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陆明所在的军队正在往后方退去,她们似乎是不打算支援下面那位柳将军了,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有士兵向秦鸣钟呈报,秦鸣钟也看出了赵景程的意图,摇头笑得嘲讽:“陆明?真正的无情无义之辈。”
随后立即向士兵吩咐道:“你去通报郭将军,让她集结六千兵马随我去追杀陆明。刘、陈、杨、黄四位将军与其余人留在这里,务必把柳逸云的头颅割下后再来见我!”
“是!”士兵听完吩咐,立即往身后跑去,通报消息。
秦鸣钟也唤来镜宥赐给她的那匹赤色宝马,迅捷上马,好去集结人马。
来之前,镜宥特意嘱咐过她,一定要杀掉那个名叫陆明的女人。如今有了机会,她自然得亲自去拿陆明的人头。
又低头看了下方燃着火光的土地。
如果不是她的陛下有要求,柳逸云的人头一定会是由她亲手割下。
想想能亲手割下柳逸云的头,用柳逸云的血清洗自己的双手,她心中就说不出的畅快。
只可惜她得去追另外一个人,不能亲自给柳逸云送行。
拽了拽手下的缰绳,秦鸣钟调转马头,向后方奔去。
另一边——
看到柳逸云的处境后,赵景程就放弃了柳逸云及那三千士兵。
她知道秦鸣钟的实力,又得知对方带了一万多的人马后,更是没了与其交战的心思。
身后有攻占了大半霖颐的高钰,时间拖的越长,高钰对她的威胁就更大。
而且薛羡柳那边的情况并不分明,所以更要抓紧时间摆脱秦鸣钟的追捕,若是被秦鸣钟堵在了这里,那她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见后方追来兵马,赵景程主动将人马分成了三路,让手下的人分头往旧汌柏庄州赶去。
柏庄州有一条水路经过良储,赵景程打算带着人先逃到那里再说。
三路人马里,赵景程刻意没有去兼顾四体不勤与身体负重大的女人,让她们被顺其自然的抛弃到队尾,用她们的性命来减缓敌方追击的速度。
可是很快,赵景程所在的队伍与秦鸣钟的队伍还是逐渐拉近了距离。
秦鸣钟只派了两千兵去追击另外两队人马,其余四千人马死死盯着她,向她追赶而来。
“小姐,再往前走就是不归山了,与死路无异!”惜刃加快身下的马匹,凑到了赵景程身边提醒道。
“如今也回头不得!”赵景程回道。
现在做决定就是不能有犹豫。后面秦鸣钟的兵追的正凶,追击的队形非常紧密,只要她们速度稍慢就能轻而易举的被秦鸣钟围击而亡。
所以她做决定的速度很快,先进入那片不归山,等把秦鸣钟的队伍彻底拉开后,再找机会绕出去,生还的几率更大。
回答完惜刃,赵景程扭头看向南施遥问道:“南公子,这路线能记清吗?”
“天色太暗,周边环境实在不好分辨,勉强能认清吧。”南施遥看着周边的地形,有些为难的回道。
赵景程点点头,说了句:“无妨。”
然后带着人钻进了一处被参天巨树挤得十分逼仄的树林中。
到了这片林中,双方的行动速度都缓慢了下来。
野蛮生长的杂草比人都要高,脚一深一浅的踩在各种矮草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进泥坑里,穿行时除了人发出的走路声,就是各种蛇鼠毒虫被惊动时逃窜的声响。
队伍除了疲惫就是粗重的喘气声,月亮渐渐西沉,过不了一个时辰,这片不归山就要透下亮光了。
赵景程抬头望天,希望今天的月亮能落慢些,可怜可怜她,给她留点时间。
只敢短暂的看头顶悬月一眼,赵景程就低下了头,继续观察周围的景象,带人往前赶路。
误打误撞的,她看到前方的坡下有一条被人走出来的小道,一看就是被人为踏出的小道。
长长的杂草向两边弯曲,被折断的枝丫用一层树皮努力纠缠着原先的树枝,杂草灌木虽然又冒出了枝叶来,但还是能隐约看出此处曾经留下过许多人的踪迹。
这很难不让她想到前段时间她派到这不归山执行任务的六千名士兵。
这条小道极有可能就是这六千名士兵走出来的。
那这条路能走通吗?
如果能走通,那这群人为什么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袭击秦鸣钟后方呢,就算没机会袭击秦鸣钟后方,她们也可以通过这条路往桂州传回消息啊,但到现在都没有传回消息。
这说明这条路不能走通…
是的,不能走通。
“惜刃,你带一部分人走下方那条小路。之前我派了六千士兵进入不归山,打算袭击秦鸣钟后方,但她们传回不归山到达秦鸣钟军营后方的路线信息后,霖颐就被高钰攻占了。
所以我需要你带兵沿这条路去找到那六千士兵,找到这六千士兵后,立即带兵到我这里支援,能做到吗?”赵景程把目光移到惜刃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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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血肉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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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刃看着赵景程的脸,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道:“小姐放心,惜刃定当全力以赴!”
得到惜刃的这句话,队伍被快速划分好,赵景程带着一部分人向山坡上方走去,惜刃则带着另一部分人走进了坡下的那条小道。
兵分两路,那条小道又显眼,秦鸣钟极大可能会带兵进入那条看似安全的小道进行追击。
就算秦鸣钟不走那条路,为保险起见,秦鸣钟也会把兵分成两路来追击她们,对赵景程来说,这样也算是减轻了压力。
两队人马分开后,赵景程带着人往前方逃窜。
但秦鸣钟似乎能猜透赵景程的心思,只分出一千兵去探那条小路,她本人则带着剩下的兵紧追赵景程所在的队伍。
被逼无奈之下,赵景程与剩余的士兵被迫进入了一处无主陵墓。
逃进这处无主陵墓后,身边保护赵景程的将士也越来越少。
仪癸国士兵的追杀,无主陵墓内的机关,以及暗存于众人心中悄无声息的背叛…都在减少着这只队伍的数量。
一路摸索着出口前行,到达主墓后,进入陵墓的人只剩下了她和南施遥两人。
陵墓干燥阴凉,前方连绵着低矮却又一望无际的墙壁,长长的过道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活人的最终归处,连一只活物也看不到。
“我检查了一遍这里所有的机关,没有出路…”南施遥身形有些憔悴,看到赵景程后,他还是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意,“先好好休息吧,你的表情不太对劲。”
赵景程靠着一处墙壁坐下,死气沉沉地回道:“我知道,出去的机关在外面,里面的人是无法打开的。”
“你有点太累了,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好吗,我们能活着出去的,不是还有惜刃吗。”南施遥靠在她身边坐下,温声安慰起她来。
赵景程知道南施遥也很疲惫,低下自己阴沉的脸,轻轻摇了摇头,道:“离我近点。”
然后伸手握住了南施遥的手,两人都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平复起心情来。
勉强逃到此处,食物和水近乎没有,两人在墓室里相互依靠着活过了三天,只是闭着眼睛休息,被迫的等待渺茫的获救希望。
不知道什么时候,南施遥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火光一亮,赵景程听到南施遥声音微弱地对她说了两个字:“骗子。”
赵景程不知道南施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她自己也很蠢的问了句:“你知道了?”
随后又笑了一声,笑声听上去很哀戚:“哈…我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你当然知道。”
“是,我当然知道你,如果顺着那条路一直走能找到那六千士兵的话,你不会走这条路的,我实在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
南施遥说着,呼吸都变得沉重。
又过去了很久,两人的呼吸声在昏暗的光亮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他继续道:“可我还是在期待一个骗子会放下她的习惯…我只能这样。”
“……”
赵景程无言以对,她低着头,墓室里一望无际的墙壁好像通通都塞进了她的大脑里,空白、沉重…
“陛下,我只有一个遗愿,解雾谷里的那些人,等你出去后,一定要护住她们,这是我唯一的遗愿。”
南施遥挪动身体,与她离得很近很近,脑袋无力地靠在她的肩上,口中恳求道:“沈映宸只要还活着,她们就只能躲在山谷之中,这实在令人难过。
陛下,我无法再作为沈圣君‘谋害先皇’的佐证之一了,我现在就是一堆血肉,是清水与米粮。
陛下,用我的身体,支撑着活下去。
然后,把我的族人从那片山谷中解脱出来,好吗?”
“……”
说完,南施遥把拿在手里用来照明的火折子吹灭了。
赵景程感受到一阵由南施遥袖子荡起的一阵风,过了片刻,她在很远的地方听到了啪的一声。
南施遥把能照明的火折子吹灭,扔到了很远的地方。
赵景程没说话。
为什么?
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两人的呼吸声反复着反复着。
时间…赵景程感受不到时间,她只感受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最最细微的…脉搏跳动、头发脱落、身体血液的流转…
这方昏暗的墓室隔绝了世间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件事情的,她只知道蚕食是从嘴唇开始的。
从嘴唇到脸颊,从耳垂至胸膛。
南施遥微弱的心跳声连续了三天,三天后,这来自身体内部悦耳的吟唱才同呼吸声一起在黑暗中湮灭。
“南施遥。”
“南施遥。”
“南施遥…”
无人应答。
到底是怨恨还是懊悔?
赵景程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放在炙热的地面上进行烘烤,让她喉焦唇干,口舌生烟。
心里却好像有无穷的力量在嘶吼着、索要着摧残一切的暴力,赵景程捡起南施遥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克制,克制,再克制,她尽可能抑制着内心的冲动,缓慢吞噬着活下去的希望。
她无力思考,或者刻意的不去让自己思考。
没事的,至少自己活下来了,不是吗?
这次她做一回真诚的人,认认真真的把这个人请求她的事一一办到,她少做一回骗子,是吧。
不要愧疚,不用愧疚,不必愧疚…
不要愧疚,不用愧疚,不必愧疚…
赵景程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脑海中想,还是在用嘴唇念了。
柳逸云处——
秦鸣钟带着六千兵马离开了此处。
下方,柳逸云目光紧紧关注着秦鸣钟的动向,她脸色本来就黑气沉沉,被周边燃着的大火一燎,脸看上去更黑了。
看到秦鸣钟撤走了起码一半的士兵,柳逸云心里多了一份求生的希望。
这希望刚刚冒出芽来,又一轮带着火的箭矢袭来,立马烧灭了柳逸云刚刚冒出来的这个念头。
困住她们的火墙起码有两米多的厚度,这会儿她们离火焰还算远,但已经被烤的口干舌燥,藏在盔甲下的肌肤稍微一动就能感受到盔甲的滚烫。
“死矮子,真是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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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故园渺何处,有雨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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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逸云忍耐着,周边的士兵也在极力忍耐着,不断燃烧着的火焰,似乎也在刺激着众人内心的躁动,让人戾气非常。
仪癸国的人对她们严密的看守和周遭跳动的烈火都让人感到窒息。
要是火势继续蔓延,她和她手下的士兵们一定会葬身火海。
此时有士兵已经耐不了等待死亡的绝望了,见柳逸云还没有动作,便冒着被一箭射死的危险,从自己原本呆着的地方移动过来,向柳逸云提议道:
“柳将军,这火势愈加凶险了,属下知道在仪癸国那班人的看守下,我们就算逃离了火海也难得生还。但将军,如果我们继续等在这里,那可就连一线生机也没有了…将军…将军!”
说着说着,士兵的语气不自觉地就激动了起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咬着干燥起皮的嘴唇,在原地等着,一言不发。
柳逸云心里还未敲定之后的行动,上面的人虽然少了,但她们依旧逃不出去,就算穿过了围住她们的层层叠叠的火墙,但毫无章法的穿梭能顶得过上方层出不穷的箭矢吗?
柳逸云觉得现在还没到绝路呢,如果带着还活着的两千多人直接往外面闯,兵力不就白白丧失了,那才叫没了翻盘的机会。
可现在不走…
唉!
她总不能盼着老天下雨吧。
心里没得出个想法,柳逸云刚刚刚向她提议的士兵返回原处,等她指令。
士兵离去后,又是一轮箭雨。
在此期间,柳逸云一直护着哑巴的头,忽觉脸上落下了带着凉意的液体…
脸上的血污太多,使她感受不到这液体是什么来历,柳逸云声音颤颤,向哑巴问道:“你流血了?”
她的手掌下,哑巴的头摇了摇。
紧接着,这发凉的液体越来越多,落得越来越重。
哑巴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情绪很激动的要往她手上写字,柳逸云把哑巴往自己怀里一扣,顶着嘶哑的喉咙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天不绝我!老天下雨了!哈哈哈哈秦鸣钟!老娘活下来了!”
秦鸣钟带走了六千士兵去追杀赵景程那一万多的人马,而剩下的五千仪癸国士兵,柳逸云自己完全能够应对。
淅淅沥沥的雨声下,土地变得更加粘稠。
没有一碰就能掉层皮的火焰,柳逸云带着剩下的一千多个女兵杀到了仪癸国士兵所处的位置,尽量变换着方阵减少己方人员的损失。
肆意的屠杀中,双方能站着的人越来越少。
她偶尔看护几次战场中与她并肩战斗的哑巴,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柳逸云只知道天空红的发亮。
潮湿的血气里,她们终于剿清了战场上的仪癸国士兵。
战争落幕,柳逸云身上也落了不少伤。
这场战争完成得漂亮利索,只是杀最后一个女将领时,她居然被女将回光返照般的一□□中了胸口。
“咳…呸!”柳逸云把涌到嗓子眼里的血水咳了出去,一只脚狠狠蹬在面前女将胸前,将女将踩到地上。
“还好老娘胸大,没让你个兔崽子扎到老娘的心脏。”
她用手堵住了自己往外流血的胸口,腿上一再用劲儿,女将胸前的盔甲直接凹陷了下去,嘴角止不住的涌出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