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多, 学生就多,网吧即便不如后世兴旺,也一定开了不少。
此人选择在警大对面的网吧联系被害人,应该有故意挑衅的意思在里面。
此人非常危险。
网吧的客人不仅仅有学校的大学生群体,还有周边的住户,范围广,数量大,且鱼龙混杂。
想在那里找到三个月前的某个客人, 如同在大海里寻找一滴水,难度可想而知。
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凝固了。
史沛然道:“算了, 这两桩案子往后放一放,郝家宜案耽搁不得, 我们重新分一下工。”
史沛然把十一个人分成了五组。
一组去津城, 跟进伪造身/份证案的后续调查,并根据该身份信息追查郝家宜的出国记录,掌握其行动轨迹。
一组追踪可疑的电话号码, 并访问其他邮局, 查找以曹思雅的名义发出的邮件记录。
一组去海关, 查找以曹思雅和西州男子的身份信息有关的进出口货物。
向驰和史沛然一组,继续与聂宏杰、梅若水等人周旋。
欧阳和宁安一组,去找与郝家宜关系密切的历史系老教授。
从会议室出来,刚走两步,就迎面遇到了梅若安, 他和一名戴眼镜、拿公文包的男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梅若安的视线迅速锁定欧阳, 两秒后才挪开, 和向驰对视。
他笑着说道:“向组长,我找你要我哥来了,这位是我哥的律师。”
向驰道:“抱歉啊若安,你哥与一桩谋杀案相关,还需要他配合我们调查。在这个阶段,你和他见不了面,但这位律师我可以替你安排一下。”
他的话说得漂亮,但不过是公事公办、履行程序而已。
梅若安当然不会领情,冷冷一笑,“那就谢谢了?”
向驰不动声色,“不客气,本职工作罢了。”
史沛然给身边的侦查员使了个眼色,那人主动上前,把律师带走了。
欧阳上前一步,“老梅,任务在身,失陪了。”
一干人与梅若安擦肩而过,将他晾在了那里。
……
欧阳上了副驾。
宁安启动车子,“梅若安也出来了,好像还在盯着咱们看。”
欧阳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宁安“啧”了一声,“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般。”
欧阳道:“人不就是这样吗?损害他利益的都是仇人!”
宁安正要附和一句,欧阳的电话响了。
她拿起电话,朝宁安挥了挥,“穆芸来电话了。”
宁安道:“想必是梅若安说什么了吧。”
欧阳接了起来……
“欧阳,下班了吗?”
“还没,在车上。”
“这么忙的吗?”
“嗯,这两天事情比较多,宁安也是,他现在在开车。”
宁安道:“穆芸你好。”
大概是害羞,他这个招呼打得非常官方。
穆芸道:“宁警官好。”
“宁哥,穆芸问你好呢。”欧阳传达了一下,解释道,“他在开车,我不方便把电话递过去,就这样吧。”
“这样就行了。”穆芸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谢谢欧阳。”
欧阳道:“客气什么,打电话有事吗?”
“确实有点事,我听梅若安说,你和向组长抓了梅若安的哥哥?”
“对,他跟你说的?”
“今天中午,他请我们吃了个饭,中间聊起过这事,周旭泽和黄鹤让我给你打个电话,说大家同学一场,别做太绝了,在社会上混,谁求不着谁啊。”
“你也这么想?”
“我没那么想,我给你打电话只是想问问你们忙不忙,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等忙完再说吧……所以,你打这通电话,还想通过我了解一下,宁安是不想理你,还是真的有事?”
“哈哈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可以理解,但你也要理解我们,有些忙就是帮不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
……
挂断电话,欧阳道:“穆芸很担心你。”
宁安道:“我理解,如果有空,我会多给她发几个信息的。”
他这个“理解”很善解人意。
欧阳很满意。
尽管是下班晚高峰,但因为郝家宜的老房子和警局距离不远,路上一点儿没堵,他们顺畅地抵达老胡同,找到了马剑锋说的老教授家。
老教授住在一个单独的四合院里。
欧阳敲响门环,很快就叫开了门。
这是一个中年女人,她警惕地问道:“你找谁?”
欧阳出示证件:“我们是霖江市瓷湖分局的警察,目前正在和京州市局联合办案,有些事情要请教范教授。”
中年女性吓了一跳,赶紧松开大门的门扇,“快请进吧。”
穿过回廊,二人到了正堂,稍坐片刻,老教授就从东次间出来了。
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穿着灰扑扑的对襟棉袄,一条洗的泛白的休闲裤,形象简朴,平易近人。
欧阳和宁安站起身,自我介绍了一番。
范教授在布艺沙发上坐下了,“我都听说了,你们找我所为何事?”
宁安道:“范教授,听说您和郝家宜关系不错?”
欧阳盯牢范教授的脸,后者坦然承认了他和郝家宜的关系,目光不闪躲,亦没有多余的小动作。
宁安又道:“范教授,郝家宜对您来说是很特别的学生对吗,为什么呢?”
“这……”范教授被问住了,“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因为住的近。她虽然没有学一行干一行,但做到了学一行爱一行。前些年,她经常来我家借书,或问些问题,时间久了,走动就勤了。”
宁安问:“她都看什么书,请教什么问题?”
范教授道:“很宽泛,她借正史的书,问的大多数是野史。”
欧阳插了一句,“她向您请教过琨城的历史吗?”
“这个……今年没聊过,去年……”范教授歪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好像是聊过,但琨城在历史上的地位不高,我已经忘了她的问题了。”
欧阳提醒道:“她是不是问,琨城的大凌山闹没闹过山匪?”
“哦……”范教授想起来了,“她问的就是这个问题,去年的事。我查了些资料,告诉她,山匪是闹过的,但问题不大,被当地政府镇压了,达不到记入史册的程度,当时掌管两安的总督……”
老教授教书育人一辈子,聊起历史滔滔不绝,把该总督的生平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欧阳想,大概就是老教授的肯定,以及地理杂志的介绍,让许建文极其团伙坚定了天坑里的宝藏。
那么,他们从这里得到的仅仅是一个印证吗?
耐着性子待老教授说完,她问道:“范教授,和您关系往来亲密的,除了郝家宜,还有其他人吗?”
范教授道:“嗐,我年纪大了,学生们都有工作和家庭,来往的也就少了。除了郝家宜,还有一个陈冰,他目前在国外,很少回来,但逢年过节都会打电话问候问候。”
陈冰。
欧阳和宁安对视一眼,总算有些眉目了。
欧阳问:“郝家宜和陈冰认识吗?”
范教授道:“认识,陈冰比郝家宜高两届,但他们是一个系的师兄妹,难免会有接触,前几年,他们还一起来看过我呢。”
欧阳挑了挑眉,“郝家宜和陈冰谈过恋爱吗?”
范教授“哈哈”一笑,“这就属于闲话了,我很少听那些。不过啊,有些闲话不想听也能听到。我听说郝家宜追求过陈冰,但陈冰早就和韦老的小女儿好上了,她来迟一步。”
就是说,陈冰拉郝家宜下水,郝家宜刻意地绑上了这位老教授。
但老教授一直被蒙在鼓里,或者,他的演技太高了,他根本就在这个犯罪团伙之中。
欧阳心中五味杂陈,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和宁安一起离开了范家。
从范家大门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欧阳摸了摸瘪瘪的肚皮,“无论如何都得吃饭了,我要饿死了。”
宁安也饿,早就等她这句话了,“你想吃什么,我来买。”
欧阳道:“吃碗面吧,热腾腾,有汤有水,还便捷卫生。”
她的话音刚落,宁安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说两句就挂了,喜气洋洋地说道:“向组长在饭店订了餐,让咱马上回去呢。”
在寒冷的春夜,在忙碌的工作之后,没有什么比一顿送到嘴边的可口的饭菜更能鼓舞人心的了。
欧阳上了驾驶座,“满血复活了,出发!”
二人赶到小会议室时,长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七菜一汤。
除了史沛然和向驰,丁维和市局的一位同事也回来了。
史沛然笑道:“来得好不然来得巧,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愁啊。”
欧阳走近了,眼睛亮了一下,“东北菜呀,我喜欢!”
向驰递过来一杯热咖啡,“馆子就在附近,锅包肉还很脆,你俩先喝口热的去去寒,然后再吃。”
史沛然促狭地朝向驰挤了挤眼睛,意思是,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向驰不为所动,非常自然地在欧阳身边坐下了,问道:“有收获吗?”
欧阳把情况介绍了一番。
向驰点点头,“可以想象,郝家宜的入行和陈冰脱不开干系。”
史沛然夹了块锅包肉:“一个负责收和寄,两口子负责销售,案子似乎没有想象的复杂嘛。”
他的意思是,韦莫言和戴少宁也许不在其中。
向驰摇头,“师哥忽略了一个细节。”
史沛然道:“什么细节?”
向驰道:“除了走私,他们必然还有一只规模不小的寻宝队,否则在大凌山,他们摆不出那样凶悍的架势。”
史沛然连连点头,“所以,范教授尽管不在犯罪分子的大船上,但实际上为犯罪分子提供了科学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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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先放了他
◎韦家出现的年轻人◎
锅包肉菜量大, 味道正宗,不太酸, 也不太甜,外酥里嫩,欧阳一连吃了两大块。
放下筷子,她说道:“如果范教授真不在贼船上,日后知道自己的好心被这样滥用,只怕要痛心疾首了吧。”
“是啊。”向驰见欧阳瞄了远处的炸蘑菇一眼,长臂一伸,便给她端了过来, “范教授我从小认识,做学问很认真, 为人谨慎周到,只有一个儿子, 如今在政府部门工作, 上贼船的可能性不大。”
“幸好我俩什么都没说,不然那么大岁数了,一旦出点什么事, 还得担责任。”宁安饿狠了, 就着酸菜炖排骨吃了大半碗米饭, “向组长,梅若水怎么样了?”
向驰道:“放了。”
放了?
欧阳、宁安和丁维一起抬起了头。
史沛然喝了口热水,对欧阳说道:“我考考你,为什么放了?宁安和丁维不许说。”
他想摸摸欧阳的底。
欧阳道:“梅若水这边只有崔大伟的证词,天青市居安县的文物造假一事还未得到证实。我们现在的重点实际上在韦竹君这边, 两个案子都很大, 如果既要、又要的话人手不足不说, 还容易让梅家全线收缩,反而适得其反。不如趁着对方来势汹汹,暂时放他们一放。”
说完,她舀了一勺酸菜,问道:“我猜得对吗?”
“不错。”史沛然竖起大拇指,对向驰说道,“难怪人一个法医,你非要弄专案组来。”
……
京州东区,梅若安的别墅。
兄弟俩相对而坐。
梅若水放下叉子,端起高脚杯抿了口红酒,“82年的就是不一样,好酒。”
梅若安道:“哥,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出国躲两天。”
梅若水微微一笑,“躲了,就做实了。你放心,他们找不到证据的。如果有证据,向驰不会放我出来。”
“这倒也是。”梅若安心里有事,用力过猛,刀子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他停下切肉的动作,又道:“向驰不简单,再加上欧阳,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梅若水问:“你不是喜欢那个小丫头吗?怎么,被向驰抢了?”
梅若安先是摇头,旋即又自嘲地笑了笑,“他没抢,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咱哥俩都没有美人缘。”梅若水遗憾地“啧”了一声,“钱花了一大堆,人一个没死,真特么废物。”
梅若安道:“美人就不想了。哥,我们把祸水东引,鬼爷会不会找我们麻烦,以后怎么办?”
梅若水“哈哈”一笑,“你放心,我问过了,他们不敢。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咱们要是出了事,他们也好不了。与其担心他们报复咱们,不如祈祷他们平安度过此关。”
梅若安拿起酒杯,在梅若水的杯子上撞了一下,“这倒也是,苏如兰的死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鬼爷即便气吐血,也只能咬牙咽了。”
“哈哈~你明白就好。”梅若水捏着酒杯一口干了。
……
京州东区,某个二进四合院内,一老一少正在棋室手谈。
白发老头落下了最后一枚白子,笑道:“年轻人,你输了。”
“您老还是这么老谋深算,晚辈输得心服口服。”年轻人一边捡棋子一边问,“再来一局吗?”
白发老头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见好就收吧。”
年轻人手上一顿,“您的意思是……”
白发老头起了身,坐到柔软的小羊皮沙发上,打个呵欠,闭上眼睛说道,“向驰已经查到郝家宜啦,再往上就是你陈叔叔了。”
年轻人一颗一颗地捡着棋子,“您希望我怎么做?”
白发老头道:“你陈叔叔改了国籍,他们奈何不得,我只是感慨一下罢了。”
年轻人道:“找到陈叔叔,等同于找到竹君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