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有比试, 不怪忽见进出来往的学子较多, 似乎今天也是休沐的日子。
虞瑶没有去凑热闹,哪儿之地全都是男子聚集,她一个女子过去到显得惹眼了。
她也没有想过搬运前世的诗歌来到这里当一个才女之称, 如此过于虚假不堪。
享受一时的虚名, 就要承担一生的污名。
“小桃, 将牌子挂好。”虞瑶在这里是有雅间的, 她选了几本书进去之后让小桃在门前挂起了“共读”的牌子, 言外之意可以进去一起探讨书籍, 也是有人授课的意思。
小桃挂好了牌子之后,门边就会有一展灯亮起来以此抓捕视线表示有人在里面。
否则又不能大声嚷嚷之地,悄无声息的挂起牌子谁会知道呢,总是要有个提醒。
雅间在二楼, 灯一亮颇为显眼的抬头就能看见,小桃站在雅间前, 就表示里面是个姑娘在授课,姑娘家可进来。
如此在一楼走动的些普通姑娘是眼前一亮,连忙叫上身边人提着裙边往二楼去,若是男子授课她们可不敢随便进入雅间。
“呼,呼――”云诗晴匆匆赶来,瞧见如此动静也是压了钱做好登记就脚步轻的前往二楼,这可是她能识字的好机会。
前世她好歹是高校生,虽毕业后从事美食主播,可学识也没落下来,穿越到这鸟不拉屎的不知名古代,她变成个文盲了,唯一会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然而这已经是顶好的了,还有不知多少人连自己的名字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
她在村里可是被羡慕的存在,父母老来女被宠着不用做什么农活,前头还有三个哥哥,连名字都被父母咬咬牙花两文钱让支摊写书信的老书生帮忙取的很好听,别人不是叫大妞就是二丫或者春花。
但是这也改变不了出身穷苦,家里吃得上顿没有下顿,两个月吃不了两次荤腥的事实,说很宠爱,可一个农家能宠到哪里去,起码生活物质就是很缺。
云诗晴就是很痛苦,出门分不清东西南北,大字不识一个,她要怎么在这个古代生活,做生意什么时候被坑了都不知道。
家中连男子都没闲钱去读书,她前头三个哥哥没有,下来半大小子的几个侄子也没有,她便是再受宠也不可能去读书学字,所以这一家都是文盲来着。
云诗晴穿来两个月了,她无数次想要回去,搞不懂生活在便利富裕的现代怎么会有人想要穿越古代,脑子怕不是有坑,姨妈来都够呛。
她没想过要穿,偏偏就让她穿,还是倒霉的吃了个肉丸子卡喉咙窒息晕厥的穿了。
刚进来半月没有吃过肉,都是野菜糊糊的云诗晴想,穿就穿了,好歹给她把肉丸子吃了再说吧,这可是唯一尝到肉味的机会了。
生无可恋的趟了半个月,她还跑到过山坡想试一试,然而胆小如鼠的她酝酿许久还是怕死没敢跳,等下没死成残疾了更加生不如死,现在好死不如赖活着有希望呢。
逼着自己接受这个颠簸的命运,云诗晴开始想办法改善生活条件了,思来想去只有靠自己做美食的双手才能发家致富,可能她两世拿的都是逆袭剧本。
苦中作乐的她废了好大劲才能让父母支持做生意,刚开始支摊在村里前往镇里的路口,挣得一点钱了就往镇里头摆,苦熬了快两个月,终于能到县里摆了。
累是累了点,做吃食卖的就没有轻松的活,可兜里的钱在响,不再是身无分文,有机会在县里买房子了,云诗晴开始考虑撕下文盲的标签,可没有人能教她。
后来听说了山淮书肆的事,云诗晴第一个念头就是有穿越前辈!瞧瞧人家的待遇,再看看她,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这是她识字的唯一机会了,来来回回两趟之后摸清楚什么时候有人授课时间多频繁,现在她每天都是这个点来的。
当然也不是每天都碰到,但算下来她也学到不少字了,抓毛笔的手也不再是五指各有各的想法,云诗晴已经很满意。
想当初她第一次写自己的名字,鸡爪扒的都比她写得好看,很不忍直视。
说起这个,云诗晴便是想起家中大嫂对她每天花五文钱来书肆的事颇有微词,觉着攒着钱送自己孩子去书院读书才好,就如村里有户祝家一样出了个读书人倍受尊重,若是将来考出名头就是改换门楣了。
云诗晴心里冷哼,家里现在有这样的生活还不是靠着她,果然是穷的时候一样穷没想法,可富裕起来就心思很多了。
她不敢保证前头三个兄长没有这个想法,成家了就是自己的小家,会优先顾着很正常,只不过现在有老父母压着他们可不敢冒出心思,一旦老父母不在的话,说是疼爱但更多的是利益为重。
该是自己的利益,云诗晴可不会让出去,她穿过来占着这个身份并非自己所愿还很恼怒,可以带着挣钱,但大头肯定在她手里拿捏,否则就无所谓一起毁灭吧。
脑海里划过很多想法,云诗晴人已经来到了雅间前,看见门前站着的是小桃,她还惊讶了几秒,因为方才刚见到过还没忘呢。
小桃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婢女,外人面前该有的礼仪也有的,“姑娘请进。”
“多谢。”云诗晴浅笑点头,她理了理衣服表示敬重以待方安静进去。
虽粗布难登大雅之堂,可她心有沟壑眼里有光芒,并不卑怯,自信满满。
小桃高看了几分,起码这份态度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学而不是占便宜的小心思。
讲一句傲气的话,能得姑娘授课是他们的三生有幸,暨白书院的院长都是感慨若招女子定会邀请姑娘去当一名授课经师。
果然是她。云诗晴进去后找到个位置坐好,看见台上的年轻姑娘,她心中想着可真漂亮,气质淡雅出尘好似空谷幽兰。
坐了不下十余个姑娘,大多都是面色有些黄,穿着不算多好,但精神面貌很好,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虞瑶,求知欲很好。
她们的课桌上摆有沙盘,还放有一根不会磨手的树枝,虞瑶所坐的后面挂有一张白纸,她会用毛笔写上字体,她们在下面就能跟着模仿来学。
云诗晴就是通过这样来写到不少字的,现在挣了钱,等她学会之后就花钱去买笔墨纸砚来学,品质都是最差的味道很重,可价格也贵到离谱,她苦挣好几天的钱买一次都能花光,在这年代读书是真耗钱啊!
即便是在现代还有贫困地区的孩子连书本都没有,更遑论古代了,普通人能够识字就是天大的运气,甚至想都不敢想。
云诗晴知道山淮书肆的操作后可不止一次感慨,这一波很赞,起码提高底层人民能接触书本接触知识的机会。
她们没有书,有了也看不懂是写什么内容,虞瑶手里有一本,她打开后却没有看,目光看向她们,声音轻盈悦耳缓缓道,“今日我们讲春秋左传之曹刿论战。”
云诗晴对典故不了解,她知道这里是半架空古代大华国,现在的社会风气有些像大唐,若是穿到裹脚社会她可能真要死一死。
但是在讲到“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的时候她就有印象了,具体讲的是谁已经忘记,毕竟读书时代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
不过这句话她还是能牢牢记着,现在一听就是恍恍惚惚很熟悉,死去的记忆复生了。
“经师,我爹爹说春秋乃男子科举四书五经之一,我们无需科举,也要读吗?”
她来识字就是为了将来相看人家时能够寻到更好的人家,成为识字还会刺绣的好姑娘,可是婚嫁的好选择。
有个扎个两包头的小姑娘举起手疑惑的问,年纪约莫就是十岁左右,瞧着眉眼灵动有活泼劲,头发系头绳,手腕戴着银镯子,想来家中也是较为宽裕。
其他人看过去,她们不太懂这里头的门道,总之知道能够识字就是好的。
云诗晴心底有些悲哀,越发想念现代社会了,起码对大部分人来说受教育的机会是一样的不分男女,可这里却划分开。
但现实原因限制也无可奈何,光是谋事生存就令人裹足不前,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生产力无比落后的古代多的是穷困潦倒要饿死,又如何会去想精神层面的事。
“如此,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爹爹现在识的字有书里的多吗。”虞瑶眉眼含着浅笑,目光温和的看向她。
“定是没有的。”她摇头,“我爹爹常说他没生有一颗聪明脑袋,若是生有的话定能成为才子之一。”
她说着自己都笑了,“我娘骂我爹就是喝二两酒之后就得一张嘴皮子乱说话。”
此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掩嘴一笑好似看见自己爹爹喝酒醉后邀约长叹人生郁郁不得志的画面,委实无聊没趣听讲。
第32章 、奸臣之妻4
云诗晴也看向她, 是个眼里没有杂质能流露出开心的小姑娘,说来这个年纪放在现代还在上小学呢,放在古代再过几年都是及笄能嫁人了,真是可怕。
她前世被噎死时也26了, 算起来要是在古代都能当这姑娘的娘, 这样一想云诗晴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想想她现在的年纪十五岁, 家中父母已提起相看夫家的事。
云诗晴更是屁股下犹如针扎的一样忍不住想动动,个别经期来的晚的这年纪才刚来经期, 有个别就已经当娘了。
说起这个事儿,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一样,可这会儿也想不起来, 兴许不重要吧。
虞瑶顺着她的话开口引着, “既然你爹爹识的字没比书多,那书中并没说姑娘家不能学,如此你想谁是对的。”
小姑娘答道, “自然书中是对的。”
“如此学就是对的。”
这姑娘困惑了, “可……女子只要嫁人管好后院相夫教子即可, 学了也不能参加科考, 浪费时间学来做什么。”
其他人也是昂着脸, 摆出同样的困惑表情, 显然这个问题在她们心中莫名其妙。
她们会过来,就是图着便宜,五文钱就能看上一整天呢,而且还有很多学子前来。
根本目的图的也是这个, 若是碰到个芳心暗许的学子抓住潜力股,将来就不愁嫁了, 若是瞄准不成那传出去识字染了墨水也是好名声好找人家。
所以她们爹娘才会舍得这笔钱,有真的受宠不差钱的姑娘家来,她们都是在雅间,极少会在外面走来走去的看。
云诗晴心里一梗,她有心想说这不是对的,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来。
因为她不可能说能科考,因为时代造就的就是如此,这一层实质用处都没有又如何往其他走,只能考虑最大的好处。
她们的想法对于在土生土长的环境来说也没有错,有时候灌输太多特立独行的思想反而会害了她们并非是帮助。
好像怎么做都是错,怎么选都是难以两全,她感觉到了无力,明明前世她也没有这般有善心的会替陌生人想这些事啊。
或许是因为…现代的女孩子多了选择这个按钮吧,在这里连选择都没有就被安排好命运,身处时代下两个想法交织令她也多愁善感起来,自己都还落魄在泥沼呢。
“你手里的帕子真好看,这是你自己绣的?”虞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欣赏起她手里的一条蓝色手帕,角边还有朵兰花。
绣得不是很好有些粗糙歪扭,可雏形是出来了的,好好用心坚持练着想必将来绣工也还不错。
小姑娘就是得意的说,“是啊,我娘的绣工好,我继承我娘的天赋擅长拿针线活,现在绣一条帕子都能挣三文钱呢。”
顿时引起其他人的羡慕眼神,她们也想做绣活挣钱,可手笨的穿针引线不习惯。
虞瑶浅笑着继续温声细语,“如此我问你,你拿绣品去绣铺里卖时,卖得最贵的帕子价钱如何,长什么样?”
“镇店之宝价值千金!那是一副绣出来的佛经,放在大堂中还会发光!”
小姑娘双眼发亮,说起来时抓着双拳有些激动,她第一眼瞧见都想跪下来叩头。
虞瑶一笑,“你想不想也能绣出这样的宝贝受到世人的喜欢和追捧?”
谁都有虚荣心,若是自己的绣品被当成镇店之宝放着,光想想就激动了。
“想的!做梦都想!”小姑娘重重点头,她练得手指头都扎满了伤口还咬牙学习就是为了做个厉害的绣娘,绣一副作品就够家里吃喝好久,还能被挂起来受观看。
“但是可惜,你做不到。”虞瑶的笑容一收,表情冷淡,好似超脱凡人。
小姑娘也僵住了神情,她梗着脖子很是不服气,倔强的眼神看着虞瑶。
见她们对峙上,其他人都是安静下来有些畏惧,云诗晴也缩了缩脖子,没想到来到异世,反而有种再次经历教导主任的压迫感,她低着头藏起来不想被看见。
现在的人早熟到可怕,她生活两个月是深有体验,这会儿是不会觉得对一个孩子过于苛刻了,其实她们已经什么都懂。
相反有时候她这个外嫩里焦的老阿姨都比不过,就像是家中的侄女,也是十岁左右,可成熟到已能独当一面了。
虞瑶淡淡的看着她,不近人情的冷漠,“你想向我证明什么?证明你没识几个字连一句佛经含义都不懂也妄想能做到这一步吗,证明你的好高骛远?”
“我没有!”小姑娘被说得羞怒,眼泪上涌在眼眶里打转,朝着虞瑶怒吼。
“你有,你的眼神,你的心里,你的每个字都在告诉我说你有。”虞瑶还是很平静,可犀利的像一把剑扎在她的心头。
小姑娘是真的倔,她的眼泪要落不落,她缓缓低下头,没敢去看虞瑶的眼睛。
说到底还是心虚的,她也不懂在心虚什么,明明周边的人,或许生出来时就生活在这个氛围里,她没觉得不对。
“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甘愿沉溺在无知里堕落,并且拒绝有走出来的机会。”
虞瑶平缓的说,“你想要你的绣品能挣到千金价值,可是你投入到绣品里的价值仅仅五文钱,又如何能翻倍。”
“你又知道那一幅佛经是怎么算它的价值吗,一字千金,绣一个字就值千金。”
虞瑶的话如热锅里倒入油瞬间就炸开了,她们目瞪口呆,一字千金,佛经那么多字,该是有多少钱啊,手指头数不过来。
云诗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妈呀,千金!这是要有多少钱,给她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吧,躺着花,睡着花都行了。
“听起来是不是很心动?可你知道绣这副佛经之前,它的主人花费快两年时间专研佛法,和大师们探讨佛道,读万卷书加深理解认识,才有了这幅在世活经。”
虞瑶走下台来到她身边,拿过她的帕子展开看,“绣品可以是活的,只要绣出来的人有属于自己的想法。这个前提就是要识字,识了字就能看书,多看书就懂得道理,懂得去明辨,懂得去思考。”
“你说的对,女子是不能科考,可谁说读书就是为了科考?你难道不想在绣品旁提下自己写的诗句。”
顶着虞瑶温和的眼神,她愣愣点头道了句“想的”。
“说句直白的话,便是你们目的是想要给自己提高筹码将来高嫁,以为识几个字就能了?人家院子里的丫鬟都比你们识字多,你们说,人家是选中你们蠢笨无知好拿捏,还是选中你们的家世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