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越有些被太傅的忠心感动了,有些人,即使他是你的对手,或者与你的目标相悖,但仍值得尊敬,说的就是太傅这样的人吧。
他所为的,不是自己的地位权势,只是单纯的一种忠君的信仰,坚持的也是他自己的君子之道。
徐秀越都不忍心告诉他,自己其实从一开始,等的就是西边的拒绝。
太傅大人连着来了一个月,似乎也明白了事不可为,长叹一口气后,道:“便是没有玉玺,也可先让九皇子正名。”
徐秀越看向他,也不隐瞒自己的意思,直接道:“这一城一地,都是我所建设,为何要拱手送与一幼儿?”
“那可是先帝遗子!”
“是又如何?古往今来,朝代更迭,若是西边当真奉上玉玺、奉上城池,那也是周朝气运未绝,如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太傅一脸失望,摇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又有几人守得住本心,哎,大周三百一十年,竟要断送于我手中吗?”
徐秀越听着都有些可怜这老头,或许,太傅也有所求,求的是一名,可以是重现周朝兴旺的盛名,也可以是培养明君的帝师之名,唯独不想要的,就是亡国之名。
徐秀越想了想道:“大人若是当真不甘心,亦可休书于西边,只要他们奉上玉玺归顺,我必定奉九皇子登基。”
太傅转头看向徐秀越,略作沉思之后,道:“若当真如此,你可莫要反悔!”
“女子一言,同
样驷马难追。”
太傅自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找徐秀越,徐秀越也没有关注他写了些什么,只吩咐驿站,太傅若有书信,便替他快马加鞭送出。
听闻太傅一连送出了十封,却无一回应。
春收之后,便是酷暑,等天气转凉,徐秀越的大军便出征了。
这一次打的便是收回玉玺的旗号,向西出发。
大军出征之际,徐秀越难得的卜算了一卦,算出了合适的将领、合适的进军路线,以及测算为吉。
但徐秀越知道,于现在瞬息万变的运势而言,这样的测算基本没有什么作用,可能现在是吉,明日便为凶了,还不如现代的天气预报准确。
只是一个心里安慰罢了。
军队出征,徐秀越也不闲着,发展经济,修筑城墙,建立军防。
这一战足足打到了冬天。
徐秀越收到连连捷报,军队一路攻破了七座县城之后才到了第一座府城。
然而攻城战本就是以劣势打优势,即便他们带了攻城器具,这一仗打的十分焦灼。
徐秀越派后勤队给他们送去了冬衣,顺便增派人手,又多加了一队女医疗兵以及大批药材。
古代没有经过污染,冬天几乎滴水成冰。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两方都歇了战,准备过年。
徐秀越却没有闲着。
冬春两季,是她将新打下的城池归入囊中的最好时机,需要稳定民心,需要维护民生,让百姓经过战争后的恐惧之心安定下来,重新相信他们这个入侵的政府。
而且要比原来的统治者做的更好。
幸而经过徐秀越改良耕种方式,他们的存粮存银都十分充足,另外土豆的秘密种植,也带来了极大的粮食补充。
不过为了不走漏风声,土豆只在军中食用,且作为军事机密严禁外传。
春收到的时候,徐秀越给新纳入的几个县城减了粮税,百姓们到此才算是真正放了心。
春收过后,便又要打仗了。
好在徐秀越趁着休养生息的时候,将改良过的大炮、新造出的□□等热武器给他们运了过去。
府城的城门在春末便破了。
徐秀越的军队有着严格的制度管理,即使打下了一城,也不见军队有任何放肆的行为。
他们不搅扰百姓,也不四处砍杀,只将原政府剿灭,之后便是收归兵权,防守城池,而后宣读管理政策。
其实也就是一些稳定民心的公告,告知大家日后由徐仙姑徐大人接手府城,只要不叛乱,安心生活,一如往常便是。
府城的势力牵扯定然比县城要麻烦的多,而军队的政策就是,听话,留,不听话,搞小动作的,满门抄斩,不听话,但是也不动作的,装作没看见。
直到徐秀越派人前来管理,才会用文斗的方式,稳定城中世家。
这时候破城,还没耽误春种。
军队们也歇了下来,开垦军田,等待天气转凉后继续向西。
西边的势力似乎也没想到徐秀越的军队会如此逆天,打起来他们来势如破竹,而徐秀越的军队手中,还有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新型武器。
因为那炮弹炸开时有人见到了火星,还有砰砰声起,这一只军队也就被西边势力称之为火炮营。
又一年的时间,军队又攻下一座城池,徐秀越这时候才放慢了脚步,开始稳定民心加征兵。
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攻下西边的三分之一,仰仗的就是手中的“高科技”,但造火炮需要时间和材料,军队耗损的人数也需要征兵补充。
而如今三城的地盘,已经足够她坐稳中间势力的位置,所以徐秀越选择苟一年。
此时经过两年捶打,西方势力忽然书信徐秀越一封,言明自家终于找到了玉玺所在。
显然这封信也写给了太傅大人,因为徐秀越收到信的当天,太傅便来找她了。
第139章
太傅来的很及时, 徐秀越刚看完信不久,他便来通报求见了,可见心情十分激动急切。
徐秀越见到太傅的时候, 这老头两眼冒光, 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还带着一丝丝担忧。
“大人,既然对方已经准备交出玉玺,那九皇子登基的事情,也可以操办起来了吧?”
徐秀越前几天刚见了九皇子, 或许是皇家美人的基因,那孩子长得粉雕玉砌的样子, 六岁的年纪,却瞧着十分聪慧懂事。
虽说每日里还是跟三丫到处跑,却已经有几分稳重的样子。
倒是三丫,本是个急脾气的,却被九皇子哄得团团转。
这样的孩子, 加以教导,日后也未必不能成为一代明君。
太傅看了眼徐秀越沉吟的神色,又添了一句道:“虽说九皇子年幼, 然太祖皇帝也是四岁继位,若是大人忧心九皇子太小, 不若将大婚一起办了, 有了皇后, 想必九皇子也能成熟些。”
徐秀越瞪圆了眼睛:“您说什么?什么大婚?”
太傅认真道:“自然是九皇子与三丫……何文萱何三小姐的婚事。”
徐秀越一整个大无语。
怎么说太傅大人也是个饱读诗书的, 怎么想起来给两个六七岁的娃娃直接就地结婚的?
“咳咳, 他们二人还小, 这时候瞧着一起打闹,谁知道将来如何?大人说的这门亲事……着实……”徐秀越想了半天词, 没想出个确切的描述,便不怎么委婉道,“着实骇人听闻了点。”
太傅却笑道:“所谓三岁看老,六岁定亲也不小了,何况二人青梅竹马,也是一桩好缘分,两人虽小些,却不妨碍先举行大典,到时三丫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您也可以太后身份垂帘听政。”
徐秀越倒是明白太傅的心思,其实就是为了让她将帝位拱手于九皇子,所以给了她一个皇后的名额作为补偿。
除此之外,太傅还保
证在九皇子成年前,不会剥夺她的大权。
这当真是很贴心的安排了。
要不是徐秀越多看过几部古装剧她都要信了。
她这样的身份,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白干活之后卸磨杀驴,古来今往,哪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太傅的意思,听着是好安排,一个后位保证了她家族的荣光,垂帘听政保证了她的权利地位。
然而实际上,就是让她在九皇子年幼的时候替九皇子打江山,待九皇子长成,她最好的下场就是懂事的退位让贤,还能保住狗命。
而三丫,顶了一个皇后的名头,但她年纪尚小,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古来皇帝多渣男,当个皇后管理后宫便真的是好吗。
到时候一个不如意,还不能废后了?
怎么算,都不很合算。
倒不如她自己掌权,到时候让九皇子入赘她家得了。
在体会到权利的作用,看到无权无势只能任人鱼肉的无奈之后,徐秀越再不能看淡权势,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是要仰人鼻息,一声令下,也是满门抄斩。
既然她有机会做成那个首位,又为何要将成果拱手让人屈居人下?
“这门婚事,我却是不能应的。”
太傅闻言眸光一闪:“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家的姑娘未必非要嫁入高门大户,但愿她们能得一心人,平安喜乐也就罢了。难不成九皇子会为了我们三丫守身如玉?”
“这……”徐秀越的理论让太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从古至今男人三妻四妾皆是平常,哪有男子为女子守身的道理,简直荒唐!”
徐秀越也不是为了改变太傅的三观才跟他说这个,便只道:
“原先没有,现在加上便可以了,总之,我家的女孩,除非自己愿意,否则绝对不嫁三妻四妾之人,若是将来三丫与九皇子两情相悦,那我也不会多管。”
说白了,就是九皇子还没有达到徐秀越找孙女婿的标准,但要是将来三丫自己愿意,她也不会棒打鸳鸯。
徐秀越说的太过坚定,即使这说法极大地冲击了太傅的三观,他也没有反驳,终归是人家的自家事,他也不能强迫,不过——
“既如此,老夫也不便强求,那便只办九皇子的登基仪式便罢了。”
徐秀越瞥他一眼,含笑道:“我何时曾说要办九皇子的登基仪式了?”
“你!”太傅怒目而视,“当初你允诺我写信于西边诸位知府,只要他们奉上玉玺,便拥九皇子上位,怎的现在是要反悔?!”
“彼时是彼时,此时是此时,彼时我不愿天下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所以提出和平统一的条件,然则诸位大人并不赞同,此时我耗费财力、物力、兵力,打的他们节节败退,这玉玺,也不过是我的战利品罢了。”
“那又如何?玉玺既在,九皇子当是天命所归!”
“我且问问太傅,战乱前民不聊生,是周朝之故还是我之故?这半壁江山,九皇子可有出力讨回,又或者拥护九皇子的诸位大人,也有什么贡献?”
“不错,先帝做事欠妥,以至灭国,然则九皇子聪慧,将来必为明君,且他是周朝皇室血脉,九皇子为君,我等为臣,为臣子者,合该忠君!”
徐秀越摇头道:“自周朝灭国伊始,九皇子便不再是皇室血脉了,只能算是前朝遗族。”
“你!你这是大逆不道!你以追回玉玺的名义发兵,用的也是九皇子的名义,如今却翻脸不认,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耻笑?
徐秀越别的不知道,有句话却明白。
“太傅大人可知,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古来今往,有哪个皇帝没有一丝诟病?”
太傅震惊道:“你、难不成你想做女帝?!荒唐!”
坐稳了地盘之后,徐秀越也不再隐藏自己的狼子野心,终归,她本来也没想挟天子令诸侯,利用九皇子的名声度过前期创业还罢了,若是当真沉迷此道,恐怕将来难以翻身。
接下来的路,她还是打算走武力统一,虽然艰难些,但打下来的江山,才更稳固。
她本就想以女子之身称帝,若是天下一盘散沙,哪怕她登上帝位,不日也会被拉下去。
“太傅大人,我敬佩您的为人,也念在您教过家中孩子读书,给您两个选择,一则,教导九皇子安心做个闲散贵人,他日也可富贵一生。
二则,我给你和九皇子一千人马,不过需要你们自己去军营,选择自愿跟随你们的人,而后我会将西边新打下来的西河县奉上,作为九皇子的属地,这天下,你们也可一争。
当日我也是以此起步,想必若九皇子当真是天命所归,亦会谋出一番前程,或许西边三府会自觉俯首称臣,奉上玉玺。”
太傅闻言咬牙恨恨,虽说早已猜出徐秀越另有所谋,但他想着九皇子还小,可以慢慢筹谋,却没想到徐秀越一个女子,竟然做事如此果决,直接要将九皇子这颗棋子弃掉。
一千人马,加上他们这些人,西方三府又怎会甘心追随他们?
太傅心里也明白,那些人愿意奉上玉玺,是因为被徐秀越打怕了,他们自知不敌,所以求和。
徐秀越见太傅面色变幻,也知道这老头还在琢磨如何利益最大化,便又加了一句,道:
“如何选择,全在太傅与九皇子,只不过,若是太傅一心觊觎我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空手套白狼,也未免太过不要脸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徐秀越也不再委婉,一句直白的话骂的太傅脸色涨红。
“这天下,本就是——”
“本就是黎民百姓的,他周朝皇帝,也不过是代为管理罢了,便是普通百姓,败光了家产,也没有找买地的邻居讨回的道理。”
太傅知晓已无转圜余地,只怒骂了一句:“牙尖嘴利!”
徐秀越笑道:“大人,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太傅忽的想起自己跟前朝大臣们被赶出去的经历,想到九皇子仍在徐秀越手中,不敢再骂,只咬牙道:“你真肯放九皇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