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漫目光缓缓往下, 轻轻打量着这个哪里都很好, 很健康的女孩。
眸色不自觉间发软:“知道, 我带你去。”
“那谢谢你了, ”女孩提了提白色书包肩带,笑起来时眼角微眯,“我第一次来青泽,哪里都不认识。”
长得很像的人,连一颦一笑的神态都很相像。
盛漫点头,领着她往一条路口走, 望向她轻声问:“你从哪来的?”
“香潭。”
女孩说完,往林荫小路四周望了望, “香潭的气候干, 没有青泽这里空气好,我从车站一出来,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什么香味啊?”她问。
“香樟树的味道。”
“哦,”女孩微笑道:“闻着很舒服。”
盛漫也微笑, “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女孩点点头,说道:“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说是人对一座城市的感觉, 也有一见钟情之说。”
女孩那双眼睛弯了弯,道:“我好像对这里一见钟情了。”
“或许, ”盛漫望着她,“是一见如故。”
话音落下,她低头一秒。
又抬起,深呼吸了下,转头问女孩:“你说是来奶茶店参加活动的?”
“嗯对。”
“你喜欢吃醋泡芒果吗?”
“喜欢。”
听盛漫这么问,女孩猜她也知道活动的事,于是说:“我看见活动时挺惊讶的,因为很少有人会这么吃,我朋友还都说我奇怪。”
她问盛漫:“所以,是青泽人也喜欢这么吃芒果吗?”
“不是。”
“那可能是奶茶店老板喜欢吧。”
“也不是。”
女孩微楞。
盛漫继续问:“你右手腕上,有红色胎记?”
“有的。”女孩撸起一点袖口,露出手腕给她看。
盛漫低眸,望着和温晴芳描述有同样位置的胎记和形状,满腔情绪在胸口里涌动。
手里的绳子被挣动,盛漫哽咽了下,把前面的雪豆往回牵了牵,又看向女孩,温柔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sunshine tea奶茶店的老板。”
女孩意外一瞬,惊讶地笑了:“好巧啊!”
“那姐姐,你是我和在微博私信的那个人吗?我是小小鸟。”
“原来是你……”盛漫眼眸动了动,轻声问:“不过,你不是想要下周才过来?”
“原本是想等选修课都考完,再过来的,”女孩望着盛漫,顿了顿说:“但不知为什么,我看见你给我的留言,让我一定要来……”
女孩笑了笑:“我就有点想早点过来了,大概是知道你在等我吧。”
盛漫心里涌出一抹不知道要向谁感谢的心情,酸涩里掺着感动。
她嗯了声,“是在等你。”
女孩没察觉到盛漫的情绪,低头看了眼走路欢快摇尾巴的小狗,又抬头,好奇地问:“那老板姐姐,你为什么办这么特殊的活动啊?我一开始刷到热搜图片,看见胎记之类的还以为是什么寻人启事呢,差一点就错过去了。”
“后来是我的一个舍友,她是顺颂时宜的书粉,我还是听她说那是一个奶茶店活动,我一听奶茶就感兴趣了。”
“仔细一看活动内容,还挺震惊的,怎么就这么巧呢,”女孩边走边问:“所以老板姐姐,你怎么会想到做这样一个活动啊?”
“因为想找到一个人。”
女孩开始有一点感觉到盛漫的异样,眨了眨眼,“就是,活动海报里说的缘人吗?”
“嗯。”
注意到盛漫说的是一个人,女孩低头看向自己手腕的胎记,没再说还是一个好奇怪的活动。
抬起头时,莫名地问了句:“那找到了吗?”
“快了。”盛漫抬眸,望向前方路口的街角,“奶茶店就在前面,我们快到了。”
这个时间是店里营业前的准备时间,盛漫蹲身抱起雪豆,手握住门把。
停了一下,推开门。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煮茶香气,还有一股香甜的芒果味道,小朱在擦桌子,静静在水吧台整理饮品卡。
听见有开门声,小朱看过来,先是看见盛漫,又一眼注意到她怀里的小狗。
“啊!老板你哪来的小狗?好可……”小朱往门口走,余光瞥见盛漫身后跟着一个人,视线一挪,话停住了。
小朱望着女孩的长相眼里露出惊讶,又忙看盛漫:“老板,这个……”
盛漫:“晴芳姨在后厨吗?”
“在,”小朱握着抹布,“我去叫晴芳姨!”
静静从水吧台里走过来,目光直直地看着门口的女孩。
盛漫把雪豆让静静抱着,回头温声道:“小小鸟,等下你要见一位阿姨,她需要看一眼你的胎记,她可能会有点激动……”
“你别害怕。”
女孩怔怔地看着盛漫,又看了一眼身旁有点奇怪的静静,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她视线往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张熟悉的活动海报上。
水吧台后厨的帘子被掀开,有人出来。
女孩看过去。
一位年纪看着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围裙店服,似乎很急迫,脚步急促着冲出来,在目光相撞的瞬间,却停住了。
水吧台到门口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而后女孩望着这个阿姨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感受到那抹强烈情绪的眼神时,她也注意到了女人和她极为相似的那双眼。
等人站在面前,女孩搞不清楚状况,但按盛漫说的,把手腕上的胎记给她看。
温晴芳缓缓低下眼,一只手颤抖着握上女孩的手,指腹慢慢摸过那块红色胎记,而后双手紧紧握住了女孩。
看见落在她手心里的一滴泪,两滴,三滴……女孩隐约中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阿姨,您怎么了?”
“是这个位置。”
温晴芳哽咽地喘着气,“就是这个位置……那时候,就是在小手腕的这里。”
“就是,是这里……”
忽然,温晴芳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盛漫忙上前扶住她。
“晴芳姨!”小朱和静静也忙过来扶着。
温晴芳情绪激动晕倒了,盛漫和小朱一人扶着一边,让静静出去拦辆计程车,把人送去医院。
要往门口走时,盛漫一低头,看见温晴芳没了意识,手却还紧紧抓着女孩,不松。
她忙抬头:“小小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吗?拜托你!”
手上的力度还是紧的,女孩意外又触动,点了头。
从店里出来,静静还没找到计程车,这时路边忽然停下一辆黑色车子,南颂时从车里出来,过来帮忙。
把温晴芳扶到车里,小朱和女孩也坐在后车座里,南颂时关门时瞥了一眼不认识的女孩。
进到驾驶位,南颂时看了眼神色紧张的盛漫,伸手把她的安全带系上,而后开车。
到了医院,看过医生后说是情绪激动没大碍,几人也就放心了,送温晴芳去病房里休息输液。
小朱在病房里看顾还没苏醒的温晴芳,走廊里,盛漫和南颂时站在外面,另一边是神色复杂的女孩。
盛漫猜她应该也明白了这个情况,筹措着言语走过去,温和地告诉她:“小小鸟,你应该有点感觉到了吧,你很有可能是这个阿姨多年前走失的女儿。”
女孩听见这句话,微微皱眉,“可是姐姐,我有父母的。”
盛漫轻声问:“确认是亲生的吗?”
女孩愣了愣,道:“你忽然这么问,我,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不是亲生的。”
盛漫点点头,又说:“那你是从小生活在香潭吗,有小时候的记忆吗?”
女孩盯着盛漫,似乎在想什么,眼眸闪动,“我爸爸跟我说,我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小时候的记忆没有了……所以我不记得了。”
闻言,盛漫捏了捏手心,心里更加能确认眼前的女孩就是芝芝,只差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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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的巧合摆在眼前,女孩自己心里仿佛也确认了什么,一时难以接受,看了看病房里的温晴芳,又看向盛漫,后退了一步。
“姐姐,我下午的高铁,我得走了。”
女孩捏着书包带,低头说:“我还得回香潭呢!”
盛漫能理解她的不知所措,确实太突然了,她嗯了声,“但你可不可以留点东西,让这个阿姨去做个亲子鉴定?”
她照顾着女孩的情绪,温声问:“给她一个确认的机会,好么?”
沉默片刻。
小小鸟点了头。
盛漫弯了弯唇,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视线相对,南颂时会意了盛漫的意思,走过去,低声道:“我送她去车站,有事给我打电话。”
盛漫点头,“嗯,路上小心。”
温晴芳是一个小时后醒来的,等她身体好了些,盛漫和小朱一起送她回家,温晴芳的丈夫是位消防员,在芝芝一岁时在一次任务中不幸牺牲。
两室一厅的房子里只有温晴芳一个人住,温晴芳住在副卧室,主卧室里被布置成女孩子的房间,床上放着一些毛绒娃娃。
温晴芳站在卧室门口,跟两人讲着:“这间卧室原本是我和芝芝爸爸的,后来我想着等芝芝回来了该是大姑娘了,就把这间房留给芝芝了。”
这天下午,盛漫和小朱陪着温晴芳到晚上,等她睡下了,两人才离开。
第二天,南颂时先去接盛漫,而后两人陪着温晴芳去了亲子鉴定中心,出结果需要一周左右,送温晴芳回家后,回去的路上,盛漫给小小鸟发了消息。
盛漫:[结果出来,我告诉你。]
小小鸟:[好的。]
隔了几秒,小小鸟又发消息:[我上网查了那个寻人启事,那个阿姨是找了十六年吗?]
盛漫:[嗯,一直在找,没放弃过一天。]
一分钟后。
小小鸟:[我知道了。]
南颂时看了眼捏着手机的盛漫,“在担心吗?”
盛漫微微抬眼,因为太过期盼,反倒担心起来,“应该,不是一场空浪吧,我怕晴芳姨以后会……”
“不会。”南颂时阻止她胡思乱想,“晴芳姨很坚强,她怕的是一直没有浪。”
盛漫眼眸平静了几分。
南颂时又望向盛漫,稍微歪头看她一眼,“昨晚没睡好?”
“一点点。”
“黑眼圈很重。”
“……”
盛漫知道南颂时在逗她放松心情,她抿了抿唇,靠着椅背,哼了声。
“不礼貌哦。”
男人很轻地笑了一声,“那我重说,是熊猫眼很重。”
“有区别吗?”
“听起来可爱一点。”
盛漫忍不住笑了,抬抬肩膀呼吸了下,望向窗外。
经过一周的等待。
结果出来的那天,不仅盛漫和南颂时陪着温晴芳来取结果,小朱和静静也无心工作,奶茶店关店半天,几人都陪着温晴芳在鉴定中心等开门。
小朱挽着温晴芳,怕温晴芳紧张,一直跟她说话:“晴芳姨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
“哦,吃的什么呀?”
“喝了点粥。”
“我也喝的粥,”小朱动了动脚,“早上喝粥容易想上厕所,唉,这怎么还不开门呢?我想上厕所。”
静静听着,忍不住说:“小朱姐你别说了,弄得我也想上厕所。”
盛漫看向那边。
温晴芳面上似乎比她们想像的淡定,但从早上来,手一直捏着拳。
盛漫收回视线,想从包里拿手机看眼时间,拉锁却不好拉开。
南颂时看她的动作,低声问:“找什么?”
“我要看时间。”
南颂时把腕表递过去,盛漫视线一挪,看了眼,还有五分钟。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老板姐姐。”
盛漫一回头,看见了小小鸟。
她惊讶地过去牵住女孩的手,“你怎么来了?”
女孩抿唇,“我考完试了,在家里呆不住。”
话音落下,她看向那边的中年女人,犹豫一秒,叫了一声:“温阿姨。”
温晴芳似乎想要过去,但却没动,克制地盯着女孩点了点头,目光没离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几分钟后,鉴定中心开门,工作人员似乎见过这样的场景,目光扫了一眼这些人,而后对温晴芳说:“您稍等。”
过了几分钟,温晴芳接过鉴定结果,看见白纸上99.99%以上的亲子概率,她喜极而泣,扑过去抱住了女孩!
“谢谢你!”
“谢谢你……芝芝。”
温晴芳大哭:“谢谢你还活着!”
这一听,周围的几个女孩子都忍不住哭起来,小朱和静静哭着又笑着围了过去。
温芝芝怔了半刻,慢慢回抱住了怀里的人。
盛漫没上前,站在一旁,手捂着唇忍不住流泪,她视线模糊着望着那边抱在一起的人,高兴之余还掺杂着心酸。
而后她感觉有人安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