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这种小事情,南风就可以搞得定。但这个项目一直是我亲自跟着的,爸妈也很重视,我便亲自和他见面商量。
之前通过两次电话,但没见过面。
他五点钟准时进入我的办公室,很有礼貌的介绍了自己,并把他总结的一些资料放在我的桌上,恭谨的垂手站在桌前,等待我的决策。
这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瘦削的脸型,额头很宽,眼睛狭长,眼尾略微上挑,目光清亮而专注,落在我手里的文件上,一直不敢抬头看我。
资料做的很全面,我找到几个问题所在点问他,全部对答如流、不卑不亢,显然对于项目有着足够的了解,也是真的上了心的,而且能力出众,愿意用他的能力服务和回报社会。
这让我对他好感倍增,想试着培养培养,以后能进公司的话,没准儿会成为一名不错的员工。
小伙子知识渊博、谈吐不俗,很多观点非常超前和大胆,真是棵不错的苗子。
这一聊就忘了时间,结束时已经快七点。
我想要请他吃饭,被他礼貌的婉拒了,说晚上系里还有活动,不能请假。
本来我是好心解决他的晚饭问题,自然不会为难他,便放他走了。
他来自贫苦山区,却从不妄自菲薄,努力上进,性格坚毅。
这种大学生多数比较清高,由于还没有清楚的意识到资本在他未来生涯中起到的重要作用,不愿同资本为伍,暂时可以理解。
人总是要经历过现实的摔打,才会知道曾经错过什么。
也往往是这种错过和遗憾,成为那些愿意并有能力向上爬的人最终登顶的源泉。
收拾好东西想要回家,却不想在公司门口看到周时予。
这个季节是一年当中最冷的,他没有坐在车里,也没有进入公司大堂,甚至没有告诉我他会过来。
此时的他靠在车门上,也不知等了多久,看上去身体有些僵硬。
“我来接你回家,苏苏。”周时予艰难的活动着身体,发青的嘴唇做了很大的努力才发出声音。
眼睛是他身体唯一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器官,他转动着眼珠,漆黑的眸中涌起浓浓的期盼。
西风见状撇撇嘴,给我做了个口型,“苦肉计。”
我掩唇轻笑,小姑娘挺腹黑的,“等了很久吗?”
“没,公司有点事耽搁了,经过这里,看到你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就想试着等一等。没想到,真给我等着了。上我的车吧,一直暖着呢。”
暖着却要在车外等,还真是苦肉计。
“周总您回去吧,我们还没有吃晚饭,约好了去吃火锅呢。人我们会照顾好,不劳您大驾了,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南风不客气的开口赶人,还特别不耐烦的抬高手臂抖了抖。
最近周南二人像斗鸡似的,见面就要掐。
这话说的多不尊重人啊,周时予再不是人,也还是小有名气的老板,哪里受得了被人如此轻视。
我以为周时予会生气的摔上车门离开,不料他想也不想的就说道,“我也没吃呢,不知有没有请几位美女共进晚餐的幸运呢?”
这是就坡上驴了?
他笔直的站着,身上披着橘红色的灯光,笑意浅浅淡淡,眸中闪着渔火样的微光。
二风都一脸莫名的看向我,等着我的决定。
“想来就跟着,不差你一只碗一双筷子。”去就去吧,不想因为他一个人的突然出现,而破坏之前就决定好的事情。
餐位是南风定的,一个平民化的火锅自助,味道好,菜的品类也全,一到晚上人特别多,热热闹闹的,氛围很好,之前来过一次,我便念念不忘。
两位姑娘对于周时予的加入极度不满,进进出出的把我需要的东西备齐。
自助嘛,想吃什么自己拿,我们三个人的面前食物堆成一座小山。
反观周时予那边,冷清的连双筷子都没有。
周时予显然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什么都不懂,端着身份又不肯问服务生,学着二风的样子,来来回回跑了三四次才拿着筷子和调好的蘸料回来。
二风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把某人贬低的一文不值,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渣男。
周时予听到也装作没有听到的全盘忽略,忍辱负重的坐在我旁边安静的吃东西,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快被人骂死了还笑得出来,也吃得下去,承受能力不一般,怪不得上辈子吞了叶家。
餐厅的空间非常大,不时有小孩子跑来跑去,开心的笑着,慈爱的妈妈跟在后边小心的提醒着注意安全,格外具有人间烟火气。
这让我的心情非常美丽,便顺口问了一句,“你很开心?”
周时予点点头,将刚涮好的羊肉夹出来想要放在我碗里,见我一直盯着他,筷子转了方向,放在自己面前的食碟中。
“苏苏,我们这样坐在一起吃饭,让我想起你上大学那年在你学校门口吃火锅的情景,突然有了一种我们还是在谈恋爱的错觉。”
说这话时,他很温柔的侧脸看向我,眼睛里有些遥远的东西在点点聚拢。
我特别不适的打了个冷战,赶紧把注意力放在南风刚帮我涮好的青菜上。
这确实是他的错觉,简直就是错到不能再错。
把路都走绝了,又来和我玩儿怀旧,这人脑回路一定是不正常。
前一天的夜里还在和妹妹怀念旧时光的人,转而就和我话当初,精神不正常已经进化为无药可救。
只是我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他怎么有脸提当年!
这家店是远近有名的网红打卡地,好多年轻的女孩子都在晒自拍。
南风和西风这会像亲姐妹似的靠在一起拍照片,然后编辑发圈,笑得像小傻子一样,玩儿的不亦乐乎。
第83章 结束了
南风和西风这会像两只小鸡崽似的靠在一起拍照片,然后编辑发圈,笑得像小傻子一样,玩儿的不亦乐乎。
怎么看这两位也不像是刚刚认识,反倒仿佛是两位相识已久的好朋友,互相之间很有默契,特别的稔熟。
我也是女孩子啊,是公司老总这个沉重的职位,让我不得不严肃起面孔,装得老成持重。实际内心里,我也是和她们一样爱玩爱闹的年纪,和她们一样拥有一颗爱玩爱闹的心。
此时见她们玩儿的开心,也来了兴致,取景餐厅布置和菜品区拍了几张图,发了个朋友圈。
刚发出去不到五分钟,周时予的手机开始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他看眼手机屏幕,眉头高高的蹙起,不耐烦的把手机扣过去,让它自己响着玩儿。
大概响了七八次以后,终于停止,改为我的手机来电。
是那个给我发消息的陌生号码,懒得看,直接按静音扔在一边。
稍后,周时予拿起手机看了一会儿,笑得讳莫如深,突然凑近我,神秘兮兮的说,“苏苏,你把我拍得很帅。”
我一惊,什么时候拍他了?
特么地,我就是拍条流浪狗,别人还能夸我有爱心。我拍他,自找恶心不成!
“你看错了吧,我没有拍你。”
周时予也不生气,拿着手机朝我挥了挥,页面赫然是我刚发完没有多久的动态。
连忙打开朋友圈,发现发出去的六张照片中,其中一张带着周时予的侧脸,另一张只有他一只手臂,昂贵的腕表翼翼闪光。
居然没有发现他入镜了,可见此人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可有可无。
“手误,抱歉,我现在删除重拍。”
“不要,”他摇着头,按住我已经选择删除的手,语气轻快,“留着,多好看呢。”
说完,他爱不释手的用拇指轻轻抚摸手机屏幕,眸中满是柔情。
可能是害怕我真的删除吧,他自己截了个图保存。
那几张照片拍的不错,删了可惜,周时予入镜纯属意外。
一张照片而已,既然当事人同意,我就没有多想。留着呗,挺好看的。
当然,照片中取景时取到周时予的侧脸,确实是我的失误,道歉是应该的。
突然就明白了孟夏不断给我打电话的原因,想必给周时予打电话的人也是她。
她一定是看到周时予出现在我的朋友圈中,一时无法接受,便找周时予要说法。
周时予不肯接电话,又改为骚扰我。
醋劲儿还挺大。
但凡沾上周时予的边,我都得倒霉,我和他现在真是八字不合。
后边的饭吃的有点沉闷,好好的一次小聚会,就这么被我破坏了。
吃过饭,西风开车把南风送回她的住处,再带着我回明月湾。
进了别墅院子,我刚下车,一眼就见到周时予站在入门处的台阶上,长身玉立的。
“干嘛?”我纳闷的问他。
门神似的在家门口杵着,大冷天的不进去,不是有病吗。
他又笑笑,眸中光点跳跃,“我在等你一起回家。”
我自己不会进家门的吗,要你等?当年我想你等的时候干嘛去了?
亡羊补牢,为时太晚。
绕过他我径直踏上台阶,他也不生气,好脾气的抢先一步按开密码打开门,绅士的等我先进。
我也没客气,抬步就走了进去。
刚换上一只鞋,突然发觉屋子里弥漫着很浓的油漆味道。
家里怎么会有油漆?难道这就是周时予一整晚异样的原因?
“孟夏,你在做什么?”
西风一声怒喝,我方才看到孟夏手上拎着一只红色的铁桶,蹲在二楼主卧旁边的房间门口,满眼怨毒的盯着我,仿佛一只呲着獠牙的厉鬼。
铁桶口还在不断的滴落大红色的油漆,孟夏的脸上手上身体上都沾上红漆,模样可怖,像蛰伏在暗夜里的魔鬼。
好好的一个家,看上去却如同大型凶杀案现场。
两辈子啊,我都没有见过甚至从没有想到过,会发生这一幕。
孟夏听了西风的问话,阴测测的笑,那张脸丑的无法形容,“没干什么呀,就是给他们未出世的孩子装饰一下房间,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我。”
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她身后的那个房间是结婚时早就说好留给宝宝的,里边放着我给宝宝准备的衣服和玩具,最近周时予也往里边添了不少,还在一面墙壁上打造了照片墙,用来张贴宝贝出生以后不同阶段的照片。
她不是......
我头皮一紧,抬脚就踏上楼梯,想要冲上去看看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虽说离婚势在必行,我的小九月以后不可能住在这里,就是里边准备好的东西,也会在离婚后搬走。
但这不意味着谁有权力进行破坏。
我含着一腔怒火和对未知现状的恐惧走上楼梯,西风眼疾手快的追上来稳稳的扶住我,带着我走向二楼。
路过孟夏的身边,她只诘诘的笑,并不阻拦。自己却跌坐在地上,油漆桶的开口朝着她的腿,成汨的油漆滴在她的腿上,看起来触目惊心,分外可怖。
推开次卧的门,眼前一幕,令我的心狠狠一缩,眼睛登时红了。
本应宽敞明亮的房间里,所有的家具都被泼上红漆,就连装在包装袋里成套的小玩偶都无一幸免。
那面我费了很大心思装饰的墙壁,用红色的油漆写着诅咒之语,那个大大的死字和最后边的惊叹号,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房间的窗子紧紧关闭,空气中弥漫着油漆刺鼻的味道,呼吸之间,味道刺激的人双肋胀满,喉咙里又苦又紧。
所有属于九月的东西,全部被破坏殆尽。
我仿佛看到小小的九月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害怕的白着脸颊,哭得撕心裂肺。
幸好,幸好她没有看到,不然该有多么难过!
心在不断下沉,怒气在不断上升。
身体剧烈的颤抖,凉气不断的侵入骨髓,每个细胞都在愤怒的咆哮。
如果没有律法的束缚,我想我一定会亲手宰了她。
“九月,对不起,是妈妈对坏人太过宽容,才让这一幕发生,是妈妈的错。”
周时予站在我身后,也是被眼前的一切惊得瞠目结舌。
“夏夏,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儿的东西被毁,做为亲生父亲,他就问了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
试问,这样的人他配作父亲吗?
现实是他不仅是父亲,还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怒火猛然喷发,我突然回过头,狠狠的盯着周时予,来不及思考,右手已经挥了出去,用尽所有的力气,带着风。
啪的一声,周时予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
他嗫嚅着唇,看向我的目光之中,含着深深的悲哀和绝望。
因为他明白,三个月的约定,在今天,结束了。
第84章 息事宁人
周时予嗫嚅着唇,看向我的目光之中,含着深深的悲哀和绝望。
因为他明白,三个月的约定,在今天,结束了。
我和他三年的婚姻,在这一刻,结束了,没有缓期。
这意味着,我和他之间将永远无法和解。
西风气得小脸儿发青,把我送到楼下的沙发上坐稳,又回身跑向二楼,扯着还在房间门前失声狂笑的孟夏的头发,将她拎到我面前。
小姑娘力气大,动作也利落,孟夏几乎是被扯着头发从二楼拖下来,偌大的客厅上空飘荡着她凄厉的惨叫。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周父周母也来了,周母的手上还拎着一个保温桶,应该是做了什么好吃的,特地送过来。
她脸上的笑容刚刚扬起,张开的嘴里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无意识的退了一步。
她皱着鼻子,面色惨白的哆嗦着回身抓住周父的衣角,“老公,这,这,怎么了这是。”
孟夏被西风强按着跪在地上,右手仍然死死的拎住油漆桶,大红色的油漆从二楼一直滴到一楼客厅,空气中浓郁的味道令人闻之欲呕。
整个空间,变成一片可怕的鬼域。
我双眸发胀,鼻腔里火热,身体不住的颤抖。
“时予,这是怎么了。孟夏,你这个贱人,又做了什么?毁了我还不够,还要毁了我儿子吗?周正,你这个伪君子,骗了我半辈子,现在连儿子孙子都被你坑了,你这个人渣。唉哟我的大乖孙啊,你这是....孟夏,你个天杀的,有娘养没娘教的贱货,你怎么这么恶毒?”
周父紧绷着脸,羞愤却无奈的承受着来自老婆的咒骂。那张总是意气风发的脸,抽得像枚苦核桃。
谁让他管不住自己要犯错呢?该啊。
周时予站在我身后,我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但不管他什么样,今天,我一定要孟夏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