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柚还是年少气盛。
不明白,在金钱和利益面前,她的聪慧和天赋,不值一提。
许柚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吃着晚饭,目光落在孟熙宁身上,很明显看出她眼底的算计。
无声轻嗤。
孟熙宁的手段她领教过,确实阴损。
但是到了现在,孟熙宁再想算计她,纯属做梦。
当夜,许柚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捏着手机刷新闻。
看社交平台上,网友们的评价。
《人生观察》这档节目,目前是全网最热的综艺,关注度很高,网上的资讯也非常多,随便刷艺术就有无数条。
许柚随便看了看。
半晌后,满意地熄灭手机屏幕。
果然不出所料,经过这段时间的直播,孟熙宁屡次翻车,人气已经大不如前。
广场上为孟熙宁说话的人,远不如最开始多。
这么下去,假以时日,孟熙宁全网黑也不是梦。
但这全是她自作自受。
挺好的。
前世她受过的苦楚,一一还给孟熙宁,孟熙宁不亏。
第二天,按照节目组的安排,又是一个休息日。
通过昨天的围棋副本,六个少女的阵营已经非常清楚,甚至没有了伪装的必要。
若是再装作一团和气,实在太虚伪了。
除了许柚和孟熙宁见面的时候,还互相假惺惺打了招呼,其他人见面,根本没有搭理对方。
尤其是贺琳琳这个愚蠢的人,看见许柚,直接冷哼一声偏过头。
许柚看了眼架在一旁的摄像机,不由为她的勇敢而赞叹。
什么样的勇气,才敢当着这么多观众的面,一点面子也不给。
若是不夸她的鲁莽,许柚都觉得对不住她。
【这才有点这个综艺的意思。】
【我就爱这种剧情。】
【谁爽了,原来是我啊,那没事了。】
【哈哈哈哈哈撕起来撕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然后,六个人只是互不搭理,分阵营坐了,各忙各的。
没有如她们所料,当场撕扯。
过了一会儿,主持人从门外进来,脸上含着笑意,“大家好,今天虽然是自由活动时间,但是有位大师想要过来,所以还是要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六个女孩抬眼望去。
从门外进来一位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穿着皮夹克,黑皮鞋,白衬衫黑裤子,脸上架着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孟熙宁骤然站起来,疾步迎上去,搀扶着对方,温柔又乖巧地问:“张老师,您怎么来了?”
其他人站起来,面面相觑。
孟熙宁微微扬起下颌,轻笑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围棋老师,张重平张老师。”
【张重平怎么来了?】
【难道他也想收许柚为徒?】
【是不是何玉珠跟他说了,他才来的。】
【笑死了,许柚的粉丝能不能别这么自恋,张重平对孟熙宁态度这么好,明摆着是为了孟熙宁来的。】
【对啊,八成是听说孟熙宁在节目中受委屈了,来给小徒弟撑腰的。】
【还收徒,许柚的弱智粉丝们怕是不知道,孟熙宁就是张重平的关门弟子,当年收了孟熙宁之后,张重平就没再收过徒弟。】
【天底下有围棋天赋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许柚有一点天赋,就能引来张重平出马吗?】
【可可笑笑。】
【绝壁是给孟熙宁撑腰的。】
【围棋圈很护短的,孟熙宁被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人欺负了,张重平能高兴才怪。】
【对啊,关门小弟子诶,一看就很受宠。】
【前面别胡说,我们下围棋的没那么多陋习,纯下棋。】
【造谣可耻。】
【不管张重平为什么而来,都别往我们圈子里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大家都很纯粹。】
主持人笑着点头,“张老师是我们围棋界的泰山北斗,能来我们节目,我们感到十分荣幸。”
孟熙宁撒娇:“张老师,您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张重平看了看孟熙宁,道:“是来看看你。”
【哈哈哈果然是来给孟熙宁撑腰的。】
【孟熙宁yyds】
【孟熙宁还是优秀且厉害,否则张重平何必亲自来一趟。】
孟熙宁唇角漾起一抹笑。
贺琳琳羡慕的目光,落在孟熙宁身上。
张重平却又温和道:“昨天玉珠给我打电话,说发现了一个好苗子,可惜说不通。”
“我知道你们节目组不允许带手机,我联系不上她,就亲自来了。”
他话音落下的这个瞬间,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空气粘稠到无法流动。
没有一个人说话。
弹幕都滞住了。
没想到这峰回路转的一句。
半晌后,才有人发出了感慨。
【所以,真的是为了许柚而来。】
【我的天哪,所以许柚真的是天才吧,才会让张重平不顾节目录制,亲自找来。】
【我服了,世界上为什么有许柚这么优秀的人。】
【这就是聪明人吗?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真实写照。】
【我好佩服。】
【哈哈哈哈孟熙宁粉丝丢人不丢人。】
【是谁信誓旦旦说张老师是来找孟熙宁的,打脸不?】
【我都可怜孟熙宁了,粉丝信誓旦旦吹牛逼说一定是来找她的,结果不是,想想尴尬的脚指头都要掉了。】
【原来是找许柚的,看孟熙宁是顺带的。】
【顺带是真是假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张老师客气客气。】
【前面的真相了,张老师要是想来孟熙宁,早就来了。】
【今天来,绝壁是为了许柚。】
【张重平真的很有诚意,希望许柚答应他。】
【我觉得许柚不会答应,她说了她志不在此。】
【她说你们就信啊,反正我不会,待价而沽罢了。】
【张重平亲自来请,这么大的面子,许柚舍得不答应吗?】
【许柚答应吧答应吧,我们棋坛许柚天才。等何玉珠退役,我们目前就没有很厉害的棋手了。】
【不管许柚是不是真心,我都希望她答应。】
孟熙宁的脸色,已经白了。
身体僵硬,双手搀扶着张重平,一动不动。
她不理解,为什么张老师会这么说。
有天赋的人……
许柚吗?
她的老师,到这个节目里不是来看她的,而是来找另外一个人。
这样的行为,像是一巴掌打在了孟熙宁脸上。
孟熙宁非常非常不理解。
可是她并不敢怨恨张重平。
她虽然对这个老师打心眼里没有太多恭敬,却清楚地知道,张重平和爷爷关系很好,是孟家的座上宾。
她若是胆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尊敬,回家定会遭受爷爷的责怪。
孟熙宁低下头,一言不发。
看上去情绪颇为低落。
张重平的目光,落在许柚身上,看着这个表面平平无奇的女孩。
只看外表,大约谁也看不出许柚会有那么厉害的天赋。
可是何玉珠亲口说了,这个女孩第一次接触围棋,就能一眼看穿棋盘的陷阱。
张重平亲自去看了昨天的节目。
其实许柚是不是第一次下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眼就能看出全盘是个陷阱。
这是天分,多少人下了数年前的棋,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他比谁都清楚,许柚这样的天赋意味着什么。
其实大家都不知道。
下棋看的不是背了多少棋谱,懂得多少棋风,走了多少棋路。
而是看谋篇布局的天分。
棋场如战场,下棋如治国。
围棋若要登峰造极,臻至化境,就要有全局的思想与观念。
要有从全局的角度俯视棋盘的天分。
有这样的天分,就算性情愚鲁,仍是可造之材。
若无这样的天分,那纵然再怎么聪明伶俐,在围棋之路上也走不远。
孟熙宁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因为故人的恩情,收下这个小弟子,也亲眼看着她聪明伶俐,心眼无数。
可是孟熙宁下棋永远都不可能有所成就。
无他,她的聪明,永远只在眼前脚下,看不到远方的路。
看着许柚的那个瞬间,张重平想了很多很多。
半晌后,才道:“许柚,你好。”
许柚早已经从沙发上起身,闻言微微鞠躬:“张老师,您好。”
张重平看着他,眼神越发温和:“许柚,我的工作室有全国最好的围棋老师,还有优厚的待遇,并且可以保证你顺利完成学业。”
“我想收你做我的弟子,你答应吗?”
许柚站在那里,无声叹息。
她是真没想到,张重平会亲自来节目组,否则她昨天就不装逼了,应该找个理由说自己学过,免得别人觉得自己是天才。
像现在,她实在不好答应张重平。
她学过两年的围棋。
跟全天下棋艺最厉害的人,互相切磋了两年,才练出精湛的棋艺。
若是跟着张重平学,恐怕很难有所进益。
到时候,八成张重平要失望的。
而且许柚知道,张重平的工作室每年都会招学生,有一定的名额。
若是她进去了,那本该进入张重平工作室学习的围棋手,就会少一个。
她不应该借自己奇妙的经历,阻拦别人的道路。
她不是孟熙宁。
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许柚垂眸,轻声道:“张老师厚爱,我十分感激。”
“但我的确志不在此,只能辜负张老师。”
张重平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却仍是没有放弃,继续劝说:“许柚,你听我说,你这样天分,将来可以走得很远很远。”
“你考虑一下,我不会耽误你做其他的事情。”
许柚坚定摇头,“谢谢张老师。”
无论张重平怎么劝说,她都非常坚持,不肯答应。
张重平格外无奈,最终道:“你志不在此,我不好勉强。”
“只是你的确有天分,等节目录制完,我们加个好友吧,我想跟你做个朋友。”
这是还没有放弃。
想要借着潜移默化,改变许柚的想法。
确实是下棋的,智商够高够聪明。
可是堂堂宗师都这么说了,许柚不好拒绝,只能弯唇笑了笑,“好。”
“能和张老师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张重平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录制节目了,先走一步。”
他说罢,想要离开。
一转身,才看见搀扶着自己的孟熙宁。
张重平不是个不谙世事的人,顿了顿道:“熙宁录节目,没有受委屈吧。”
孟熙宁连忙摇头。
张重平点头,“若是有什么需求,就跟家里说。”
孟熙宁点头:“谢谢张老师关心。”
张重平道:“那我就先走了。”
【那些说许柚是等着攀张重平高枝的人打脸不打脸,脸疼不疼,许柚没答应!】
【志不在此就是志不在此,以为谁都跟某些似的,待价而沽。】
【许柚说的都是实话,但可能捅了某些人肺管子。】
【哈哈哈哈】
【我真的很佩服许柚,张重平亲自来请,都能坚定拒绝,可见意志力坚定。】
【李维泽的邀请她也拒绝了啊。】
【不过话说起来,许柚到底想干什么?】
【对啊,她怎么什么都会,却什么都不敢兴趣。】
【人间未解之谜,许柚的兴趣是什么。】
张重平走后。
孟熙宁转头,眼神冷冰冰地看着许柚,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她甚至没法子伪装下去。
这是她的老师,从多年前开始教她下棋,再怎么冷漠,也有着几分师生情。
可是今天张重平为了招揽许柚,当着无数观众的面,亲手打了她的脸。
孟熙宁心底非常非常烦躁。
她现在看许柚,就像是看见了一个破坏自己家庭的小三,恨不得上去给她一巴掌。
若非惦记着这是直播,她一定不会如此忍让。
许柚瞥她一眼,丝毫没给面子,转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孟熙宁越发愤恨。
【我感觉啊,孟熙宁马上就要爆炸了。】
【难免的,张重平是她的老师,结果却来找许柚,尴尬死了。】
【要是我,我就没脸见人了。】
【孟熙宁天赋是有多差,她老师看见个天赋好的就这么上赶着。】
【反正不是值得张重平重视的天才。】
【肯定的,跟着张重平学了那么多年,结果还不如贺琳琳,她能有多高的天赋。】
【天赋流不是这样的。】
【所以许柚才是天选之子。】
【这节目刚开播的时候,我真心实意觉得许柚粗俗没见识,没有教养。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谁不是呢,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最优秀的人会是孟熙宁。】
【结果……结果真的好神奇啊。】
【所以金子就算藏在石头堆里,也无法被掩埋。】
【石头伪装成宝石,也总会被打回原形。】
【我真喜欢这个节目,大家说话又难听,又实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瞎说什么大实话。】
许柚回到原位,和甄丽沈盼雨玩。
甄丽有些不解,“许柚,张重平老师真的很厉害,我以前听说过他的名字,他是研究大齐围棋发展史的,现在在业内地位很高。”
“你如果答应他,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听见“大齐”这两个字,许柚眼皮就是一跳。
她稳住心神:“我真的志不在此,否则一定会答应张老师。”
甄丽叹息:“可惜了。”
许柚道:“人生的机遇有很多,没什么可惜的。”
甄丽点头:“这倒是,希望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贺琳琳坐在边上,咬着下唇,一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