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二人相伴三百年,你心中却始终想着回桃源去,你可曾有一刻记挂过我?”
“你心里没有我,我也认了。但是溪儿,我是你未婚的夫君,你为了几个外人,来污蔑你的夫君?”
清溪一脸“你在说些什么”的诧异表情,难以置信道:“慕寻,我当初为何离开桃源,你难道不知?你我婚约从何而来,你难道不清楚?你我从来都只是合作的关系,你……”
“够了!”慕寻突然暴喝一声打断她的话,双目赤红道:“合作关系,合作关系!三百年,你日日提醒时时说明,难道我的真心,你当真就一点也不在乎吗?”
你的真心与我何干?清溪皱着眉,虽未说出口,但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慕寻紧绷的心神被清溪冷漠嫌恶的眼神刺痛,猛的冲过来,两手按着清溪的肩膀,就将脸往清溪的唇上凑。
“你是我的!溪儿。你是我的!”
“你干什么!”清溪挣扎起来,眼前的慕寻俨然已经冲昏了头脑失了神智,她早晨刚剥过神魂,此刻正是虚弱的时候,一时竟有些挣脱不开。
无法,她右手一摊,掌中灵光漫起,似笛非笛,似笔非笔的本命灵器就出现在了手里。清溪咬牙,正要借助空器挥开他,就听已经疯狂的慕寻突然按着她嘶吼道:
“就算火烧桃源真是我干的又如何?我就是要烧死他们!杀光那些不相干的人,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清溪瞬间僵住,颤抖着问:“你说什么?”
“溪儿,我不是,我……”慕寻也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神智逐渐回笼,他不敢再动作,磕磕绊绊的扶着清溪直起身来,可清溪依旧保持着那个推拒的动作,一动不动,慕寻这才有些慌了。
桃源一劫,天雷是真,只是那些天雷本不该落在桃源,是他用了些法子,派人专门引过去的,说是他干的也不错。
但这些,都是万万不能让清溪知晓的。可他刚才被激得失了理智,竟是口不择言的说出来了。
慕寻脑子空白一瞬,飞速思索着要如何再圆回来,就听清溪惨淡一笑。
“真的是你干的啊……”
“溪儿,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竟然真的是你……”清溪眼睛一眨,一滴泪掉下来,目光悲痛。
灵器中突然异光闪烁,清溪抬手毫不留情的刺过来,招招直奔要害,另一手也没有闲着,对着虚空一揽,便是数个阵法齐发。
“桃源若是真的有事,我要你偿命!”清溪打起来毫不手软,直到现在她仍不相信桃源挥真的覆灭,因此只用了假设,但哪怕桃源还在,慕寻既然有了对桃源不利的心思,她也不能再留他了。
慕寻多少对清溪还有些感情,一直只在被动的防御,但清溪招招致命,阵法符咒又层出不穷,慢慢的,他也被打出了几分怒气血性。
“溪儿!你若再这样无理取闹,别怪我不客气了!”
清溪目光发冷,依旧毫不手软,不客气?慕寻的修为远不如她,她倒想看看,怎么不客气?
而就像清溪了解慕寻一样,慕寻同样十分了解清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缓缓勾起嘴角,残忍的笑起来:“溪儿,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修为便能决定一切吧?我修为上确实不如你,但要拿下你,多的是法子。”
清溪脸色一寒,正想说:“那你便试试看。”就感觉神魂突然震颤,她喉间一热,便在剧痛之中吐出一口血来,慕寻抓住她这瞬间的破绽,欺身上前,一手拧住了她握着灵器的手,另一手,给她结结实实套上了一个禁制。
慕寻双手环着她,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单从背影看,端得是一副有情人两相依偎的画面,可惜,清溪脸上身上还留着血迹,她强忍着神魂撕裂的痛苦,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你做了什么……”
“溪儿……”慕寻贴得极近,他低下头来,鼻尖与清溪的抵在一起,语气温柔缱绻,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底发寒:“溪儿今日又去喂莲了吧。你可知,你修为虽高,却到底只是个符修,今日又神魂不稳,被剑修近身,你挣脱不了的。而且……我给溪儿的药,溪儿不是日日都在用吗?”
药?清溪心一沉,是了,慕寻给过她一副灵药,是稳固神魂用的。她每三月撕一次神魂的事情,慕寻一直知道。
那药被他动了手脚。
“慕寻!”清溪怒喝一声:“我从未怀疑你,你竟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卑鄙!”
“卑鄙又如何?溪儿,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的。”慕寻并不以此为耻,反而十分得意:“不过溪儿误会我了,那药没有问题,只是长期服用之后,会在神魂中留下一抹印记,有这个印记的人,是不能伤了印记的主人的。溪儿,你的身体里,有我的印记啊。”
清溪一阵恶寒,感觉到慕寻的脑袋还在往下移,她极力伸着脖子别过头去。一个本该落在唇上的吻落在了她的侧颈,清溪行动受限,却依旧恶心的抖了一下,却不知为何反而取悦了慕寒,他贴着清溪皮肤的嘴唇微弯,轻笑一声。
“没有用的溪儿,不论你如何挣扎,刻在神魂中的印记是抹不掉的,三天之后,你注定是我的新娘。”
说着,他又往下埋头,冰凉的唇瓣在清溪的锁骨上印下一个吻,清溪只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本就万分虚弱的神魂突然剧烈的波动了一下,一口鲜血又涌上来,却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心中却一片绝望,因为她能感觉得到,她的神魂里,真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她。
那个带着胁迫意味的吻,是慕寻完成那个印记的最后一步。
“你做梦!”清溪咬牙。
“除非我死,否则,你想都不要想。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不可能再嫁你,不仅不会嫁,我还要你天阙宗上下,全部给我师父陪葬!”
听她又提起桃源之事,慕寻落在清溪脖颈另一侧的手突然收紧,清溪一滞,脸色涨得通红,眼神却依旧如利刃,里面有刻骨的仇,分毫不让。
慕寻的唇在清溪的脖颈处停了一阵,良久,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再抬头时,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占有欲。他对清溪眼中的仇恨视而不见,无妨的,神魂被烙下印记的人,总有一日,会乖乖被他驯服。
清溪被他松开后跌坐在地上,再屏息,也不知吗,慕寻对她做了什么,她的灵力已经丝毫凝聚不起来了,若是要强行运转,则会神魂四散破碎。
慕寻居高临下看着她,漠然道:“溪儿就待在这里,好生等着三日后的大典吧。”
说罢,松了她身上限制行动的禁制,反手又给整个屋子落下一个结界,“给我好好守着,这三天,不许任何人进来。你们副宗主,要在里头专心备婚。”
慕寻提步出去,嘱咐了两个天阙宗弟子,两个弟子面色惶恐,一句也不敢多问,只得呐呐称是。
清溪神魂的震颤不停,疼得她依旧浑身发抖,她死死咬着牙,咬得自己满口血腥,她却一无所觉。
“师父……”清溪低声唤了一句,令人窒息的悲痛再度袭来,清溪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
按照清溪的记忆,再之后,她便万念俱灰跳了火海。
可不该是这样的。
回忆这一切的清溪突然眉头一紧,且不说慕寻对她重重看守,她那时已经虚弱得不行了,根本没有可能凭一己之力逃出去,还能拿到火莲潜进丹房。
光是她死前已经知道了慕寻便是害了天阙宗的罪魁祸首这事,她都不可能会放过他,就算要死,也该拉着慕寻和天阙宗上下一起才对,怎么会选择投炉呢?
清溪脑中一痛,却发现不论她再如何回想,与慕寻决裂之后到跳火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闷哼一声,她往后退了半步,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撑住了她的后背,而后温和而醇厚的灵力缓缓自背心注进她的身体,神魂上的痛楚瞬间缓解了不少,她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
“这……这位姑娘这是怎么了?”被变故惊呆了的凌虚子看着灵光之中突然失去意识的清溪,大惊道。
沈浮白扶着清溪,眼神在斑驳的光影里,让人看不分明,他只是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手里的灵力依旧送得稳稳当当,良久,他哑声道:“无妨,她只是……”在记起一些事情。
沈浮白话只说了一半,众位长老还在等他的下一句,就听沈浮白突然下了逐客令:“你们先回去吧。”
“可是……”风信惊疑不定的看着被灵光包裹的两个人,有些犹豫,沈浮白却已经没了耐心:“回去!”
“是,君上……”
……
清溪亦不知此时身边发生的事情,她只知道,身后的那双手贴上来之后,她好受了许多,再试着去回想前世的事情,就变得顺畅了许多。
她咬着牙再一次强迫自己进入那段最阴暗的回忆,一阵钝痛之后,还真叫她想起了一些,那是她记忆中,被强行抹去了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来啦!心虚的打下一个二合一的标记,虽然比正常的两章是要少了点,但四舍五入也差不多了对吧(bushi)
这章主要是前世的回忆,下章还会有回忆的部分,
就是说,前世的溪妹虽然提防慕寻,但也没想到他真的会害自己,才被暗算了。正常来讲,前世的慕寻打不过溪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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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莲殇(四)
慕寻的禁制是天阙宗一代传一代传下来的, 除了天阙宗宗主与长老之外,无人能解。
清溪无数次的试着运转自己的灵力,试着去召唤自己的本命灵器, 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只要还在这间屋子里,她所有的能力都被剥夺, 修仙界里名声响亮的副宗主, 如今与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孩无异。
天色全暗,清溪独自静坐窗前, 一双眼眼眶红肿,却是已经不再哭了。因为无用。
傍晚时有人送来了吃食,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 副宗主这是犯了错才被宗主禁足于此,但大婚仪典照旧,里头这位未来依旧会是宗主夫人,因此无人敢怠慢分毫。桌前放着的几碟菜肴摆盘精致色味俱全, 只是时间有些久,已然凉了。
清溪看都没看一眼, 连姿势都未曾变换一下, 就那么呆呆坐着, 无悲无喜,心中却在思索着如何才能从这里逃出去,而后查清桃源如今现状如何,再……除掉慕寻,亲手将这段孽缘斩断。
最后,师父师兄们若还活着, 她便回桃源去, 若是他们不在了……待到报完仇, 她一定随他们而去。
正想着,清溪忽然感觉到笼罩着屋子的结界有了一瞬的波动,她微微睁开眼,果然,不出片刻,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能穿过结界在这时候进来的,只有慕寻。是以清溪没有回头,甚至重新阖上了眼,现在哪怕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无比恶心。
脚步声很快靠近,有个人在她身后对她说:“走,我带你出去。”
清溪的眼复又睁开,说话的不是慕寻。
“道友怎么这时候来了?你怎么进来的?”清溪转过身,红肿的双眼彻底暴露在对方眼中,来人明显愣了一下,迟疑道:“你怎么了?他欺负你了?”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面前。
来的人是无名,亦是沈浮白。但彼时清溪不知。
她摇头,想到自己为何而哭,难受的垂下眼,忽然,又问:“道友从外面进来,可曾听说过西州桃源宗的消息?那边怎么样了?”
无名顿了顿,沉声道:“桃源……确实被烧了……”
清溪绝望的闭了眼,身体脱离般的晃了晃,被烧了,真的被烧了。
“溪……你没事吧!走吧!我先带你离开这里!”无名看她状态不对,面具下的眼睛里露出几分焦急,连忙上前扶住她,想要带她出去。
清溪确实想要出去,正要答应,但余光突然瞥见了无名的手臂和背上都有大片的濡湿血迹,血液新鲜,一看就是刚染上去的。她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受了伤的,清溪一凛,下意识便觉得,那应该是他硬闯结界才留下的。
毕竟慕寻的结界,确实不太好破。
于是清溪那声“好”就再也答不出口了。
慕寻是她捡回桃源的,桃源却最终灭于慕寻之手,她已经害了身边太多人了,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因为自己受伤了。
于是清溪刚抬起的手又放下了,她退后两步,忽然摇头道:“不,我不能走。道友不必管我了,你自己离开吧。”
“我得留下来,我还有事未办。”
“什么事?”
自然是让慕寻陪葬的事。
清溪眼神一寒,说的却是:“我得留下来,等着办完婚典。”只有在婚典的时候,慕寻才会心甘情愿放她出去,而婚典之上,也正是她动手的好时机。
这是她自己的事,不用麻烦别人涉险。清溪垂下眼,她丝毫不怀疑,只要她说了,无名一定会选择帮她,但她不愿那样。
谁曾想无名听后却是浑身气场一冷,他盯着清溪,又抬眼扫过满室鲜红,眼中闪过难以置信和痛楚:“他这样对你,你竟还想着要嫁给他?你就这么喜欢他?!”
“……”清溪沉默片刻,慕寻随时可能回来,那人做事已经恶毒至极不择手段,不得不防。清溪只想他快走,于是干脆道:“是。”
哪知无名听了答案,突然周身黑气暴起,他一把攥住清溪的手,又哑着嗓子问了一遍:“你就这么喜欢他?”
清溪吃痛的拧着手腕,眼下这情形让她想起上午慕寻对她做的那些事,让她十分不舒服。
“你放手!”
清溪喊了一声,下一瞬,就被无名扯进怀里。
靠近时,清溪的鼻尖嗅到了淡淡的焦味,是那种,在大火中穿行过后不小心染上的,硝烟的味道。
清溪一愣,有什么东西飞快的在她脑海中闪过,她却来不及抓住,因为无名已经托住她的下巴,将她抵在窗棱上,声音越发暗哑:“你喜欢他,那我算什么?”
这句话同无名平日里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同,清溪一听便停住了所有挣扎,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抬起头。
无名主动掀开了他的面具,那张三百年未曾见到过的,也是日夜思念无法忘怀的,清俊而温雅属于沈浮白的脸,出现在清溪的眼前。
“师父?”清溪唤了一声,鼻尖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师父……师父……”她抬起手,指尖亦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当手落在沈浮白鼻梁上的时候,清溪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师父……”
其实清溪想说的话有很多。
她想问他,为什么无名会变成师父?为什么师父会出现在这里?师父没事,师父还活着,那桃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