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伟业无措的摸摸头,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想不通,还是先努力吃着晚饭吧。
少一个人吃饭,每人吃得比往日都要多那么一些。
赵庭洗完碗,收拾好厨房,准备拿衣服去洗澡。夏天就是要洗冷水澡才过瘾。
回屋,桌上留着一个馒头,另一个碗里还有炖软烂的黄豆和红烧肉。
容言初冷淡的说:“吃完了把碗放回桌上。”
赵庭感动的都要哭了,扑过去想要给他一个爱的拥抱:“老容,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无以为报啊。”
容言初侧身躲开他的拥抱,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赵庭丝毫不难受,兴冲冲的去厨房拿了双筷子,虔诚的将温热的红烧肉送入嘴中。
入口是浓郁的肉香,一抿即化,一点都不油腻。
看了看馒头,摸摸大半饱的肚子,问:“馒头也是给我的吗?”
女知青在厨房烧水,容言初只能在屋子里看书,等女知青们结束后他才出去烧水。
意料之中的没得到回答,赵庭恋恋不舍的把红烧肉吃完,恨不得把碗舔一遍。把馒头放桌上,用一张纸垫着。
又主动去厨房把碗给洗干净了,再放回桌上。
赵庭嗅了一下馒头香,心满意足的说:“碗我给洗了,给你洗的干干净净。”
他安静了,坐在椅子上直晃腿。
容言初犹豫了几下,抬头问他:“赵庭,你想回城吗?”
他原以为下乡的这些年会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不会有朋友和爱人,但事实和想象相差甚远。
他有了朋友,有了心爱的人。赵庭是他在这里的唯一朋友。
赵庭不止一次两次和容言初说过想回城。这两年许是知道回城没希望了,就很少再提了。
赵庭听到回城都看淡了,随口道:“想啊,这些知青就没哪个不想回城的。”
听到容言初说的能回城的方法后,赵庭傻了,眼神都恍惚了,觉得好友是在跟他开玩笑。
恢复高考?怎么可能,真要恢复高考,上头不会一点消息都没传下来。
老容是从哪里知道的,该不会是听别人胡说的吧?
而且他只是初中毕业,高中都没读。他都好些年没摸过课本了,怎么可能考得起大学。
这不是在异想天开吗?
容言初没说话,等他慢慢消化这个消息。既然他选择把机密消息告诉赵庭,就能确保他赵庭不会说出去。
赵庭在椅子上,保持一个姿势呆坐了很久。久到容言初洗完澡回来,才回过神来。
赵庭知道老容这人从不开玩笑,能说出口的必定是有把握的确切消息。
他的双腿已经坐麻了,毫无知觉的走到容言初身边,表情变幻莫测:“老容,你这是哪儿得到的消息?你确定我也能参加高考吗?”
最后一句压低的嗓音,生怕被别人听到。
容言初:“不确定,只是一些小道消息。”
赵庭在原地转了两圈,有些高兴又有些焦虑:“那这消息我能告诉洪蓉吗?就只告诉她,不会告诉别人。她有分寸的,不会到处说的。”
他和洪蓉的感情很好,要是能回城,自是希望两人能一起。
容言初对女知青不了解,静默片刻才说:“赵庭,如果这消息从你我这里传出去,你我这辈子就都完了。”
容父在信里说的隐晦,大致意思就是:上头有意解决知识青年的回城的问题,下半年或者是明年极有可能会恢复高考。
再详细的,容父也不知道了。毕竟这些只是一些提议,但容父相信,迟早有一天会迎来光明的。
赵庭听出容言初口中的严重性,他相信洪蓉,但万一说漏嘴或是说梦话。
洪蓉和几个女知青住一起,就算知道了这消息,也没时间更没空来学习。
何况,这消息还不知真假,是他激动了。
赵庭深思熟虑后,说:“老容,我决定暂时先不告诉她了。过段时间再说。最近又要夏收了,农活忙得紧,告诉了她也没用。”
容言初垂眸,目光落到地面上:“你想好就行。”
——
苏溪溪在听到容言初说的内容后,一口水喷了出来。
内心万马奔腾:不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这绝密消息啊?!这才五月底,这个点根本不可能啊,离恢复高考的通知下来还有好几个月。
难道他也是穿来的?重生的?
苏溪溪看容言初的表情越发怪异,相处了这么久,没发现他有什么地方出格的啊?
她凑过去,小声试探:“你哪儿来的消息?别是胡编乱造的吧?不信谣不传谣啊。”
苏溪溪毫无征兆的靠近,迫使容言初整具身子都僵住了。
女孩淡粉色脸颊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近到一呼吸就能闻到属于女孩的淡淡香气。
黑色长发调皮的从她肩上滑落,顺势落到容言初的手臂上。
痒痒的,连接着他躁动炽热的心,仿佛用手轻轻一拥就能将心爱的女孩揽进怀里。
久久没得到回答,苏溪溪胆大贼心(如愿以偿)的戳了戳他的脸,再飞快的缩回手,起身远离,试图当无事发生。
容言初不加掩饰的看着她狡黠的杏眼,等待她接下来的动作。没人注意的耳朵,顷刻间染上了嫣红。
试图失败,苏溪溪不吝啬她的夸赞:“容言初,没想到你的脸挺软的,戳着还蛮舒服的诶。”
容言初双手撑在她的办公桌上,竭力忽视发烫的耳朵,眼神透露着本不属于他的紧张:“那你还要再戳一下吗?”
苏溪溪虽手痒,但她谨慎啊:“不会有陷阱吧?你休想骗我!”
近在咫尺的这张动人心魄的脸,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散发着勾人的气息。
她是真的喜欢,想抱着狠狠嘬一口的那种喜欢。
苏溪溪丝毫不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而是在致力于完成自己的梦想和现实中反复横跳。
别看容言初一副寡淡无味、看淡一切的样子,真要惹着他有一万种折磨人的方式。
梦想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苏溪溪可耻的咽了咽口水,狠心推开他的俊脸,一本正经的教育他:“这是学校,不能乱来。万一被两位老师或者是学生们看到了,影响不好。”
容言初轻轻一笑,如玉的脸仿若染上了胭脂,眉眼间愈发动人。
“我们什么没做,溪溪怕什么。”
苏溪溪抱紧自己,将错揽身上:“怕我没把握,我的错我的错。容言初,你能别笑了吗?杀伤力太强了。”
玛德,对象比自己还勾人,这咋搞!
苏溪溪忿忿的在心底谴责容言初毫无底线的行为,真是太过分了!
容言初收敛笑容,恢复了那个清雅淡然的样子:“溪溪不喜欢我笑吗?我记得以前你总是说我没表情,像个冰块。”
苏溪溪莫名听出了哀怨,瑟瑟的打了个抖:“喜欢,你笑起来很好看,多笑笑总没错。”
话诚心诚意,没半分虚假。
逗的差不多了,再逗就过火了。
容言初回归正题,认真的说:“消息是我父母信中告知的,一切还未有定论。我想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
苏溪溪看他:“假如是真的,那你是要报考京市的学校吗?”
本来她还说再过些日子,等七八月份找个理由,拉着容言初一起看书复习的。
容言初反问:“溪溪,你呢?”
苏溪溪双手捧着腮帮子:“不知道我能考多少分,到时候再看吧。”
没做过这里的高考卷,她心里还真没数。
容言初语气真挚:“溪溪,我想和你一个学校。”
苏溪溪没回避他的视线:“这个谁也说不准的,不能强求。”
先前炽热的气氛突然就凝固了,两人在这个问题上谁也不让谁。
容言初执着的看着她的双眼,发现里面有些是他看不透的,便知道不能逼她太紧。
刚想转移话题,上课铃声响起了。
苏溪溪扬起笑容,拿起课本叹气:“课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感觉还没休息几分钟就没了。”
容言初说:“下节课后的课间长些,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了。”
上完一天课,苏溪溪拒绝了容言初送她回家的想法。理由是:很近,没必要。
还没出校门,李笑小跑到苏溪溪边上,咧着嘴笑:“苏老师,我可以和你一路回家吗?”
李家和苏家是一个方向,要走一大段相同的路。
“当然可以。”苏溪溪目光落到她乱七八糟的头顶,止住了想摸她头的想法。
李笑偷偷看了眼仿佛在发光的苏老师,想起妈妈这几天重复过无数遍的话。小手攥紧衣角,话在嘴里排练了好几次都不敢说出口。
“苏,苏老师。”她鼓起勇气,羞愧让她不敢面对苏老师,“您能告……告诉我小轿车是什么样的人吗?”
语句矛盾,问的内容根本不是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孩子会关心的。
苏溪溪不想责怪她,但脸上的笑容淡了:“李笑,是你家里人叫你来问的吗?”
李笑嗫嚅了嘴角,她不想让苏老师讨厌自己:“苏老师,我不想问的,我妈逼着我问,她说我要是没问就不给我饭吃。”
一个大队,同姓的人家多少沾亲带故。
苏溪溪问她:“大队书记是你们家的亲戚吗?”
李笑点点头,难过的低下头:“大娘想让堂姐嫁给小轿车的人,堂姐才14岁,她哭过好几回了。”
李笑堂姐就是李小冬,今年14岁。大娘就是何春秀。
前天下午,何春秀嚣张的在大队炫耀,说什么元路看上她家闺女了,以后她闺女是要嫁去城里了。
有苏溪溪在前,村民压根不信她的话。
这年纪正在长身体,李小冬因为营养不良,长得不高,干瘦干瘦的。五官清秀,脸颊上都没什么肉,平时沉默寡言的,显得有些不好相处。
直到何春秀拿出一堆稀罕的物件,也就是元路扔下车的那些。
这两年,李大娘身体不好,李富财又是个混的,李壮在上学,李家上工的只有何春秀和李小冬。
李家的日子过得一般,根本不可能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村民们还是半信半疑,议论纷纷。
苏溪溪是昨天吃饭时,听三嫂兰福英说了一嘴。
元路喜欢谁,跟她没关系,就当耳旁风听了。
苏溪溪沉默了几秒,对李小冬的现状她无能为力。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帮不了什么,没资格也没本事。
但帮一下李笑,还是能的。
“李笑,何春秀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不多。”
这小女孩是真心实意为李小冬难过的,表情不似作假。
李笑揪着衣服,小心翼翼的问:“苏老师,我真的能问吗?你会不高兴吗?”
苏溪溪拉着她去了阴凉处:“能问,不会不高兴的。”
李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妈教她的话一一问了出口。她知道,这话肯定是大娘跟她妈说的,大娘来找过她妈好几次,说了好些话。
苏溪溪把她知道的都说了。
虽不清楚那天下午何春秀做了什么,但苏溪溪觉得元路不会那么丧心病狂,会突然对一个14岁的女孩子有意思。
这其中一定有何春秀的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但何春秀想利用女儿,获得好处的想法是真实存在的。
只得安慰情绪低落的李笑:“别担心,你堂姐会没事的。你没事可以多去找你堂姐说说话,她应该比你更难受。”
走近苏家院子,大老远就听到秋槐花响彻云霄的骂声。
“……你给老娘滚出去!我打死你,你个什么玩意儿,真当大家伙不知道你那肮脏心思。”
“苏婶子我就来问问你,苏溪溪和他又没关系,你告诉我你不损失什么。诶诶诶,你打我干什么啊。啊啊啊,别打了别打了,好痛。”
“你他娘的,主意打到我闺女上了。姓何的,你就是烂人,李小冬那孩子摊上你这种妈,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唔,唔&*#……”
第54章 54
◎她梦见容言初死了◎
秋槐花挥舞着扫帚, 尽数落在被打得四处逃窜的何春秀身上。她还说这人平白无故上门干什么,结果是来耍心眼的。
村子里好些人都在自以为是的为苏溪溪惋惜,想不通为什么苏溪溪要和一个知青处对象。
说好听点, 村民们看在容言初教孩子读书的份上,乐意给他一份尊重。但真要落到实处, 容言初和城里来的元路没有可比性。
在选择女婿上, 绝大部分都会选择后者。
抱头躲扫帚的何春秀,头发被抓的跟个鸡窝似的, 衣服乱糟糟的。她来之前就清楚问话没那么容易, 但没想到这死老婆子下这么重的手。
就算在娘家,也没被打的这么惨过。何春秀心里万般恶毒的咒骂秋槐花。
最终受不了, 狼狈不堪的跑出了苏家院子。
秋槐花拍了拍头发, 叉着腰站在院门口,嫌恶的朝着何春秀吐了一口唾沫:“晦气玩意儿, 脏了老娘的院子。我非得去李家好生问问, 到底是咋教儿媳的, 看看这教出了个什么不安分的东西。”
何春秀做这事, 本就有意瞒着了部分真相。让李家人都相信,元路是对李小冬有意思。
真要让秋槐花去闹一场,真相迟早被揭穿,那她必定会被骂死的。
何春秀的脸在混乱中被秋槐花狠狠扇了一巴掌, 由于皮肤黄褐色,只能看出微微鼓起来一点弧度。
上手一碰, 痛的她眼泪直掉, 表情狰狞。
何春秀忍着痛和对秋槐花的恨意, 硬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苏婶你这就不必了吧, 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来问问一些事。没必要让我家人知晓吧。”
秋槐花指指围观的几个老婆子,冷眼冷语:“何春秀,你觉得我是好欺负的吗?换你妈来,都得好好跟我说话。你来我苏家闹事,我还得听你的?真当我秋槐花老了,没资格管你了?”
她提高音量,故意道:“你到处说人家小路喜欢你家李小冬,那你来问我元家的事干什么。我和你无缘无故凭什么告诉你,你直接去元家啊。”
“姓何的,你亏不亏心啊,李小冬那孩子才几岁,你这当妈的就恨不得那闺女去换钱了。良心被狗吃了吗?喊了你十几年的妈,就这样随意在村子里败坏她的名声。”
她是真想不明白,究竟有啥好处值得何春秀这样对待自己的亲闺女的。
难道是想利用谣言,逼迫元家让元路娶了李小冬?这根本就不可能啊,元家是这么容易被她这小儿科一样的伎俩给算计的吗?
秋槐花觉得,何春秀就没想过,以元家的能力想要摆脱她的算计,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