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讲,上次小红那件事,她对柳若兰也是有些愧疚,尤其是后来听大夫说,若是再晚一点,可能情况就很危险了之后。
只是这人心都是偏的,一个本来就不喜欢的儿媳,和…自己愧疚已久的故人之女,还有自己的亲孙子相比,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现在自己儿子要为了那柳若兰,抛下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孙子,沈芳舒如何能不气。
若不是儿子还在衙门办公没有回来,那她早就找上去了。
“长安带着柳若兰离开,这不是正好吗?”
眼见着正面劝说,不但没有作用,反而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顾云书整了整袖子,又换了个角度劝道:
“你想啊,若兰现在刚失了一个孩子,泽儿总在她跟前晃悠,这能是什么好事嘛…”
这话倒也不是顾云书编出来的理由,事实上,他之所以同意儿子外派,除了为儿子以后的前程考虑,也有这么一层因素在。
当然,他不是说怕柳若兰对自己的小孙子做些什么,就算是对方有那个心,也要有那个能力才行。
经过了柳若兰孩子被偷走的事情,顾云书对自己孙子可就照看的更严了。
身边的暗卫早就已经派过去了,日夜都有人看着,甚至为了防止自己宝贝孙子被人下毒什么的,顾云书已经开始让人配置药液。
传承百年的侯府,对于毒药自然有着自己的预防手段,虽然百毒不侵是做不到的,但长期服用那药液,却也可以防备大部分的毒药,提高自身抗毒的能力。
正是因为侯府对后代子嗣的重视,还有层层的防护,是以这么多年来,即便侯府内宅争斗频频,但不管是嫡出的公子,还是庶出的公子,几乎很少有被暗害而死的。
这一点,永宁侯府做的比皇宫内院还要更强一些,不过这也有侯府一向子嗣不丰的原因。
如果像是皇室那样,每代都有十来个子弟,那估计他们也不会这么上心去保护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柳若兰难道还敢害我的孙儿不成!”
眉毛一挑,听到顾云书这话,沈芳舒脸色更沉了一些,声音都变得冷冰冰的,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煞气。
出生于将门世家,自幼便是见过血的,与京城这些大家闺秀们相比,沈芳舒可以算是个异类了。
别看她现在说这话轻飘飘的,但如果真发现柳若兰对她孙儿动手,那她估计都能直接提剑杀人。
只是就连沈芳舒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得是,在她的心里面,已经彻底的把顾明泽当成了是苏锦的孩子,下意识的就将自己换子的事情给遗忘了。
“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偌大一个活人,这柳若兰自进门之后,你都是怎么对她的,难道全都忘了吗?”
瞅着自家夫人眉心杀气四溢的模样,顾云书不但没被吓到,反而觉得心里面痒痒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许多,话语中也带着三分笑意。
“我是为难她了,那又怎么样,你又好到哪里去,别忘了,她现在更恨的不是我而是你!”
听出了顾云书话中调侃的意思,沈芳舒眉头一皱,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回击道。
而顾云书也确实是被自家夫人这话给噎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因为那个被偷走孩子的事情。
虽然他这个做公公的并没有做什么,但估计他还真是被恨得更深的那一个。
不过顾云书对此,却也并不在意,一个随时想换就能换的儿媳妇,就算是恨他又能怎么样呢,到头来还不是得看他的脸色,才能在这侯府生存。
再者说了,就算是不提这茬,朝中那么多大臣都恨他入骨,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也没见有哪个能把天给翻了的。
第34章
虽只是几句话, 但摸准了自家夫人命脉的顾云书,仍旧是将人给说服了。
相比于自己的小孙子以后几年见不到父亲,终究还是小孙子不会被嫡母为难更重要一些。
即便沈芳舒有着自信, 可以护得了自己的小孙子周全,可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依旧是让她下意识的便选择了让小孙子和柳若兰分开。
很多事情, 沈芳舒其实不是不懂, 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 她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想罢了。
但有些东西,就算是埋在心底最深处,可是该冒出来的时候, 仍旧会冒出来。
对于顾长安外派扬州的事情,除了原本有些反对, 却又被顾云书说服了的沈芳舒之外,府中便再也没人反对了。
苏锦是有自知之明,她不过一个妾室,在这府里人微言轻,即便是生了小少爷,却也管不了世子的事情。
更何况世子本来对她也未曾有过好脸色, 即便是对方留在府里,与她而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倒是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儿子,怕是要几年之后,才能再见到父亲, 不过想着世子对于儿子那不屑一顾的态度,苏锦反而觉得这算是一件好事。
毕竟见不到父亲, 总比被父亲厌恶要来得强,这么一想,苏锦倒是还有些期待世子快些离开,最好还可以再晚几年回来。
苏锦是这样的想法,而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搜寻,都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原本执意留在京城要找自己孩子的柳若兰,也渐渐的松动了。
当然,这更多的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控制不住内心中的嫉恨,每次看到那个庶子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都会冒出很多不好的念头。
而这些念头,让她格外的恐慌,也让她生出了些离开的心思。
作为江南柳家的嫡女,柳若兰自小接受到的教育,都让她不能忍受对无辜的孩子下手。
可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念头,却又是无法控制得住的,再这样下去,柳若兰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会变成一个让人觉得恐惧的魔鬼。
更怕自己会玷污了江南柳家的清誉,所以即便再不舍,再不想放弃,她还是接受了顾长安的好意,选择回到江南,回到柳家。
朝廷的旨意既然已经下达,家中又无人反对,再加上顾长安也想赶紧带着柳若兰换个地方,让自己的妻子能够远离这个伤心地,慢慢的好起来。
这整理行李离开的速度,自然就是非常快的,几乎没用上两天的功夫,马车便载着一行人上了路。
顾长安作为侯府的世子,那离开的时候,自然是少不了人相送的。
虽然顾云书一大早的就被皇上给叫进了宫,没能一起过来送一送儿子,不过沈芳舒还是带着苏锦,还有府中的下人将顾长安送到了府门口。
身为母亲,沈芳舒若说不在意这个儿子,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多年的冷漠疏离,母子之间早就已经没有昔年的亲近了。
更何况,这一年多来,为了苏锦,沈芳舒与自己儿子之间更是多了许多矛盾。
原本在府中的时候,还不算明显,这会母子两人四目相对,沈芳舒才忽然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要对远行的儿子说些什么。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再也没有对儿子说过什么关心爱护的话语,而让她有些难过的是,面前已经长大了的儿子,好像也已经不需要她这个做母亲的关心了。
站在府门口,两相沉默了一会,沈芳舒最后却只能是干巴巴的说了些场面话,而顾长安的回答,也标准的像是写在书本上的孝子集一样。
那场面,别说是当事人了,便是旁边站着的苏锦都觉得很是尴尬。
至于柳若兰,她满腹心思都在那个仍旧不知所踪的女儿身上,对于旁的事情,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关注了。
与其他府邸,儿子丈夫远行时的依依惜别不同,顾长安和沈芳舒几乎没说几句话,便很是干脆利落的上了马,带着护卫仆人走了。
那长长的一条街道,直到拐弯的时候,他都未曾回过头看上一眼。
这不是顾长安冷血,不在乎离别,而是在他的印象里,他母亲是从来不会等着他的。
他很是自然的便觉得,在他上了马之后,他母亲就应该是带着人回了自己的小佛堂。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根深蒂固,让顾长安压根就没有想到第二种的可能。
同样的,也就完全没有了回头看上一眼的意思,毕竟他虽然已经不在意了,但仍旧不希望看到身后是空无一人。
那样的画面他看得实在是太多了。
可惜正是因为这样,顾长安才没有发现,他以为完全不在意他的母亲,正站在原地,一直静静的看着她远去,直到不见了他的身影,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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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世子也已经走远了……”
眼见着沈芳舒一直站在原地,望着顾长安的背影,就连顾长安走了都没有回神的意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苏锦上前一步劝道。
对于这对母子之间的矛盾,苏锦一直都不太清楚,不过瞧着刚刚世子远行道别时,那尴尬的模样,她就明白,世子和侯爷夫人的矛盾,远比她想得还要深。
不过这会看着侯爷夫人的模样,苏锦又忽然觉得,她这位婆婆,好像并不像是府里面那些下人说得那样,不在乎世子,反倒像是极在乎的样子。
只是这种朦胧的感觉,到底做不得准,更何况,有些事情,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即便是在乎,可别人感觉不到,那又有什么用呢。
“是了,长安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被苏锦的话唤回神来,沈芳舒有些怅然的点了点头,她又望了眼儿子离开的方向,这才在下人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院落。
若是往日里,苏锦陪着她,在外面吹了这许久的风,又是才坐完月子没多久,那沈芳舒是定会仔细询问一番的。
只是现在,被丫鬟扶着坐在软塌上的她,却完全没了关心苏锦的力气,她只要想着那头也回离开的儿子,就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的很。
“婆婆,世子身边有那么多下人跟着照顾呢,您不必担心,等过两年,他自然就回来了……”
沈芳舒脸上的神情丝毫都没有做过掩饰,苏锦自然能够看出她这位婆婆心情不好。
虽然因为自己被强制入府做妾一事,对于沈芳舒,苏锦其实是有着恨意的,不过在侯府,她想要好好的生存下去,却还是得依靠对方。
而且侯爷一向宠爱她这位婆婆,她想要给自己的儿子争取地位,也需要靠沈芳舒。
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也好,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也好,哪怕心中并不喜欢靠近这位婆婆,但苏锦仍旧是得做出一副贴心孝顺的模样。
出身于小门小户,又没有那般疼爱自己的父母,苏锦即便是心里有着傲气,却也没有可以支撑起那傲气的实力。
这也注定了,她觉不可能像是柳若兰那般,从头到尾,她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锦儿,长安这一走,可是为难你了!”
虽然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儿子头也不回的模样,但听到苏锦的话,想到儿子离开后,苏锦怕是就要守了活寡,沈芳舒仍旧是有些愧疚。
没办法,若是儿子离开时谁都没带,那为了公务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可儿子却是带着柳若兰一起赴任的,还是去的扬州。
这为的什么,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沈芳舒因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没有阻止,自然会觉得更加亏欠苏锦。
“婆婆,没事的,我还有泽儿要照顾,原也就是离不开的……”
半蹲着身子,握着沈芳舒的手,苏锦微微一笑,很是善解人意的说道。
别说她原本心里面就是盼着世子离开的,就算不是,那这会也不能那么说啊。
人嘛,只有越是懂事,才能越会让人觉得怜惜愧疚,她若是吵吵嚷嚷的,那就只会让人觉得不懂规矩,让人厌恶了。
这个道理,苏锦并不是进了侯府之后才误出来的,而是很久之前,早在苏府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既然有像是柳若兰的父母一样,那般疼爱女儿的父母,自然也就会有格外重男轻女,格外偏心的父母。
很不幸的,苏锦的父母就是这样的,从小到大,他们的眼中,就只有她的哥哥。
当然,她出身虽然不高,但也不是那种贫寒的吃不下去饭的农家子,所以即便是偏心,可自小却也是衣食无忧,哥哥能有的,也不会少给她一份。
只是孩子需要的却不单单仅是物质,可那些关心和爱护,就全都是哥哥的了,就连一星半点她也没能分来,给她的就只有冷漠和疏离。
不是没有觉得不公,可是不公又能如何呢,父母既没有短了她吃,也没有短了她喝,对她从未有过半分亏待,也没有特别的偏心哥哥,而委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