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英很喜欢这件棉袄,可惜,她穿不上。
黎善从柜子里拿出热水瓶,里面还有半瓶温水,正好用来洗漱,黎善也不出去抢水龙头,就在宿舍里蹲在小阳台上刷牙。
方红星见她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干脆提议道:“今天厂里举办联谊会,年轻的未婚男女都可以去参加,你虽然和小苏定亲了,但也可以去跳跳舞,放松放松,也别总是背书了,快出去玩玩吧。”
“还是算了吧。”
黎善摇摇头,喝了口温水漱口:“部长举办这场联谊会的目的,是为了给厂里的为未婚男女们创造机会,我还是不去了,省的到时候引起什么误会。”
这倒是……
黎善现在的情况去联谊确实有些不适合。
于是又提议:“要不你和小苏出去逛逛去?”
“昨天就约好了。”
听黎善这么说,方红星这才不再问。
“准备去商场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留着结婚用。”
黎善洗漱完了,将热水瓶锁回柜子里,然后告别方红星,在张秀英回来之前,赶紧就出了门。
她生怕张秀英回来,非要穿她的棉袄。
结果到了女职工宿舍门口,就看见李琳站在苏卫清的旁边,正抱着胳膊跺脚。
“你可算来了。”
李琳一看见黎善就松了一口气:“张秀英还在宿舍么?”
“她出去借棉袄去了。”
听黎善这么一说,李琳扔下一句:“我回去送脸盆,你们等等我。”就赶紧跑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黎善问。
“刚到。”
苏卫清伸手将黎善腮边乱飞的发丝捋到她耳后,自己的耳朵却忍不住红了。
虽然再过两天就要结婚了。
但是苏卫清每次靠近黎善,还是会忍不住的怦然心动,脸上发烫。
“我们俩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苏卫清收回手,看着黎善的眼神里都泛着温柔的光。
黎善笑笑:“当然。”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气氛都跟着暧昧了起来。
只是这份暧昧很快被李琳打破,她一路狂奔着跑出来,气都有些喘不匀了,她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气,嘴里还念叨着:“这张秀英真是疯,在里面到处说我们坏话呢。”
“随她说吧。”
黎善叹了口气,张秀英的性格整个职工宿舍都知道。
早晚会因为这张嘴挨打。
李琳摇摇头:“我看她是死性不改,明年我一定要住出去,这种人在旁边,真叫人害怕。”
不知道什么时候,隐私就被当成笑谈传遍全厂了。
“你婚期定了?”黎善有些诧异地问。
“今天去定。”
说起自己的对象,李琳也不由露出娇羞的笑意来:“只希望尽快结婚吧。”
三个人一起出了药厂大门,黎善和苏卫清准备去商城,而李琳的目的地则是客运站,所以三个人出了大门就分道扬镳,黎善和苏卫清两个人去了邮政路,坐上了前往商场的公交车。
途中二人闲聊起了部门的事:“今天我们部门好几个单身男女都去参加了联谊会,我们处长亲自带队。”
“薛处长居然亲自带队?”黎善意外极了。
要知道,秘书处的薛处长和文部长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文部长爱玩爱闹,跟下面的普通干事都处的很好,而秘书处的处长却很严肃,平时不苟言笑,部门里的干事们都有些怕他。
“其实他批准单身同志们去参加联谊会,我都觉得挺意外。”
更别说亲自带队了。
黎善听了,反倒对这个薛处长的印象不错,显然,薛处长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鼓励办公室的单身男女赶紧找对象成家立业。
从药厂到商场,坐车需要十分钟。
距离不算远,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就到了。
白马县虽然是个县,但紧靠省城,所以商场的产品也都很丰富,甚至不少新鲜东西,连市里的商城都没有,所以到了年底,周边乡镇都喜欢到白马县来逛商城。
黎善和苏卫清一进商城,就目标明确的去了手表柜台。
结婚三大件,缝纫机黎善不会用,自行车也不需要,因为他们结了婚也住在厂里,而且苏维民两口子本身就有自行车,他们需要的时候,直接拿来用就行了,最后也就只剩下手表了。
黎善没有手表,苏卫清用的是苏维民以前的旧手表。
小两口到了手表柜台,一个掏钱,一个拿票,直接定下了一男一女两块表,都是海市牌的。
一块就要一百多。
小两口眼都不眨的直接拿了两块表,当场就戴在了手腕上。
平时趾高气昂的售货员,遇到这么豪横的客户也是满脸笑容。
用她们的话说:“我们不是脾气坏,实在是有些顾客磨磨蹭蹭,嘴皮子都磨破了,就想要便宜点,但咱们这是哪儿,咱是国营单位,那肯定是不能便宜的。”
“黎善。”
就在两个人准备再去看看衣服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黎善回头,就看见张悦正站在两米开外,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张悦。”黎善一如从前那般,语气平和的跟张悦打招呼,顺带着看了看她周围,最终确认,没有看见贺堂的身影。
张悦走到黎善面前,目光黏在她手腕的表上:“我前几天去纺织厂找你了,结果你家却没人。”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纺织厂?”黎善蹙眉,有些不悦地瞪着张悦。
张悦不肯说,只继续问道:“你现在住在哪儿?”
“关你什么事?”
黎善拉着苏卫清就想绕过张悦离开。
结果张悦却又拦在了她的面前,满脸苍白地哀求道:“黎善,求你去看看贺堂吧,他病了,病的很严重。”
黎善直接给气笑了:“他贺堂生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认识他么?我跟他说过话么?张悦,你三番两次的跟我说贺堂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居心?”
“看见没有。”
黎善指了指苏卫清:“这是我丈夫,我已经结婚了。”
“不可能。”
张悦不相信:“我们才毕业多久,你怎么可能这么快结婚。”
“我不仅结婚了,我还考进了药厂,我是有正式工作的人,张悦,我不可能跟你们一起下乡,更不可能去看望贺堂。”
黎善回想起上一次看见贺堂,那乌云罩顶的倒霉相。
心下不由冷笑。
怕不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所以才让贺堂病倒。
可病倒了也没用,除非起不来身了,否则还是得下乡去。
说完,不管张悦什么表情,黎善拉着苏卫清就直奔二楼的服装区。
比起跟张悦浪费口舌,她更愿意来买件新棉袄,留着结了婚正月里给各位亲戚拜年的时候换着穿。
“黎,黎善同志,你跟那个女同志说……我们结婚了?”
苏卫清有些结巴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黎善这才发现,苏卫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红成了红苹果。
“是啊,我们快要结婚了。”
苏卫清仿佛鼓足勇气似的,低头看向黎善的眼睛,满是认真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黎善歪着头盘算了一下时间。
“要不今天?”
【📢作者有话说】
我的儿子们,今天在家吵死了。
我恨不得他们不放假,天天上学。
下午我奶奶突然打电话来告诉我,说我爷爷哭着闹着要回家,因为同病房住的那个老太太,今天闹的很厉害。
下午太阳照进病房,护士小姐姐捧着托盘来给她们吃药,太阳照在护士身上,在墙上照出了影子,托盘上有高有低的瓶子,那老太太非说护士小姐怀里抱着个孩子,闹着满病房的找孩子。
我爷爷本来就因为晕倒被吓到了,死活不肯再住院,非要闹着出院回家。
安抚了半天才安抚好了。
那老太太太吓人了,没病都得被吓出病来。
第28章 领证
◎“我们这就结婚了?”◎
“今, 今天?”
苏卫清直接懵了,他本就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谁曾想得到这样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黎善点点头。
掰着手指算时间:“你瞧, 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四了, 距离腊月二十八也只剩下四天了, 腊月二十六办事处就放假了,明天咱们还要上班,这样算算,是不是只有今天最合适?”
苏卫清不停地点头。
确实,这样一算,要想年前领结婚证,好像还真是今天最合适。
只不过:“你之前怎么不提醒我?”
他还傻乎乎地等着,直到被刚刚那个女同志一激, 才鼓起勇气提结婚证的事, 还有那个女同志嘴里的贺堂, 他早就从黎善口中听说,哪怕明知道不足为惧,可真当事情发生在眼前的时候, 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尤其那个女同志还说,贺堂病的很严重。
他还真挺怕黎善同志善心发作, 真要去探病。
黎善白了他一眼,嘟囔道:“这种事难道还要我催么?”
苏卫清一听,顿时笑的像个傻子, 连忙做自我检讨:“是我的错,我该主动些才是, 那咱们现在就回去拿户籍证明去办结婚证么?对了, 还要拍结婚照, 多拍几张,到时候咱们做一个大大的玻璃相框,将照片挂在房间里。”
虽然是临时决定,但苏卫清早已在心底演练过无数次。
苏卫清立刻有条不紊的将事情给安排好了:“咱们拿完户籍证明,就到国营饭店碰头,正好领了证去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
“好。”黎善点头。
两个人干脆商场也不逛了,直接扭头出了门。
“等咱们领了证再回商场来买衣服。”苏卫清看着商场的三层小楼,十分野心勃勃。
现在办事处发结婚证的同时,还会给一张新婚夫妻特有的结婚物资清单,上面会有一些新婚夫妻需要的生活物品,只需要拿那张清单来购买,就不需要票票,还会便宜不少。
属于国家给予新婚夫妻的优惠政策。
“那咱们得带够钱才行。”
黎善也不知道那单子里会有些什么项目,但她听说过会有大衣柜:“你房间里还有地方放大衣柜吧。”
“那肯定有。”
他房间里目前就一张床,放家具的地方早就准备好了。
之前一直上班,便将领证的事给耽搁了,罗玉秀倒是催过,只是每年到了年底,妇联都比其它部门要更忙些,再加上罗玉秀也不是那种指手画脚的人,将事情交给苏卫清后,便一心一意忙工作去了。
估计罗玉秀也没想到,苏卫清居然拖了这么久都没跟黎善领证。
“那咱们现在就出发。”黎善看着商场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野心勃勃。
这一刻,小两口的表情格外的有夫妻相。
商场在机械厂和药厂中间的位置,两个人不好坐一趟车,于是一个在马路这边坐车,一个则过了马路,到对面去坐车,很快,黎善的车到了。
隔着马路对苏卫清挥了挥手,黎善上了车,往机械厂的方向而去,苏卫清也在黎善离开后没一会儿,上了前往药厂的车。
黎善一路直奔机械厂职工大院。
年底了,不仅苏维民夫妻俩忙,张逐日也很忙。
张朝放了寒假,如今正在家里帮范琴打扫卫生,他是个孝顺孩子,之前两个哥哥在家的时候,家里擦玻璃洗被子啥的,活儿都给哥哥们干了,今年哥哥们不在家,他便主动扛起了家务的重担。
黎善到家的时候,他正穿着围裙,带着袖套,扛着长柄鸡毛掸子掸尘呢。
一年到头天花板的墙角也没擦过,织了不少蜘蛛网,张朝干的热火朝天,开门的时候头发上都沾了不少蜘蛛网。
看见黎善时,张朝一脸意外:“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白马县的厂子都是腊月二十六才放假,今天才小年夜呢,难道药厂小年夜没活动么?
“今天厂里开联谊相亲大会,你姐我都是有对象的人了,自然没办法参加,这不,正好有空,我打算跟苏卫清同志去把结婚证给领了。”黎善进了屋子,见里面乱糟糟的,相几桌子全被扛出来了,家里却很安静,显然只有张朝一个人在家。
黎善伸手为他将头发上蜘蛛网捻掉:“大舅和大舅妈不在家么?”
“我妈都快忙死了。”
张朝眼巴巴地看着黎善:“大姐,你们厂也是后天放假吧。”
他想吃大姐做的菜了。
“嗯,不仅白马县,整个宁省都是腊月二十六放假,怎么?”
“那你住回来呗?”张朝眼睛一亮,语气里满是期待:“这两天天气好,我今天给你把床上被子给洗了,正好后天回来睡。”
张朝的期待让黎善心里一暖。
不过:“还是别忙活了,我腊月二十八就结婚了,在家顶多住两晚。”
听到黎善再次提起结婚,张朝就有些不高兴:“大姐你才十八呢,结婚也太早了吧,我还想你在家里多留几年呢。”再说了:“我都没见过那个苏卫清,也不知道人怎么样。”
小男子汉张朝对自家大姐要嫁人这件事,十分不能接受,上次苏卫清来的时候,他正好去同学家玩,所以没碰上面,后来听说一号家宴那天苏卫清要去见爷爷,他又摩拳擦掌地等着,结果大人们说好了,为了防止孩子们捣乱,干脆一个都不带。
几个小的不带也就算了,可他张朝,都已经十四岁的大男人了,居然也不许去。
气的张朝还没见到苏卫清面儿呢,都对他印象不大好了。
“人还行,长得也不差。”
黎善拍拍张朝的肩膀,安抚道:“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哥儿几个嘛,要是他欺负我的话,你给我撑腰。”
“那肯定的,要是以后他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我,我叫上我的兄弟们狠狠地教训他。”张朝对着黎善扬了扬拳头。
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虽然个子比黎善高,但由于生长速度太快,那胳膊哪怕穿了棉袄,看起来依旧细溜溜的。
见他信誓旦旦的要保护姐姐,黎善心里又是感动又是觉得好笑:“你呀,有时间还不如多看看资料,等你高中毕业,就也能考药厂了。”
张朝的两个哥哥如今都下了乡,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进部队,张朝作为家里唯一留下的孩子,本身就不需要下乡,所以从现在开始备考的话,到时候肯定能稳稳当当地进药厂。
而且……
再过几年就要恢复高考。
那时候的张朝才二十出头,正好参加高考当大学生,所以千万不能荒废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