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还是早恋,当时喜欢那孩子喜欢得不得了,明明知道两个人天差地别,还要和人来往,去肮脏污秽的地方找他。”
蒋照听着,有几分熟悉。
“可惜那孩子命苦,死的早,就是害得简容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蒋照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似笑非笑,“怎么会念念不忘。”
明明忘得一干二净。
简纭观察蒋照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那看来是对简容还没上心思。
那就让他知道,简容的心里也还没有他,两方公平点,总没有错。
“可能吧,但你也看到了,她到现在都还没从方行去世这件事里走出来。”简纭知道些蒋照不知道的事情,“先不说她有多么纵容方家,光是将那副画送回方家,之后又以方行的名义去捐赠,就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
“还有,她手里有几支股份,这段时间方氏出现大大小小事,她可是把股份全给卖了,拿去帮方家了。”
蒋照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多谢提醒丈母娘提醒,届时我会和她一起给方氏以援助。”
“也对,你和方行是朋友,肯定是不介意。”
简容从卫生间里出来,恰好听见这句。
从蒋照给她听方行临走前和他说的那句话开始,她就再未怀疑过两人的关系,况且如果不是他和方行有情谊在,又怎么会娶她回家做摆设。
尽量不将方行提起,已是两人的默契。
“饭好像好了。”她提醒一句,叫简纭回头。
“我母亲她……”简容有些羞耻,“可能脑子不好。”
她的小脾气就像是从土里冒出来的地鼠,想让人看到,又不想让人逮到。
很可爱,蒋照心想。
三人坐到饭桌上,厨师直接下班。
简容和蒋照平常对着坐,今天因为有简纭在,便坐在了一边。
不敢隔得太远,手臂便不可避免地与蒋照挨着。
但想到,曾经是不是也有人这么靠近过他,甚至更亲密,她就又将手肘往外边移了一寸。
食物可以让人放松,更何况是美味的食物,所以现在正是说出那件事的好时机。
“简老爷子身体又不好,隔三差五就差人来问你们婚礼进度怎么样了,我想了想,现在全家人都住回了老宅,你们也不好是个例外。”
简纭又看向蒋照,“听闻蒋先生在南城里是孤身一人,想必……没有异议吧。”
“只是到时候婚礼,一个人都没有的话也不太体面,还麻烦蒋先生留些心思。”
简容只瞥了蒋照一眼。
她本身是个亲情淡薄的人,听来也没有太大触动。
简纭只问蒋照的意思,没问她,就是默认了她会同意。
但简容清楚,搬回老宅,意味着两人要共居一室,还得时刻注意旁人的目光。
她手挪到桌子下,开始在蒋照腿上写字,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过落了两笔,蒋照便抓住了她的手,朝她看来。
“你和你外祖父相处的时间不多,这段时间回去看看,也好。”
他话中的意思其实就是答应了。
手落在他的掌心,炙热滚烫。
简容不知道是该问,他为什么答应,还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和简老爷子相处的时间不长。
第二十一章
21
简纭走后, 简容才细嚼慢咽起碗里的食物。
简纭要求他们后天就搬回去,留给她再转圜的余地并不是很多,
“你……为什么答应?”察觉到蒋照已经牵着Eric来到身后,简容问道。
蒋照不答, 举起手上的绳子, “一起去遛狗吗?”
他发出邀请, 简容也不好拒绝, 放下碗筷,将睡衣换掉,就跟着他出门。
只是那句话再问不出口,她相信蒋照比她更清楚共居一室意味着什么,有些事无须多言。
“你知道我十几岁才被认回简家吗?”简容道, “你没说错,我跟简老爷子相处的确不多。”
“知道。”蒋照供认不讳,“关于你的很多事情, 我都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
简容不太自在地用指尖扣弄着掌心。
“方行跟我说的。”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她埋怨道,在蒋照听来还有几份娇嗔。
蒋照抓紧了牵引绳, “不是他想说, 而是我想了解你。”
简容先是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耳后飘红,目光找不到着落处。
方行生前的时候,他也想了解她么?
他们应该不认识才对。
“为什么?”简容情不自禁地问出口。
“因为我们很像。”
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蒋照就想对她说出这句话,尽管现在的表达是两人在两个阶级都生活过。
因为我们很像, 所以,我会在茫茫人海中意识到有你的存在, 也意识到我的存在并不是一个错误。
简容了然地低头莞尔,但接下来这句话,不仅是对蒋照说,也是对自己说,“所以我们会成为朋友。”
蒋照蜷缩着手指,没有说话。
她又追问,“不是吗?”
他说了句“不是”,但只有第二个字出了声,咬字很重,像是在赌气。
简容没有发现端倪。
-
深夜在床上辗转反侧,简容就给祁楠发了条消息。
收到回复后,她才爬起来换衣服,问两人见面的地点。
如果是在简家,她断不敢干半夜去酒吧这种事情。
但现在是住在蒋照这,先不说这个点蒋照是否还醒着,即便他醒着,以他的性格,大概率不会干涉她。
只是简容没想到有Eric这么个不稳定的因素在。
狗在半夜格外活跃,不然也不会总半夜起来碰到蒋照在那和狗玩,以消耗她的精力。
今天傍晚只走完Eric平常遛圈路线的一半,所以看到简容在那换鞋,她叫得比白天还要嘹亮,甚至还摇着尾巴来拽简容的脚后跟。
闹出这么大动静,蒋照不可能不醒。
他站在自己的房门前,与简容遥遥对视。
“我朋友出了点感情状况上的问题,我去她那寄宿一晚,安抚她一下。”反正隔得远,蒋照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胡扯道。
“好,注意安全。”
蒋照声音中带有刚睡醒的沙哑,却仍旧温雅。
然后不带一丝犹豫地转身回房。
简容放心地离开。
她在车上放了蒋照送她的小猫摆件,先是伸手摸了摸小猫的头,才转身去系安全带,然后导航去祁楠发来的地址。
深夜路况好,但因为在组织待会儿的说辞,简容心里紧张,车速并不快。
蒋照的车很快就紧随其后。
修长而具有骨感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冷淡的目光没有从简容车上挪开半寸。
简容的朋友屈指可数,能让她半夜出门陪的只有一个祁楠,但因为某些原因,他知道祁楠是和对方斗得个你死我活也不会徒自伤悲的性格,简容很明显在说假话。
要么是有别的事要干,要么就不是去找祁楠。
而且是半夜去。
蒋照浑身散发着冷气,衣服领子还歪斜着,喉结不停滚动。
一路跟随着简容的车,又担心她发现,他只好躲在其他车后面。
进入一个路口后,那辆保时捷倏忽消失不见。
蒋照绕着周围两圈,才将简容的车找到,甚至就离她的车不到一米的地方,几个醉鬼歪七扭八地摊在哪,不知死活。
他眉头紧皱,将酒吧的名字敛入眸底,紧抿着唇角。
-
简容来之前也没查,踏进门才意识到这是个浮光声色的地方。
周遭都是喧闹,四处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简容站在原地找祁楠的时候,就有人来挑逗她。
她一概置之不理。
终于祁楠站起来朝她招手,她才松了口气过去。
“知道你社恐,所以我特地找了个角落。”祁楠招招手示意身边的人离开,等简容入座,就去勾着她的肩膀。
其实简容并非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只不过时隔久远,她习惯性将自己塑造成乖巧懂事的形象。
祁楠又问她,“要不要我把刚刚那个小帅哥叫回来。”
简容摇摇头。
然后在揣揣不安下,郑重地和祁楠说,“我结婚了。”作为今天的开场白
祁楠一愣,“这么突然?”
“不是你想的……循序渐进那种。”简容难以启齿。
“我懂、我懂。”
祁楠表情没刚才那般喜悦。
自从上次有人将与简容有关的传闻发给她,她才猛然发现简容的境况和当年已经是大相径庭。
她没敢去追问简容,只在别人口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简容的前十六年都在受苦,祁楠只觉得现在这些都是她应该的。
只不过,回到简家也不一定是好事。
现在知道她大概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联了姻,祁楠更心疼起来,“那个人……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简容实话实说,“跟他在一起也挺自在的。”
“而且我想问,下个月底我们要办婚礼,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祁楠正好也想知道对方是怎么样的人。
第一件事完成了,简容心里踏实不少。
“还有一件事,我想让你帮我出谋划策一下。”
“你说。”
简容说出心中的顾虑,“我母亲不知道我们即便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是分房睡,所以想让我和他回家住一段时间,我担心回简家老宅后不自在,就想找个理由拒绝我母亲。”
“回简家老宅住?”祁楠进一步询问,“意思就是你们要睡在一起?”
简容脸颊稍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少量酒的缘故,“嗯。”
“是他不想,还是你不想?”
“他……明面上答应了,实际上我也不知道。”简容直说,“但反正我不想。”
她不想和蒋照进一步发展下去。
祁楠撑着脸思索,“也是。”
一般来说,都联姻对象了,对方多半长得不会太好看,简容不想和人同床共枕,也是情理之中。
“我觉得,那人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祁楠怕她误会,又连忙补了句,“那方面的意思,男人嘛,总归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简容脸红得更厉害,“应、应该不会,我们都住一起这么久了。”
“但我觉得他答应了的话,肯定是知道后果,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想和你进一步发生关系,毕竟都躺一起了,他只会当作你默认,二就是,他性无能,或者对你确实没有一点兴趣。”
“我觉得一的可能性更大,你觉得呢?”
简容没说话,是觉得她说的在理。
她算不上是个保守的人,但她也清楚,和人发生亲密接触产生的多巴胺,会让她产生一种想溺死在对方身上的想法。
拥抱、接吻就如此,更别说——
做.爱。
或许于蒋照而言,只是欲望的宣泄,随后深陷其中的人只会是她,而对方可以轻易抽出。
“我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因为她下意识觉得蒋照不是这样的人。
可他的行为又无法解释。
但总不会……是祁楠说的性无能吧?
她忘了蒋照在简纯面前亲自辟谣过。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你是不想和他一起住回简家对不对?”
简容点点头。
“这好办。”祁楠鬼点子最多。
许是当年做过有愧于简容的事,她耿耿于怀,总想对简容好点,所以知道简容那个简的出处后,就打听些秘辛,简家那些前尘往事,祁楠比简容这个简家人还要清楚得多。
“你妈是为什么让你回简家来着?”
简容耐心解释,“一是好在她眼皮子底下商量婚礼的事,二是去陪陪简老爷子。”
“两件事都有理有据,确实不好驳回……”祁楠去摸自己的手机,“你等等。”
她开始翻自己记载的有关简家的资料。
“……终生未婚,敏感多疑……迷信。”祁楠目光一顿,看向简容,“我听说简老爷子病了,要不……你就说你老公的八字跟简老爷子的八字犯冲,恐怕会加重他的病情,同住一个屋檐下会就更不得了了。”
简容还没从“老公”这个字眼中缓过来,就听到她离谱的答案,“这怎么能行,万一两个人八字压根不犯冲怎么办。”
“这好办啊,你直接编一个不就好了。”祁楠道,“然后随便找个理由跟你老公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