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烬被她这话逗笑了,支使道:“去给我拿件干净的来。”
可怜姜厘屁股还没有坐下, 又颠颠给他去拿衣服。
两人合用一个衣柜,她的那边色彩鲜艳, 他的却是单调黑白灰,像是半边彩虹。
姜厘随手拿了一套灰白色的家居服扔给他。
“内裤也要一条,谢谢。”
身后声音悠哉道。
那么隐私的东西……
姜厘害羞,虎着脸说:“不给拿, 光着吧。”
李烬顿时半边眉挑起, 拖腔带调,“姜老师喜欢这种?”
“!”
姜厘败给了他的不要脸, 拉开抽屉,翘着兰花指捏起一条甩给他。
李老板也不计较她的服务态度,拿过套上。
床头柜上,姜厘正在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有信息进来。
她拿起来看了眼,顿时惊喜出声:“我的片酬到啦!”
“嗯?挣了多少钱?”李烬在旁边问,神色不见诧异。
姜厘脑袋‘咻’的扭了过来,眉眼间神采飞扬,十分嘚瑟:“八十万哦~”
“厉害。”李烬语气赞叹。
姜厘却是嘁了声,“寒碜我呢?你一个项目的利润随随随便都上千万了。”
她说着,手指划拉手机,说:“这笔钱我先还给你,剩下的,你再等等吧。”
手机界面跳转到转账,葱白的手忽然被一把握住了。
李烬:“还我干嘛?”
“那十亿啊。”姜厘说。
当时她说,这钱从她零花钱里预支,但是这人,像是忘了似的,每月都会给她打一笔丰厚的零花钱。
“那钱啊……就当是给我自己买个清净吧。”李烬捉着她的手捏了捏,说。
“啊?”
“好巧,我也不想被追债。”
姜厘忽然想起那天病房里,他问——
“我有什么好处?”
她给的答案就是这句。
“我不缺钱”,李烬又说,“八万,八十万,在我眼里都只是一个数字,但对你不一样,它是你的泉眼,可以想想,这笔钱怎么用,你才能不被金钱困扰。”
姜厘没说话,她不得不承认,那点微薄的自尊心被他看透且维护着。
有点难受,也有些庆幸。
忽的,她抬起头,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灿盈盈的问:“你最近有投什么项目吗?缺资金不?”
扑面而来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殷勤感,李烬却是面上闪过些惊讶,“想玩儿投资?不打算回舞团了?”
姜厘摇头,认真道:“我想挣钱。”
李烬沉吟一瞬,说:“然后呢?”
“挣很多钱,然后呢?”
他问得更直白了点。
姜厘一瞬间愣住了。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那个现实的世界里,她按部就班的读书,高考,上大学,读研,毕业后的规划也清晰,参加教招,给自己考个编制,成为一名有寒暑假的光荣教师。
但是,现在呢?
刚开始她被债务撵着跑,抱了个金大腿,没有了债务压力,欠的是她合法老公的。
而李烬的态度也鲜明,不需要她还这笔钱……
姜厘突然像是陷入了迷雾里,有些看不清方向。
“回来了半个多月,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聊一下”,李烬搂着她靠在床头,手握着她的小手把玩,“你回来,我很高兴,但是你还年轻,家庭可以是你的避风港,但不能成为把你困在这里面的牢笼,消磨你的热情。”
“无拘束做什么,挑你喜欢的,回去跳舞也好,继续拍戏也罢,不必有金钱压力,你我结婚,本来就是我占了便宜,霸占了你的青春,床头柜里给你放了张卡,用你的户头开的,当作是给你的创业资金,不是想投资项目?正好,下午有个项目投资会,感兴趣的话,就一起去听听?”
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他在带她找她想要的。
这是姜厘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经过岁月洗礼后的温柔与魅力。
像是温泉水,不冰不烫,温度正好。
吃过午饭,姜厘和李南星窝在沙发上吃水果,投影上播放着《熊出没》。
“哇!这个葡萄好甜!”姜厘突然惊叹一声。
李南星吃掉一颗草莓,转手拿了颗她说的葡萄扔进嘴里,牙齿咬破葡萄皮,顿时酸涩溢满唇齿。
姜厘嘿嘿笑着靠到沙发背上,一脸得逞。
李南星仓惶吐掉那葡萄,吃了好几颗甜草莓才压下嘴里的酸涩,小声控诉,“骗人。”
姜厘眼珠子一转,忽的正色,一脸殷殷切切的叮嘱他:“你要记住,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李南星沉默两秒,语气幽幽:“这是张无忌他娘临终前跟他说的。”
姜厘:“?”
这两个世界文化还是互通的???
真惊了!
李南星想起什么,忽的脸上飞起一抹雀跃,又努力装作沉稳,说:“站着别动,我去给你买橘子。”
姜厘倏地眼睛瞪圆了,余光扫过什么,立马大声控诉:“李烬!你儿子要给你当爹!!!”
李南星:“!!!”
不讲武德!
他僵着脖颈扭头,果然看见他爸拿着不知道个什么东西过来了。
立马起身,挪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
气不过,报复似的跟姜厘讲小话:“他把自己的热搜撤了,都没给你撤。”
话音刚落,脑袋上就被敲了一下。
他忿忿扭头,与那始作俑者对上了视线。
“说什么呢?”李烬语气平淡的问。
李南星捂着脑袋,愣了两秒才辩驳,“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要怎么处理,她自己说了算。”李烬教训一句,挨着快乐吃瓜的姜厘坐下。
“你拿台历做什么?”姜厘咬着颗车厘子问。
“我让人帮忙看了两个日期”,李烬说着,指了指被圈起来的两个,“一个七月,一个六月,都是宜婚丧嫁娶的,你看看喜欢哪个。”
姜厘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你还信这个?”
“跟你结婚,还是信一信比较好。”李烬坦言。
“为什么?白头偕老?”姜厘问。
“百年好合。”他说。
旁边李南星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迷惑、不解、辣眼睛。
老男人谈恋爱都是这么……腻歪的吗?
比乔乐心给他带的巧克力蛋糕还要腻。
“七月吧。”姜厘说。
于是,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人从口袋里掏出支笔,在那日期下写——
结婚。
突然有一瞬间,姜厘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很难去描述那一瞬的心悸。
紧抓,迸发。
她缓缓吐出口气,顾左右而言他的故意问:“李南星,你要不要当花童啊?”
那人立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蹦了起来。
“你过分了嗷!”
哪有他这么大的花童啊!
多丢脸啊!
李南星羞耻得脸颊发烫。
李烬却是笑了,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揶揄,道:“可以,吩咐人去给他做身礼服。”
“咦?”姜厘诧异,“你没给他做啊?”
她可是看见了,他自己的燕尾西装都挂那儿了!
“本来没给他安排位置,做什么礼服?”李烬笑道。
姜厘咋舌。
好爸爸啊。
“我不要!”李南星气道。
李烬淡淡应:“嗯。”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李南星却又没那么高兴。
有点失落,像是想矫情一下的,但是却被对方直接答应了。
看了眼时间,李烬提醒:“去换衣服,准备走了。”
“哦。”姜厘慢吞吞的起身。
“你们干什么去?”李南星连忙出声。
那语气,像是他俩出去吃好吃的不带他一样。
“见世面去!”姜厘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抬手拍拍他肩,“学习之路,任重而道远,你加油吧!”
说完,踩着拖鞋就往楼上跑。
李烬起身跟上。
李南星:“?”
夫妻俩换好衣服下来,就见一少年人端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件黑色西装,许是不习惯,不时地扯一下衬衣上的领结。
姜厘傻眼了,绕着他看了两圈,才问:“你穿成这样干嘛?”
李南星觑一眼她身上端庄的礼服裙和脖子上金灿灿的首饰,冷着张脸说:“我也要去。”
李烬西装革履,站在旁边没说话。
姜厘不解:“你去干嘛?”
“我年纪小,我也要去见世面!长见识!”李南星破罐子破摔,理直气壮道。
想把他撇下,他们出去玩儿?
没门儿!
姜厘十分优雅的揉揉耳朵,“去就去嘛,喊什么?”
李南星:“?”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第34章
项目投资会, 参加的人不少,放眼望去,都是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
在场多是男人,间或能看见几位女士的身影, 三三两两站在一处交谈, 言语间不难听出几分成年人的虚假恭维。
姜厘不觉得新奇, 反倒是有几分意兴阑珊, 扭头看一眼李南星, 这嚷嚷着也要来的小子,脸色可不怎么美妙啊。
有人一起煎熬着, 姜厘顿时心情豁然开朗了很多。
三人中,唯有李老板姿态游刃有余,能四两拨千斤的含笑回应对方的试探,也能接过项目者的名片, 身边白添再适时回礼一张。
分寸拿捏的刚好,不会让人觉得不近人情的冷漠,也断然不会让人生出好拿捏的错觉。
商场狐狸啊,这成年人的名利场, 才是他的主场。
姜厘有些羡慕的想。
活该他赚钱呢。
再反观自己,二十几年里, 好像缺了人情世故这门课,既不会应对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题,也不会主动去接近。
简单打过招呼后,李烬带着俩人在位置上坐下。
“真虚伪。”李南星在旁边小声嘟囔。
姜厘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旁边李烬轻飘的声音响起:“商人多道貌岸然, 尤其是男人, 难免还想要点脸面。”
姜厘声音幽幽:“……你这么说自己好吗?”
“我自认为,还不算无药可救。”李烬从善如流道。
姜厘喉间一哽, 无话辩驳。
也是。
换作别人,她刚穿来的那一巴掌,必定会遭到报复,但是李烬没有。
这人看着像绅士,温柔谦和,相处后又会发现,他性子里带着野性,像是夜里出没的狼,但经久之后,会感受到这狼骨子里的绅士温柔,不多,就一点,但也形成了一个闭环。
这是李烬。
姜厘恍然间,感觉像是回到了大学时期,被拉去充人头的讲座。
项目汇报一个接一个,左邻右舍或是听得津津有味,或是枯燥无味,从面上表情来看,都是能听懂的,但是姜厘就不一样了,昏昏欲睡。
忍了半个多小时,眼皮再次耷拉着要阖上时,姜厘想:她就悄悄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忽的,左手边的人戳了她一下。
有种被老师的粉笔头砸中的错觉,倏地清醒一瞬,脑子空白。
“隔壁有个拍卖会,你去看看吧。”李烬压低声音说,“白添在门口等着了,带你过去。”
姜厘不太感兴趣,“我又不买,看什么?”
她依附着他坐在这里,但从本质上来说,他们并不是一个层面上的。那些富豪可以一掷千金拍下一件东西,但她不行。
即便是这钱会从李烬账上划,买单的人也不是她。
“副卡在你钱包里,去吧?”李烬凑过来,小声交语两句。
姜厘轻轻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忽的台上一阵躁动,三个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的人冲了上来。
转瞬间,那个介绍项目的男大学生被揍倒在了地上,身体重重撞上了桌子。
“砰!”
实木桌倒向了第一排的投资商,不偏不倚,在姜厘脚边。
没碰到。
她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息间是他身上的午后松木香,莫名让人觉得踏实。
安保人员进来控场,把那疯狂揍人的男人拉了起来控住了。
“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们熬了几个月做的项目,你凭什么偷走!!!”那人衣服破了,面露凶光,嘴角的破皮愈发显得他癫狂的状态像是疯子。
但若不是被逼急了,谁想以这样不堪的一面示人?
姜厘心里狠狠一跳,忽的想起除夕夜的自己,在那些讨债人眼里,怕也是疯子吧。
她的手,无意识的抓住了那只温热的,干燥的。
“别怕,没事儿。”李烬回握着她,低声安抚。
不速之客的几人被拖拽出去,混乱的场面结束,尖锐声骤停,耳边噪白。
有人帮忙把桌子扶起。
那个几人口中的偷窃者,整整衣冠,抹去破相唇角的血,清清嗓子道:“抱歉,我的几个同学情绪失控了,我们……”
话还没说完,忽的一人,脚步匆匆的上台小声说了几句,眼看着要争辩,那人被拉了下去,下一个项目介绍者已经登台。
一场闹剧,姜厘心里有点堵,她侧头小声跟李烬说了句,“我出去一下。”
“去拍卖会?”李烬问。
姜厘含糊的点点头,起身离席。
一旁李南星,听得一知半解,见她起身猫着腰溜了,立马就要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