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瑶听前半句还没什么反应,但后半句整个人都惊了,她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能要,心里想自己不是说了拒绝吗,为何舅舅还是坚持要送自己马。
可她实在拗不过舅舅,只好被迫答应。
顾司瑶见舅舅起身,误以为他要离开,刚准备说话却见他支走了春雨和南枝两人并把门关上。
顾司瑶:“……”
柳淮之做好这一切后,转身快步走至床边,这一举动吓得顾司瑶往里头缩了缩,一手偷偷握住匕首,有些警惕的眸子看着柳淮之。
她是真的害怕,怕舅舅因为自个儿没给阿娘守灵堂生气。她抿抿有些干涸的唇瓣,紧张的手心一片湿润。
而柳淮之却并没有在意这些,他轻轻敲敲床板,一副了然的模样让顾司瑶慢慢长了些疑云。
“沈公子,床下可不好玩,可以出来了。”
柳淮之此话一出,两人均是一惊,沈斯年没想到自个儿那么快被发现,而顾司瑶则仍拼命打掩护,声都有些颤了:“舅舅在说什么,这里就我一人,哪里有什么沈公子。”
顾司瑶心虚极了,她双手不安地动着,不知该放哪儿好。她心里像是藏了只调皮的兔儿,正怦怦地跳个不停。
“婠婠,沈公子是我看着进你屋的,还有,沈公子你衣角露外头了。”
柳淮之前半句对着顾司瑶解释,后半句低头,踢踢那沈斯年不慎暴露在外的衣角,竟觉有些好笑。
顾司瑶顺着柳淮之目光看去,在看到哪块衣角时,脸色顿时不好了。
而沈斯年在听到这话后默默将衣角扯回,他感到自己又羞又恼,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从床底爬出,站在一旁等着挨训。
顾司瑶也微垂着头,等待着舅舅责骂。
而柳淮之却拍了拍沈斯年肩膀叹道:“我说沈公子,你都多大了,还扒车厢底下,还搞得衣裳后头破破烂烂的。先去换衣裳,换完来马厩,舅舅也给你选马。”
沈斯年真的以为会被劈头盖脸责骂,毕竟他父亲常常如此,他便以为他人亦是如此。没想到柳淮之竟只是说他几句,还要送自个儿马。
说实话,他还从来没收到过马,还有些小兴奋是怎么回事。
顾司瑶听后,讶然抬起脑袋,看着沈斯年衣裳确实是破破烂烂的,甚至还沾上些许鲜黄的泥土以及几片树叶,更显得狼狈不堪。她不由得“噗嗤”笑出声。
待她反应过来时,就看到剩下两人都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她连连摆手表示没想笑的,只是自个儿真的是没忍住。
沈斯年委屈极了,但他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直接站起身,径直出了门。
而柳淮之目光从沈斯年离去的方向跳到顾司瑶身上,见她仍不知做错了什么,便在她身旁坐下,苦口婆心劝道:“婠婠啊,莫要对沈公子过于冷,毕竟他也是你的夫君,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柳淮之说完这话后便走了,只留下还处于云里雾里的顾司瑶。
她仍然不明白柳淮之走前说的话究竟是何意。但却听懂了是叫沈斯年换衣裳。
那沈斯年又是因为什么生自个儿气。她挠挠头,一脸的不明所以。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顾司瑶才跟着春雨堪堪来到马厩里。见里头一匹匹模样极为好看的马儿吃着干料,有些则盯着顾司瑶看。
顾司瑶以为就几匹,没成想如此之多。
而柳淮之看着顾司瑶那副惊讶无比的表情,则是见怪不怪。他喂好手中的马,指着东南角那模样俊美的银鬃马,语气都上扬了好几个度:“婠婠,此马性情温顺,比较适合你。”
顾司瑶顺着柳淮之手指方向看去,立马被惊艳到了,她也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对柳淮之道谢。
柳淮之则表示都是一家人无需多想,然而下一秒,他却想到什么似得,看了眼正满心欢喜欲摸却不敢摸的顾司瑶问道:“对了婠婠,你会骑马吗?不会骑的话舅舅我啊可以教你。”
此话一出,顾司瑶回眸看着柳淮之,回想着儿时确实骑过马,不过之后便没碰过了,应许是没事吧。
不行,还是实话实说为好。
“儿时跟阿母学过一些,之后便没再碰过马了。”
要不是八岁时候她在府内学骑马无端发起了烧,吓得阿母一跳,不然还是可以学。但毕竟是在府邸,总在里头骑马还不如去外头快活。
但阿母担心自个儿身子,又怕她闷着,便在前面牵着小马驹,而她则在马背上听母亲说话。
两人在后花园里学着骑马,可实际上顾司瑶从来没有真正骑过,都是母亲牵着。
“若顾娘子不会,无需舅舅亲自来教,我也会骑马,我亲自教就行。”
顾司瑶刚从回忆抽身,就听到沈斯年声儿从门口传来。她下意识看去,就见沈斯年穿了身很是老气的衣裳从门外进来,他一脸的无奈,似是彰显他也没办法,毕竟他没从府里带换洗衣物过来。
沈斯年看着顾司瑶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顾娘子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
第31章 妹妹
◎原来你就是那个病得快死还善妒的病秧子?◎
顾司瑶听罢, 敛起笑意,故作矜持地咳了几声:“不,沈郎君定是瞧错了,我怎会轻易笑话他人。”
顾司瑶正过身子不去看他, 只是那件有些老气的衣裳再配上沈斯年那张俊美的相貌真真有些奇怪, 要不是沈斯年生得好看, 怕是撑不起这衣裳。
她看似在摸马,实则余光时不时瞄一眼沈斯年, 看看他在做甚。
沈斯年见她这副样子倒也不好说什么,他见柳淮之一脸慈祥地拍着一匹粽色骏马朝他笑道:“看看舅舅为你选的这匹马喜欢不,选这匹是因为跟我给婠婠选的那匹是一对。”
说完甚至还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 转而“嘿嘿”一笑。
顾司瑶听着此话, 脸顿时红了起来, 正摸着的马突然不香了起来, 但她却并没有想退的打算。毕竟是舅舅亲自挑的。若她再推辞, 怕是舅舅要不高兴了。
沈斯年面带微笑看着顾司瑶,但话儿却是对柳淮之说的:“谢谢舅舅,我这就和阿瑶去外头骑马游玩。”
言罢,在听到柳淮之应许之后,便牵起那匹粽马, 径直走了出去。
“舅舅,那那我也一块去了。”
她不太擅长与刚见面的舅舅交流,她真的怕说错一个字会惹人家不快。
顾司瑶试探性的看了眼柳淮之,见他默默点头,便心下雀跃地牵起那匹马跟着沈斯年后头出去。
两人走到府外, 见高耸入云的树林并作在两旁, 一条蜿蜒曲折的大路出现在二人跟前, 而树林后方都长着参差不齐的灌木丛,却也异常茂密。偶有微风拂过,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躲着一样。
沈斯年熟稔无比地翻身上马,看着一直牵着马走无动于衷的顾司瑶,他故作傲娇说道:“顾娘子要不你上我这匹,我们共骑一匹马怎么样?”
他确实非常想跟顾司瑶共骑一匹马,很怕她骑一匹时摔着碰着,巴不得她一直在他怀里。当然也得问问她的意见才行。
顾司瑶边走边抬眸看着背对着光的沈斯年,她虽说还是有些怕,但又怎能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来。
她微微摇摇头,有些不娴熟地上了马,那马儿欢快极了,跑出好几里地去,这一举动倒把顾司瑶吓得只敢抱着马身并合眼不敢看前方。
幸而沈斯年及时感来牵制住马匹才没有让意外发生。
顾司瑶感觉到马停了,才缓缓睁开眸子,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顾娘子,咱可以不骑慢慢走的,不必勉强自己。”
沈斯年自是心软,他忽觉一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在他心底翻涌着直冲喉头,堵得他眼眶微红,满怀担忧。
而顾司瑶自是不愿他人为自个儿担心,当下侧过脑袋,对上沈斯年那双眸子坚定地摇摇头,倔强道:“我无事,只是许久没骑了,有些不习惯,慢慢来还是行的。”
说着还给沈斯年示范了下。她轻扯缰绳,马儿便乖巧地慢悠悠行走,丝毫没有方才那般欢乐。
沈斯年见状,自是不好说什么,他见顾司瑶眼底闪过一抹惊奇,随即咧嘴朝沈斯年分享:“沈郎君你看,它现在是不是很乖?”
话里话外都透着想被夸的调子。
“对,阿瑶最棒了。”
沈斯年温和地笑着,他静静地看着她,眸光温柔至极,仿佛眼底只装得下一个小小的她。
顾司瑶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正过脸,轻轻扯动缰绳,让马蹄跑得更快些。
沈斯年立马跟了上去。
两人骑马行林间,顾司瑶刚感叹这儿空气正好时, 马儿忽得被什么打了般变得急躁起来,疯似得朝前跑去。
顾司瑶慌得一批,拼命扯着缰绳喊着马儿都没用,而沈斯年在撇了眼地上那颗泛着光的石子,像是想到什么般,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那马儿跑到一处悬崖时还没停反而跑得愈发快了起来,就在顾司瑶以为就要命丧与此时,忽觉身后一重,她惊觉身后竟做着人,但她并没有时间多想。
而坐在她身后的那人没做何事,只是硬生生将悬崖边的马儿逼停。
马儿仰天长鸣了几声,便晃晃脖子原地轻轻踏起步来。
顾司瑶心才静了下来,转头刚准备向那人道谢时却发现对方竟是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
那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清雅,双颊泛着淡淡红晕, 她那双秋水似的明眸透着坚毅,在察觉她在看她时莞尔一笑:“姑娘,莫怕,我只是见马儿疯似得狂奔,又见你在马上,当时只想着逼停马儿,没有吓着姑娘吧。”
少女明眸含着泪光,微微垂下头,轻咬手指似是为难。
顾司瑶缓缓下了马,她轻轻摇摇头,似是不让少女担心,唇角微扬,双眼弯起,轻偏着脑袋:“姑娘没有吓到我,我还得谢谢姑娘救我,只不过姑娘怎出现在此?是与家人一同走散了吗?”
顾司瑶真觉得很奇怪,毕竟这儿可能会有猛兽出没,她一弱女子若不是与家人走散怎会无端出现在此?再者瞧着这姑娘衣着华贵,想必是某官宦人家的小娘子吧。
她见那少女也下了马,微微抬起脑袋,眼眶泛红似要哭出来一般,但那少女又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什么般又将泪憋了回去:“我乃定远侯府叶二姑娘叶绾绾,因府内年仅四岁的五妹妹被人偷走,父母亲正忙着所以我就自个儿出来独自寻找妹妹。你别看我瘦弱,我可自幼习武,能保护好自己。”
叶绾绾说着还怕顾司瑶不信,拉着顾司瑶手摁住她那臂膀还让顾司瑶摸摸是不是很结实。
而顾司瑶被她这副自来熟模样所惊到,她忽得收回手,并将叶绾绾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收尽眼底。
“叶二姑娘,我知你担忧妹妹许久,那也不能不跟定远侯说啊。若定远侯发现你也不在那得多难过。”
毕竟她难以想象还处于失去爱女的定远侯得知自个儿又一爱女出府寻找妹妹不见踪影时,那得是多难过。
而叶绾绾眼睫微颤神色微微失真半瞬才朝顾司瑶重重点点头:“姑娘说的在理,对了倘若姑娘见到右手手腕下至小臂中侧骨有梅花胎记的,那便是我妹妹,还有这个铃铛是我送于她的,她若不信,你把这个给她自然会信。”
叶绾绾前半段话在很认真的对顾司瑶比划着那胎记具体位置,在后半句时从袖中掏出被红绳串起来的小铃铛,里头还刻着似乎是她妹妹的字。
顾司瑶左右端详着这铃铛,又看了眼叶绾绾那不含半分虚假的面孔,心里觉得叶绾绾怎对她如此友好,自个儿又没告诉她姓名便一股脑将她府所有事都告诉自己。
她觉着叶绾绾是不是太少出门不知外头险恶?
“叶娘子不怕我是坏人?”
顾司瑶试探性地问叶绾绾,她盯着她,企图从她脸上看出别的异样来。
很显然她又没看到。
“没有,我相信姑娘是好人。”
叶绾绾甜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倒叫顾司瑶有些于心不忍起来,她可不想她到最后都不知道她名字还傻乎乎将自个儿一切全说出去。
“我叫顾司瑶,是顾御史嫡女。下次可千万别碰到一个好相处的人就将自己所有都告诉对方。”
顾司瑶声音温软,听着就让人很是舒心,她见叶绾绾在听到自己名字时神色一顿,她以为是被吓着了,没想到叶绾绾下句话,倒把她自己给弄得很尴尬。
“原来你就是那个病得快死还善妒的病秧子?!”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凝固,顾司瑶那出来玩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她真的好想问问,她哪里善妒了!病秧子她认了,但这善妒,她可不认。
她唇角抽了抽,眼眸微微一沉:“我何曾善妒,我怎不记得。”
她看叶绾绾嘴唇嗡动,似要说话样儿时,忽得不远处走来一辆马车。车内走出一人正是南枝。
“姑娘,我们该回府了。”
顾司瑶心头一紧,今日怕是听不到外界对自己如何善妒的谣言了。她收起眼底情绪,笑着与叶绾绾道别:“那叶姑娘我就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莫要叫家人担心。”
她说完便上了马车。
顾司瑶见南枝将自己骑过的马儿当车头,才跳上马车催促车夫快些走。
她想着这儿离舅舅那也不远便闭目养神一下,这一闭就闭到了晡时。
顾司瑶忽觉不对,怎马车走得如此之久?还走到快晚上还没到。
她掀开车帘,朝外一看,竟停到了侯府门口。
“南枝,我们不是回舅舅家吗?怎么?”
顾司瑶面露疑惑,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要回去?
“回姑娘,是主子说姑娘还有些东西落这没拿并说过段时间再回去才行。”
她不明白舅舅为何会好端端这样说,但自个儿也只好遵循,毕竟舅舅还握着庄子和店铺。
但沈斯年去哪里了,顾司瑶这才发觉沈斯年不见了踪影。
“沈郎君呢,你们看到沈郎君了吗?”
可回应她的只有摇头与迷茫。
顾司瑶失神般回了院子。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傍晚时分,天边太阳快要落下之际,沈斯年带着满身泥泞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晡时(bushi):一般指下午三点正到五点正
第32章 心悸
◎她与他对视每一秒,心跳都无比快◎
顾司瑶闻院中轻微响动, 她警惕地一手握紧袖中匕首,一手缓缓推开门,待看清院中站着的沈斯年时,目光从不解变为心疼。
她跑到踏着夕阳而来的少年面前, 看着他全身上下沾满泥巴, 衣裳一块好的地方都没有, 她心疼之意尽显于面,而他却仍看着她痴痴傻笑。
“沈郎君从何而来, 怎搞得如此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