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萧听到这里，眼中竟闪过一丝笑意。艾竹的判断，和他之前的直觉相差无几，可即使知道这些，他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厌恶林玖。
在知道她身份之前没有，知道之后就更不会了。
谢琳听了艾竹的话，心里有些急了。坦白说，她不是那么相信心理分析那套，看两页资料就觉得把你这个人摸透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而直觉告诉她，林玖是值得的。
贺云萧并没有感知到谢琳的心情，淡淡开口，“即使看了今天下午她出手救人的视频，您也是这样的结论吗？”
艾竹微怔，还是坚持，“这件事，我相信没有人会说她半句不是。在规则和底线面前，林玖有坚定不移的态度，这也是我并不反对的原因。但风险利弊，我还是希望你考虑清楚。”
贺云萧唇角微扬，“艾主任，你或许想多了。我这一次去可不是要招募她进我的队伍，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她不会愿意。”
他反问道，“加入精英队会限制她的发展，而我这个队长也管不了她。”
艾竹一噎，“那你还亲自带队上门？就为了慰问？”
贺云萧：“当然不是，我们是去和她提出合作的，这是更符合我们双方利益的方式。我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她就是高手榜上的第一名，但她必然是管理局需要笼络的人才。”
当下活下来的玩家们成了局势的变数，尽量让更可能多的高手站在管理局这边，站在规则之内，才是他们首先要确保的。
艾竹也回过味来，“你说得对，以合作的方式或许会让她更加舒适，对管理局来说也更加灵活。”
黑色SUV一路不急不缓，终于在傍晚六点钟到达了叶川柏家楼下。贺云萧并没有打电话给林玖，反而是带着谢琳到对面的餐厅打包了点牛肉面到车上。
艾竹捧着一碗清汤寡水的牛肉面，心情又开始有些微妙，“我说贺队，你好歹也是管理局中层，对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太‘礼遇’了点？”
贺云萧干脆利落的吃面，头也不抬扔给她一句，“艾主任，你口中的小姑娘实力恐怕还在我之上。”
第33章
晚餐结束,叶南星照例被委派“护送姐姐回家”任务，提着大包小包的餐盒，连同白日出借的那套黑色新衣服一起下了楼。
入眼就是站在他车旁的两人，都眼熟的很。
林玖面色不变,主动赢了上去,“贺队，谢琳。”
贺云萧略站直身体,朝她轻轻颔首示意。
谢琳则热情的多,主动上前拍了拍她肩膀,“阿九,我们又见面啦。”她其实是下午拿到资料才知道“叶九”的真实性别，那一刻心情也是颇为复杂。既有一点“我竟然看走眼”的不爽,也有一点“这么帅气的果然是女孩子！”的骄傲。
贺云萧看向他们，“我们有车，送你们回去吧。”
叶南星扫了眼自己的车，知道这是“要不一起上车,要不你自己开车走”，也只好点头表示同意。他可不会让林玖独自一人面对管理局。
四个人坐上了黑色SUV,一路稳稳当当开到了林玖家中。一进门,叶南星就轻车熟路的将饺子放入冰箱，接着端了三杯茶出来——专门给客人的。
艾竹跟在贺云萧两人身后,一踏入房间就开始四处观察。
事实上，林玖的房子和她想的相差不远，摆设简单整洁、室内干净明亮，几乎没有什么能称得上“无用”的可爱物件,仿佛透过这里能看到她精简而自律的生活。
“这位是艾竹，是我们精英队的秘书,负责这次对话的记录工作。”
“您好，”林玖领着众人来到沙发环坐下，这还是第一次她这小房子里塞这么多人，倒真还有些不太习惯，“都坐着聊吧。”
贺云萧多少了解一些林玖的风格，所以也就开门见山了，“我代表管理局邀请你成为外聘顾问，待遇与一般精英队员平级，但不受队内训练和制度约束，你认为怎么样？”
林玖对“顾问”这个称号也是略感奇妙，“换句话说，客卿长老？”即不归属于精英队的势力范围，但可以享受一定福利，必要时刻参与精英队任务作战。
“客卿长老”这个说法一出来，原本安静的几人都不免莞尔。
贺云萧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倒是没想到真实世界的林玖比“叶九”倒是随和一些，“是，你的形容很准确。你可以参与精英队的集训、获取我们普通队员享受的关键资源、享受到一定的保护和支持。”
这些倒是符合林玖一开始的期待，不过有些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我需要付出什么？会被监视和限制自由行动吗？”
贺云萧：“你在游戏中所获得的一切都归属于你个人所有，我们不会要求你拿出来。你和普通精英队员权利一样，不会被监视，但出远门和出国需要报备。”
“至于平时需要做的事，”他示意艾竹将平板递过来，划动屏幕点开下午幼儿园事件的监控界面，“继续做你现在做的事情，站在管理局这边，必要时刻参与我们的行动。”
林玖略松了口气，她最大的担忧在于管理局会要求她将系统内的资源上交。如果没有这一项，那么她接受合作，确实是明显受益的，“我有两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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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萧闻言正色，“你说。”
“第一，我确实需要参与精英队的训练，但我希望叶南星能够和我一起。是否给他和我同样的身份由你们评估。”
“第二，我希望你们能够派人保护我的养父母。虽然我表面上和他们不亲近，但如果有人知道我的身份，第一个入手的一定是他们。”
“没问题，”贺云萧来之前就思考过这两个方面了，“我们的合作‘顾问’分为三个等级，叶南星暂列为三级，你为一级。”
事实上，管理局对叶南星脱离“叶九”之后的战斗力和心智表现仍有疑问。但将叶南星纳入体系内并不是坏事，反倒加强了林玖与管理局的联系。
这也就是艾竹所提到的“难以控制”的问题。他相信以林玖的聪明才智未必想不到这一点，但坦然表露出来，也是一种合作的“诚意”。
叶南星有些喜出望外，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就是“给林玖充话费送的”，但能捞到一个实际职务，对他来说确实有极大的帮助。
林玖露出浅笑，伸出白皙的手掌，“那贺队，合作愉快？”
贺云萧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略微一停顿，也迎了上去握住了她的手，“嗯，合作愉快。”
“耶！”谢琳笑开，忍不住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这些顾问们将被分配到不同队伍挂名，林玖以后就是他们队的编外人员了！这可是叶九！
贺云萧也难得露出一点笑意，顺带问出了谢琳的心声，“对了，我们需要登记你在游戏里的玩家编号，来追踪排行榜的变化。”
林玖：“HA00909。”
谢琳双眼更是放光！果然她猜对了，原来高手在身边是这种感觉！
“对了，”贺云萧指了指平板上的录像，“我们有意将这个视频放到管理局论坛上，并告知你是管理局的人，这次行为是官方出手。”
现在还有不少“黑户”玩家潜伏，即使是登记在册的玩家也有不少“危险分子”。所以利用林玖名声可以提升精英队声望和实力，震慑一些蠢蠢欲动的人。
林玖对此求之不得，“我没问题。”她的做法本来就不完全合乎规则，还有可能被一些动歪心思的玩家盯上，这样一来其实是她在占便宜。也不知道系统所谓的“玩家声望”是如何计算，但精英队此举肯定是巩固了她如今的榜一地位。
贺云萧：“从现在起，你享有精英队员同等权力，所以再遇到这类事情可以更自由灵活一些。任何符合‘自卫’的行为也都是管理局许可的。”
林玖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也就是如果她遭遇其他玩家故意攻击，可以不必留手。这种被规则维护的感受，倒真让她身心舒坦。
贺云萧：“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也趁此提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那一个，“渊族是否和官方有过直接接触？”她隐约察觉，官方对渊族的了解远胜于民间，甚至隐约引导民间的思潮。
贺云萧露出了赞赏的眼神，“是的，有过直接接触。蓝星七大.国官方都得到渊族的讯息，是一些渊族的资料和《进化之战》的简单介绍，不过并不深入。”
“比如，介绍了渊族是‘虫族’体系，进化靠的是厮杀和吞噬。最高统治者为‘虫神’，能掌控空间和时间的力量。这些我们也有意放出一些消息，你们或许都有耳闻。”
“但渊族为什么接触蓝星，《进化之战》的游戏目的是什么，最终希望达成什么目标，为什么一方面‘强制’参与，另一方面又‘释放善意’，并没有说明。”
“善意？”林玖敏锐抓住了这个关键词，“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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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萧解释，“你应该知道，所有人只需要唤醒游戏面板就可以参加报名对吗？但有一类人，是被剥夺参与资格的。”
林玖略一思索，猜测道，“被规则惩罚的人。”
“是的，”贺云萧再一次领略到林玖思维之迅速，“监狱服刑人员，被剥夺终生权利的人员，这些人即使报名也不会被选中。这说明，渊族认可蓝星的基本规则，并没有想彻底颠覆。”
林玖了然，这与她目前所感知到的“系统为人”有些相似，非善非恶、可善可恶，但底线分明。
“我们甚至知道，下一批游戏的开放报名时间。”贺云萧简简单单扔下一个炸弹。
林玖一惊，“什么时候？多少人？”她早就猜想，系统不可能会允许蓝星只有这一百万人在游戏中挣扎求生，而让其他人偏安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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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两百万人。”
林玖心潮起伏，第一轮游戏结束，第二轮报名开放，参与人数直接翻倍。而且按系统的风格，想必也是“强制”参与。渊族能提前通知官方这一点，确实是一种“善意”。
“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贺云萧暗示，“这一次游戏结果全世界都看在眼里，不成功便成仁，巨大的收益下必然引来前仆后继的冒险者。”
林玖轻笑，“嗯，我明白。”
贺云萧想要告诉她的，并不是会有很多老弱病残者希望借此翻身。而是蓝星、华国原本还在观望的各大势力，不可能坐等局势洗牌，然后被时代淘汰。
他们会派人，不，甚至是有组织的选拔人员参加游戏。这其中就必然包括木家和赵家那两大家族。他们主家旁系、豢养的保镖仆人等，最终恐怕会培植出一批玩家势力。
这对官方是一种威胁，对她也是一种威胁。
那两家未必知道她是如今高手榜第一，但不难知道她参与游戏而且活下来了。那么放任她继续成长，坐以待毙，绝不是那两家人的风格。
所以，未来依然是一片腥风血雨。
贺云萧料到她会一如既往的淡定，但还是好奇发问，“你有什么计划吗？”
林玖略偏头，笑的像只有些从容慵懒的猫，“自然是——先下手为强。当然，这还需要贺队多多锻炼我了。”
“当然，”贺云萧唇角翘起，“保证接下来这一个月你过得‘丰富多彩’。”
谢琳见状暗暗咋舌，林玖这该不会是向贺队下战书吧？什么丰富多彩，要她说绝对是“水深火热”、“心力交瘁”。
又是商量了一番“训练”的细节和安排以后，贺云萧带着谢琳主动起身告辞。叶南星将他们送到小巷门口，确认他们离开，这才折返回来。
“姐姐！”他有点兴奋的收拾着桌上的茶杯，“以后我们可就是‘公务员’了！”更重要的是公务“作战人员”，可以揍人那种。
林玖扬眉，果然这傻小子听了半天就明白了这些，还是有必要适当给他一些提示，“你知不知道，刚才一直安静记录着的艾竹是谁？”
“额，”叶南星停下动作，“她不是记录员？”
林玖：“听闻管理局招募了一位知名的心理学专家和教授，年岁四十上下，表面温和儒雅，实则极有手腕，据说有一眼看穿他人的能力。”
叶南星眼睛眨了眨，“但她一直没说话。”
林玖：“嗯，她是来观察的。代表管理局高层，这说明贺云萧并非有百分百的权限，而管理局对我们两个人也并不是百分百的信任。价值，是需要证明的。”
叶南星原本上头的情绪快速回落，一股浅淡却不容忽视的稳重感渐渐生长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