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合时宜的停住话头,仿若是不敢再往下说,然后宋主君踏前一步,配合完美的说完他的未尽之言;
“若传出去,咱们宋家可真就成了全城笑料,脸面不在,恐怕日后婚姻嫁娶,都再难找到门当户对的同等亲家!!”
相敬如宾二十载,宋主君实在太了解宋家主了。
她冷血,自私,且掌控欲强又好面儿,在她眼里,小侍那就是个玩意儿,哪怕再受宠,只要犯了错,那必死无疑。
他忌讳的是宋文筝,虽说家主从不管内务,也没管过底下的子子女女,可宋文筝终究是宋家血脉,家主长女。
他这次的计谋不精,要说胜,那就胜在出其不意,才弄了个一箭双雕,所以可想而知,若这次没将对方弄死,那两方恩怨便会加深,他可是听沈小子说了,这丫头悄不吭声的,竟搭上了沈家那位……
他不能留下这个越来越大的威胁,所以,这一次他必须得一击即中,彻底搞死这丫头。
而事实证明,宋主君确实极为了解宋家主,本来在两人没开口的时候,她的面色虽然冷厉,但终究没多少狠色,但在两人将这件事与宋府脸面联系到一块后,她的脸色便蓦然阴沉,眉目狠辣。
宋文筝的心也跟着咯噔一声,张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屋内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安静,而在这种安静中,也就愈发显得宋清沉说出的话有多么冷酷残忍。
“既如此,那就处理干净些,都杖毙吧。”
……
长街上
雪雁疯了似的拔步狂奔,往常她体力不好,所以一直跑不快,但在此时此刻,哪怕她的脸颊被胀成了猪肝色,哪怕她的双脚早已重成铅,她的速度也没有丝毫减缓,反而顶着那副漏气儿似的身子,咬牙硬挺,愣是一阵比一阵更快。
她知道,她此时的狂奔,那就是在为主子挣命,她得快,她必须得快!
她睡在隔壁间,本来被青柳偷偷下了迷药,但无奈旁边发生祸事的动静太大,她被吵醒了。
然后被吵醒的下一秒,她就想奔进主院,维护主子,辩解清白,可——
跑到门口,她猛然瞧到了主子往这边瞧的眼神。
主子让她别进去,让她去搬救兵,快点!
雪雁当时恍然大悟,然后深深看了眼被强制跪下的主子,扭头便跑,一刻不停。
她知道,宋家两位领头人不在意主子生死,在这个家里,不会有人愿意听她们主仆解释,所以,要想化解此番危机,她必须得请出比那两位更德高望重的人来。
一年前,主子曾耳提面命的对她说过,一旦主子在宋家有危,那她但凡有机会脱险,就别管其它,先一鼓作气的跑到宋家祠堂,将里头的老族长请来,如此,恐还能救她主子一命……
雪雁当时觉得她家主子想的太多,毕竟姑娘虽不受宠,可好歹也是宋家子翤,这在自个家里,如何就有那关乎性命的大事?
想当初对这种话有多好笑,如今就有多想打死当初那个大肆嘲笑的自己。
雪雁咬牙,盯着前方的无边夜色,无视胸中鼓胀得快要跳出来的心跳,她再次开始提速。
更快点,她得跑更快点!
主子,你可一定要坚持住,一定一定要坚持住啊!!
而此时此刻的大路边
丹秋揉了揉眼,一脸迷茫的看着前方消失的背影,半晌,才将脸扭回来,一边朝路旁停着的大马车走去,一边喃喃自语;
“什么情况?我看错了吗?”
车内刚从酒场桌上下来的沈玉姝眉目不动,依旧在闭目养神,只嗓音极轻极轻的“嗯”了声,以示疑惑。
而丹秋也不是个藏的住话的人,听主子疑惑,她一边掀帘上车,将手中刚买的解酒茶放到桌上,一边绘声绘色的出言解释;
“主子,你知道我刚在外面碰到谁了吗?是雪雁,宋账房的妹子,她跑得可快了,又急又慌,若不是我习武眼力好,还真瞧不清是她……”
话落,沈玉姝猛的睁眼,直视而来。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我很短小,我明天肯定补偿,明天双更!!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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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一起下地狱吧
大半夜的, 这边地界虽然偏僻,但嗡嗡闹闹, 实在嘈杂太过,以至于府内各院的主子都涌挤了来,看到屋中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两人,再听到宋家主如此冷酷言语,一时间,众人噤声,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面上皆露出了惊骇之色。
而玉侍君和宋若林也正在此列, 两人的表情和众人不同,他们面色发白,表情紧绷, 却是实实在在的后悔恐惧。
他们后悔于, 自己这趟着实不该出来, 竟白白淌了趟浑水。又恐惧于,犯下祸事的是宋文筝,家主若狠心迁怒,那他们……
该死的宋文筝!该死的该死的!!
就在气氛一片冷凝, 粗壮婆子们个个开始蠢蠢欲动时,宋文筝腾然又抬头, 她面上的表情很平静,没有如旁边青柳般大哭大闹, 只那双剔透眼珠里, 再不是以往温软, 反而透露出几分阴郁血色。
她开口,这次不再是解释,而是一字一句的问话;
“母亲,你想杀了我。”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平静直述的陈述句。
宋清沉扭头与她对视,目光中,满是高高在上的权威感;
“有何不可,我是你母亲,身体发肤受之于母,如今我不过是让你还回来罢了,谁敢有异议!”
宋文筝轻轻阖了阖眼,面色看上去颓废受伤,但内里大脑却在疯狂运转,她在搜刮思路,拖延时间。
她本来想着,不管心里恶不恶心,她面上先摆出一副孺慕之态,不求其它,只求能拖点时间便好。
可是,宋清沉的冷酷真的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太狠了,狠的让人无从下手。
宋清沉说的这段话,若放在21世纪,那真的是网上一挂,就能立马引起万千网民口笔诛伐,大呼荒唐,可在这个世道,在这个孝比天大的国度,宋清沉说的这些话,倒还真让人无从反驳。
她不跟你讲证据,不跟你摆道理,就干脆直接的以孝压人,身为小辈儿,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母亲,那你就不怕,有人将这件事告到官府,治你个草菅人命之罪吗!”
她又开口,这次彻底放弃掉了温情之路,转而改为威胁;
“儿女有错,那失手打死,情理之中,可我若没错呢!!母亲你别忘了,我宋文筝除了是你宋家子息,可还是拥有良藉的雍城子民,我不是你的奴才,若我无罪无责,你贸然打死我,你以为,你便能将这桩人命撇干净吗!”
她的声音由低渐高,一双漫有血色的眼珠恶狠狠盯着对面宋清沉,这一刻,两人不像是血脉相连的母女,反倒像多年宿怨的仇人,剑拔弩张。
而宋清沉对于这种反抗简直怒极,毫不犹豫的,伸手又是一巴掌,眉目中的狠色又浓重了些;
“小兔崽子,敢威胁我!”
她弯腰,伸出两根指头捏住宋文筝下巴,一字一句,冷酷极了;
“我说你有罪,那你就是有罪,我是宋家家主,难道还有人去质疑我说的话不成!!”
到了这会儿,宋清沉已经不在意这件事情的真真假假了,她此时更在意的是,一个庶女,一个需要仰她鼻息而活命的庶女,居然开始反抗于她——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面前这个逆女必须死,她必须死!!
她宋清沉是一家之主,在这个家中,没有人可以反抗她。
没有人!!
宋文筝忍着那几乎能捏碎她下巴的力道与她对视,不闪不避;
“宋家主好大的威风,难道你从商多年,生意场上就没有什么势均力敌的对手吗!难道你不怕那些对手寻根摸底,捏着这个把柄把你送进牢狱吗!!”
“难道脑子清醒着将案子查清楚,对于你而言就那么难吗!难道你除了暴怒之中被人利用,就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吗!!”
“混账!混账!”
宋清沉被气的暴跳如雷,一时间也忘了什么杖毙不杖毙的,竟不顾脸面的拳打脚踢起来。
而这边压制宋文筝的两个婆子见家主如此疯狂,也不由对视一眼,悄悄摸摸的松开了手上力道。
夭寿哟,家主的动作如此大,都不小心踢到她们两个好几脚了,真是痛死了。
而就在这种时刻,在这种宋家主尽情踢打,发泄情绪,宋主君一行冷眼旁观,幸灾乐祸,两个婆子悄悄松手,暗暗揣测着,反正宋文筝身为小辈儿也不敢反抗,她们就偷下懒,躲下痛,等宋家主踢打够了,她们再老老实实的将劲儿使回来,如此想来,也是没什么纰漏……
然而,宋文筝却猛然动了,她以极快的速度挣脱两个婆子越来越松的挟桎,然后在所有人的惊呼中,一手拔下宋清沉头上金簪,紧紧勒住脖颈,然后将手中簪尖对准了她脖颈的大动脉。
“都别动,否则——”
回应宋文筝的是铺天盖地的尖叫和怒斥。
“宋文筝,你敢!”
“贱人,快放开家主!”
“快来人啊,救人,快救人!”
甚至就连刚被两个婆子松开的青柳,都眨眨眼,一脸懵,显然是对眼前场景惊讶极了。
没人安静听话,宋文筝额头青筋鼓了鼓,然后一咬牙——
“啊——”一声惨叫划破人群,四边周围终于安静下来,一个个眼里带着惊骇,鸦雀无声。
只剩下胳膊被刺穿的宋清沉五官扭曲,怒气滔天。
“你,你竟敢伤我!”
她目眦欲裂,痛得五官都变了形。
而宋文筝则冷着脸,一手勒着她的脖颈,手中簪尖又往动脉上凑了凑,声音同样冷的吓人;
“为何不敢!你都要杀我了,我为何还要和你扮演孝子贤孙!”
宋清沉痛的整条手臂都在发抖,表情扭曲的不成人样;
“我可是你母亲!你个畜生——”
“呵!”宋文筝一嗤,然后目光轻轻扫了眼暴怒的宋清沉,眉梢眼角,皆是嘲讽;
“我的母亲,咱们彼此彼此。”
“这世上的畜生都知道不食子,而像你这样的人,却能够张口就杀死自己的女儿——我若是畜生,你又是什么呢?”
“应该就是畜生不如吧!!”
她轻飘飘的说完这句话,已经懒得再浪费口舌,眼见宋清沉颤抖着嘴唇还想再说什么,她干脆将簪尖下压,直接让尖头刺破了一点肌肤,然后不出所料的,宋清沉终于僵硬的安静了。
看着四周个个眼珠子要脱眶,但却诡异安静的氛围,宋文筝终于轻呼了口气,然后再一次狠狠咬下嘴巴里的软肉。
她快坚持不住了。
身体上的疼痛愈来愈烈,手臂也颤抖的快握不住金簪,她知道,若雪雁再不快点将救兵搬回来,那她所剩下的也就只有两条路了。
要么,杀了宋清沉,死了也得找个人垫背。
要么,力气耗尽,被宋清沉发觉反杀,然后……
她选第一个。
握着簪子的手又紧了紧,宋文筝在这一刻也彻底下定了决心。
她不想死,可若一定要死,那她便拉了宋清沉这个狗东西给她陪葬。
她得给自己陪葬!!
虽然,美好的生命终止在这儿,心里头真的真的很遗憾。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体验过,她不曾走过名山大川,没有尝过各味美食,也没有体会过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舒心日子,更甚至,她才刚刚下定决心,还没来得及和老板表白……
怎么能不遗憾!
可若真的选无可选,退无可退,那她就只能选择这条路了。
反正她就是老实赴死,那死后的名声也是苟合私通,秽乱后院,既如此,虱子多了不怕咬,她也不怕这么肮脏的名声后面,再加一个手刃亲母了。
下地狱吧,大家都一块儿下地狱吧!
时间一点一点的滴答过去,周围众人也由刚开始的胆寒若噤,而逐渐变得嗡嗡闹闹;
“宋文筝,你先放了家主,家主的手臂已经受伤了,再不治疗,恐留下后症。”
“宋文筝,家主可是你母亲,是给了你生命的母亲,你如此作为,不仁不孝,若传出去,是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宋文筝——”
宋文筝被吵的眸色昏沉,头痛欲裂,她想让众人闭嘴,可此时此刻的她,体力也己经是强末之弓,她已经没有体力再呵斥,她要坚持不住了,甚至就连再咬一口血肉模糊的嘴巴,也无法让她保持清醒,她知道,她的极限到了。
握住簪子的手掌,在宋清沉的惨叫中逐渐收紧,收紧,眼看就要刺进动脉,酿成弑母惨剧,然而下一刻——
“宋文筝住手!”
一声急呵划破人群,宋文筝手指一顿,接着便下意识的抬头望去,才刚来及看见面前人堆朝两边分开,手底下被压制很久的宋清沉便趁机一矮身,或许也是生死之间的爆发,她速度极快,在一矮身躲过致命危机后,便迅速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一下子夺过宋文筝手中金簪,然后携着滔天怒火,一边暴呵“畜生,你去死吧!”一边将手中金簪狠狠的向宋文筝脖颈刺去。
此时此刻,宋文筝的身体早已筋疲力尽,她的眼睛能看到危险的逼近,可她躲不开,所以她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只簪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
“嘭!”的一声,宋清沉的身子连带着那根金簪全都斜飞了出去,撞歪瓶瓶罐罐一大片,而这边脱力正在往后歪的宋文筝,也伴随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缓缓倒进了一个带着些酒味的怀抱里。
第34章 铁面无私的老族长
拥着怀中彻底脱力的人, 沈玉姝心有余悸,眉头川峰几乎蹙成了大疙瘩。
他简直不敢想。
若他刚刚晚进来一会儿, 那会发生什么?
子女弑母是什么罪?
那是要上剐刑的!
还好还好,还好他没有犹豫的来了,还好一切尚来得及,还好……
心中庆幸被尖叫打断,那边的宋家众人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家主,家主,家主你快醒醒,家主——”
“天呐, 快去请大夫, 快点去啊!”
“家主, 家主——”
闹闹哄哄间,也就只有宋主君抽出空来,双眼紧盯着这边两人, 咬牙切齿, 眉眼怨恨;
“沈家主,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宋家与你无怨无仇,你何至于下此毒手,如此伤害我家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