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入骨——裘梦【完结】
时间:2023-10-10 14:40:36

  “因为你长了一张嘴。”嘴贱啊。
  “少爷,你这样戳人心窝就不厚道了吧。”
  “张叔啊。”沈琪u停步,一脸真诚对老仆说,“像少爷我这样厚道的主子不多了,要懂得珍惜啊。惜福,福才长久。”
  “少爷,谦虚,要谦虚啊。”
  凉亭内的沈停云和道人对视一眼。
  道人笑言,“不想却是个性情跳脱的。”
  沈停云则一脸欣慰地说:“有什么不好吗?”
  道人点头,“挺好的,少年便该有少年的心性。”
  江川一时被晾在了亭子外,亭里的人不理他,他既不敢开口,又不敢走,说不出的尴尬。
  沈琪u在家中老仆的撺掇下,到底又爬到了山顶进了青阳寺。
  爬山这活儿果然不适合她,她在寺里一处台阶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气喘顺了,挑了几处大殿,上了几炷香,没求签。
  人长得好看,就难免惹人侧目,尤其是这种眉目清俊的翩翩少年书生,那惹来的秋波是一个接一个,毕竟庙会上怀春少女总是不缺的。
  张胜跟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沈琪u连半眼都不分给他,只管大步流星往山下走。无巧不巧的,在半路沈琪u主仆又遇到了先前在青阳观中见过的老文士。
  “也是有缘,陪我这个老头子走走吧。”沈停云笑呵呵地说,一脸和蔼。
  “长者不弃,晚生自当从命。”
  沈停云点头,跟她一边走一边聊,“你不是我们本地人吧。”
  “嗯,刚在这里落户没几天。”
  “听口音是京城人氏?”
  “嗯。”
  “我们这边山清水秀,是个居家的好地方。”沈停云颇有些王婆卖瓜的意思。
  “是呀,就是看中了这片山水灵秀,才决定在此落脚的。”沈琪u言语之间俱是真诚。沈停云笑道:“年纪小,说话倒是滴水不漏。”
  “长者面前,焉敢不小心应对。”
  “老夫姓沈,家在离此不远的沈家庄,小友有暇不妨到家中一坐。”
  沈琪u难得沉默了片刻,然后带着些赧然开口,“老先生,实不相瞒……”话音顿时往下压了又压,才道:“我是个姑娘啊。”
  讨教学问什么的,就不必了吧,她又不考状元。
  沈停云脚下一晃,差点儿拐到,还好身边的沈琪u伸手扶了他一把。
  他睁大了眼,仔细打量了她一遍,“姑娘?”
  “啊。”她点头。
  沈停云有些惋惜,“难得这么有老夫眼缘的。”
  “老先生,重男轻女不好吧。”
  他瞥了她一眼,“那你是能去考个秀才举子回来?”
  “不怕死的话也不是不行。”
  沈停云无奈,又觉得有趣,果然是个性子跳脱的。
  双方在山下分道扬镰,临别时沈停云说:“有空你还是可以到我家来和我手谈几局的。”
  沈琪u从善如流,“好的,有空一定拜访。”
  对自家少爷这种敷衍的承诺,张胜打内心是鄙视的,毕竟少爷太懒太宅了。
  河畔杨柳依依,树下钓者比邻而坐。
  一老一少,各自专心致志盯着水面,等待着上钩的鱼。
  轻风拂水,波澜微生。
  “鱼鱼鱼……张叔,帮我拉竿……”
  在一个梳了一条乌黑长瓣的红衣少女连呼带唤手忙脚乱的咋呼声中,树上落下一条身影,眼明手快动作流畅地一把扯住鱼线,随手一甩,一条一尺来长的鱼活蹦乱跳地落到了不远的青石板路上。
  张胜走过去将鱼拣起,扔进一旁的水桶中,又转向自家少爷,“少爷,您这细胳膊细腿儿的,钓条稍大点的鱼就不知道是谁钓谁,实在不行咱往脚上绑两沙袋咋样,压秤。”
  沈琪u不高兴嗔了声,“滚。”
  “好咧。”张胜又跃回了树上,继续窝到之前靠坐的树相上。
  坐在一旁的蓝衫老者捋须轻笑,“u丫头,那老家伙也没说错,你以后是得多吃些,有重量些才好。”
  沈琪u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是我不想长膘吗?我每天除了吃饭都尽量不运动,不就为了多长点肉嘛,它不长我能有什么法子。”
  “你每顿饭吃得跟喂鸽子似的,能长什么肉。”沈停云一脸不敢苟同。
  说到这个,沈琪u就不免气闷,“我的胃就那么点大,有什么办法。”
  沈停云摇头,“真不争气。”
  这是争气不争气的问题吗?
  沈琪u将钓钩再次抛入河中,往老人身边挪了挪马扎,“您老那么闲,在家乡都没几个亲朋故旧吗?怎么有工夫跑来陪我钓鱼啊?”
  沈停云盯着河面,悠然道:“小友也是友啊,是不是,u丫头?”
  “话是这么个话,不过啊――”沈琪u一本正经状,“不是我嫌弃您啊,丁忧在家的官老爷,跟我们江湖人可半点儿不搭。”
  “暧,别这么说。”沈停云一脸的不以为然,“好端端的大家闺秀非标榜自己是野丫头,图什么?”
  “鬼的大家闺秀。”沈琪u一脸嘲讽,“一文不值。”
  沈停云却是乐呵呵的,“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随便说。”
  他这么说,她反而就不想说话了。
  没听到小姑娘的反驳声,沈停云扭头看了一眼,就见小姑娘坐在马扎上百无聊赖地甩着自己的瓣尾,眨巴着眼睛看河水。
  小姑娘大约是不会自己梳发髻,着女装的时候,经常就是简单地梳一条大麻花瓣,连朵绢花都懒得簪。
  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姑娘,也不知到底遭遇了什么事,孤身流落异乡。
  “家里怎么不买个小丫头,好歹帮你梳梳头。”
  沈琪u甩着瓣尾,感伤地道:“身边的人多了,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何必给自己找那麻烦。”
  沈停云一时无话可说,察觉她心情低沉几分。
  说着她好像就想到了什么,扭过脸来,“沈老先生,你好意思说我?你家里也没几个伺候的呀。”
  沈停云实事求是地说:“比你这三瓜两枣的要强得多了。”
  “哈。”
  看她重展笑靥,沈停云转回目光,盯着河面道:“我呀,马上丁忧也要期满了……”
  沈琪u抢答,“那就预祝老大人老骥伏枥,再攀新高。”
  “你这提前告别会不会早了点?”他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早晚的事,提前说了,省得到时候我忘了。”
  “小小年纪记性就这么不好了?”
  “沈老先生,整天用脑很累的,我呢,如今就一个目标,混吃等吃,努力养膘,争取不让风一刮就走。”
  “真是好大的追求。”沈停云忍不住调侃。
  “那必须的。”沈琪u一脸骄傲。
  沈停云一下就被她的表情逗得开怀大笑。
  他为官清贫,妻女早逝,老母高龄过世后,他回乡丁忧,族人倒是不乏劝说他从族中过继一子以承香火,好老来有所依傍。
  然而世态炎凉,人心难测,是否后继有人,他以前倒不怎么在意。可跟这u丫头相处久了,他倒真的开始有那么点儿想法了。
  反正两人都姓沈,五百年前是一家,真成了一家人,他老来有女,她身有依傍,也是两全之事。
  “阿u啊。”
  “嗯?”
  “咱俩要不认个亲?”
  沈琪u狐疑地打量他,“认亲?”
  话将出口,沈停云下意识清了清嗓子,一脸诚恳地看着她,“当我的闺女怎么样,可以入祖谱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沈琪u才皱了皱鼻子,未开口先叹气,然后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道:“老沈啊,做人不能这样啊。咱俩如今算是忘年交,你居然打着当我爹的不良心思,这是平白想高我一辈啊。”
  树上的张胜跟着开口,“少爷,虽说这老家伙多少算是居心不良,但其实想想也无不可啊。”
  沈琪u瞪他,“闭嘴。”
  张胜故意捂嘴,“得咧,是老奴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沈停云笑呵呵地说:“u丫头你仔细考虑考虑嘛,别着急下结论。”
  她摇头,“做你女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你要回京的,所以不成。”
  沈停云神色微凝,“京城?”
  她叹了口气,“伤心之地,不堪回首。”
  沈停云眉头微挥,“牵扯很大?”
  “有些故人故事不想再见再想,老大人好意心领了。”
  沈停云也不强求,和蔼地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事谈不拢,咱们就不谈了,可不行连朋友都不做了啊。”
  她笑了笑,“这个自然不会。”
  沈停云摇摇头,“是我将事想得浅了。”
  她摇头,“不碍的,您也是好心,想着两全其美,只是世间事,难得两全其美。”
第七章 几重缘分又重逢(2)
  鱼线轻晃,有鱼咬钩,可是沈停云却并没有提竿。
  沈琪u瞧见了,不由笑道:“沈老,您这可真是垂钓不钓,菩萨心肠啊。”
  “今天咱们也钓了几条鱼了,够吃了,一会儿u丫头掌勺,我也尝尝鲜。”
  “没问题。”
  一老一少又在河边垂钓了一会儿,这才收拾家伙往桃叶巷而去。
  回到家里,张胜在院子架了支铁炉子,三个人就在院子一边说话,一边共同准备晚饭。
  沈停云看沈琪u干活俐落的样子,实在无法想像她到底出身怎样的家庭背景,生活的苦难又是怎么把她变成如今的模样,想来就觉得心疼。
  若是自己的女儿,如何舍得她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虽不在朝中,但朝中邸报一直不断,对朝中事情不会一无所知。
  朝中近期最大的事件只能是去年因平远伯牵扯出的承安侯,最后牵扯到了原庆王继妃身上,差一点儿就把庆王府都拉下了水。
  天颜震怒,朝官一时惶惶,难道小姑娘跟那几家有关?
  “沈老头,你这是择菜呢,还是玩呢?”
  被张胜大嗓门一吼,沈停云收敛心神,这才发现自己把该择去的叶子留在盆中,反而把能吃的茎块扔了,不由哑然。
  张胜正在收拾几尾鱼,他家少爷会做鱼,但是不敢杀鱼,甚至不敢摸活鱼,每次钓上鱼来就跟活跳虾似的,她手忙脚乱都不知道怎么把鱼收到桶里去。
  所以,他认为喜欢上钓鱼这项娱乐活动一直是少爷在自寻烦恼。
  十有八九是因为这项兴趣可以长时间坐着不动等鱼上钩的关系,张胜这么一想,灵台顿时就清明了。
  养是他家懒到骨子里的少爷啊……没得治了!
  关键都这样懒了,她都养不出一点儿膘,简直是让人捶胸顿足的恨呐,感觉粮食都浪费了。
  “少爷,您是不是因为不喜欢挑刺,所以就不怎么爱吃鱼?”
  “啊,你才想明白吗?”沈琪u一脸“你好笨”的表情,顿时就戳到了张胜的心。
  沈停云在一边无声地笑。
  三个人,弄了六个菜一汤,开了一罐酒。
  沈琪u依旧是不被允许沾酒的那一个,对此,她倒也习惯了,小孩子就小孩子呗,反正和这两个老头的岁数相比她确实是个小孩子嘛。
  被当成小孩子的沈琪u很快乐,毕竟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沈停云喝得微醺,最后是被来接他的老仆人扶上马车的。
  沈家庄虽然在镇外,但沈停云在镇里也有一处宅院,每当他进城拜访好友时都会住在镇里。
  “老爷,今天怎么喝这么多?”老仆人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忍不住跟自家老爷念叨。
  沈停云靠在车门边,一脸的惆怅,“闺女没罗。”
  老仆人瞥了一眼过去,“老爷真放弃了?”
  沈停云一手盖在额上,一边叹气,“好不容易碰到个有眼缘的,不太想放弃。”
  “那您继续琢磨法子呗。”
  “你说我这也一大把年纪了,直接就告老还乡,不是也挺不错的嘛。”
  “那敢情好。”
  “让我再想想……”
  老仆人就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动脑筋的事老爷在行,他不在行。
  马车,老仆,在马蹄声中渐渐消融在夜色中。
  而桃叶巷中的某处宅子里,沈琪u和老仆一块收拾了残局,坐在院子里赏月。
  “少爷,咱们是不是要准备继续飘泊了?”
  这两人先前一路飘泊,一方面是因为沈琪u自己,另一方面则是距离元宵当夜那场追杀还过去不够久,张胜担心有追兵,是后来间接听到自己的“死讯”在江湖人口中流传,他便完全放心了,自家少爷要去哪,他便跟着去哪。
  “沈老头人还是挺可靠的。”
  “这不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
  沈琪u双手抱着后脑,向后躺在竹椅上,看着天上的那弯半残月,有点纠结地说:“可是就要入冬了,我这身子骨不太允许我长途远游啊,咱们等明年春暖花开再说吧。”
  张胜无所谓,“行吧,少爷心里有数就成。”
  “我其实一点儿数都没有。”沈琪u无比真诚地说。张胜面无表情地自顾自饮酒。
  真诚什么的,有时候跟少爷真没半点儿关系,她也就瞧着真诚而已。
  细雪纷纷,霜染人间。
  冬月之初,有客自京城来,径直踏入沈家庄。
  一行人在庄门口便都纷纷下马步行,当先那人头戴兜帽,双手拢袖,慢慢朝着一个方向而去,最后,他停步在一户人家门口。
  这户人家并不如何高门深户,但修缮得当,古朴典雅。
  随从上前叩门。
  数响之后,有人应门,是位年轻家仆。
  他刚开口询问一句,“不知客人高姓大名?”
  “京中来人。”叩门的随从翻手将一块腰牌亮出。
  家仆看清腰牌上的字,立时神情紧绷,弯腰垂首,“小人这就去回禀老爷。”
  “不必了,我们直接进去。”
  家仆欲言又止,到底什么没说出口,只是当先领路。
  正堂里的炉火烧得很旺,一老一少正围炉烤馍片,消磨时光。
  访客进来的时候,在朝中一贯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原左都御史沈老大人正手指着身边的少女笑言,“你这丫头,这是反客为主了啊。”
  他顺着老大人的手指看过去,整个人瞬间便定在原地。
  一别经年,不想他乡陌路又重逢。
  沈停云看到不请自入的人,面露惊讶之色,急忙起身拱手行礼,“在下见过世子。”
  龙锦昱却像是根本看不到他,眼睛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那个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继续默默翻铁丝网上麒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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