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不是那种会让私人感情影响自己心情的人,她看对方也不像是想好好说话的样,懒得热脸贴冷屁股,换好衣服离开寝室,没知会杨柚可。
下楼又正好遇到回来的许听晚和时柠,两人一人手上拿着一只雪糕吃着。
许听晚从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给林觅:“上课去啊?”
“嗯,有节形体课这周才开,我回来换套衣服。”
许听晚貌似有点兴趣,过去挽她胳膊,手里的雪糕不知何时起只剩一根棍:“我还没怎么去过新江主校区,能让我蹭个课不?”
林觅笑:“那个教授可是我们专业的教导主任,人挺严的,最多让你在玻璃窗那儿趴着看。”
“照你这么说,考试的时候她还会让你腾空旋转三百六十度劈叉不成?”
“只是管出勤和平时的任务比较严,考试还行,一门顶两门选修课的学分。”
“操,我也想选。”
时柠似乎对主校区的话题兴致缺缺:“你们去吧,我先上去休息了。”
许听晚意味不明地哦了声,贱兮兮道:“好,我懂——”
时柠不理她了,转头快步往楼梯走。
林觅一头雾水:“她怎么了?”
许听晚挽着她往宿舍楼外走:“有暧昧对象了,迫不及待上去打语音呢,男方在工作,以前好像也是学经济的。”
学经济就学经济,加上“也”字便多了层深意。
林觅默默在心中数秒。
果不其然,刚数到五,许听晚眼睛发亮:“你和邬北怎么样了?”
林觅说就正常同学关系,别人还有女朋友,聊他最好避嫌一下吧。许听晚本来还想问细节,听这话活生生噎了回去。
两人走进地铁站,这会儿还没到下班高峰期,人流不算拥堵。
许听晚边走边抱怨最近的生活费不够花,考虑要不要像杨柚可一样,在网上接活赚点外快。
林觅声音轻轻缓缓:“可以试试,反正你个高人也瘦,赚钱的渠道总会有。”
“这倒也是……啧,想起高中那帮男的还叫我排骨精,真给他们脸了,老娘形象不是盖的好吗。”
没等林觅开口,她语气唏嘘地补充说:“你就不一样了,每个年龄段的男女通杀,瘦归瘦,该有的肉一处没少,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来,只见过看不惯你骂花瓶的,没人否认你的美貌,而且说话娇娇的好有女人味——”
许听晚嗓门效果远达方圆十米。
林觅哭笑不得,伸手捂住她持续输出的嘴:“够了,谢谢你。”
说起生活费,女孩侧眼望驶进站的列车,眸底沉思。
林父每到月初会定时往她账户上打五千块,这个月还没收到转账消息。
她不算月光族,每个月都会有结余,手头上的钱还够她一段时候的日常开销,进车厢后便也没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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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觅四点四十到的舞蹈教室,在外面和教授沟通了一下,看能不能让许听晚蹭一节课,没想到教授人很好地同意了。
两个女生来得早,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人背对着她们压腿。
林觅把鞋子搁在门口,进去把腿抬上了栏杆,她早前有国标舞的功底,腿筋拉得开,因而没有感到太吃力。
许听晚在后面脱鞋进来,她环视了一圈舞蹈室,瞳孔突然在某处定了几秒。
林觅看她一直不抬腿:“怎么了?”
许听晚凑她耳边,压低嗓说:“陈栀夕也在。”
林觅点点头,全神贯注地压低上半身,头埋下去感受腿部肌肉的拉扯。
许听晚问:“你怎么一点反应也不给?邬北女朋友诶。”
“有什么关系,我和她不熟吧。”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起伏。
许听晚看她模样不好多提什么,默默把腿抬到栏杆压了起来。
形体课教授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头发高高梳在脑后,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点完名就让学生边压腿边听她对这门课程的介绍。
许听晚腿筋长得实,被拉到最前面当众演示错误示范,从头到尾脸红到不行。
直到中场休息,教授拍拍手:“同学们辛苦了,现在起休息十五分钟,下半节课我们开始练站姿和坐姿。”
许听晚把左腿抱到地面,只觉身体从腰部开始截断,整个下半肢都不是自己的。
侧眼瞧向身旁一脸风轻云淡的林觅,实在撑不住把手搭在膝盖上,气喘吁吁问她:“姐们儿你真的是人类吗?”
林觅把浸湿的碎发撩到耳后:“怎么不是?我也挺累了。”
许听晚停顿几秒,说刚才陈栀夕看她的表情凶神恶煞,恨不得把她腿折了一样。
林觅拿出纸巾:“哪有那么夸张,你先擦擦汗。”
许听晚从包装里扯出一张,眼角望见陈栀夕小跑到教室的窗口,和外头的谁笑着说话。
那模样和时柠打暧昧电话的表情简直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她顾不得大腿筋肉的酸痛,跟林觅说等我一下,拖着步子往窗台那张望。
舞蹈室在一楼,窗户正对着后院的枫树林,高昂的枝桠迎着一卷风,千百黄叶晃晃悠悠飘落下来。
男生踩在枯叶铺就的路上走来,叶身裂碎沙沙作响,他臂肘闲闲散散撑在台子上,耸眼和陈栀夕说着什么。
外边还有个瘦高男生手搭在他肩上。
许听晚想着林觅刚才的态度平平,跟她说邬北来了估计也不会给反应,索性没打算提。
林觅站着压了一个多小时腿,说不累肯定是假的。
她坐在栏杆下面,撕开许听晚给的巧克力包装,黑松露的口感绕在唇齿间,还挺好吃。
“没事了,”许听晚回来坐到林觅身旁,“看你额头上都没出汗,不累啊?”
“我体质是这样,热的时候只红脸,中医也说这样容易积攒毒素。”
话虽这么说,林觅两颊仅仅泛了一层浅红,很显气色。
许听晚初衷是看她脸,本能的,视线往下挪了挪。
形体服圆领开得算保守,只是女孩皮肤生得白,与衣物的黑色对比感强,许听晚很难不把注意力放在她胸前滚圆的轮廓上。
林觅顺她目光低头:“你在看什么?”
许听晚咽了口唾沫,笑嘻嘻的:“衣服好看,回头发我链接哈。”
林觅:“……”
她懒得和许听晚瞎掰扯,用手抻了下酸痛的肩背。
这堂课的学生本就不多,下课又出去了一批人,所以当前方响起一道尖尖的夹子音时,她很难不去听其中的内容。
“阿北,你专程过来看我,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嘛?”
林觅愣了下,抬眼顺着声源望去。
邬北露了半张脸在窗侧,神色漫不经心的,掀起看向女友的黑眸冷淡,而后嘴唇一张一合地说了什么。
脑海里像同声翻译般浮现了两个字。
分手。
第11章 第九次失控
邬北的声音不大,只有室友吴俊和窗后的陈栀夕听到了他说的内容。
拿到保研名额的吴俊除了上课,要么就在宿舍里躺着打游戏,闲得慌跟北哥一起出去遛弯,没想到成了情侣分手的见证人。
他害怕接这活儿,瞪大眼十分自觉地走开了。
下一秒,所有人看着陈栀夕鞋也不穿跑出了舞蹈教室。
包括刚才起一直游离在外的许听晚,眼珠顺着陈栀夕跑动的轨迹旋转:“怎么了啊这是?”
林觅没搭腔。
黑松露外壳融化,舌尖蔓延开夹心的苦涩。
她转眼望回窗台,原先邬北在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林子里的枝叶沙沙地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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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最适合恋爱的时期是前两年,到大三大四身负考研考公的压力,很多人选择“断情绝爱”埋头干自己的事情。
吴俊就是这样的人,异地因素和女友分手,至今已经过了一年。他不是没想过谈个同校同届的女生,处得差不多见家长结婚,度过平淡又顺风顺水的一生。
可能过了爱玩的年纪,他看谁都差点眼缘,心想反正单也能单,就没有刻意去结识新的异性。
回到宿舍,吴俊拉着同寝的张大炮开了把峡谷,不到一小时连跪三把。
吴俊说再来,张大炮撂手机不干了:“喂不是吧老吴,你是最强王者三星,这几把搞什么啊?”
吴俊退出游戏,两手枕在脑袋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神空空的。
邬北推宿舍门进来的时候,他连个反应都没给。
张大炮一脸此人无救的表情:“北哥,老吴想女人了。”
吴俊眉心跳了跳,揉张纸团往他头上扔:“就你话多。”
张大炮惊叹:“哟,这是被我猜中了啊?”
吴俊望了眼那位刚恢复单身的主儿,思索要不要安慰时,对方脸上连一点伤心的蛛丝马迹都没出现。
还是算了。
他清嗓子宣告:“我有点想谈恋爱了。”
邬北只听着,笑了笑。
吴俊说:“就下午那会儿我和北哥出去遛弯,看到舞蹈室一女孩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下腰那身段软跟水儿似的,所以嘛……哥们对她一见钟情了。”
不用细述就知道这人好色,男的都这样。
邬北知道话指谁,没说什么,顺走吴俊桌上一根中华烟到阳台抽上。
外头起了风,烟雾刚升起就散了。
男生胳膊撑在窗沿,浅浅咬着烟蒂,听吴俊在后头嚷:“北哥,我就这么一根了啊,好歹给兄弟留点。”
他思绪慢慢回到对陈栀夕提分手的时候,她也在那间教室。
表情微微惊了下,应该是看懂了他说的。
看唇语这方面还挺能的。
再度想起那天穿旗袍被人窥见的无措小脸,邬北修长的食指弹落烟灰,抬起深深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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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到了周六。
邬北和曹岁的聊天页面里,最新一条消息是今天凌晨发的。
【我早上先给小觅处理妆发,你上午十点之前到泞大附中的高三教学楼,别晚了[微笑][微笑]】
完全没有预留一种人当时已经睡着了的可能性。
邬北觉短,消息是早晨六点多惺忪看到的。
他晚上有时会回泞大对街的住宅睡,套内户型的两室一厅,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7:15。
浴室镜面汇足水汽,热气腾腾积聚成柱,一行行疾速流淌。
破碎,嚣张,汹涌。
透着淡青色筋脉的手掌贴上镜子,缓缓挂落水雾,下秒一张游戏人间的面孔浮然其中。
男生湿发黑眸,唇色被蒸汽熏染出几分情.色意味。
不知想到什么,他对着镜中自己微微翘起唇角,笑意却凉得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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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视的年级主任看见来人长相时愣了下。
进校的男生一头短寸,臂肘撑在保安室窗口,眉眼松散地问大叔南边是不是高三教学楼。
帅是帅,模样也是真像不正经的社会街溜子。
主任三步做两步过去质问:“你是哪边的,来附中做什么?”
男生似乎没被声量震慑到,慢悠悠直起身子,侧眸冷淡。
“邬北。”
闻言,主任眼神一顿。
这名儿放在附中无人不知,正是三年前跨过高考保送泞大的传奇学生。
主任是去年从教育局调来附中的,瞧男生长相和榜上挂的荣誉照片有些相似,只是与心中的才子形象完全相悖,他不自觉啊了声,过会儿后知后觉失了态,表情狼狈说:
“你是今天过来给泞大拍招生宣传片的学生吧,高三教学楼直走往右,看见喷池再往左拐就到了。”
邬北道了谢。
他今天一身单薄的黑衣黑裤,肩宽腿长的,只站在那,周身那股劲就很拿人。
得到准话,他阔步往前走。
主任还杵原地试图从那吊儿郎当的背影中瞧出点好学生的痕迹。
曹岁消息里只说拍摄地在高三教学楼,没说层数。
邬北一层一层往上。
这会儿泞京到了不冷也不热的节气,清风吹拂惬意,过了早饭时间,教室里的学生哈欠不止,一张张青春面孔铺满困倦。
窗格倏地闪过人影。
以为是班主任突击视察,全员警戒,班级精气神一秒归位。
学生们用余光瞟窗外战况。
看到被阳光晒透的走廊中间,与校榜旧照里一般无二的人物掠过窗台,身形如刀削玉立,显着一股浮松的纵意。
再眨眼,他不知去了哪。
黑板上的板书变成漩涡,像迷惑人意识的催眠摆钟,男男女女皆出了神。
就是说。
哥哥酷毙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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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免影响高三生复习,拍摄地点设立在顶层的一间空教室里,零零散散横着几对桌椅。
走进教室,曹岁还在给林觅梳发。
邬北见状唇角一挑,停在门口,身子往墙壁斜歪靠着盯人看。
曹岁转身拿卷发棒的工夫看到他,眉头瞬间压了下来:“你怎么来这么早?”
邬北笑:“不是你让我十点之前到。”
“我指的是九点五十到十点这个区间……”可能自己都听出这话有些钻牛角尖,曹岁语气松下来,“你先坐着等一会儿,学生服装还没送来。”
邬北在泞大的名气不是盖的,寸头形象深入人心,社团里的人一开始在摆弄摄影设备,见北哥来了,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朝他打招呼。
邬北这会儿闲,瞧见刚才起林觅一直安静未动的背影,稍微起了些兴致。
走近才看到她在默念口播。
这里少说站了五六人,来来回回调试设备总有些杂音。
女孩坐在课桌前,手中拿着一叠稿件,眼神专注地盯着其中一页。她的喉咙微微动荡,接着便开始熟练地念起来。
“九年寒窗,一朝锋芒消逝……”
她微张了娇嫩殷唇,缝隙里镀了层润亮的舌尖是男人看来道不明的欲念。
邬北站那看她,眼睫底下色泽顿暗,眉眼还是惯有的倦淡,却又好像格外清醒。
他笑了下。
默念停止,林觅终于察觉了他的存在,慢慢抬头望过去。
不知为什么,她一看这人就想起前几天观摩的一场分手戏,开口的声音有些陌生:“你好?”
把人给忘了一样。
邬北挑了下眉。
曹岁看她这样有些想笑,故意不给男的面子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经济学院的邬北学长,别瞧他长了个社会样儿,其实成绩特别好,保送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