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县令——草灯大人【完结】
时间:2023-10-27 14:35:57

  夏知秋如梦初醒,拍了拍大腿,道:“对哦!梁大爷这后院里可是连个小妾都没有,他不是重女色的人!而且他能和粱大夫人生出梁家大小姐,也就是说,也不是不能床笫之事的男子。他是个身子骨很正常且痴情的男子,那他为何成亲十来年,和粱大夫人就只生了一个孩子呢?我还问过梁家大小姐的年龄,她今年十三岁,而梁大爷和粱大夫人成亲也就十三年。也可以说,两人成亲头一年在一块儿也可谓是伉俪情深,还有行房事的。”
  谢林安对于夏知秋在他面前大大咧咧讲起“行房”等词,有些不适。他避重就轻地绕过这一词,接着分析事情:“粱大夫人娘家无权无势,嫁入梁家本家就是高攀。若是梁大爷不喜欢她,大可不必娶她。他不但娶了她,还是一意孤行,执意要娶她,并且只守着她一人,后院再无所出。要是这么多年下来,梁大爷不喜欢粱大夫人了,可以寻个借口和离或是休了她,偏偏他什么都没做,甚至是让粱大夫人欲求不满到找上了旁支家的少爷。”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夏知秋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舔了舔干涸的唇,道,“是了!一个女子若是婚姻美满,何必寻个外人私通呢?这被人发现,可是死罪啊!若是夫君并不是不能行房事,那便是不愿行房事。粱大夫人会不会是独守空房许久,饥渴难耐,这才找上的旁支家的少爷?而且她还执意要生下那个私生子。她明明是不怕梁大爷发现,而是就怕他发现不了。她就是想给梁大爷戴绿帽子,就是想让他丢脸。这样做的原因,恐怕就只有一个……她想报复他!粱大夫人之所以要回金花镇产私生子,也是因为梁大爷会发现这不是他的亲生子。唯一发现的可能就是,他已经许久没和粱大夫人行过房事了,因此她不可能有孕!”
  谢林安挑眉,抚了抚唇,赞许地点头,道:“是有几分道理。不过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你漏掉了。”
  “什么?”
  “看样子,梁大爷并不喜欢粱大夫人。那么,他非要娶她的理由又是什么呢?会不会……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粱大夫人手上,受她胁迫,才让她进门?”谢林安这个臆想念头不可谓是不大胆,夏知秋惊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粱大夫人成亲那几年,梁家有发生过什么要紧的事儿吗?”夏知秋小心翼翼地问。
  谢林安微笑着摇了摇头,显然,案情又有了新的出口。
  她辗转反侧,寻思这推断的真相的可能性。
  次日清晨,曙光刚现,夏知秋就迫不及待地拉上谢林安赶往梁家。如今梁家把佛堂苦熬多年的柳姨娘推出来,让她协助梁家长辈主事乱成一团的本家。
  夏知秋需要一个对梁家事知根知底的老人儿,于是找上了柳姨娘。
  夏知秋也没时间耽搁,开门见山地道:“柳姨娘,您给本官找一找服侍过梁大爷和粱大夫人的奴仆,要他们的心腹,房里人也行,越快越好,本官有一事想问。”
  柳姨娘一听这事,心思便活泛开了,她转动佛珠,唱了几句佛经,道:“这样问起,我倒是记得有个被大公子贬去外院洗衣的丫鬟。她是大夫人陪嫁的丫鬟,很是得脸。好似那日想搭上大公子,特地去书房红袖添香,岂料惹恼了大公子,念在她是陪房丫鬟的面上,只赶到外院浣衣了。”
  这些后院里想攀高枝的丫鬟不知凡几,各个都想爬上主子的床,一朝麻雀变凤凰。
  可是粱大夫人和梁大爷给人的印象都是十分恩爱,她又怎敢生出这样龌龊的心思呢?难不成……是有什么助她长了胆子?
  思及至此,夏知秋好奇地问:“这样的私事,为何柳姨娘会知道?”
  柳姨娘怅然一笑:“这几进深的宅院,哪有什么秘密呢?”
  是了,所有女人都住在后院,人情来往,日日相处,哪有什么密不透风的秘密。
  谢林安问:“那丫鬟可还在府内?”
  柳姨娘点点头:“我让人将她喊来吧。”
  府内消息极为灵通,柳姨娘刚下令喊人,丫鬟婆子们便忙不迭动身,将那名陪嫁丫鬟带了上来。
  丫鬟一见夏知秋便利索地跪了下来,嘴里怯生生地喊:“奴婢见……见过夏大人。”
  夏知秋瞥了一眼她抵在地砖上的那双手,粗得像根萝卜,还有些星点冻疮,可见是长年累月劳累下来的病症。
  想来也是,她当初做粱大夫人陪嫁丫鬟时有多风光,被赶到外院就有多凄惨。见她不顺眼的人,如今落到手里便要踩上一脚,这就是人性。
  夏知秋让柳姨娘回避,单独留了谢林安在屋内陪着她审问这个丫鬟。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可耽误,开门见山地问:“你当年能成为粱大夫人的陪嫁丫鬟,成了她的身边人,想来也是有几分功力,也懂察言观色的。梁大爷和粱大夫人琴瑟和鸣,你又为何要自不量力爬上大爷的床?”
  提起陈年往事,丫鬟羞愧难当。她一想到粱大夫人如今落魄了,心底觉得解气。她咬了咬下唇,忍不住将“冤屈”道出来:“夏大人有所不知……奴婢之所以想在大爷面前露个脸,是因为奴婢知道大爷并不爱大夫人!”
  谢林安起了兴致,慵懒地睥她一眼,问:“哦?此话怎讲?”
  丫鬟大着胆子,继续道:“大爷当年从不和大夫人行房事,每次大夫人喊人抬水进屋子沐浴,让我收拾床榻,那被褥……都是干净的!”
  说起这档子私密事,丫鬟也极为羞涩。
  夏知秋懂了其中道道儿,也不好明着讲,特别是当着谢林安的面,她也要点脸。
  总之就是,亲密的夫妻间哪有不亲近的说法?梁大爷和粱大夫人,很明显就是协议婚约,彼此并无爱意。
  这也就能证明,粱大夫人生下梁昊,确实有蓄意报复梁大爷的嫌疑。
  她应当是……恨梁大爷的。
  既然梁大爷不爱她,又为何娶她呢?夏知秋百思不得其解。
第46章
  夏知秋思忖良久,后知后觉地问:“本官记得你家大夫人原本是来府上打秋风的远方亲戚,想依仗梁家配一门好婚的,是吗?”
  “是。”这丫鬟也就是那时候跟着粱大夫人从娘家过来的,她原本想着,若是粱大夫人能嫁到旁支梁家去,也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哪知居然攀上了梁大爷这样的高枝。
  她回忆起前尘往事,哝囔:“说起这个,奴婢也觉得十分惊奇。此前大夫人和大爷并没有见过面,也没有多的交集,平日里也只是点头之交,连话都说不上。又怎会在那场火灾后,突然情定三生,非卿不娶了呢?”
  谢林安原本闭目养神,听得这句,蓦然睁开了眼睛。他那双黑眸深不可测,直勾勾盯着陪嫁丫鬟,眼底泛起一丝冷意,追问:“什么火灾?”
  听得谢林安严肃的话语,陪嫁丫鬟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位公子的眼神比夏大人还要冰冷刺骨,吓得陪嫁丫鬟无端端抖若筛糠,半句话都不敢隐瞒:“是……是此前老宅走水了,老夫人死于那场火事之中。”
  “老夫人?”夏知秋蹙起眉头,一知半解地问:“是梁老爷的发妻吗?她不是在生梁二爷的时候难产死了吗?”
  “不不,那是梁老爷的填房夫人,也就是继室。”陪房丫鬟还没这个胆子妄论主子家的事,她怯生生地瞄了一眼屋外,见没人,才敢细声细气说出这句话。
  谢林安这厮察言观色很是一绝,他朝夏知秋抬了抬下颌,命令她:“劳烦夏大人去关一下门。”
  “我?”夏知秋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那小巧琼鼻,这谢林安狗胆包天,居然敢使唤朝廷命官?!
  谢林安挑眉,气定神闲地掸了掸衣袖,道:“不然呢?我还在问话,哪有闲情逸致去关门?怎么?你不想让我继续询问线索,还想我亲自起身关门,浪费时间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
  此言一出,夏知秋总觉得自己被谢林安骂了,他话里话外都在说她一无是处。奈何,她确实需要谢林安这个帮手,于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悻悻然去关了厢房门。
  随着门一关一合,屋内外即刻分成了两个世界。
  谢林安沉声道:“若是你将此前发生的事如实道来,我就和柳姨娘讨要你的卖身契,放你自由。”
  “真……真的?”陪嫁丫鬟难以置信地看了谢林安一眼,死死咬住了下唇。她早就想离开梁家了,就算是回乡下嫁个屠夫务农也行。当初她被赶到外院,受人奚落,那些人念在她伺候粱大夫人一场,怕她哪日又回了内院,是以不敢下死手。如今粱大夫人也倒台了,那她的死期就到了。
  当年她跟着粱大夫人飞上高枝,成了一等丫鬟。她洋洋得意地踩踏了那么多小丫鬟,扯粱大夫人的虎皮,在府中嚣张跋扈。作威作福,结下的仇,最终也会反噬到她的身上。
  如今谢林安肯拉她一把,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虽说这谢林安不像是宝相庄严的佛陀,反倒妖里妖气像极了手眼通天的罗刹,她也愿意冒一次险的。
  陪嫁丫鬟给谢林安磕头,乞求他:“只要您肯救奴婢出梁家,奴婢什么都愿意说,什么都愿意做。”
  见谢林安胸有成竹的模样,夏知秋心里打鼓,她扯了扯他的衣角,问:“这算不算……贿赂啊?”
  谢林安嗤笑一声,道:“不算,顶多算使诈。”
  “要是柳姨娘不肯给我们这丫鬟的卖身契呢?”
  谢林安悄声同夏知秋道:“那就是这个丫鬟……命不好。”
  “什么意思?”
  “我说,她蠢,相信我。”
  “也就是说,你没把握搞到卖身契?”夏知秋难以置信地望着谢林安,问道。
  谢林安讥讽一笑:“我也没说一定能给她卖身契吧?不过是口头上的承诺,最后拿不到手,也不是我的问题。她要怪,就怪梁家的主子心黑,不肯放她自由身。”
  “你……卑鄙!”夏知秋对于这个陪嫁丫鬟的愧疚之意就更重了,她很是心疼这姑娘的遭遇,特别是陪嫁丫鬟遇人不淑,居然敢轻信谢林安。
  谢林安怕夏知秋误事,风轻云淡捂住了她的唇,窃窃私语:“嘘,别多事,好好闭上你的嘴。”
  男人的指骨修长,肌肤微凉,他就这么出其不意地触碰上夏知秋的唇,让她刹那间惊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唇迷迷糊糊间撞上了谢林安的掌心,好似亲到了他。
  他……竟敢冒犯朝廷命官吗?
  夏知秋的一颗心狂跳不止,七上八下的,也不知该回些什么话。
  底下跪着的陪嫁丫鬟困惑不已,轻声问:“两位官爷想问些什么呢?”
  闻言,谢林安收回了手。他紧接着之前的事,问:“那场火灾是怎么一回事?你细细说给我听。”
  陪嫁丫鬟努力回想从前的事,道:“我记得那时大夫人让我出门给她买桂花糕,出府前,我听到她说等会儿要拿个刺绣的花样子去拜访一下老夫人,给她绣个荷包。大夫人讨好老夫人多时了,就指望老夫人能带她见见吉祥镇的青年才俊,说一门好亲。我买了桂花糕回府的时候,没见着大夫人。想着她应当是先去了老夫人那处,于是匆匆忙忙赶过去,生怕自个儿没服侍好大夫人,之后遭了嫌弃。哪知内院突然浓烟滚滚,当我过去的时候,远远瞥见大夫人和大爷站在某处巷弄里,似乎也是刚刚赶来的样子。老夫人的院子起火了,奴仆们竟然没一个人发现,这让奴婢纳罕不已,也不敢多嘴问话。大爷让我去喊人扑火,我没敢多问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急忙找上嬷嬷还有家丁们抬水灭火。奈何火势太大了,又是木屋子,等到火扑灭时,老夫人已经烧死在屋里了……”
  “哦?竟然出过这样的事。”谢林安若有所思地说。
  夏知秋也觉得这事还挺大的,一般老宅院里都是有奴仆在一旁伺候的,怎么可能起了大火还无人知晓?又不是夜里,大家都睡下了。即便是夜里,也有提灯巡夜的下人,提点着小心火烛的。
  这火灾说普通也普通,说不寻常,也处处透出诡异。
  夏知秋问:“这时发生在哪年?”
  陪嫁丫鬟道:“奴婢记得大小姐今年十三岁,这事是发生在大夫人有孕前一年,也就是十四年前。”
  谢林安回过味来,嗤笑道:“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夏知秋问。
  谢林安给她解释:“父母去世要守孝,你记得吧?像这种父亲健在,继母去世,只需要服一年之丧。十四年前填房夫人死了,服丧期一过,也就是十三年前,立马娶了粱大夫人,这未免也太急切了吧?”
  “对哦!”夏知秋震惊不已,“这一桩桩一件件,未免太巧了!”
  陪房丫鬟舔了舔下唇,又接着说了一件让人疑心的事:“还有一件事,奴婢藏在心里很久了,只是奴婢人微言轻,不敢多话,是以从未对人说出口过。不过这事至关重要,奴婢斗胆,想要拿到卖身契以后,再告知两位大人。”
  这丫头也是够精的,知道反将他们一军。
  谢林安朝夏知秋狐黠一笑,好似在提醒她:“你看看,你还为人家操心,这些大宅院混迹的丫鬟婆子,哪个是省油的灯呢?”
  听得这话,夏知秋也只能悔恨是自个儿心思太单纯,识人不清了。
  她和柳姨娘探了探口风,不过是个洗衣丫鬟的卖身契,送给官家做人情也未尝不可,何况夏知秋一直尽心尽力查案子,又清正廉洁不肯收辛苦钱,给个丫鬟属实正常。
  待陪嫁丫鬟拿到了自个儿的卖身契,几人一道出了梁家。
  陪嫁丫鬟带着包袱回老家之前,对夏知秋道:“我记得大夫人和大爷背对着的那条路是死路,所以他们绝对不可能是从那条路的尽头赶来想要灭火的。而去往老夫人院子就一条路,当时只有我一人沿着那条路朝老夫人院子里赶,我能断定大夫人和大爷一早就在老夫人的宅院里了。若是大爷和大夫人先发现的火事,为何没有唤其他奴仆赶来灭火呢?当时我还是第一个发现浓烟的奴婢。他们瞧见了我,这才让我跑去喊人。由此说来,他们不像是倒像是闻讯赶来灭火的,倒像是老夫人的院落里刚刚起火,他们就在那里了。”
  说完这些,夏知秋让陪嫁丫鬟在口供上画押,便放她回家乡了。
  打听到这样一桩事,夏知秋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如遭雷击,浑身发冷,四肢百骸都像是泡在冷冽的冰川之中。
  谢林安微微一笑,道:“我早说了,大宅院里,人心险恶,凡事都没有那么简单的。”
第47章 情人节番外
  《吉祥县令》情人节小段子。
  情人节。
  夏知秋一早就收到许多姑娘家丢来的花糕瓜果,她想起当年潘安出游,姑娘家掷果盈车。
  如今她也收到这么多礼,可见她容貌俊秀,比之潘安过犹不及啊。
  夏知秋膨胀了,一早上吃吃地偷笑。
  这一幕被谢林安瞧见了,他微微蹙眉,道:“不过是想借情人之节的礼数来行贿,你倒好,还乐上了。”
  夏知秋斜他一眼:“谢先生胡说什么呢?这都是万千少女馈赠给本官的芳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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