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了个啤酒起子,行李扔一边都顾不上收拾了,坐在饭桌上开启刮彩票之旅。
许妍搬着凳子坐在她旁边,给她收集中奖的彩票并且奉上欢呼尖叫。
巴朵手气不错,这把散票频繁小爆,最后一算中奖额,居然2000变2600,还赚了六百。
她们俩兴奋地都等不到第二天早上,当晚就裹得球一样跑去彩票站兑了奖,还没出店门,巴朵把中奖的钱转了一半给许妍。
两个人都很开心。
许妍觉得自己这样的新年礼物很不错,想要如法炮制,给爸妈还有林泽都来一份。
林泽轻飘飘给她洒了一头冷水:“凡是赌博,一定会输。”
许妍:“我运气好!”
林泽:“那我希望你的运气都用在你身上,不要分出去。”
许妍:“你好扫兴。”
林泽:“抱歉。”
两个人对着电话沉默几秒。
许妍任性地把电话挂断了。
挂完又有些后悔,刚想给他打回去,他发了条语音过来:“可以只买一张送我吗?我想要。”
许妍撅着的嘴巴变成平的,又变成弯的。
算你小子识相!
许妍是个给台阶就下的人,她接受了他不喜欢“□□”的想法,也决定把原来的送礼计划都改成只买一张讨个彩头。
可她给爸妈挑的是50一张的大票,给林泽就只买了张五块钱的小票。
去机场送机的时候许妍把彩票给了林泽,让他当面刮。
别人家送机都是你侬我侬依依惜别,他们俩是到处找便利店买口香糖换硬币,最后终于换到一枚,俩人蹲在椅子旁边刮刮乐。
运气确实不错,刮出来五块钱。
林泽把那张彩票,连同刮彩票的硬币一起装进了挂着捏捏玩偶的斜挎包里,不打算去兑奖了,要珍藏起来。
“我要走了。”林泽看一眼时间,摸摸许妍的后颈。
许妍撇着嘴,但是因为戴了口罩,看不出来她的难过。
可是林泽知道。
林泽不让她再送了,“过完年就回,回来就找你。口罩戴好,别在机场逗留了。”
新闻上说一场传染性极强的肺炎正在流行,许妍对当年的“非典”没什么印象了,但最近出入公共场合见到大家都戴着口罩,她也跟风囤了一箱N95。
送走林泽,她也立刻就回了老家,临走前还跑了个标,区妇联办的“和睦家庭文艺比赛”,已经定了要给许妍她们做,只需要填个申请表走走流程。
此时离除夕也仅有五天了,许妍偷了个懒,提前给自己放假,想要和爸妈多待几天,工作就留待过完年回来再做吧!
她飞回家以后还很谨慎地在自己卧室自行隔离了三天,确保自己在路上没有被人传染感冒发烧。
这波病毒强势,疫情发展迅猛,很快就演变成了灾难,死伤无数。
许妍妈妈是呼吸科的大夫,临危受命在医院值班,剩许妍和老爸两个人在家过的年。
许文标好不容易见到宝贝女儿,储物间里满满堆着的都是给她的零食饮料,一个劲儿说她瘦了,要她多吃点。
许妍送他个彩票,他一分钱没刮出来,也不碍着美滋滋地发朋友圈炫耀他有个好女儿。
许妍担心她妈,可那是她的工作她的职责,有更多病患需要她,许妍没法因为自己的私情就喊妈妈回家“避险”。
许文标安慰女儿:“放心吧,你妈身经百战呢,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你真让她回来,她心里还要不踏实了,她可是‘天使’。”
许爸最后这句话是笑着说的,许妍听着却笑不出来。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春晚节目,拿遥控器把音量调低,“爸,我让我男朋友给你拜个年吧?”
许文标:“哈哈,好啊……谁?让谁?”
许妍:“我男朋友。”
许文标:“哪一个啊?”
许妍:“???老许你说啥呢?”
许文标眼睛都瞪得大了不少:“那个唱歌的?”
许妍:“不是,打球的,打冰球的。”
她心里想着,要是妈妈在就好了,她们可以说说知心话,爸爸什么都不懂,说的话都乱七八糟的。
许妍变了主意,不想给许爸看了,自己跑去阳台上跟林泽打视频电话。
她特意把头发扎起来,涂了唇彩化了眉毛。
林泽那边是白天,他刚跟爷爷爸爸拜过祖先,正在客厅喝茶。
林泽猜她会拘束,跟爷爷说了一声,拿着手机去了厨房,只让许妍跟他奶奶打招呼。
林泽奶奶显然早就听孙子说过这事了,老太太穿着酱紫色的唐装,银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色却很慈祥。
奶奶抬手,手腕上一连串的金镯子,她随手摘下来最上面的那一个,放到林泽手里,“等林泽回国,带给你。”
许妍连连说谢谢,脸颊都跟着红得发烫。
林泽没让她尴尬太久,很快拿着手机走回自己房间。
许妍看到镜头里一闪而过的小男孩,应该是林泽同父异母的弟弟,好像是个混血,头发卷卷的。
林泽往屋里走,许妍也不自觉跟着走动,一转身,看到阳台的玻璃门后面,许爸很没形象地两只手搭在眉骨上,贴着门往她这边看,试图看到她的手机屏幕。
她无语,走过去,拉开阳台门,给林泽随意的介绍:“看,我爸。”
许爸立马直起腰杆,拿出他小镇企业家的严肃姿态,自认为目光凌厉地看着林泽。
而林泽一丝怯态也无,大大方方跟他招手,“嗨,爸。”
许文标:!
他冷哼一声,骂这上赶子认亲的臭小子:“轻浮!”
第33章 阻隔
因为林泽那声“爸”, 许文标觉得自己血压飙升,抢在许妍之前把视频给挂了,恨恨地告诉许妍这小子油嘴滑舌的, 别让他给骗了。
许妍替林泽辩解:“他跟你开玩笑呢。”
哪敢说实话。
许文标不听,他就是不满意这个“女婿”, 尤其是听说他家在加拿大的时候, 仿佛看到了女儿远嫁再也不回家了,扯着嗓子让许妍分手, 他不同意。
许妍:“他现在在中国啊,他是国家队的呢!”
许文标捂着耳朵, 不听。
许妍气得把一大把瓜子皮扔进垃圾箱,躲进自己房间, 反锁上门和林泽视频,不理她爸。
屏幕上,林泽笑得带着歉意, “我是不是惹你爸不高兴了?”
许妍鼓着腮帮子, 像松鼠, “你故意的是不是?”
林泽:“是呢。”
还“是呢”,他还敢承认!
林泽像个做了恶作剧的小坏孩,“给你找点麻烦,要你在解决麻烦的时候不停想到我。”
原来是这样的“险恶用心”!
要不是因为过年不能说不好的话, 许妍都想骂他了。
林泽看着许妍眉眼生动地对着他生气,就觉得这几日空洞的心又有了着落。
从前,他虽然偶尔想妈妈, 但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怜。
直到他来到中国, 住在妈妈家里,却也没能获得什么缺位的母爱。
真正让他有“家”的感觉的, 是许妍,是奥园的一日三餐和总也养不好的花花草草。
再回到温哥华的家里,爷爷奶奶最近已经住过来了,家里还有林泽的爸爸,有苏珊阿姨和她生的儿子林羽。
林泽进门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家已经非常完整了,好像并不需要他。
他是多余的。
在两个家都是。
他不愿意自悲自怜,可他愿意让许妍悲他怜他,想要许妍抱着他的脑袋亲亲他的嘴,跟他说“姐姐疼你”。
她的温柔能带给他无限力量。
林泽跟她说:“我三天后回去。”
许妍没想到他这么早就要回了,“不是说初八回的吗?”
林泽才咨询了现行的出入境政策,“需要酒店集中隔离7天,再居家观察7天。世锦赛的集训马上开始了,我需要尽早归队。”
疫情的死亡人数还在攀升,北城的防疫政策也在收紧,林泽的话提醒了许妍,她苦中作乐地想,“那我和你一起隔离,咱们还能度个假。”
林泽:“隔离是为了排除感染风险,你不要来。”
许妍:“现在国内才严重,说不定我比你更大几率中招呢。”
林泽:“不会,你运气好。”
对于未知的新冠病毒,人们恐慌于它的传染力之强和死亡率之高的同时,也担忧着它对经济社会带来的打击。
比如许妍的项目,她有预感,在这波疫情被消灭之前,那些文娱活动和艺术比赛都要停办了。
许妍想早点回北城,她爸不让,既是舍不得她,也是担心情况不明,她在路上感染病毒。
许妍:“那我总要回去的吧,我不工作了?”
许文标:“工作没了再找,找不到还有爸爸养呢。”
许妍:“……老许你不要胡搅蛮缠。”
许文标:“你是不是急着回去找那个假洋鬼子?”
许妍懒得理她爸,订了票,比原计划早两天回去,其实比起法定节假日还要多待几天了。
许文标看拦不住她,又提出来要开车送她。
许妍不要:“你走了,万一我妈突然病倒了,谁照顾她?”
许文标没办法,把他买的那些吃的用的全都打包好,几大箱,非要她带回去。
许妍抓狂:“这些托运都不知道要多少钱了!我也搬不动啊,你寄快递吧。”
许文标:“现在时效不确定,而且这里面有防护用品,容易寄丢了,你得随身带走。”
现在的口罩炒到天价,而且一罩难求,许文标是因为在医院的妻子提前感觉到不妙,找朋友搞了一批防护用品。
许妍只带了两大包医用口罩和两个护目镜,其他的都不要,“财不外露,我带着这么多稀缺资源在身上,你不怕我半路被人抢了啊?”
许文标感觉她说的也有道理,可这倔老头上了岁数难搞得很,最后又回到了原点——要开车送她回北城,带着那些物资。
从涌市到北城,距离1300公里,开车要14个小时。
许妍拗不过她爸,只好同意。
他们早上六点天不亮就出发,说好的两个人轮流换着开,可许文标嫌弃她开得太慢,大部分时间还是他在开,只在中午吃完饭的时候在车上睡了会儿。
吃喝也是在车上解决的,除了憋不住的时候下去服务区上个厕所,他们尽量不出车门。
一路疾驰,晚上八点多才到许妍的出租房,许文标掏出来自己带的白酒倒了两盅,就着酱牛肉喝完了,在客厅沙发上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又是天不亮就开回去了,他不放心许妈,一天都不多待。
许妍蓬头垢面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出来的行李箱,有些睡不着了。
窗外好像有鸟叫声,吱吱喳喳的。
她想着昨晚跟她爸吃饭的时候聊的天,她爸叮嘱她工作别太累,她便说起关于梦想的迷茫,问她爸有什么梦想。
许文标说:“我不像你妈那么伟大,她整天救死扶伤,我就只希望你和她都健康平安,希望你快快乐乐地长大。”
许妍娇嗔:“我早都长大了!”
许文标:“在我眼里还是个小孩呢。”
人老了,心愿好像便都和健康有关,拼了一辈子才发现身外物都不重要,汲汲营营不如阖家安康。
这样的愿望,在灾难苦痛面前尤为真挚。
林泽已经在酒店隔离了许多天,很快要转去奥园居家观察了,许妍再次提出来要过去住,林泽却久违地对她冷了脸,不让她冒险违规。
许妍:“那我偷偷去了你还能怎么样我?”
林泽:“我会生气。许妍,你要惹我生气吗?”
许妍不想惹他生气,妥协了。
她百无聊赖,打开文档填申请表,想用工作来分散注意力。
才看完填写说明就觉得心里一慌,这个表格提交日期怎么是年前啊?
她不确定地拿出手机对着日历看日期,距离提交的截止日期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也就是当初拿到表格的时候就只剩下两天了。
许妍赶紧给张旭小姨打电话,汇报情况:“……我以为他们肯定要过完年再处理审批的,没想到截止日期居然在年前。”
“好了小妍。”小姨打断她,“你有空跟我说这么多,不如去找王主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