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太没品了。”
“是的!”虞映狠狠地点了点头,然后话头一转,“走——”
戚琅跟着她走了几步,发现她只是围着墙走,这才问道,“我们去哪儿?”
“别告诉我,你住校的时候没有翻过墙!”虞映见他没反驳,笑了一下,“今天我可能要教你当一回坏学生了。”
“翻墙?”
从她口里听见这句话,戚琅感到不可思议。
虞映没注意到他的震惊,沿着养老院的围墙走了一圈,终于看见了一处摄像头盲区,她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人,立马踩在镂空的花窗,翻上墙头,跳了进去。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
“快进来,傻愣着干什么?”虞映向他招了招手。
戚琅没想到她的行动力,能够如此迅速,也翻身跳了进去。
两人翻身的地方挨着后厨,还有一片晾晒区,戚琅往左右看了看,怕碰到人,没想到虞映挎着自己的小包,走在他前面,如同闲逛自家的院子。
突然,有个穿着工作服的阿姨出现,看见两人,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戚琅正想说走错了路,没想到虞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语气刻薄,“我们来看看你们后厨的卫生情况,怎么?家属不能看吗?”
“哦哦!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姨立马讨好地笑道。
戚琅看她趾高气昂,又长了张生人勿近的清冷脸,很不好惹的样子,跟在她身后,不再畏首畏尾,第一次生动诠释了狐假虎威。
*
虽然成功混进去了,但养老院一共有四层,不可能挨着每个房间找人,加之虞映又不认识周老厂长,只从一张旧照片看过他年轻的模样,所以找人还是得靠戚琅。
戚琅来到一楼,看见了整个养老院的平面图,摁了 4 楼的电梯,带着虞映往上走。
“你怎么知道是在四楼?”虞映见他胸有成竹,躲进电梯后问道。
“猜的,四楼是 VIP。”电梯停在二楼,两位护工戴着口罩进了门,看见他们,点头示了好。
见 4 楼已经有人摁了,其中有位护工又回头看了戚琅与虞映一眼。
有了先前的经验,戚琅也不慌,淡定地站在电梯的角落里。
四楼电梯已到,两位护工聊着天走了出去,戚琅和虞映跟在后面,不敢到处乱窜,只能用余光透过窗子去瞥每个病房。
可经过了几个房间之后,虞映和戚琅都发现,好像判断失误。
四楼房间里,大多是身患重病,躺在床上无法自理的病人。
“那位周老厂长身体好吗?”虞映小声嘀咕。
戚琅凑近她,“没听说有什么大病啊?”
眼看就要走到最后两间病房了,突然一个护工停了下来,问道,“请问,你们俩是哪位的家属啊?”
“周利运。”戚琅说道。
护工打量着两人,拿出了腰上的对讲机,又看了两人一眼,直接摁了对讲机呼叫保安,“请安保人员速来四楼,有无关人员闯进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无关人员?”戚琅学着虞映刚才的理直气壮。
虞映却拍了拍他的胳膊,拽了他一把,吼道:“快跑——”
她反应迅速,拔腿就跑,直接从电梯旁的楼梯,溜到了三楼,见戚琅跟了上来,连忙说道,“你去二楼找,我到三楼找,快!”
不由戚琅思考,就看见四楼的两位护工追了上来,戚琅见自己败露,连忙往二楼跑去。
虞映见人追了下来,躲进了最近的一间病房,见三个老头正在下象棋,问道,“大爷,你们认识周利运吗?”
老头们摇了摇头,虞映又赶往了下一间房。
等她找完了三楼,准备再去一楼时,几个保安已经追了上来,她无意在养老院上演猫鼠游戏,但形式所逼,为了给戚琅争取更多的时间找人,她一边往一楼跑,一边大喊道,“周利运!周利运!”
戚琅听见了虞映的声音,连忙加快了脚步,保安也已经追了上来,向他大声警告,“别跑——再跑我报警了!”
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戚琅只得加快脚步,趴在每个窗户找人。
为了避免被抓住,虞映并没有往一楼里面的病房跑,而是跑到了操场上,几个保安如老鹰捉小鸡一般,追得她满院子跑。
“谁认识周利运啊?帮我喊一喊!”虞映边跑还边发动晒太阳的老人们。
大概是养老院的日子实在没什么新鲜可言,不知道是哪个奶奶开始喊“周利运”,引来了好几个人一起喊。
“周利运,有人找你!”
“周利运,有没有人叫周利运?”
虞映没想到会这样一呼百应,连忙道谢,她相信只要自己多拖些时间,只要周利运在这家养老院,就一定会找到的。
她跑得气喘吁吁,知道自己快要跑不动了,看见戚琅被两个保安押着,来到了院子前。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一个保安也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力道之重,虞映根本甩不开。
“你们是谁啊?怎么进来的?”保安的领导后赶来,双手撑着膝盖,换了好几口气。
“我们是周利运的亲戚,真的只是来看看他。”虞映嘴硬道。
保安领导却并不买账,向手下说道,“打 110,就说我们养老院进了两个贼。”
“你说谁是贼呢!”戚琅也被带到了虞映旁边,见虞映的手腕都被保安捏红了,手指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着了急。
他挣脱开扭着自己的保安,“放开!我们不跑!”
得了松缓过后,推了扭住虞映的人,拉起她的手看了看。
养老院的老人像看戏一样不愿意离开,甚至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就在保安领导再次让人报警时,有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从里面站了出来。
“你们找我干嘛?”
虞映和戚琅喜出望外,说话的人正是玻璃厂的老厂长周利运,他除了头发花白,腿脚不便外,竟然与年轻时候的照片一般无二。
戚琅赶紧上前,自我介绍道,“周老厂长你好,我奶奶是吴秀清,我代她来看望您!”
一听吴秀春的名字,周利运立马笑了起来,对保安说道,“误会误会,这是我家大侄子!”
然后又看了眼虞映,补充道,“——和大侄媳妇——他们早说来看我,我给忘记了!这老了,记性就是不好使。”
见周利运帮他们说话,戚琅和虞映赶忙站到了他旁边,一人扶了一边,一副孝顺小辈的模样。
“真是对不起啦!给你们添麻烦了。”虞映微微鞠了一躬,确实心存抱歉。
保安见他们真的认识,也忙摆了摆手,看见虞映还是有些发红的手腕,害怕家属找麻烦,也忙换了副好语气,“都是误会,刚才不好意思,职责所在。”
两人跟着周利群回到病房,他竟然住在一楼最里面的单间。
虞映忍不住笑戚琅,“早知道我们就从一楼找起,早就找到老厂长了。”
周利运坐在窗边,给二人倒了杯热水,指着虞映笑道,“刚才看见你,我就像看到年轻时候的吴秀清,一样无法无天!”
第28章 两个人像落汤鸡一样
虞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谦虚道,“我哪里能跟吴奶奶比。”
“你就别谦虚了!”周利运打开了抽屉,给自己泡了一杯绿茶,还没来得及喝,一个年长的护工就进了来,夺过他手中的茶杯,“周老,你在吃药,不能喝茶。”
“不是我喝,待客的。”周利运立马解释。
护工看了虞映和戚琅一眼,她们俩喝的都是白开水,将药和白开水放到了周利运的手上,转头去柜子里将茶叶搜了出来。
“这茶叶先放在我这里保管,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还给你。”
看着周利运吃完了药,护士才出门,虞映感叹,“这儿管理还挺严格。”
周利运看着两人,指了指戚琅,“他我倒是认识,你是哪儿来的?”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虞映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伸出了手,“周老厂长你好,我是戚家醋厂的企划经理虞映。”
周利运刚还挺开心的脸上,忽然沉了下来,将虞映冷在一旁,看向戚琅,“你们这么大费周章的找我,如果是因为厂里的事儿,那免谈,我已经退休了。”
虞映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样介绍自己,显得太功利,把刚才的那点好感都败了。
她讪讪站在一边,听见戚琅在尽力挽救,“老厂长,我们此次来,一是为了探望你,二确实是厂子有些合作情况,希望你能听一听。”
“周老厂长,你们玻璃厂与我们醋厂,合作了这么多年,你和吴奶奶,也认识了三四十年,我们这次来,是因为实在没办法了,我们是接受瓶子涨价的,只是这个涨价的空间,也得给我们留点利润不是?醋厂有利润,有钱大家一起赚嘛!”虞映在商言商,哪怕被冷落了,也没有变现出一丝不恭敬。
“是啊,周厂长,我们来只是希望你听一听我们给的价格,觉得合适的话,能让小周厂长给我们个机会再谈。”戚琅说。
周利运听他俩一唱一和,知道不无道理,要求也不过分,思考片刻后说道,“你们既然千辛万苦都找到养老院来了,我不听一下似乎显得不近人情——但我事先声明,厂子里的事儿我没管了,我做不了任何决定。”
虽然周利运没有给一个明确答案,但他让这一步,已经让虞映和戚琅喜出望外了。
按照来时商量的,戚琅将最近醋厂改瓶身,工厂提价,小周厂长失联和他们的需求,全都讲了个明白。
周利运面上不显,听完也没发表任何看法,戚琅看了看虞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嗯——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周利运站起了身,下了逐客令,“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周老厂长,我们——”戚琅见他要赶人,着了急,准备再说点什么,虞映赶紧拦住了他,“周老厂长,我们也耽误了你一个多小时了,您好好休息,我们就告辞了。”
虞映拉戚琅来到门口,戚琅突然站住。
“周老厂长,这个茶饼是我云南的同学早年给我的古树茶,我也不太会品,听说您喜欢喝茶,所以来时就给您带来了。”他从背的包里,像变戏法一样变了一个普洱茶饼出来,放到了进门的地方。
见周利运没反应,虞映连忙拿起茶饼,“周老在吃药,这个茶我们还是替他放在护工那里吧!”
虞映刚将茶饼拿到手上,周利运就转了身,“算你小子有心,没空着手来,放那儿吧!我病好了喝。”
两人出了门,走在刚才追逐的院子里,都忍不住笑起来。
笑过之后,戚琅又担心起来,“你说,他会让小周厂长,同意我们的方案吗?”
“有句俗话叫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虞映将自己的小包挎在肩上,又拍了拍戚琅的包,“我还以为你背这个是为了搭衣服好看,没想到跟个百宝箱似的,连茶叶都能变出来。”
戚琅得意地挑了挑眉,“也有句俗话叫野狗不咬拉屎的,老爷不打送礼人。”
虞映被逗得笑起来,竖起了拇指,两人来到大门前,看见了刚才让他们站远点的保安,更是大摇大摆。
保安见他们小人得志的样,装没看见,给两人摁了开门。
*
天气闷热,虞映站在树下拍蚊子,戚琅从包里拿出了驱蚊水,一边给三轮车大爷打电话,一边给她喷了喷。
驱蚊水有一点薄荷叶的味道,闻着很清爽,让虞映多了点耐心等待。
“大爷没接电话,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戚琅从包里拿了瓶水出来,先递给了虞映。
给她扭开了瓶盖,虞映问道,“只有一瓶吗?”
“嗯,你先喝。”
虞映仰着头,将瓶口隔空对着自己,并没有挨着,然后又递给了戚琅,调侃道,“哆啦 A 梦,你也喝点吧!”
戚琅忍不住笑起来,并未碰瓶口,也仰头喝了几口,感觉矿泉水甜极了。
养老院的位置清幽,虽然一条马路横贯,但车子也没几个,两旁都是冬水稻,绿油油的一大片,甚至好看。
“这地方前不挨村,后不挨店,我们往前走一走,看看能不能碰见吃饭的地方,说不定吃完大爷就来了。”虞映提议。
戚琅看出了她不喜欢等待,任何时候都喜欢掌握主动权,听从了她的意见。
谁知两人刚走到大马路上,豆大的雨就从天上砸下来。
“没有这么倒霉吧,又来!”虞映望着天,伸了手感受雨滴的大小,“昨天不刚下过暴雨吗?”
“山里气候本就多变,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戚琅见她将自己的小包顶在头上,连头发都遮不全,好奇地问道,“这么小个包,能装下什么?”
“手机、口红、纸巾,没了,主要是为了搭衣服好看。”说完还不忘笑戚琅,“说了你也不懂。”
雨越下越大,这条稻田路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虞映不禁觉得自己出了个坏主意,“早知道,我们就在养老院等了,还有个躲雨的地方。”
戚琅将自己的包举在虞映的头上,试图给她遮一遮,“现在回去也有点远了。”
头发已经湿透,衣服也不可幸免,虞映拉下戚琅的手,“可能我们注定要淋一场雨了,走吧!”
她不再躲着,将包重新挎在肩上,继续向前。
戚琅跟在身后,与她走在马路边儿,偶尔有车路过,他们会停下来招招手,但都无人应答。
两人最终放弃,继续往前,又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大雨倾盆,将整个山淋了个透。
戚琅抹了抹脸上的水,看着虞映的背影,她气定神闲,似乎很享受这场痛快的雨。
这条路,此刻好像刻上了虞映的名字。
哪怕有未知的天气,不确定的目的地,她总能一直向前。
就像她复读高三的时候,一个人撑着伞回家,背影冷傲,全世界都与她无关。
而现在,自己终于成为了与她同路的人。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甘之若饴。
虞映闷着头往前走,担心戚琅会有情绪,毕竟是自己要一意孤行,回过头看他时,竟然看见了他脸上的笑。
“你在笑什么?”虞映走到了他身边,有些不解。
“凉快。”戚琅随口道。
虞映更不懂了,淋了雨可不得凉快嘛!两个人像落汤鸡一样,还傻乐。
这场雨来得急,但却不似昨晚,去得也快,天渐渐黑起来,乌云堆积,似乎有越下越猛的势头。
戚琅手机响起来,正犹豫要不要接,虞映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前面有个广告牌,可以躲雨!”
虞映兴奋地跑了起来,戚琅也连忙跟了上去,广告牌的雨棚并不宽敞,但勉强能容两人有个站立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