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知道她想问什么。
“你不会因为喜欢,对她做什么的,对吗?”他甚至在警告她,还让人给她用了药。
那药吃了就说不出话了,但只要解药她就可以开口,可是他没有给她机会,她一直都知道府里养了很多能人异士。
可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在她身上用上这些手段。
十七再也不能说话了,起因是她发现,那位专门给主子配药的人用错了药,所以她已经哑了。
他对那位姑娘不可谓不用心,一点点小事都顾虑到了。
只要那姑娘出了一点差池,她永远是被问责的,有时候还处罚,若不是那姑娘求情,她大概真的要死了。
从未有哪一刻,她比现在看得更清楚。
也从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更心碎。
只有在梦里,她才可以流着泪说一句:“喜欢一个人好痛啊,晚意,为什么只是喜欢就这样呢?”
为什么她的喜欢这么难呢?
他给了她希望,又彻底碾碎了它。
“那就不要喜欢他了。”这话,虞晚意对很多人都说过。
因为是虐文女主,她们注定了要遭受苦难,才能捧着破碎的心艰难的走到男主面前。
十七:“我可以吗?”
虞晚意:“你可以。”
十七努力笑着:“我会努力。”
这摇摇欲坠、破碎的模样,她也见过好多次了,虞晚意沉默,“休息一会。”
她始终守着十七。
看着十七一日比一日沉默,到最后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因为那一次,小王爷被下了药,醒来以后发现了十七大怒,要杀了她。
可是他不知道,是他抓住了十七,不让她走,而十七也无法说出事实。
她只能用悲伤的眼神望着他。
最后,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离开了这间房。
“晚意,你在就好了。”
受过严厉处罚之后,十七低声喃喃。
可是,也是那一天起,忽然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睁开眼隐约朦胧间,她看到了一道身影。
十七以为看错了:“晚……意?”
她无声问着,呕哑嘶沥。
“是我。”
当虞晚意发现,她不再被隔离在另一个时空里,能够出现时,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找到十七再简单不过了。
人奄奄一息的躺着,喊着她的名字。
虞晚意想要带一个人离开真的很容易,这被誉为危机四伏的王府,她也能如入无人之境。
她只是给十七上了药。
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哭,十七抱住了虞晚意,呜呜哭着,可惜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呜呜哑声,凄厉难闻,可是虞晚意毫不在意,只是说:“我都知道。”
只是这一句,十七哭得更惨烈了。
所以她忽视了为什么虞晚意会存在,为什么现实里的虞晚意和她如此合拍,她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有虞晚意太好了。
她一直抱着没有放手,生怕下一刻虞晚意就化为了幻影。
哪怕是梦,是假的,也没关系。
至少,她不是什么都没有。
可是等她醒后,才恍然,她好像一直抱住什么,陡然间看清了那张熟悉的面容,十七的手竟不知是该放还是紧一点。
……所以这一切不是梦吗?
晚意为什么会存在和出现呢?她从前希冀了好久都没有的人,为什么会出现?
“就当做是,天听见了你的心愿。”虞晚意知道,从前的十七问过无数次,她会不会是真的,她要是真的就好了。
她问:“所以,你要和我离开这里吗?”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受伤悲伤的地方……从前的十七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主子,所有人都说她的命是主子的,暗卫不能离开主人。
可是,晚意告诉她,她是她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她只是她自己的,没有人是她的主人。
她留在这里,除了碍了主子的眼,还有什么用处,现在他要恨死她了,那天晚上她明明拒绝了,可是没有用。
她真的不懂,也是真的很难受。
从前的晚意问过她要不要离开王府,她当时不知道,现在晚意出现了,想要带她走,她好像已经没有留恋的理由了。
她把手放到了虞晚意的手里。
——带我走。
第10章
在王府的这些年足够偿还了。
虞晚意给了她一颗假死药,十七疑惑,没有多问,虞晚意告诉她:“以后这个世上就没有暗卫十七了。”
她花了一些时间做了假死药,以防真的用到。
虞晚意做的药,见效很快,小王爷很快得知十七受罚遭不住去了,淡淡说:“那就葬了。”
似乎没有任何留恋。
十七的离世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第二天本该是他大婚的日子,可是那一天他总在恍惚,开口的十七,只到一半,他的王妃疑惑的看向他,他只说没什么,一个故人去了。
王妃比划着:很重要的人吗?
他说:“不重要。”
他只是在十七死后时常想起她而已。
以至于,大婚当天都没有心情,他说:“你先歇息。”
只是后来,他突然发现他的王妃和在他失明之后照顾他的人,有些不同,小王爷迟疑,为什么之前没有怀疑。
他的有心试探,却迎来了她疑惑的眼神。
他忽然想起了十七那时问过他的——主子,如果救你的……另有其人呢?
如果另有其人,不会的,怎么可能是——
但,真的不可能吗?
他竟然不确定。
因为他从来没听过那个姑娘说过一句话,后来醒来见到的是他的王妃,同样的不能说话,同样的照料他,所以他没有怀疑,把她带回了京都,要娶她。
可是如果真正救他的,真的不是眼前这个人呢?
小王爷慌了一瞬,不会的,不会的。
在他的有心查证之下,发现了端倪,也知道了真相了,他的王妃只是机缘巧合救的他,但并不是之前那段时光照料他的人,真正救他的人是——十七。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了真相。
可是,十七已经死了。
小王爷突然悲恸欲绝。
太迟了……
离开王府的那一天,天空很晴朗,十七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虞晚意。
她们安顿在一个小庭院里。
虞晚意花费了一些银钱,买下了这座庭院:“你不是说,想住在这样的院落里吗?”
她打探过了,这一处很符合十七在梦里和她说过的,要一处不大不小的庭院,能够种菜,也能够在秋天里荡秋千,外边是袅袅炊烟,可以人来人往,就像是全天下的人一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这处的邻里和睦,友善和蔼,很不错。
十七恍惚,梦里幻想过的生活,晚意给她了。
从来没人为她做过什么。
所以她无声的问:“为什么?”
虞晚意眼神坦荡:“只是想做而已。”
十七沉默:“我不明白。”
虞晚意:“也不用明白。”
离开之前,虞晚意曾问过新人生,想取个什么样的名字,那时,十七沉默,最后在她手心里写下:虞十七。
她和她姓,十七……再也不是暗卫十七了,是虞姓十七,她是个自由人,不再归属于任何人。
十七,只是虞十七。
虞晚意给她一个新的身份,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可她确确实实是一个普通人虞十七,有了身份,父母是早亡的虞家人,她是他们的女儿,她和晚意是姐妹。
晚意是姐姐。
在她们安定之后,虞晚意为她治嗓子,用了很多药,哪怕过程会疼痛,可她始终不觉得痛。
虞晚意会在事后给她一些糖丸,还说:“药挺苦的,吃点甜的。”
虞十七写:不苦。
跟从前的苦比起来,这点算什么呢。
虞晚意为她治了好久,三个月她的嗓子才有了好转,那一天她能隐约发出了声音,只是不太清晰,可是她还是很努力的说着。
虞晚意在调药:“看来是有用的,你不用急着说话。”
虞十七拉住了她的衣袖,虞晚意还让她不要急,她只是很用力的望着她,很急切的说着,无声到有声的说着——
虞晚意眼里都是笑意。
虞十七说:“……姐……姐……”
“姐姐……”
虞晚意愣住了。
虞十七说:“姐、姐。”
她也曾做梦,想要有一个姐姐,后来她就真的在梦里有了一个姐姐,再后来,姐姐来到了她的生活里,见到了满身是伤的她。
她奄奄一息。
姐姐把她养活了。
现在,她彻底从过往里挣脱出来了,也会微微笑着和人说了。
她就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如今,她和姐姐生活了八个年头了。
虞十七埋头摘菜,苦恼:“姐姐,今天也要吃白菜吗,可以不吃吗?”
虞晚意乜她:“不可以,吃肉也要吃菜,挑食可不行。”
其实,最初的那两年里,虞十七什么都吃,没有不喜欢的,后来她说不喜欢的可以不吃,虞十七开始挑食,再后来更挑了。
现在就更像个孩子了。
虞晚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姐姐带孩子的人生,尤其是迟来的逆生长的孩子。
虞十七振振有词:“可是少吃一顿,也不会怎么样嘛,我讨厌吃白菜。”
她已经会主动表达不喜欢了,姐姐和她说,不喜欢就要说出来,而不是偷偷消灭不喜欢的白菜。
她偷偷人道毁灭白菜的事被姐姐知道了,那段时间里,顿顿都是白菜,吃得她流泪。
她一点都不喜欢白菜。
她讨厌白菜。
虞晚意并不理会,虞十七就大声说:“姐姐,这顿不要白菜,好不好。”
虞晚意:“那你最爱的排骨没了。”
虞十七:!
她QAQ。
“那那……白菜还是可以商量的,只吃一点点?”她比划比划,是这么一点点。
虞晚意:“……最好是没有,对吧?”
虞十七乖巧点头:“对呀对呀。”
虞晚意看着她。
虞十七放大了一丢丢手指的距离:“那……多加一点点?”
虞晚意把一整根排骨推给她:“来,展示你的刀工,这排骨就交给你了。”
虞十七剁了它,然后用力剁了白菜,就差剁出花来了,看得虞晚意只想说,喜欢和不喜欢真的明显得不能更明显了。
但,总算不是最开始的那种——姐姐你不喜欢,我要不要宰了他?
她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把这个思想纠正过来,不喜欢不是要对方消失,不喜欢就只是不喜欢而已,有些事不能做的。
虞十七很失望:“哦。”
虞晚意:“你别这样。”
虞十七:“其实姐姐不喜欢,我真的可以做掉的。”
除了面对主子时虞十七会情绪多变,面对其他人她就很冷酷了,现在不一样了,她对着姐姐也会有情绪起伏,但这种情绪和面对主子不一样。
她那个时候很喜欢主子,现在她也很喜欢姐姐,可这两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姐姐说,对主子的喜欢是爱慕,想要成亲共度余生的那种,还会想要发生亲密的事,她对姐姐却不会有其他心思。
人的一生可以没有所爱之人,但一定不能没有姐姐。
焕发生机的虞十七,感觉从前的人生过得浑浑噩噩,却又没那么不堪,她确实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只是爱错了,可是喜欢是没错的,姐姐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她的喜欢。
姐姐说,喜欢很珍贵,遇到不懂珍惜的人,就要收回这份喜欢。
主子不是良人,她在收回了。
其实很长的时间里,她已经不会叫他主子了,更多是叫……小王爷。
当她真正对着小王爷心如止水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已经放下了。
那一天阳光同样很好,像是她离开王府那样好。
虞十七一身轻的笑:“真好。”
她放下了。
现在她已经能坦然的面对从前喜欢错一个人的事实了,也能云淡风轻的提起了。
某一天,她说:“姐姐,我好像不爱他了。”
虞晚意知道,她真的放下了,唯有放下才会这样。
她说:“我知道了。”
虞十七说:“姐姐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放下的吗?”
虞晚意洗耳恭听,虞十七恍惚了一瞬:“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放下的,就好像突然不喜欢了。”
“姐姐你从前跟我说过,不爱了是能体会到的,我那个时候还不理解,放下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哦,原来是这样啊。”
秋天里,虞十七和虞晚意在庭院里荡秋千,一晃一晃的,悠闲极了。
“现在想想,真的,很神奇。”
原来那么爱,以为不可割舍,可原来也并不是无法放下,只是时间过得还不够久。
当初再喜欢,现在也都不一样了。
她还记得那段时光里的痛,也能坦然提起来了,可是啊,也回不去了,她也不想回去了。
她忽然扭头问:“姐姐,你曾经爱过什么人吗?”
“像姐姐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和我一样吧。”
可是她好像从来也不见姐姐提过从前,但只要她问,姐姐也从来不瞒她,姐姐只是不爱提起从前。
姐姐为什么不爱提起呢?
虞晚意慢悠悠晃着秋千绳,天很柔和,她也慢慢想起了尘世里的些许往事,“有的。”
虞十七好奇:“那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普通人,也会和大多数人一样,有点小毛病,爱黏人,管我像管孩子一样,”虞晚意无奈,“但他从来不无理取闹,也不喜欢让我操心,不过要是受了委屈,只会自己暗中用委屈的眼神望着我。”
虞十七是第一次听姐姐提起,曾经的爱人,更好奇了:“那他……在哪?”
姐姐爱的人,为什么从来不来找姐姐?
虞晚意:“我不知道。”
她遇见他时,是很偶然的一世,那一世,家中指腹为婚,她对此可有可无,但他很高兴,他用了一辈子践行他的诺言,做到了非她不可。
“我和他的相遇只是茫茫人海里的一次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