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茶前这一出显然给了这位妍姨娘很大的打击, 但眼里含了再多的委屈, 她也只敢一眼一眼的看陈光浩, 试图用这委屈博得点爱怜, 可惜直到敬茶流程走完, 她都没有多得一个眼神。
“真渣！”陈糯糯看完这一出不由在内心默默感叹。
很多时候，这些冲撞的价值观总是让陈糯糯不由的感到痛苦，因为这些在她眼里已经很渣的行为，在纯正的这个时代的人来看，却仍然够的上好男人的标准。
古代男人这种渣而不自知到属性，总是不经意的就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显露出来，袭击陈糯糯对未来婚姻生活的期待。
想起躺在自己妆台上的那张邀中秋夜共游的帖子，那个目前看来妥帖诚挚的男人，会不会也在未来某一天，理所应当的纳姨娘通房，然后觉得只要给她主母的尊重就足够了呢？
......
即使对未来的婚姻生活心有彷徨，陈糯糯也还是不会拒绝周则衍的中秋夜邀约的。毕竟这样能逛夜市的机会，那可是一年都捞不上几回的。
在这个时代，固定不设宵禁的日子，从年头数到年尾也就只有上元节和中秋节两个而已。上元节是连着三晚可以通宵达旦的闲游狂欢，而中秋就只有一晚。
至于其他零星不固定的几天，则可能会在重大的庆典节日，帝后生辰之类的日子里，看当朝皇帝的心情随机掉落。
所以中秋这天，天色未晚陈糯糯就开始期待起来了。
不过在这么期待出去玩，也还是要乖乖的和全家人一起拜完了月，分食了团圆大月饼上切下来的一块，然后又饮了祭过月亮的桂花酒，又陪着老太太热闹了好一会儿，自家的中秋拜月流程才算走完。
然后陈糯糯才在妹妹们有些羡慕的目光里回了自己院子，准备外出。
就像周则衍猜的那样，陈家姐妹今年果然是痛失外出夜游的机会，两个成年的哥哥都没在家，父亲和三叔在家吃完团圆酒后，就脚底抹油各有应酬的出去了，可没时间带小姑娘们玩。
“哎呀，刚才顶着妹妹们那火辣辣的眼神，我都有些不好意思离席了。”陈糯糯一边和霜降感叹，一边往腰间的荷包里又塞了好几个小银锭子，直把荷包塞的鼓鼓的还不算完，又示意霜降：“你再带一吊铜钱，免得有什么小玩意儿想买的到时候兑换不开。”
此时的她简直是满心满眼即将体会古代夜市的期待和喜悦。
“姑娘，都带好了，您就放心吧！”再说您和未来姑爷出去，人家难道能让您自个儿付钱不成？这话霜降没说出口，只在心内念叨。
对于自家姑娘提的带足钱的要求，略有些无奈的应了，虽说姑娘都兴奋期待一天了，但霜降总觉得，她这兴奋的点是不是有些偏了？
可惜今晚房里就她留一个大丫鬟伺候，不论是秋姑姑还是谷雨姐姐她们，都被姑娘给放假了，让她们也能在中秋和家人好好团圆。所以这会儿霜降连个交换眼神的人都没有。
“呶！”霜降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白嫩嫩的手掌，掌心蹲着一只金灿灿的小兔子。
霜降抬头就看见了自家姑娘暖融融甜蜜的笑脸：“这是给咱们家霜降的中秋礼，这可单给你准备的，不许告诉她们几个，是我们的小秘密。”那白嫩的手又往前伸了伸，示意霜降赶紧把那小金兔子那了。
这一刻，若不是硬忍着，霜降眼泪都要下来了。
姑娘房里的大丫鬟，只有她是自小无依无靠被买进府的，多少个节日里，轮换的时候，霜降都是笑盈盈的对房里的其他姐妹们说：“没关系，今日有我守着呢！你们安心回家过节。”
可如今也有人对她说，这是单给你的，你的中秋礼物！
”哎呀，哎呀，我们霜降要哭了吗？哭成个红眼小兔子。”
姑娘调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霜降吸了吸鼻子抓过那小兔子：“我才没哭，就是……就是眼睛刚才有点被蜡烛熏到了。
陈糯糯笑了一下，不再看霜降脸红红眼睛红红的样子，抬头看窗外月亮。
今夜不愧是中秋夜，明月高悬风清露爽的，那一轮圆月挂在深蓝的天空中，偶尔飘过几缕薄薄的一层云，如烟似雾丝丝缕缕的就蒙住了那皎洁玉盘，在圆月的周边晕染开了淡淡的一圈辉光，倒显得那月色都更温柔了几分的。
陈糯糯就是在这样的月色下踏出家门，见到周则衍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到了此时，看到那个如月皎洁的人对着她露出一抹笑，眼里星星点点，期待了一整天能在古代版夜市逛吃逛吃的她才恍然——是哦！我今夜好像是来约会的。
今晚的东门街火树银花灯火璀璨的，甚至比上次陈糯糯白日来都要热闹许多，有好些铺子里都应景的摆着香甜的月饼，而且还每家铺子前面都摆了博戏以供人取乐。
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街，街面每个小摊前面全挂了各色的灯，而其中又必有一盏是兔儿灯的，但陈糯糯觉得，这满街上下所有的兔子灯，全都没有她手里提着的那盏漂亮。
......
周则衍和陈糯糯并肩在东门街的青石板的路上缓缓走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陈糯糯倒是不断的被街边的新奇给吸引目光，身边人却只是安静的走着。
只是周则衍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的内心如潮水汹涌般起伏的渴望和焦躁，他感受着彼此一步一步的缓慢前行，在中秋夜喧闹而嘈杂的街头，在明月与灯火之下。
他能感受到迎面吹来的轻缓的风，风里带着燃烧的烛火的气息，带着秋日的花香，也带着某种特殊的，属于身边那人的甜暖味道。
不止是那微不可查的香味，还有身边人轻缓的脚步，在这人群喧闹中听来似乎也特别明显，每一步迈出，衣料摩插，脚尖轻触地面，整个脚落地，迈开另一步......每一步都好像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味。
陈糯糯和这人安静了走了几十米，一开始她还是挺享受这样的气氛的，但是他怎么一直不说话呢？
陈糯糯疑惑转头，透过帷帽看他......也只看到帷帽。
没错，中秋夜游的他们两人，都带着帷帽，像是什么要去打家劫舍的蒙面侠。不过对于周则衍带帷帽她还是能够理解的，但是这么安静一句话都没有就过分了啊！不知道别人女孩子会尴尬的吗？
“我要那个糖人。”陈糯糯抬手就摘掉了自己的帷帽塞周则衍手里让他帮忙拿着，又指了街边的一家糖人摊子上插着的一个嫦娥奔月说道。
“是，好！”安静的周则衍此时就想是被什么口令激活的机器人，立马有了回应。
他拿住陈糯糯的帷帽，然后往前向那糖人摊子的方向跨出一步，接着却又停来下来，等陈糯糯跟上。
虽然丫鬟侍卫们也在后面不远处跟着，但街上人多，他可不敢自己去买东西，把陈糯糯留在原地等。
等陈糯糯嘎嘣嘎嘣咬着手里的嫦娥的时候，周则衍不止帮她拿着帷帽，提着灯，手里还拿了一包糖炒栗子，一张林婆家肉饼，非常之任劳任怨。
陈糯糯又咬了一口甜甜的嫦娥，偷眼看去，透过他的帷帽看这个手里琳琅满目的美男子，见他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显得有些高兴的样子。遂悄悄的，缓慢的眨了眨眼。
这是曾经的她多年养猫留下的小习惯。
虽然这家伙似乎总是有点呆呆的，但那一点点呆中和了他身上偏忧郁清冷的气质，也弱化了他过于好看的脸带来的距离感，倒是显出了几分特别的可爱来。
陈糯糯可不知道，这全天下能在周则衍身上感到到呆这种气质的人，怕就只她一个了。
而此时，被评价为有点呆的周则衍，看着面前那轻缓眨了眨眼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被忽然安抚了今夜一直翻腾的兴奋又焦灼的情绪，总算是理智全面回归，不再是刚才那无所适从的样子。
“三姑娘，前面不远处那家酒楼的小馄饨尤其好吃，三姑娘可要去歇歇脚？”周则衍提议道。
说完看着陈糯糯视线落在街边空了一大半博戏摊上，又说：“略晚些他们还会补上第二批彩头，还是三姑娘现在就有喜欢的？”
“你知道我名字的吧？”陈糯糯忽然问。
“是，糯糯，你是要先去尝尝小馄饨还是先玩一下？”被这么一提，周则衍就直接笑盈盈的喊了人家闺名，似乎已经是很淡定从容的模样了，只是如果他眼神没有飘忽那么一下，耳根没有红通通的，就会更有说服力。
到此时，陈糯糯已经完全确认，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明显是很喜欢自己，所以......逗起来可太有趣了。
第60章 第 60 章
陈糯糯和周则衍一起慢慢走到这家挂着集香楼匾额的酒楼前的时候, 才发现这一段路很是眼熟。
站在饕餮居往东边看去，果然见到了不远处的那家，在这个繁华的中秋夜, 满街面的店铺前都是挂着明亮的灯火，唯有那铺子前黑黑乎乎一片的。
它就像一排整齐的门牙里面掉了的那颗, 寒碜的很。陈糯糯知道那就是自家的那脂粉铺子玉春堂了。
既然玉春堂已经关门了, 那........转头左右看了一眼，果然, 一家挂着崭新匾额的铺子人来人往, 匾额上刷了金漆的脂黛两字在灯火下闪闪发光。
周则衍看陈糯糯忽然在集香楼前停下来脚步，原本还以为她又是被什么小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才发现她在看的是一家名为脂黛的铺子。
此时的陈糯糯虽然依然是那带着浅浅笑容的脸，但周则衍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心情在变坏。
她和那脂粉铺子间, 有什么嫌隙吗？把疑惑先放在心里, 周则衍拿着兔子灯的手轻微的晃了晃, 那圆乎乎的可爱小兔子就在陈糯糯眼前摇摇摆摆, 拉回了她的视线：“糯糯，不想吃馄饨吗？”
“没，我们进去吧。”最后再瞟了一眼那店面：不知道之前吩咐谷满仓和掌柜的事情，他们办的如何, 或许明日该招他们来问一问了。
看着提着灯等待的周则衍，那些杂事被快速的甩开, 她盈盈笑着和周则衍一起入内。
一走进酒楼, 就有热气带着香气扑面而来, 然后她就发现这酒楼和别家不同, 人人声鼎沸的一楼竟然还特意支开一块地方, 一个健壮的中年人正忙碌的摆开了在下馄饨。
而一楼的食客们，也有超过一半人的面前都放了一碗馄饨，不过区别是有的是一大海碗做主食，有些是一小碗做点心：“这酒楼的招牌菜竟然是馄饨吗？有点奇怪。”
“你若吃过后，就会不奇怪为什么馄饨能在这家做招牌了。”周则衍轻笑着要引陈糯糯往二楼走。
但她却被大堂里那下馄饨的师傅穿花拂柳般的手艺吸引了视线。
只见那并不非常宽敞的大堂一角，沸腾的大锅蒸腾着氤氲的浓重水气。都已经是入秋的温度了，灶头的那中年男人头上绑着吸汗的棉布条还是透出来几分湿意。
“三号桌两碗素面馄饨，师傅快些嘞！”听得跑堂的小二一声爽朗的吆喝，之间那馄饨师傅手腕灵活的拿着大勺子，在沸腾的锅里一个灵活的反转，满满一勺白胖胖的混沌具都乖乖的落入他勺中，一绕一翻转，滚烫的馄饨扑入碗里，激的碗中的小葱和芝麻油扑鼻的香。
而他另一只手上长筷子一绕一圈，一团劲道的面团团绕了筷子一圈，也被快速的送入碗中，最后再加一勺浓郁奶白的骨汤，大海碗里灿金的蛋丝和榨菜，翠绿的小葱，根根分明的面条和一只只拖着长尾白里透粉的馄饨，在这样简陋的小摊上，却有最滋味的这一碗素面馄饨。
馄饨出锅入碗后，就由手脚利落的小二哥快速的分送各桌，一整套流程行云流水般走过，喷香的馄饨就到了食客面前。
就如放在陈糯糯面前的这一碗。不过因为清楚自己食量，她只要来小碗馄饨，没有加面。
“他们家有好手艺，虽然酒楼不大，但已经传了三代了，我小时候第一次吃外边的东西就是在这家，吃的是他们老爷子的手艺，以前还只是一个街边的小摊子。
在江南这几年，若说帝都有什么特别让人想念，除了母亲可能就是他们家的馄饨了，所以也想带你来尝尝。”周则衍的声音柔和沉静，听他慢慢述说，就像耳边流过一条缓缓的河，让人不由的就心神被那河吸引了。
不过此时周则衍之所以说这么多，还是因为他虽然是极想要分享这记忆里的美好口味给她，但是又怕小姑娘或许会更爱客仙居那样地方的精致糕点，和闻名帝都的手艺。
然后，他就看着面前人一勺直接就有一个馄饨，游鱼一般的落在了她的勺子中，被阿乌一口给咬进了口里。
一口吃进个小馄饨，陈糯糯第一反应就是——鲜美爽滑。
那馄饨馅鲜美里面还带着一点点弹牙，混合了馄饨皮的滑溜口感，还有那骨汤的醇厚鲜香，混合在一起简直是一场鲜味的盛宴，在嘴巴里面杂糅炸烈。
等终于一个下肚了，她才能空出嘴巴说话：“好好次！”好吃的她说话都有点走了音。
“你快吃啊！不是说在江南都想念的，待会儿坨了，凉了就没这么好吃了。”陈糯糯指着周则衍还没动筷子的那碗素面馄饨催促。
美食当前，哪来这么多纠结情绪的啊，当然是享受为先啊！
看着陈糯糯吃的鲜美，周则衍也拿起筷子，享受起记忆里的美味来。
......
“啊，虽然馄饨很好吃，但是吃的太饱了，街上别的小零食都要吃不下啦！”此时陈糯糯面前的小碗已经空的连汤都没有了，她一边隐晦的悄悄揉着肚子一边小小声抱怨。
虽然是小碗的量，但是谁让她连汤都喝完了呢，可不就是吃撑了吗？
一起吃完这么一碗喷香鲜美的馄饨，两人之前的生疏都似乎被那热气蒸腾了不少，至少先前那种努力找话的尴尬气氛已经消减了。要不怎么说美食能够拉近关系呢？
听到陈糯糯在说自己吃的太撑了，又为没有为其他的美食留肚子而遗憾。周则衍就不由得弯起眉眼，露出一个带点宠溺的笑来。
“那我们慢慢的走一走消消食，我们往清波河那边走，可好？那边应该已经有好些人在放河灯了。”
放河灯也是陈糯糯一开始就很期待的中秋活动，她自然没有不应的，只欢快的点头。
两人出了又在街上逛了一大圈，陈糯糯还兴致勃勃的玩了好些铺子前摆出来的博戏。这就导致周则衍手上拿的零碎物件更多了。
两人边逛边走，快到清波河了的时候，却听到身后有一道惊喜里又饱含不敢置信的女声响起：“藏慎公子，前面的可是藏慎公子？”
【📢作者有话说】
着急出去，这章比较短，今晚会再补一章，不过应该是在凌晨了。维持健康作息的小可爱们可以明天早上再看。感谢在2022-09-30 08:30:42~2022-10-01 08:4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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