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谱改了好几遍，还是不满意。夏闻澄烦躁地将吉他一推，抓了抓头发，推门往外走。
看见走廊上站着的人时，他当做没看见，正准备走过去，对方叫住了他。
凌越率先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手上的一沓曲谱：“你在写歌啊，是为这次巡演准备的吗？”
“明天上午的飞机回公司，你记得别睡过头。”
夏闻澄正烦躁这事，用脚勾着门带上，嗓音烦躁又冷淡:“知道。”
“他有什么好嘚瑟的，还真以为自己是才华盖世的天才了。”
江若妍拍拍他的手背：“张非凡那边联系好了吗？”
凌越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当然。”
夏闻澄还没走到客厅，就听见“啪”的一声响，四周陷入了茫茫黑暗。
接着，一道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青年拍拍小女孩的肩问：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小女孩像是受了惊吓，瑟缩着回过头……”
夏闻澄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群人是在讲鬼故事。
很好，他怀疑他跟沈听序就是八辈子的宿仇，被孟婆灌了汤再见一面还是会忍不住给对方一拳那种。
今天他跟沈听序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但不是现在。
夏闻澄在犹豫现在掉头回房间还是径直走过去时，赵桐眼尖地叫住了他。
“……”别无他法，夏闻澄只能迈开腿往他们那走去，紧挨着陈梵坐下。
他们在玩的是故事接龙，不过是鬼故事。
沈听序讲完了，轮到下一个人沿着上一个人讲的往下讲。
“非凡？非凡？”沈听序叫了好几声，张非凡双眼呆滞，似乎是在发呆，茫然地扫了一圈正盯着他看的一众人，“什么？”
“他没听！哎呀！”
“换一个换一个！下一个谁……”
张非凡慢慢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按亮手机，聊天记录暴露在眼前，搅乱了他的思绪。
周围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笑作一团，他下意识扯着嘴角跟着笑，乘他们没有注意离开了位置上。
陈梵收回目光，前后脚跟了出去。
张非凡绕到小屋后面，蹲在阴暗的角落里，忽然就很想抽根烟，在身上摸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场合不对，对着黑魆魆的夜色长叹一口气后，他看见脚边的阴影动了动。
陈梵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张非凡沉默了半天，终于认命般解锁手机递了过去。
一目十行扫完所有的聊天记录，陈梵心底燃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火气，“他有没有说具体要干什么？”
“没有……他不会把详细的计划告诉我的。”张非凡怕陈梵迁怒自己，想解释时直接被打断。
“明天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张非凡从喉咙里闷闷地“嗯”了声，又不由担心起自己的处境起来，“凌越家里还是有点背景的……”
“我知道，”陈梵的语气不甚在意，“凌越他们家就是和光最大的股东。”
张非凡瞪大了眼睛，转念一想，既然陈梵知道，那她必然会对这事有通盘的考虑。想到这里，他的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陈梵把手机丢回张非凡怀里，“先走了。”
望着她高挑瘦削的背影，张非凡突然出声问了句：“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会帮你？”
陈梵双手插兜转身，黑而亮的眼珠注视着张非凡，她的语调在夜色里清晰而残忍：“对我而言，你不是唯一选项，但是对你来说，别无他法，这是你必须要和我合作的理由。”
在调查过夏闻澄这些年的人际关系之后，陈梵断定张非凡就是突破口，凭借她了解到的张非凡早年的经历。
没有任何背景，在临出道前还被空降抢了位置错失机会。但张非凡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人，他对事业有追求，就一定不会受制于凌越的束缚。
陈梵的承诺让他看见另一种选择通往的截然不同的人生。这是他这么多年的唯一机会，他必须抓住，即使他不能完全信任陈梵。
陈梵望着他呆住的表情，淡淡一笑，“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我们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张非凡浸淫娱乐圈多年，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他更为震惊的是陈梵对于人心的算计。
阴测测的冷风掠过，张非凡撑着膝盖站起来，才发现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陈梵回到客厅时，里面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下一个到谁了？”
“夏闻澄一句话也没说，让他来！”
所有人的视线往夏闻澄那聚拢，只见他盘腿坐在地上，绷着一张脸，半点表情没有，眸子像浸了寒意，耳边的一枚小耳钉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这还要什么鬼故事，这表情就已经够恐怖了。
开始起哄要让他鬼故事的人纷纷悻悻地坐了回去。
【讲真，夏闻澄这天生一副冷脸真的让人看的很不爽啊。】
【确实啊他不喜欢玩游戏可以不玩，摆个脸给谁看。】
【少爷的脾气就这么大的，大家见谅哈。】
沈听序忍不了了，膝盖撞了下他大腿：“你抖什么，害怕啊。”
夏闻澄立刻高声反驳道：“我才没有。”
“你没抖，那是谁在抖啊……”说到后面，沈听序慢慢压低了声音，配合着风敲打窗户的“呼啦”声音，颇有几分恐怖片的味道。
夏闻澄吓得嗷嗷叫唤，拔腿就往陈梵身后躲，“姐！！救我，有脏东西啊！”
“……”
“……”
小屋内静了片刻，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大笑。
陈梵被他这么掐住胳膊，疼的直接甩开他的手，沉静的声音带着怒意：“你再掐我，我让你知道我比鬼还可怕。”
“……嘤”夏闻澄一个一米八的男生，此刻恨不得缩在陈梵怀里，眼睛水润含泪，抱着陈梵的胳膊不肯放，“姐，他们欺负我！”
陈梵：“……”
一众人：“……”
沈听序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见证了夏闻澄大变脸的观众也是震惊到了，弹幕静了好几秒被疯狂刷屏。
【！！！夏闻澄不会真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吧，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夏闻澄在别人面前：狂炫酷拽，莫挨老子；在陈梵面前：嘤嘤嘤嘤姐！他们欺负我！】
【哈哈哈哈我真的要被笑死，我怀疑夏闻澄刚刚冷脸就是因为他害怕，但是不敢说出来。】
【前面的真相了，之前说别人甩脸子的脸疼不，没看出来啊，夏闻澄这么一大男孩居然会怕鬼，奇了。】
【我现在知道真人秀能暴露明星的本性是什么意思了，别人是人设崩塌，夏闻澄是找回自我了哈哈哈哈。】
夏闻澄的手还死死地掐着陈梵的胳膊不肯放，陈梵无法，只能拖着他，找到电源开关后干脆地按下。
客厅的吊灯骤然亮起，刺眼的灯光让所有人闭了闭眼。
夏闻澄以光速擦干眼角的眼泪，在所有人看向他时，又是一副冷酷的酷盖样子。
“怕鬼还玩游戏，”陈梵折起袖子，发现白皙的胳膊上被掐出了两个青紫的指印。
夏闻澄大惊失色，苦兮兮地低下了脑袋：“我错了。”他咻地抬起头，阴狠狠地瞪着沈听序。
抢在夏闻澄前面开口，沈听序急急忙忙地说：“梵姐快去处理一下吧，下手这么没轻没重，不知道怎么想的。”
夏闻澄：“……”
他发誓，迟早要把沈听序斩于刀下，否则他就跟沈听序姓。
陈梵记得上次赵桐送的那一袋东西里面似乎有应急药品，她上楼翻翻找找掏出了那个纸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床上。
一袋子东西散乱地滚落，她的视线定在某处，身体猛地顿住。
藏在一堆化妆品，应急药品中间，有一袋褐色包装的东西分外显眼，熟悉的包装瞬间唤醒她的记忆。
是一盒巧克力。
陈梵把它从当中捡了出来，包装精致的巧克力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她最爱吃，但是国内根本买不到。
这个纸袋是赵桐送的，但她和赵桐素不相识，赵桐不可能知道，也不会这么巧，正好送了她爱吃且难买到的东西。
只有一个可能。
陈梵第一反应是许珩什么时候开始做好事不留名了。
随后又想到，其实许珩根本没想着瞒着她。赵桐没有隐瞒过他和许珩认识，在里面放的也是平常要用到的东西，或许许珩本以为自己会在拿到东西后就能发现。
结果陈梵根本没翻出来，更没想到会是许珩送的。当时他们俩在双子大厦不欢而散，陈梵就没往他会送东西那方面想。
一股难言的酸涩慢慢占领胸腔，陈梵盯着那盒巧克力看了许久，最后还是默默地塞了回去。
房门被敲响了两声，陈梵拉开房门，见外面是沈听序，直接侧身让他进来。
“梵姐，你没事吧？”
“没事。”陈梵当着他的面活动了两下胳膊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没事就好。”沈听序慢吞吞地扫了一圈屋内，发现摄像机都已经关闭时，悠悠开口，“梵姐，我下午想跟你说个事来着。”
陈梵拖了张凳子给他坐，边把床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装回纸袋里，“你说。”
“我昨晚接到试戏的通知了。”
陈梵反应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之前往许珩那新电影投简历的事，再想想沈听序要跟自己说什么，她不免有些好笑。
“你不会是担心我反对你去吧？”
沈听序心虚地别过了头，主要是他也不清楚两人的“仇”到底有多深。
“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恩怨不分的人？”
沈听序连忙摇头。
“那不就得了，”陈梵倚在桌边，漫不经心地说，“想做什么就去做，我还能绑着不让你去不成。”
“可是……”沈听序心里发虚，不敢抬头看她，“我当时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你也不同意啊。”
一提到这个，空气中的温度都往下降了几度。房间里静的可怕，一时之间谁也没再开口。
沈听序偷偷打量着陈梵的神色，依旧平静，不辨喜怒。
“那我要是现在让你放弃这份职业跟我回去，你会干吗？”
沈听序果断地摇头。
“那不就得了，你是成年人，能为自己选择负责，又何必需要我的认同。”陈梵不能明白这有什么好纠结的，“难道你还想打着我的旗号去走后门?”
这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沈听序换上一副坚定的表情:“你放心姐！我一定会努力拿下这次机会的！”
陈梵点头，鼓励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她知道就算没有她的干预，沈听序也会参加这部戏的试戏，然后顺利进组，拿下大奖……
这一切凭的完全是他自己的努力，所以应该跟记忆中的剧情走向不会有太大差别。
想起她对剧情的记忆，一些隐藏的细节在她脑海里练成了一条线，悄然浮出水面。
陈梵恍然大悟，她可能知道凌越的计划是什么了。
第32章 审判。
◎“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陈梵一脸凝重, 看的沈听序心也跟着提起来：“怎么了？”
“像你们平时出行是不是公司给安排的商务车？”
沈听序目露不解：“大部分的时候是。”
陈梵永远记得夏闻澄在这个故事中的结局。夏闻澄因为在活动中和江若妍起冲突被在微博上骂了几天几夜，遭到广大网友的一致抵制，在某次出行中被黑粉追车死于交通事故, 在去世后甚至没有人去谴责追车的黑粉, 反而大放厥词他是恶有恶报。
陈梵知道这不是单纯的交通事故，追车的私生饭实际上是被人在背后教唆过的黑粉，而且黑粉会知道夏闻澄的行程这一点也很可疑。
如果当时幕后主使是江若妍, 在凌越背后给他出主意的也是江若妍, 那凌越会想到这么恶毒的主意就不奇怪了。加上凌越在和光有关系，那他能掌握夏闻澄的行程也是轻而易举。
事情的来龙去脉逐渐清晰, 陈梵按亮手机屏幕。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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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 夏闻澄三人就搭着飞机飞回了A市。
机场人头攒动, 从各地来的粉丝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尖叫声此起彼伏, 闪光灯伴随着咔嚓声连绵不绝。
凌越边用他标志性的笑容向粉丝致意, 边低声对其他两人说：“来接机的粉丝太多了, 公司安排了我们分车走。”
夏闻澄想起昨晚陈梵在微信上跟他交代的一系列事, 墨镜后的眼眸慢慢眯起，敷衍地点了下头。
见到他们三人的身影，室内外的气氛一瞬间被推至高潮，无数粉丝一拥而上，潮水般挤过来搡过去, 举起黑洞洞的镜头往他们脸上怼。
保镖和保安恪尽职守地分开激动的粉丝, 开辟出一条狭窄拥挤的出路。凌越率先往外走，张非凡思忖过后加快步伐跟上, 走了两步, 回头深深地看了眼夏闻澄。
“澄子啊！我看见夏闻澄啦！”
“可以给我拍个照吗, 我粉你已经好多好多年了！”
夏闻澄心情算不上好，无数只手伸到他面前挥舞，甚至还有人在他鞋面上狠狠地踩了几脚，让他的臭脸更加冰冷。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某处，身体快于反应地倾身伸出长臂，拽住了一个要被挤倒的粉丝。
“没事吧。”偏冷的音质透过口罩传出来闷闷的，夏闻澄眉头紧缩，“小心点。”
“没事没事！”苏然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脸涨的通红，唇瓣张合想说什么，被夏闻澄打断。
“你怀里的东西，是送给我的吗？”
苏然闻声往自己怀里看去，她带的东西太多，一部分放在手提袋里，剩下这只巨大的玩偶公仔被她抱在怀里。
玩偶的原型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猫狗一家”超话里镇圈的一张同人图——他们仨的Q版全家福。
“对对对……”苏然把玩偶推到他面前，“这是我们太太授权做的周边。”
夏闻澄长手一伸，抓着那只玩偶抱在自己怀里，他清了清嗓子，“谢谢你们啊，我只要这个玩偶就行。”
神情依旧淡漠，但五指轻轻拢着那憨态可掬的小玩偶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
苏然身边几个亦是“猫狗一家”粉丝，见状纷纷捂住开始小声尖叫。
夏闻澄脸颊有些热，此前他虽然收到过粉丝后援会转交的礼物，但是这种面对面的交接还是头一次，尴尬了几秒后，他手足无措地问道：“你们要拍照？还是签名。”
苏然“啊”“啊”了两声，终于反应过来，从包包里翻出一本小本子递过去，“签个名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