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沈浮白,依旧是从前那个病秧子,除了脾气变得难以捉摸了一些,再厉害,也不过是当年灭天阙宗的时候吸收了大阵灵气而修为暴涨的速成货而已,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这些年做惯了同门,他怕暴露身份,也总让“风信”独自外出办事,不常在神宫待着,自然也就没能领教过他们真正的实力,直到被沈浮白掐住喉咙的这一刻,他才真正汗如雨下,感受到了真切的恐惧……
短短数百年就能跨入飞升,竹玥和顾北辰又岂会真的是傻子?而能教出如清溪她们这般厉害的弟子的,沈浮白自己,又岂会真的是个平庸之辈?
意识到这些的瞬间,喉间的手掌又是一紧,他甚至听见了自己脖颈骨骼碎裂的声音,剧痛袭来,他想要说话,张嘴,却只吐出满口的血沫,他感觉到了有一股力量正顺着那手涌进他的身体,在灵脉上一寸一寸的撵过去。
千刀万剐,剔骨抽筋,滋味不过如此。
他感觉到自己稳固的神魂正在被一寸一寸的剥离,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探进了他的身体,把他的神魂与身体生生撕开。
不……这本就不是他的身体……
慕寻瞪大了眼,因为长时间的窒息,眼球都微微外凸,血丝遍布,表情可怖。他已经看不太清面前的人了,几经挣扎,只看到了一个冰冷的轮廓。沈浮白没有立刻杀他,是因为这具身体还是风信的,他要先把他赶出去!
“不!!!不!!!我不可能输!!”慕寻的神魂紧紧的攥着身体的灵脉不肯放松,半晌,带着极致的痛苦嗬嗬嗬的笑起来,他咧着嘴,一边笑一边鲜血横流,同时嘶哑的说着:“你休想,我就算死!也要带走一个陪葬!!!你是想保全这个身体吧?可是风信已经死了?!早几百年前就死了!就在他独自一个人进入封印的那一回!”
“你们以为当年把他救回来了吗?呵呵呵……傻子!都是傻子!救回了一具空壳,正好给我了一个托身的躯体,偷生四百年,我还要谢谢你们啊……”
“你!”竹玥和顾北辰一听这事便怒了,当年风信重伤,正是因为桃源雷劫封印异动,他不得不孤身入内,究其原因,还是慕寻造成的,他怎么还敢说这样的话!
二人冷着脸,恨不能冲上来就将这人撕碎。
“呵呵呵……我的神魂离开了,这具身体没有了神魂滋养,很快就会腐朽发烂,纵是你们修为再高,也保不住!哈哈哈哈,你们杀不了我!你们杀不了……呃……”
慕寻正猖狂的笑着,忽然又是“咔嗒”一声,沈浮白手上用力险些捏断了他的脖子,但确如他所言,哪怕要杀,也不能是现在。
要想生剥神魂,要么再找一个纯净的魂魄在剥离之后立马放进去撑着,要么先寻到一处温养灵体的去处……
霜月剑“铮——”的一声,凌厉的剑气直接穿过身体抽在他的神魂上,惹得慕寻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但众人皆知,这只能算是泄愤,却真的没办法杀了他。
可慕寻这个人,诡计多端,多活一天,都是祸患。
“师父……”清溪撑着脚下阵法靠过来,脸上愁云笼罩。
沈浮白没动,手指都不曾松开分毫,半晌,忽然别过眼去,轻笑了一声:“杀不了?”
“这世上,还没有本君想杀杀不了的人……”
与此同时,一道劲风突然刮起来,众人身后的传送阵又一次亮起,只是这一次,走出来的不是一个“人”,确切来说,是半副残魂顺着大阵钻了进来。
魂体松散空虚,好像随时都会消散,可那双眼睛却清冽坚毅,看过来时,感慨万千。
他在所有人的身上一一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停在沈浮白身上,良久,忽然很轻的笑了一声,又像是在叹息,对着沈浮白,恭恭敬敬的弯下腰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哑声道:“师父……”
不是慕寻操控着身体是的歇斯底里的疯狂失态,而是温润稳重,和煦如风,带着两分哽咽,像是有太多的话哽在心头,无法一一言说。
他停顿了很久,最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来对着顾北辰说了一句:“二师兄,现在能相信了吗?我可不是假扮的。”
顾北辰一愣,停了手里的动作,愣怔道:“你真是风信……”
而那人说完又转过来,看着跟自己的那张脸因为缺氧而微微发青,眼神冷得像那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语气立马就凌厉了起来,他道:“灵体能不能保存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这四百年,也多谢你,替我温养身体……”
慕寻蓦的喷了一口血,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嘶吼道:“不可能!你不是死了吗?!神魂被拽进封印,怎么可能还能活!”
风信的残魂轻轻的勾了一下嘴角,只道:“托你的福。”
下一秒,霜月的剑气与沈浮白的灵力齐发,慕寻只觉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他的神魂就被彻底的拽离了风信的身体,像是剜心,离开的时候,灵力骤然倾泻,像是怎么也止不住的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留下一缕漆黑的烟……
他又一次对上了沈浮白的眼睛,这一次,真的看见了再无任何顾忌的杀意……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师父: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 =
风信:论被替身演员演了我九十几章我终于出场了这件事情= =
感谢阅读呀么么哒~~
。感谢在2022-08-15 22:54:07~2022-08-17 23:1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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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封印(一)
苟延残喘的一缕幽魂躲在风信身体里藏了数百年, 一朝被抽离,神魂散得不成样子,甚至不用沈浮白如何出手, 只消将慕寻的神魂往某个净灵的阵里一扔,用不了多久他都能自行消散。
可即便如此, 沈浮白依旧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打算。
他的眼睛里仿佛是淬了冰, 眼皮轻飘飘的掀起来,冷漠到近乎没有感情, 偏生手里还攥着慕寻,遥遥看过去, 倒是更像魔族反派一些。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现在是魔主, 我死了,下面的魔族都会陷入狂化,魔族暴动,你承受不起的!你……”
“呵。”慕寻仓皇的想着借口, 回答他的,却只是沈浮白的一声冷笑。
慕寻的残魂颤抖起来, 没由来的又想起之前沈浮白的那句话:“魔族, 又算什么东西?”
他冷汗遍布全身, 绝望的竭声嘶吼,却无济于事。
不!我还不能死!我不会死!慕寻混沌的想着,忽然,猛地向后一仰,铆足了全身的所有力气,朝着沈浮白发出了最后一击, 黑气直冲这沈浮白的胸口刺去, 清溪瞪大了眼, 惊呼一声:“师父!小心!”
沈浮白侧身避过,可那魔气离得太近,终究是碰到了他,而后擦着他的心口袭向了身后的巨石,发出一声轰鸣。
“师父!”
“君上!”
周围惊叫一片,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想围过去,却被沈浮白抬手制止。
清溪脚步一顿,就看见慕寻趁着这一击的反弹力往后一摔,而后借着惯性,挣开了沈浮白钳制着他的手。
慕寻在地上滚了一圈,回过神来先是一愣,继而狂喜。他本就是拼死一试,原不抱什么希望,可没曾想,绝地反击,竟还真的叫他挣脱了!
于是也不耽搁,找准了时机便趴伏在地上,贪婪的吸食着从地下冒出来的黑气。
清溪知道,他是想疗伤。
这地下深埋着万千魔族,只要他能逃出去,万千的魔族都是他的养料,他总有一日能恢复,也总有一天会有机会卷土重来。
源源不断的魔气顺着探进地下的那只手涌进身体,慕寻发出一声舒服满足的叹谓,正要趁机逃走时,却猛地察觉了不对。
太顺利了!
虽说是绝地反击,可沈浮白哪怕避不开,在他挣脱之后,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有躲避,也没有追击。周围的人也没有半点反应,就连清溪,都只是看着他,放任他吸收魔气……
难道……
突然,原本流畅充裕的魔气一滞,竟是以迅雷之势,刹那间中断消散,浓郁的黑气瞬间被红光取代。
慕寻心里一惊,知反击不成了,下意识便要将自己的残魂只见塞进地面的缝里,想顺着地下逃窜,可刚进了半边身子,就感觉到一道清冽的灵力陡然铺开,像是有人撑起了一个巨大的结界,把他隔绝在了这方天地,彻底的断了他逃走的可能。
“溪儿……”慕寻咬牙嘶声喊了一句。“又是你……你为什么总要与我作对!”
他豁然转头,充血的眼睛怒目而视,可迎接他的,却是清溪毫无波澜的脸。
橙红的光晕在掌中闪烁,灵力成线,长长的一条自手心延伸而出,垂落在地面,又沿着地面穿下去,蔓延到了不知地下的哪个位置……
是了……那红光是清溪的阵!
慕寻咬牙,直至此刻他才知道,为何方才清溪并不直接参与战局,却还是布下大阵,那个阵是做什么用的?
原来……竟是早早就防着这一刻……
慕寻泄了气,怒极反笑,引得胸腔上下起伏,昭示着他此时并不平静的心绪,像是认了命,扭头过去:“溪儿……我是真的只想要和你在一起,你为何总是看不到我?”
沈浮白的脸在听见这话的瞬间沉了一瞬,下意识就要抬手直接杀了他,却被清溪一把拉住。
两人双手交握,清溪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冷声说道:“是你自己,总看不见自己。”
“你极度自负,却又极度自卑。想掌控一切,又觉形影自愧,矛盾而无力。你想要的,也不是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想要那种掌控和征服一个人的快感罢了。”
“不!不是的!溪儿!不是的……你听我说……”慕寻脸上表情悲切,一只手却又悄悄探到了身后,试图插进土里。
却见地面橙光一闪,慕寻痛呼一声,本能的把手缩了回来。
他捂着自己的手,气得几乎要吐血三升,那眼神,是恨不能将清溪吞吃入腹的样子。可清溪只是淡淡看着他,冷声说道:“之前就让你逃了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也不会再被你的言语蛊惑。”
说着,她右手高抬,埋在地下的大阵便猛然升起来,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把慕寻整个笼罩在其中。
“啊——”慕寻惨叫起来,清溪的阵里融合了红莲业火,可焚尽世间一切邪祟,慕寻早已经入魔,被压缩过的红莲业火层层包裹,又悬浮在半空再触不到地面分毫,除了等着被焚烧殆尽,他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凄厉的叫声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的刮着众人的耳膜,可当熊熊烈火真正燃起来的一瞬间,却是无一人说话,也无一人关闭自己的听觉,他们站在风里,任惨叫声回荡不绝,任红莲之火映红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当初慕寻造了一场雷火劫难颠覆桃源,又逼得清溪也不得不自焚于火海,今天他们在同样的地方,用同样的方式亲手斩杀这个人,可没人心里觉得畅快,当旧时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仇可以报,可错过的时光如何补?
火光渐歇,等业火消散的时候,面前什么也没剩下,连灰尘都不曾有一粒。清溪盯着眼前的空地,肩膀骤然一松,整个人脱力似的,软软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撞上一个人的肩膀。
冷松香飘荡过来,她被人从后面扶住了腰。
“结束了吗?”清溪失神的喃喃一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慕寻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可这一次的业火完全由她操控,里头的每一个变化,她都一清二楚,是完全不同于前世临死前的浑浑噩噩,所以慕寻真的死了,她很清楚这一点。
“师父……”清溪忽然一个转身,从背靠的姿势,变成了整个埋在沈浮白怀里的样子,她额头抵着他的肩窝,疲惫的闭上了眼,又唤了一声:“师父……”
“嗯,在呢。”
沈浮白的手落在清溪背上,表情松下来,温柔的轻拍。
于是清溪还有些紧绷的背脊又是一松,几乎是趴在了沈浮白的怀里,她闭着眼,喃喃道:“师父……他死了,可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痛快?”
沈浮白眼神一闪,心说是不够痛快,死得太轻松了,若不是清溪拦着,若不是他也明白清溪想要亲手了解这一切,他早就为慕寻想好了其他更“好”一些的死法,倒是便宜他了……
但对着清溪不能这么说。
于是沈浮白默了默,轻声说了一句:“都别想了,缓一缓。”
清溪点头,可鼻尖突然触到了一点坚硬的东西,一股怪异的焦糊味和腥潮味漫上来,她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又骤然紧绷。
她变了脸色,突然挣开了沈浮白的手,把他微微退远了一些,紧张的去看他胸前的伤。
只见那里焦黑一片,正是方才慕寻的最后一击留下的。
要知人之将死,绝地反击的那一下,无论对方是谁都是不容小觑的,何况慕寻身上带着最浓重的魔气。她一张小脸煞白,忽然扯着沈浮白的衣襟仔细的往里翻看,那焦黑的痕迹不重,可她却始终不放心。
于是外衫,里衣,正要扯开最后一层的时候,忽然被按住了手。
“溪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沈浮白眼中带笑,无奈的看着她,却也只是按住她的手,没有移开也没有拒绝,大有问清楚了若是清溪还想扒他的衣服,那她大可继续的架势。他眨眨眼睛,戏谑道:“后面还那么多人看着呢,小溪儿给师父留点面子吧……”
“你的伤……”清溪飞速的往后瞥了一眼,就见一直紧张关注着这边的师兄师姐们忽然一下炸开,纷纷围上了刚刚神魂归位虚弱异常的风信,风信被挡在最后面什么也看不见,却莫名享受到了这辈子里最最热烈的一次同门关怀,一头雾水。
清溪脸一红,假装看不见沈浮白背后那些看似忙得不可开交,实则明里暗里八卦又好奇的目光,低声坚持道:“我看看,慕寻那一击不是开玩笑的,谁知道他还有没有留点什么别的手段,万一要是有什么暗伤……”
“没伤。”沈浮白忽然摁住了她的嘴,拇指在她唇上一抹,笑道:“没伤到我,不信溪儿自己看,里头的衣服都还好好的呢,怎么会有事。”
清溪垂眸看了一眼,确实焦黑只停留在外面两层衣服,最里头确实是好的,这才作罢,可眼睛转来转去,仍是有些不放心。
“师父做什么要硬接那一掌?你明明躲得开!”清溪鼓着脸,依旧不赞同沈浮白方才的做法。
却见沈浮白毫不在意的笑了一声:“不装一下,他怎么从我手里逃出去呢?费尽心机逃出去了,却发现都是无用功,才最让人难受不是吗?”
“那也不能……”清溪依旧没有被说服,还要说点什么,就见沈浮白忽然头疼的笑叹一声,低头在她喋喋不休的嘴角上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