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攀上这条线,一般人高兴都还来不及。
另一边,龚新趁着吃午饭的间隙,出了工厂。
厂长小儿子叫元路,长得白白胖胖的。不是满身肥肉的大胖子,微胖的那种,看起来只会觉得可爱想捏。
因为家里人宠溺,花钱大手大脚,从不委屈自己,一到饭点在国营饭店准能找到人。
国营饭店不大,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所以人不算多。
龚新深深吸了口空气飘着的红烧肉香味,咽了咽口水,一眼望到了中间的元路。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盘一碗,两盘是诱人的红烧肉和肉包子,一碗是放着鸡腿的鸡汤,汤里还有几块萝卜。
光是看着,肚子就咕咕直叫,止不住馋意。
龚新狠狠的又咽了一口水,走过去,目光控制不住的黏在了红烧肉上。
“元路,你还记得我吗?”
元路啃了一口大鸡腿,不认识来人,嫌弃的说:“你谁啊,挡着我光了,走开走开。”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能听到,都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龚新是个要面子的人,顶着压力直接坐在了元路对面:“我是你爸厂里的组长,之前我们见过的。”
元路喝了一口鸡汤:“我见过的人多了去了,没事就滚蛋。”
龚新不说废话了:“我媳妇娘家所在的大队,有个女孩长得很漂亮,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元路瞥他:“乡下的?”
龚新就怕他因为苏溪溪是乡下的就没了想法:“对,人我见过,是真的漂亮。虽然是乡下的,但那女孩读了高中,现在在小学教书。”
这话一出,元路来了兴致:“叫什么名儿?”
龚新见有戏,忙说:“苏溪溪,溪水的溪,是大山生产大队的。”
元路沉思了下,拿了个肉包子给他:“给你的,希望你没有骗我。”
龚新慌忙捧过还有些烫手的包子,殷勤的问:“怎么会骗你,要不要我让苏溪溪来趟县城?”
元路低头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开始撵人:“不用,你可以离开了,你看着我没食欲。”
话不好听,龚新非但没生气,反而满脸笑容的离开了这里。
周一,是学生和老师共同的痛。
苏溪溪还没歇够,又要上课了。
那天,容言初送到村口,秋槐花就自己走着回去了。这个周末,苏溪溪和容言初没再见过。
上课前,苏溪溪照常去教室里转了一圈,见学生都来齐了,便放心回了办公室。
“周老师,他们什么时候期末考试啊?”
周老师在教材上勾画着:“还早着呢,你这就惦记着放假了?”
苏溪溪理直气壮:“谁不惦记假期啊,放假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周老师失笑,翻看了下时间表:“一般是六月中旬进行期末考试,还有个把月。”
苏溪溪悠悠叹气:“还有这么久,好难等。”
余光瞥见有人进来,脸上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容言初,你居然迟到了!马上就上课了,你才来。”
随后进来的杨老师,摇摇头嗔骂:“你这孩子,小容可没迟到,他在外面问了我点事。”
苏溪溪失望的“哦”了一声。
周老师拿起铃铛和教材,边走边说:“到点了,都准备去教室吧。”
紧接着,杨老师拿起教材出去了。
容言初站在苏溪溪桌对面,淡然开口:“就这么希望我迟到?”
苏溪溪今天穿的是新裙子,就是曲玲买的那条。的确良的布料,穿上是要比一般衣服舒服多。
浅黄色,是很挑皮肤的颜色。
苏溪溪皮肤本就白皙,穿上更把人衬得更清新娇气了,像是有钱人家从小娇养长大的少女。
“有那么一点点。”苏溪溪诚实的说,“你问杨老师什么啊?”
容言初帮她找到教材,递给她:“再不走,你的学生就要猜你是不是又请假了。”
苏溪溪轻哼,接过教材跟着起身:“什么啊?他们看到我来学校了的。”
小孩的喜欢,是最真诚实意的,是最明显不过的。
“今天好漂亮啊老师!”
“老师的裙子好好看!”
“超级超级喜欢苏老师。”
语句简单直白,往往更具有说服力。
苏溪溪得了彩虹屁,要是有尾巴都能翘上天了。上起课来都精神很多,连看一学期下来没及格几次的掉尾学生,都格外顺眼。
杨老师调侃她:“今天学生听话啊?都哼起调调来了。”
苏溪溪臭美的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带着花边的裙摆缓缓舒展,显得腰肢更纤细了。
“他们可乖了,我穿的这条裙子,他们都说好看。哎呀我这心情嗖的一下就变好了。”
杨老师赞同:“确实好看,这裙子不便宜吧?”
苏溪溪又转了个圈,声音忽近忽远:“不知道多少钱,我四嫂买的。”
容言初来的时候,少女的刚好转过来,飞扬的裙摆像是一颗石子扔进水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杨老师笑着说:“可别转圈了,挡着小容的路了。”
苏溪溪转了几圈,脑袋晕晕的,看都没看就一屁股坐在最近的椅子上:“等我缓缓,转猛了。”
杨老师还想说,她坐的椅子是小容的。见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就任他们,不掺和进去了。
“你们聊,我去找你们周老师。”
苏溪溪闭眼缓了个十几秒,睁眼见容言初就站在她身边,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皂角香。
挨得很近,有个半米左右。远超过了让人有安全感的距离。
苏溪溪带着椅子往后挪了挪,说话变得有些结巴:“你,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容言初垂眼和她对视,黑眸里酝酿着说不清的东西,似无奈的说:“这是我的座位,苏溪溪。”
第44章 44
◎殷勤的小土狗◎
两人一高一矮, 从身高上苏溪溪就处于劣势。仰着头看他,脖子酸,难得没和他争辩, 默默回到自己座位上。
低头看着身上的裙子,陷入沉思。
按现代的审美来看, 这裙子只能算一般, 但在这可能吃不饱的年代,这裙子是好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了。
自己穿新裙子, 这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溪溪庆幸还好没问他好不好看。要是得到一句不好看, 一上午的好心情啪叽一下就碎的一干二净。
容言初反倒不习惯了:“你怎么了?”
苏溪溪幽幽的看了一眼他,没说话。
容言初皱眉, 很不理解为什么她忽然就不高兴了。难道是他刚才说的话?
可他没有不让她坐啊。
语气也不重, 更没有凶她的意思。
容言初在脑海里复盘刚才的过程,苏溪溪在时不时的望一眼他。
最后是苏溪溪按捺不住, 诚恳发问:“容言初, 今天我有什么变化吗?”
容言初脑子里冒出一个好笑的理由, 试探性的不吝啬他的夸赞:“穿了新裙子, 这颜色很衬你。”
虽然没有得到直白的夸赞,能从容言初嘴里听到这点满足了。
苏溪溪微微抬起下巴,矜持的说:“谢谢夸奖。”
容言初不禁轻笑,果然是他想得太复杂了。
一天的工作时间结束。
容言初下定打算想和苏溪溪说点事, 刚想开口叫住她,人就一溜烟的跑出了学校。
比兔子还快, 后面一群学生被她甩在身后。
飞扬的裙摆, 是夏日一抹亮丽的色彩。
容言初目送她远去, 直至不见背影才收回视线。
苏溪溪戴着苏明家给她编织的草帽, 边缘处还有几朵稻草编的小花, 栩栩如生。
还碰上了借口身体不舒服偷懒的邓安。
经五年前的事,邓安自那后,几乎是见到苏溪溪就躲。就怕苏溪溪会再给他一石头,把他扔山里去。
邓安屁本事没有,偷懒的功夫一绝。工分挣得少,这些年还倒欠了大队好几百个工分,导致他的日子过得拮据。
瞧见苏溪溪这般漂亮舒适的模样,心里懊恼当初怎么不就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呢。要是成功了,那他的日子比现在不知道好多少。
内心臆想着,身体却诚实的往角落躲了躲,恶心的眼神紧紧盯着那抹倩影。
苏溪溪心情好,不跟他计较,看就看吧,又不掉肉。
回到家门口,就看到一辆陌生的小轿车停在大路中间。
这时候大人都在上工,即使在田地里看到了有小轿车进村,想去看热闹,也会被监工的人赶回去。
旁边空地好奇的围着六七个没上学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
真有钱,小轿车,这可比自行车钱多多了。苏家买辆自行车还行,小轿车连个零头都凑不齐。
苏溪溪感叹归感叹,再看也变不成她家的。还不如回家去洗把冷水脸来的舒服,侧身从边上进了院子。
谁曾想从车上下来的人跟着她进去了。
苏溪溪警觉回头,是个年轻的男子,有个一米七五左右,有点胖,一看就知道伙食很好。
在他跨进院门时出声制止:“站住,你哪位?这我家你进来干什么?”
车上隔着玻璃,等的快没耐心的元路没看太清楚。此时苏溪溪回头,他一下子就看愣了。
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激动的要跳出来似的,手脚在女孩的注视下,都变得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才合适了。
今晚回去就告诉爸妈,他遇到了想过一辈子的女孩子了。
不仅人长得好看,声音也这么动听。
元路来之前,是没抱多大希望的。毕竟在他看来,乡下女孩再好看能有城里女孩好看?
尤其一路上越来越偏僻,道路还烂的不行。要不是都来一半了,他甚至都想回去了。
但这些抱怨,在看到苏溪溪的那一刻,统统烟消云散了。
被吼的元路,立马停下脚步,炽热的阳光下慌忙开口:“我,我是元路,你是苏溪溪吧?”
苏溪溪往阴凉处一站,冷着脸说:“我不认识你,你站住,不许进来。”
又朝屋子里喊:“妈!妈!”
元路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你家里没人,我先前敲过门了。里面没人应。”
苏溪溪小脸一垮,她妈人呢?!
秋槐花一般都在家,今儿有陌生人来,还恰好不在家了。
急急忙忙得了消息的秋槐花,从张家一路跑着回来。她一个人在家没事做,就出去找人聊聊天,说说话,打发时间。
门前稀少的小轿车都没心思看了,火急火燎的进院子,瞧见闺女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
“唉哟,吓死老娘了。”秋槐花扶着门框喘气,看到一男的跟个傻子一样在太阳下晒着,“你谁啊?谁允许你进我家的,给我滚出去!”
靠山来了,苏溪溪心放回肚子里:“妈,你去哪儿了?回家一个人都没有,吓死我了。”
秋槐花走过去拍拍她的手,安慰:“别怕,妈在。”
元路开始后悔自己莽撞的行为,汗水从头顶滑落,流进眼睛里发涩也不敢去揉眼睛,只能努力的眨巴着眼睛,缓解涩意。
“对……对不起,我太热了,脑子热懵了,就跟着进来了。我现在就出去,您别生气。”
说着就顶着一张被晒红的脸,说往外走就半分不多留。
秋槐花见他不似作假,喊住他:“算了,你进来吧。别热晕倒了找我讹钱。”
苏溪溪拽拽秋槐花衣角:“妈,他说他叫元路,你认识不?”
“元路?”秋槐花没印象,“不认识,但我进来时好像看到小轿车了,是这小子开来的?”
苏溪溪:“嗯。”
元路得了准话,停下脚步转身走回原来站着的地方,局促的自我介绍:“伯母您好,我是元路。您认识龚新吗?”
龚新名字一出,秋槐花和苏溪溪都大概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秋槐花看元路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是你啊。”
苏溪溪知晓他是谁后,兴致缺缺对秋槐花说:“妈,进屋说吧,外面太热了。”
秋槐花说:“进屋吧,这一路我跑回来的,现在出了一身汗。”
没得到进去的指令,元路就一动不动的在原地站着,眼巴巴的看着苏溪溪。
跟只傻乎乎的小土狗似的。
远远看到自家门口围了一圈人,苏成阳飞奔进门,看到在院子中间晒得脸通红的元路。
跑到苏溪溪旁边,诧异的问:“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站太阳底下,不怕热吗?”
声音没避着院子里的人,元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更加堵得慌了。
才知道元路没跟上来的秋槐花,不知该说他啥好,回头唤人:“元,元路是吧,你进来啊。”
元路随意用手擦了一把汗,委屈的跟上:“伯母,您叫我小路就行,我以为您没叫我。”
秋槐花不吃这一套:“哦,那你继续站那儿吧。”
元路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秋槐花坐下,喝了一口凉水:“你也坐。”
苏溪溪没话想说,但元路的眼神太过炽热,让她很不自在。就和秋槐花说了一声回屋子了。
元路的心思追随着苏溪溪的远去,魂不守舍的样子。
乡下的孩子早熟,苏成阳知道这人是来跟他抢小姑姑的,不高兴的嚷嚷:“喂!不许盯着我小姑姑看!”
元路回神,尴尬的笑了笑,等着秋槐花问话。
秋槐花敲敲苏成阳脑袋,故作生气的训斥:“谁教你这样和人说话的,一点礼貌都没有,滚回屋子写作业去。”
“噢。”苏成阳不乐意的应声,经过元路身边时还冲他做了个鬼脸。
秋槐花当没看见:“这孩子,打小就黏他小姑姑。对了,小路啊,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元路羞涩一笑:“我听龚新说,溪溪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就想来看看。”
秋槐花似笑非笑的说:“可别这样叫我家溪溪,你们这才第一次见面,传出去对我闺女不好。”
堂屋里,秋槐花和元路说了什么,苏溪溪一点都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在写作业的苏成阳,心思都在外面的庞然大物上。趁着他奶不注意,去了小姑姑的屋子。
“小姑姑,停在外面的是什么啊?看起来好贵。”
苏溪溪摇着扇:“那是小轿车,有四个轮子,跑的比自行车快多了。”
苏成阳小脸流露出向往之色:“来的那人是不是很有钱啊?他是要娶小姑姑的吗?”
苏溪溪停下摇扇,表情严肃的教育小侄子:“这话不要乱说,我又不喜欢他。什么娶不娶的。再说,他有钱又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