没出现,是因为出了事情?
温迟迟越想越觉得浑身冷汗直冒,她推开门口配着寒刀的守卫,“我要出去。”
“夫人,莫要再为难小人了,您请回。”守卫堵在门口,挡住温迟迟,伸手对她道。
温迟迟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的主子没空来见我,那我便去见他。”说罢,推着面前的魁梧之人,便要往外面去。
守卫纹丝不动,又念及面前之人尊贵的身份,只得抱拳道:“小人也只是奉命看守,还请夫人见谅。”
温迟迟见着面前这些守卫之人没有半分要让开的意思,顿时急得手足无措,只一口气憋在心中提不上来。她只得缓缓地气,继而厉声道:“我说我要出去!”
守卫纹丝不动,没有半分要退让的意思。
重重防守,她又能如何呢?
温迟迟急得眼圈倏地一红,逼着自己没将眼泪落下来。她转身对青松道:“你既有法子请到郎中,那便烦请您替我禀报,说我要见他。”
青松道:“夫人,主子说待他有空便会来瞧您。”
温迟迟急道:“那劳烦你再替我多催几遍,我当真有要紧的事!”
青松一去便是好几个时辰,温迟迟再见着他的时候,已是用晚膳之际。
送过来的午膳一口没动,煎好的安胎药搁在一旁亦没动过,汤药里头的药草与汁水已然分离了,上一层清,下一层浊。
青松面无表情地将未用的东西收了下去,又上了晚间新炒的菜,将刚煎出来的药重又放在小案上,看向了温迟迟,“夫人,晚膳与安胎药已然备好,请您趁热用。”
温迟迟仍旧做着手中的女工,眼皮抬也没抬。
见她不动,青松只得催第二遍,温迟迟这才抬头瞧了一眼,“你先退下吧,我累了,想先小憩一会儿。”
青松见着温迟迟已然去吹灯,只得连忙退下,不好再逼迫。
第二日时温迟迟亦是如此,一粒饭也不肯用,一滴水也未送入口中,只埋头做女红。
晚些时候,温迟迟去吹灯,脚步踉跄了一下,一只宽大的手托住了她的腰肢。
冬日衣裳不算轻薄,但温迟迟能感觉出来,那只手指尖很凉,指骨处像沾过冬日的冰雪,淌过夏日的山溪。
还未缓过神来,身上骤然一空,温迟迟一声惊呼,便被人打横抱起,直径放到了床上。
宋也冷静地瞧了她会儿,将身上白狐裘随意脱了,抛在地上,而后开始解身上的腰带,手往回一摁,抽开,宋也便欺身压了上去。
温迟迟身上一重,脖颈间即刻间便有一道温热的气息喷洒了上来。
宋也不说话,沉默的气息极像一匹极其危险的恶狼,上下打量着他的食物。
衣裳尽碎,掷在地上。
她身子不住地往身下柔软的被子里蜷缩,晶莹的泪水在她眼梢摇摇欲坠,不一会儿便滑进了发间,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行。”
“哪儿不行?”宋也用力地将她的下巴钳住,声音黯哑,“难道你绝食逼着我来,不是叫我来这样的?”
低头寻了上去,撬开那只红润的唇齿,将她的呼吸尽数攫取占尽,在她几乎喘不过气之时,才重重啃食了一口,血腥之气霎时间将口舌都充斥尽了。
宋也死死地抵着温迟迟的鼻尖,他沉声问:“他也是这样的?”
温迟迟只觉得快要呼吸不快来,只恍了神,滚滚的泪水即刻从眼眶上滑了下来。
温迟迟只惊呼了一声,声音便尽数吞进了嗓子中。
最终桌旁那碗药汁经受不住,一下便摔倒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药汁四溅,温迟迟雪白柔软的脚踝上沾上了黑乎乎的药汁,脚趾也忍不住蜷了蜷。
从裙摆底下出来,宋也将那只玉足攥在了手中,意犹未尽地将脚踝处沾着的苦涩药汁一点一点嘬进了口中。
温迟迟面色已然潮红,不住地上下才喘息,见着宋也靠近,她即刻便推开了他,“我有孕,经不住。”
“你还挂念着孩子?”宋也上下扫视了一眼温迟迟,鼻腔中挤出一丝极其讽刺的讥笑,“不过是一个孽畜,不要就不要了吧。”
“既然如此,你何必有所保留?又何必那样臊人?不如直接杀了他。”
温迟迟从旁边将棉被扯了过来,覆在身上,遮住了身上狼狈的痕迹,她伏在枕上,云鬓微乱,散在枕上,俨然极其倦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