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容笑着礼貌回答:“我们去镇上了,吃过了。你们也刚吃完?”
何星辰也跟大家打招呼。
牛大爷和大白娘以及她孙女宝珠也在打麦场,何星辰从书包拿出五颗水果糖塞到宝珠的口袋里:“姐姐请你吃糖。”
宝珠一脸地惊喜和不知所措。
白大娘赶紧客气道:“糖可是金贵玩意儿,你别给她,自己留着吃,可怜见的,你瞧你多瘦。”
何星辰笑道:“我还有呢,我看着这孩子就喜欢。”
牛大爷也客气了一句,还多看了何星辰一眼。
白大娘热情地邀请何星辰去她家玩。
何星辰笑着说:“我正准备去你家,我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就过去。”
白大娘笑着说:“行,我等着你。”
三人回到知青点,就开始拾掇东西。何星辰把东西分好,心里也盘算好了。这次的事,白大娘和吴玉芬都替她说话,也帮她忙了。自然要感谢一番,一会儿上门不能空着手去。
她打算送两家几块点心,两盒烟,一包红糖,这礼在乡下不算轻了。
何星辰拿着东西先去白大娘家。
牛大爷正在院子里劈材,一看何星辰提着礼物上门,不由得一脸诧异,接着他严肃地说道:“来玩就来玩,不年不节的,你提东西干啥?我告诉你,我不可收礼。”
何星辰哪怕是来他家,也没惯着他,直接怼道:“牛大爷,你长得不美,想得倒美。我提东西也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我大娘的。我跟你脾气不对付,我可喜欢我大娘和小宝珠了。我们女人之间的事,你别管。”
牛大爷:“……”他见过横的,但就没见过来人家家里做客还敢这么横的。
宝珠闻声噔噔跑出来,一看是给她糖吃的姐姐,不由得眼睛一亮,扭头朝屋里喊道:“奶奶,那个糖姐姐来了,还带着好吃的。”
何星辰没想到自己摇身一变成为糖姐姐了。
白大娘闻声出来迎接,她也嗔怪道:“小何,我是要你来家玩,你提东西干啥?一会儿必须得拿回去。”
何星辰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说道:“我没带啥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点心和糖,给你宝珠和吃。大娘,你昨天替我说话,又帮我进屋找钱,彻底清除了我的嫌疑。我是满心的感激,这点礼物根本不足于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白大娘真心诚意地说道:“嗐,这点小事算个啥,举手之劳。你也忒客气了。”
何星辰说:“我们那儿的规矩就是第一次登长辈的门,不能空着手,我要是不识礼节会被大人骂的。我大眼睛双眼皮,一看就是讲究人儿。”
牛大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大娘也是哈哈大笑,小宝珠也跟着咯咯笑。
气氛一下子就轻松愉悦起来了。
白大娘也不再提礼物的事,转而问起了何星辰的生活琐事。
“你回去后,刘玉娇没对你咋样吧?”
何星辰不甚在意地说:“虽然我们误会解开了,但她心思上估计一时半会扭转不过来,没关系,我给她时间。”
白大娘说:“你是个大气的。”
何星辰说:“生活总是有太多不如意,咱也只能自己化解。何况我下乡,是为了响应领袖的号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为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有这么大的使命在前方,些许小事我也懒得理会。”
白大娘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到底是年轻啊,被大口号给忽悠了。贫下中农连自己都教育不好,咋还能教育别人呢。
牛大爷却不这么想,年轻人有理想是好事呀。
何星辰在白大娘家呆了半小时,两人是相谈甚欢,她临走时白大娘和宝珠都不舍得放她走,白大娘要留她吃晚饭。
何星辰笑着说:“改天再吃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我还得去拜访拜访玉芬姐,这次她也没少帮忙,我还在她家住了两天,必须得去。”
白大娘道:“是得去,那我就不留你了。以后有空你常来。”
白大娘起身送客,走出院门后,她又说:“小何啊,你别跟你大爷一般见识,他那人从年轻时就那样,嘴欠,但心地是好的。”
何星辰笑道:“嗐,咱们大女人谁会跟一个老男人计较。我大爷这人跟我家的一个亲戚很像,耿直正义,心直口快,但没坏心。那些真正有坏心的人嘴都是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白大娘特别赞同:“你说得还真对。”
院子里的牛大爷也听见了,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了一丝笑意,这姑娘的嘴虽然厉害了些,但看人是真准,倒挺聪明的。
何星辰回去以后,收拾收拾东西,继续马不停蹄地拜访下一家。
吴玉芬的男人刘刚不在家,她正在给闺女刘珍珍剪头发。
她儿子刘小根正在院子里玩木头。
何星辰叫了一声姐,从口袋里抓一把水果糖分给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是眼睛发亮。
吴玉芬见何星辰又是给糖又是送礼,便说道:“小何,我帮你是应该的,你咋跟我这么客气?”
何星辰说:“这点东西不值当什么,是我的一点心意,白大娘家我也送了,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推来让去的,我也不擅长。”
吴玉芬轻笑一声。
刘珍珍接过糖就迫不及待地撕掉糖纸往嘴里塞去,吴玉芬拍了她一下,轻骂道:“你这孩子咋那么馋。”
拍完闺女,她又笑着跟何星辰说:“这孩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又调皮又馋,简直不像个女孩子。”
何星辰说:“女孩子淘气点好,长大了聪明有主见有出息;男孩子文静点好,长大后不惹祸。”
吴玉芬一脸诧异:“真的假的?我可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话。”
何星辰笃定地说:“肯定是真的,这话是我七姑奶奶说的,我七姑奶可了不得,她是工会主席,年轻时参加过革命,当过妇联主任。”
吴玉芬对何星辰的七姑奶奶是肃然起敬:“哇,那可真厉害。”
在何星辰的记忆中,她家确实是有那么一位七姑奶奶,不过是传说中的,好像没见过面。大家的阶层不一样了,又隔得远,自然见不着面了。
两人越聊越投入,吴玉芬笑着说:“小何,我以前觉得你老实不爱说话,没想到你还挺能说。”
何星辰说:“嗐,以前主要是跟你们不熟,怕生。经过这次的事情后,我发现咱们这些乡亲们都挺热心正义的,慢慢地我就放开了。我以后要打开自己,真正地融入到咱们这个大家庭中,再也不能像这样脱离群众了。”
吴玉芬十分满意:“你这样想就对了。”
何星辰趁机向吴玉芬打听村里的事,吴玉芬也挺健谈,让何星辰长了不少见识,接着她聊起了八卦新闻:“对了,你听说李红星媳妇的事了吗?我刚从她家回来。”
何星辰刚下乡不久,以前又内向,对村里人认得还不全呢,便说道:“李红星媳妇是哪个来着?我没啥印象了。”
吴玉芬用同情的语调说:“他媳妇叫何念弟,跟你还是本家呢。这个何念弟也是命苦,老爹死得早,家里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嫁人嫁到了狼窝。她男人李红星就是个二百五,隔三差五就打老婆,她婆婆不但不劝着还火上浇油。何念弟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哭着来找我。我去劝,那李红星也不大理会我。”
何星辰说:“姐,你可是妇女队长,说话是有分量的。他们家怎么敢不理会?”
吴玉芬苦笑:“可得了吧,我这个妇女队长也就是占着个空名头,又不是大队长和会计,人家是有正经的实权。反正我是干得够够的,好处没多少,闲气倒不少。我管吧没人听,不管又显得我不管事,咋样都不行。反正下次换届我是坚决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去。”
何星辰安慰了吴玉芬几句,吴玉芬突然想起什么,又说道:“对了,我还想起一件事,就是今年公社拨给咱的化肥不够,大队长和张会计正着急呢,让大家想想办法,你说这化肥的事,咱们社员能有什么办法?”
何星辰默默地把这事记在心里,说道:“姐,化肥可是大事,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化肥不够影响的可是大家的口粮,我们知青也佚䅿得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忙。”
吴玉花笑着说:“你们能有啥办法,有这份心就不错了。”
何星辰觉得差不多了,就提出告辞。
出了吴玉芬家,何星辰开始陷入思考:今年是70年,不出意外的话,她得在这里呆上八年。八年时间都能打跑小鬼子了,不能就这么空等着。她这人爱折腾爱搞事,倒不如趁机干点事,一是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条件,顺便也能为乡亲们做点实事。既然要干事,那么,她就势必要登上青山大队的舞台。这个化肥事件就做为一个契机吧。
第10章 你一锹我一锹,让你死翘翘
何星辰从吴家出来,正好碰见一群小孩正在空地上玩耍。男孩正在玩打仗游戏,女孩在抓石子,木莲孤零零地站在场外,羡慕地看着他们。
她看到何星辰,顿时眼睛一亮:“星星姐。”
何星辰笑着招手叫她过来,木莲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何星辰从口袋里掏出三颗糖塞到她手里,木莲惊喜地叫道:“是糖哎。”上次吃糖是半年前的事了,糖也是星星姐给的。
木莲两眉弯弯:“谢谢星星姐,我吃一颗,留一颗给姐姐和弟弟。”
何星辰摸摸口袋,里面还有两颗,全掏出来给木莲:“这两颗是单独给你的。”
“姐姐你真好。”
其他孩子也用羡慕妒忌的目光看着木莲,也有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何星辰,何星辰拍拍干瘪的口袋说:“没了。”
何星辰怕她走后木莲的糖会被抢,就对她说,“你回家去吧。”
木莲听话地说:“嗯嗯,我回去了。”
何星辰回到知青点,她一进院子正好跟刘玉娇走了个迎面,对方连忙扭过头去。
何星辰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刘玉娇想想今天何星辰大包小包地回来,用的可都是她的钱,越想越心塞。等到吃晚饭时都没心情吃了。
今天值班做饭的是李青海、张新和王春三人。
李青海只挑了半缸水,理由是半缸就够用了。挑完水他就什么也不管。张新和王春两个女同志忙里忙外地做饭。吃完饭,还得是她俩收拾灶房和打扫卫生。
王春倒无所谓,反正以前大家也这样。
但张新有些不乐意,昨天人家何星辰就给大家做出了好的表率,凭什么她们就不可以那样?
她刚提出抗议,李青海就严肃地说道:“张同志,我劝你不要跟某些同志学。你以前可是个人人夸赞的好同志,你要是像某些人那样,可就不受大家欢迎了。”
这个有些同志指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张新刚要张口说话,王春轻轻地拽拽她的袖子,“小张,算了吧。反正以前大家也都是这样。咱别跟他一般见识。”
张新嘟囔道:“我就是心里不平衡,咱们在这儿忙里忙外的,他倒好,就挑了半缸水就坐在那儿不动弹。”
王春见怪不怪:“都这样,男同志有几个会做饭做家务的。”
王春接着说:“小张,你别跟着何星辰学,我瞧着她是彻底豁出去了。真让人意想不到,她以前是多老实文静的一同志。”
张新小声说:“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把老实人逼急了会爆发的。”
王春赶紧嘘了一声:“小声点,别让刘玉娇听到你同情何星辰,不然你的麻烦就大了。”
刘玉娇是女知青中的领头人物,她要孤立谁,她们这些人哪怕不跟着孤立,也不能交好,不然就会连带着被孤立。大多数人都是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当了沉默的大多数,张新和王春也不例外。
张新没再提出抗议,压着火跟王春一起收拾灶房打扫卫生。
李青海看着张新起义的苗头被打压下去了,心里十分有成就感。等回到宿舍,李青海向大伙炫耀自己的功绩:“张新也想向何星辰学习,被我摁下去了。家务活本来就是女人的活儿,逼逼赖赖的叫个什么事儿。咱们知青点的风气可不能被姓何的给带坏了。”
袁明也说:“何星辰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好名声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就她这态度,以后找对象都费劲。”
“那可不嘛,你们就等着瞧吧。”
……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上工铃一响,何星辰也跟着大家一起上工。
大队长刘高山站在村口的大柳树下,拿着大喇叭喊道:“大家等一会儿再上工,咱先开个短会。”
大家停下来听着刘高山掰扯:“事情是这样的,咱们之前不是搞农业学大寨,在山上开垦了一些荒地嘛,多种了几十亩麦子。可是问题也来了,化肥不够用啊。国家就给咱们批那么多化肥,咱自己积攒的粪肥又有限。大家群策群力,想想办法,有啥想法就来找我,谁要是帮着大队解决了肥料的问题,谁就是咱大队的功臣。”
说到这里,他看向知青那边:“你们这些知识青年也帮着想想办法,有门路的找门路。大队会全力支持你们。”
大家议论纷纷:“化肥这玩意儿咋弄来?大队长都没办法,咱老农民能有啥办法?”
“咱们大家伙去拾粪,多攒一点是一点。”
“你去拾,别人也拾。哪有那么多粪?”
……
知青们也议论了几句,但大家对此并不是太关心。
何星辰琢磨了一会儿,决定中午收工后去找刘高山。
今天的任务是挖排水沟,男女一起。何星辰也挥着铁锹挖土。她虽然力气不大,但挺会用巧力,干得像模像样。周清容也在她旁边,两人正在认真干活。
突然听到一个破锣嗓说道:“小何小周,瞧你们这小胳膊小腿的,哪干得了这么重的活,我劝你俩赶紧找个能干的爷们帮你们干活,好好地疼你们。大家说是不是?”
在场的人跟着笑了起来。
何星辰一抬头,见说话的人是李银发,这老东西五十多岁,平日里嘴上没个把门的,爱跟村里的媳妇开玩笑。
吴玉芬也听见了,严肃地说:“李大哥,你跟我们这些人开玩笑就罢了,哪能跟人家小姑娘开这种玩笑?以后可别这样了。”
李银发朝着大伙眨眨眼睛:“玉芬呐,我一天不说你,你自己犯骚了是吧?再说了,我也没说小何小周啥过分的话,我说得难道不对吗?小姑娘难道以后不找婆家?”
大家看着何星辰和周清容,男知青那边也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李青海和袁明悄悄对视一眼,一脸地幸灾乐祸。李玉娇等几个女知青也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何星辰不是厉害嘛,这下看她怎么办?这个李银发就是个滚刀肉二皮脸可不好惹。
何星辰面带冷笑,铲起一锹土往李银发脸上一扬,大声说道:“大爷,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被很多爷们疼爱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