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又解释了一句。
这次借的身份是齐修然和他的道侣惜若,惜若眼睛有伤,这话之前为了糊弄李昌平时他们就说过,但其实清溪自己也是。
那是她离开桃源之后的事情了。
千年一次的仙门大会开启。为了能让天阙宗在众多仙门之中搏得一席之地,清溪与慕寻都参加了那一次的大会试炼。
在试炼中,清溪不慎遭人暗算,眼睛被对方一面宝镜的灵光所伤,三个月不能视物。
“溪儿!你怎么样了?疼不疼啊?他们竟敢使这么阴损的招数暗算于你!真是卑鄙!溪儿你等着,待有朝一日我天阙宗登临仙门之首,我一定给你报仇!
刚被那面镜子伤到的时候,清溪尚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只是捂着眼睛站在原地,看上去莫名的有些孤独狼狈。
慕寻是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他一剑挥开了一个挡路的散修,急急忙忙冲到她身边来,表衷心似的,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可说来说去,一点有用的内容也没有。
慕寻太过在意天阙宗重振这件事情,伤她的人是当时最为鼎盛的宗门里的小公主,不论为了什么,慕寻都不会与之撕破脸,除了一句无凭无据的许诺,他什么也拿不出来。
但清溪自己倒是不太在意这个。
技不如人,被暗算了,也怨不得谁。她平静的听完,然后用了点劲,挣开了慕寻紧紧抓着她的手。微微侧过身子,凭着印象朝身边的人施了个礼,淡声道:“方才,多谢这位仙友搭救,清溪感激不尽。”
宝镜威能尽显的时候,清溪本来是避不开的,多亏了有人顺手从后面拉了她一把,她才能只是伤个眼睛,而非就此丢了性命。
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清溪只记得对方一身黑衣,连面容都被掩在厚重的黑巾之下,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如今她瞎了,就更不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只是谢还是要道的。
救她的黑衣人久久没有说话,清溪看不见,还以为人已经走了,正有些遗憾,就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来:“不必……”
声音自她身后传过来,清溪这才知道,原来是她转错了方向,竟是背对着人道的谢。也难怪别人不想理她。
慌忙换了个方向,清溪又郑重的说了一遍。对方还未作答,慕寻又凑了上来,不由分说的拉住清溪的手,声音温润客气,眼睛却仗着清溪看不见,充满着敌意。
“原来是仙友救了我的溪儿,真是多谢仙友援手!敢问这位仙友如何称呼?等咱们从这秘境出去,我天阙宗,必定重重答谢。”
这话说得像是在宣示主权,清溪皱起了眉,却也不好在外人面前下了慕寻一宗之主的面子,手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不再动了。
她不动的样子像是默认。黑衣人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许久,好一会,才艰涩开口,依旧是一句冷漠的:“不必。举手之劳而已。”
也许是因为目不能视,其他的感官就格外敏感一些,清溪总觉得,那人的声音似乎是刻意伪装过的,甚至,让她觉得有些耳熟,还想再确认一遍,人却已经转身走了。
慕寻嗤了一声,抓着清溪的手很是不屑,凉声讽刺道:“呵,不过是个藏头露尾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鼠辈,竟也这般狂傲。”
黑衣人走了,幽暗的秘境洞穴里却残留里对方身上一丝淡淡的雪松香,清溪鼻尖动了动,心中怪异之感更甚,听完慕寻的话,她表情冷下来,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开,同样冷声道:“正是你口中这鼠辈,救了我的命。”
“慕寻,我敬你为宗主,外人面前给你几分面子,但这样动手动脚的小动作,还请不要再做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莫要坏了清誉。”
这话说的很重了,慕寻脸上表情有一瞬的扭曲,盯着清溪清冷的脸,眼中的占有欲正浓浓燃烧,但他还是笑了,温声说:“是,是我失言了,溪儿不要生气,我就是看他态度不太好,才一时没能忍住,溪儿不喜欢,我以后都不会再那样说了,好不好?”
避重就轻,对什么清誉不清誉的话题,只当没听见。
清溪心里冷哼一声,早已习惯了他的做派,总归他们走在一起只是个交易,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仙门大会的试炼秘境很深,要想从试炼中胜出,他们需得一直往里走。清溪失去视力的三个月,都是在秘境中度过的。
因为看不见东西,她被慕寻安置在了一个可以容身的洞穴里修养,慕寻白日出去与人争夺秘宝,而她便独自一人静静修炼,也算相安无事。
还记得有一日,慕寻刚离开没一会,竟又折返回来了。清溪听见声音,疑惑的把脸转过去,轻声问:“不是才出门,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吗?”
“慕寻”没说话,在原地站了一会,忽然往她怀里塞了个东西。
清溪一摸,那东西表面凹凸不平,有点扎手,但果香浓郁,灵气四溢,就算看不见,也知道必定是个价值不菲的灵果,只是这样的东西,换做以往都会充入宗门公中,怎么这次这样大方,直接就给了她?
“给我做什么?我用不到这些,你拿回去吧。”清溪说着,伸手摸着周围的石壁,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将东西还回去,只是起身时也不知绊到了哪里,险些就要撞上一块凸出来的石块。
“小心!”面前的人扶住她的手臂,清溪才知道原来回来的人不是慕寻。
她心中一凛,立刻与对方拉开了距离。“你是谁?你闯进来要干什么?”
对面的人顿了一下,好一会,才低声说:“这果子是我刚找到的,对眼睛好,你吃了吧。”说着,清溪听见一阵脚步声,对方听起来是转身要走了。
清溪愣了愣,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连忙叫住他:“哎!你等等!你是上次救我的那个仙友吗?”
对方虽然不答,清溪却很肯定,毕竟那个声音,因为刻意压低,变得十分独特,她不可能记错。
“仙友上次搭救已是大恩,清溪还来不及报答,怎么还能要这灵果呢?仙友还是拿回去吧。”
她的手伸出去,却被人按住。
“我用不到这个,你拿着,以后……不要再受伤了。”说完,他转身就走,这一次,不论清溪怎么叫,他都没有再回头。
……
“眼睛受过伤?什么时候?”
沈浮白的声音把清溪从回忆里面拉出来,她恍惚一瞬,眼前还是漆黑一片,一不小心,像是又回到了失明的那三个月,再一听她师父的声音,竟都有些像那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仙友了。
清溪晃晃脑袋,心说她可真是魔怔了。那段时间,师父还因为寒毒不能离开桃源半步呢,怎么会出现在仙门试炼的秘境里面呢?
她轻轻笑了笑,不是很在意的说道:“很久之前了,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其实已经好了,只是因为瞎过,所以面对黑暗,总是有些害怕罢了。”
“唔……这大概就是那些凡人说的,心理阴影?”清溪知道沈浮白看得见,俏皮的眨眨眼睛,得寸进尺道:“更何况我的手还伤着呢,君上方才差点没把我的手折断,我这目不能视手不能提的,柔弱不能自理,自然只能,多多依靠君上了呀!”
若是常人这样和扶玉神君说话,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清溪却不怕了。自从知道了自己现在是混元灵体,师父留着她还有用呢,自然不会真的杀了她。那她嚣张一点,算是利息,也不过分吧。
沈浮白半眯着眼睛扫了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一眼,半晌冷哼一声,道:“目不能视?手伤了还不能提?”
“嗯嗯。”
“你柔弱不能自理,关本君何事?”手一抬,袖摆被他从清溪手里抽走了。
“看不见就摸着墙走,还用本君教你?”
“……”清溪撇撇嘴,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越走清溪越觉得阴冷,也不知这暗道最终到底是通向那里的,只是觉得空气里的湿气越来越重,发丝被水汽打湿了贴在脸上,黏糊糊的。
清溪抹了一把脸,忽然闻到了一点腥味,是李家经久不散的那种腥臭味。
不远处多了一点光亮,有一盏烛灯挂在墙上,发光的火苗无风自动,在暗道的尽头一闪一闪,清溪深深吸了口气,明白他们这是走到地方了。
她三两步赶上去,紧紧挨着沈浮白,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安来,这股不安并不属于她,却挥之不去。
灯火的旁边有一扇石门,和周围的石壁浑然一体,只留出一道用于辨认的细小的缝,沈浮白抬手推了推,石门发出一阵响动,却依旧关得好好的,更加浓郁的腥臭味顺着那道缝隙漏出来,熏得清溪几欲作呕。
“君上,这门上被人下了禁制,打不开啊。”
沈浮白面无表情的看着,闻言“嗯”了一声,清溪正要问他怎么办,就见他已经手腕一翻,银色的灵力带着磅礴的能量汹涌而出,他又往门上按了一下,这一次,石壁炸开的声音震耳欲聋,清溪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狭小的暗道里面飞沙走石,清溪被呛得慌忙掩住口鼻,却还是没忍住,低声咳了几下。
再抬头,石门已经没了,露出一个黝黑的口子。
清溪看看洞口,又看看一脸遗世独立的沈浮白,头疼的叹了口气,忍不住问道:“君上,动静这么大,万一李家人发现了怎么办呀?”
心里想的却是:这都发现不了,除非李家人全死光了吧。看来他们探查的动作得快一些,无比赶在李家人赶来之前离开这里。
“发现了又如何?本君很怕他们?”沈浮白依旧无所谓的样子,将嚣张二字演绎到了极致,清溪默了默,苦笑道:“是是是,您不怕,是弟子我怕,我怕。”
说着也不敢再耽搁,绕过沈浮白,率先躬身钻进了被他炸开的石门。
作者有话说:
现在の师父:关本君什么事?
未来の师父:看不清?来来来本君抱着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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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痴魅(二)
暗道的尽头是个密室,里面没人,却点着灯,光线不算太亮,却足够清溪看清里面的陈设。
可真的看清楚了,脸却唰的就白了,整个人如坠冰窖,僵在了原地。
这是一个四方规整的暗室,没有窗户,除了两盏油灯,一点光也透不进来。
暗室的正中央是一截粗壮的树根,自顶上扎下来,又没入更深的地底。那一瞬间清溪就明白,这个暗室是修建在李宅后院那棵海棠树底下的。
但最让她觉得恐惧的,不是树根,而是它后面的东西。
绕过树根,暗室的尽头竖着一副刑架,架子后面,是满满一墙的刑具,个个带着暗沉的血迹,泛着渗人的寒光。
而那架子上,一条玄天寒铁的链子挂在那里,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蟒蛇,正阴恻恻的看着她。
“贱人!你究竟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我要的东西呢?!给我!你快把它给我!”
“贱人!”
“……”
梦里那个粗粝的声音好像又响了起来,清溪颤了一下,眼前逐渐蒙上一层血红色的雾,在扭曲朦胧的血雾里,梦和现实交错重叠,让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
软鞭挥动和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乍起,这时有人从背后碰了她一下,清溪本能的一个瑟缩,险些痛呼出声。
“凝神!不要被影响!”清溪被拉着转了个方向,还来不及反应,后颈就被一只微凉的大手摁住,下一刻,她的额头抵在了沈浮白肩上。
清溪这才浑浑噩噩反应过来,是她师父来了。
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清溪狠狠闭了下眼,再睁开时,那片血色才渐渐消退下去,还原出这屋子里真正的景象,只是她还被沈浮白按着,看不得全貌,只能从他肩头窥见一隅。
好一会,清溪才埋在沈浮白的肩头闷声说了一句:“君上,这个地方……我曾来过。”说完又觉得不对,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纠正道:“不对,是我曾见过,在梦里。”
沈浮白沉着脸拢住她,手指还放在少女光滑白皙的后颈上,指尖的触感有些陌生,他不适应的动了动手指,听见她的话,也不觉得意外,垂下眼低低“嗯”了一声。
刚刚才一踏进这间暗室时他就觉得不对,里面那一股魅妖留下的甜腻香味扑面而来,想避都避不开。
沈浮白自己不会被影响,可清溪不同。她的修为本就没有沈浮白高,又是混元灵体,不似寻常修士那样只有属性单一的灵力,世间一切的属性都可以被她吸收,同样的,也更容易被这些擅长蛊惑人心的妖物钻了空子,摄住心魂。
其实要驱散这种影响有许多的方法,以他的修为,随意在清溪身上用灵力点一下就可以,但身体的反应大于脑子的思考,待他自己反应过来时,清溪已经被他拢在身前了。
此时沈浮白皱着眉,一半是因为着了魅妖的道而不爽,另一半,便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本能的想护着这人。
只是因为那张脸吗?
沈浮白将那只放在清溪后颈上的手拿下来,另一手用了点劲,似乎想将人推开,可清溪却先他一步抓住两手抓住了他腰侧的衣服。沈浮白侧眼一看,眼前小姑娘的脸还白着,额头上全是冷汗,若细细感受,依旧能察觉到她身体在颤抖。
推人的动作一顿,沈浮白眼神闪了闪,放开了自己的手臂,像个竹竿似的,任她抱着。
“你梦里都看见什么了?”
许久,沈浮白才淡淡问了一句。
此时清溪已经调整得好受一些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目前这个姿势似乎有些不妥,连忙松了手,红着脸退开半步。
“弟子……弟子方才吓迷糊了,冒犯了君上,还请君上恕罪。”
沈浮白心说你冒犯得还少吗?但看小姑娘似乎真的很懊恼,手指都快被她抠破了,他冷哼一声,又问了一遍:“先说正事,你都在梦中看见什么了?”
清溪抿抿嘴,将之前做的那个梦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沈浮白听完之后,原本就不算好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囚禁?鞭打?”
他的语气很危险,清溪打了个寒战,点头:“是,受鞭打之刑的时候,不仅是皮肉之苦,好像每打一下,神魂都会随着鞭子被抽走一部分。”
“君上,为什么我会看到这些?”清溪拧着眉,终于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她与李家与那海棠花妖都毫无关系,为什么能看到他们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