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怎么办嘛……”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鼓捣锁具的杂乱之声,似乎还混杂着少川的声音,“奇怪,这门怎么会锁啊?”
青杏吓了一跳:“谁——谁在外面?是少川吗?”
“正是属下——”少川也扬声道,“王妃,殿下今夜要召您过去,您简单准备下就可以去了——”
“我不去——我刚回来,特别累,身子也不方便——”
“属下这几日事情办得都不算好,殿下正生气呢,您别为难属下了,大不了今后都不跟您斗嘴了——”
“我才不管你,我困了——”
“您在哪睡不是睡啊,殿下的床更舒服——”
“你觉得舒服你去睡啊——”
“属下又没嫁给他——”
“我也没嫁——”
沈行钧等了许久不见人,走过来时,方发现两人隔着一道门,正疯狂地扯着嗓子互怼。
他眉心狠狠一痛:“你们……”
他声音不大,两人却同时敏锐地停了下来。
“……隔着一道门而已,至于喊这么大声?”
“殿下。”少川立即闭了嘴,指了指门上的锁,“王妃将门锁住了。”
沈行钧上前细细看了看,手指微动,拨弄了几下锁上细密繁复的花纹,那锁随即应声落地,只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
青杏瞠目结舌地看着她高价买来的锁掉在地上:“……这锁、这锁很贵的,卖家说是世界上最难解开的锁,我才买的……”
“惯会被人忽悠。”沈行钧挥手示意银朱退下,“不过是很简单的小机关,本王亲自教你做。”
他关上门,端着一碗碧涧羹朝她走过来。
洗净舟车劳顿染上的微尘,他换了一身雪青色白鹤羽纹长袍,微湿的墨色长发凝了些许寒夜的冰碎,将本就锋利的眉目勾勒的愈发深邃,碧涧羹氤氲的热气浮在他那张清冷矜贵的面庞上,略略模糊了他的神色。
如圭如璋,俊美无俦,当称天人之姿。
青杏看得怔在原地,白皙的小脸染上了一层飞霞也浑然不知,直到那盛着碧涧羹的玉碗与桌案碰撞出清冽的声响,她方堪堪转神。
捂住微热的脸,她低下头,用极小的声音飞快念着。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作者有话说:
女鹅:(使劲翻滚)冷静!!理智!!克制!!不要被他的美色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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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注:*“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引用自先秦诗经《国风·卫风·氓》。
第33章
◎“追媳妇还要什么脸。”◎
烛火微动, 燃出好听的噼啪声。
沈行钧饶有兴趣地用手指点点桌案:“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没有没有。”
见他坐到了自己对面,青杏小手急忙一抓, 将桌上刚写了几个字的宣纸揉成一团, 藏到了身子后面。
“本王看到了。”他慢条斯理地念出纸上的五个字,“和离计划书。”
她面上的飞霞刚刚散去, 登时又凝聚起来,支支吾吾开口,“你……你……”
“趁热喝吧。”沈行钧挑挑眉, 将那碗碧涧羹向前推了推, “本王新学的, 取了荻芹与赤芹做成的汤羹,名唤碧涧,为你去去寒气。”
青杏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玉勺。
“至于和离呢,杏杏就不必想了。”他的手指依旧在桌案上轻轻叩着,“本王不同意, 你连官衙的门都进不去。”
“你……!”
他好可恶, 看见就看见了,还非要说出来, 说就说了,还非要威胁她!
喝下一口热汤,她小声回嘴:“你宠妾灭妻。”
“本王哪来的妾?”
“你殴打我。”
“你擦破个皮本王都要心疼上一整日。”
“你意图谋害。”
“是,这碧涧羹有毒。”
那碗羹已然被她一边顶嘴一边喝了大半,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
见她模样,沈行钧终是没忍住, 唇角有了个好看的弧度。
他拿起个帕子, 替她拭了拭唇边汤渍, “杏杏,你这般可爱,本王如何舍得放你走。”
她气得不想理他。
“好了,不同你闹了。”沈行钧的声音比在外面时和缓了不少,“你与本王毕竟新婚,按规矩是该入宫见礼的,过几日是正月十五的家宴,本王带你去见见人。”
听到正月十五这四个字时,她的心蓦然向下一沉。
她差点要忘了,那个从废弃宫殿里捡来的沈行钧的玉雕,还藏在她的柜子里呢。
她与少川说好,他替她遮掩此事,但她必须要趁家宴进宫的时机将玉雕放回去,如今这家宴果然要来了,她没来由地一阵紧张与害怕。
真的没有问题吗?
要不要告诉沈行钧,这个玉雕的事?
想起少川当日讳莫如深的表情,再加之她一些大胆的猜测,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玉雕的来处敏感得要命,若沈行钧知晓此事,必然是要发很大火的。
她一直很怕他生气,既然他这么久都没有提过此事,他应当是不知道的,那她必须要成功,只要将这烫手的玉雕放回去,便安然无恙了。
“杏杏?”见她迟迟不回话,沈行钧又一次出声提醒。
“啊……我知道了,殿下。”她心虚地瞥了一眼自己藏着玉雕的柜子,“我会跟你去的,但我有点怕生……”
“无妨,本王在这里,没有人敢为难你。”
“好,实在不行,我就……低头吃东西好了。”
沈行钧失笑:“好。”
喝完了那碗碧涧羹,她只觉胃里暖融融的,的确驱走了不少寒气。
青杏将玉勺放下,甜甜道谢:“谢谢殿下,你做的汤真的很好喝。”
“喜欢就好。”
说着说着,他竟起身将外衣脱了,自然而然地将衣袍挂在了她房内。
“你你你……你做什么!”
青杏登时警铃大作,瞥着他微透的里衣下极好的身材,一边朝后退一步,一边又忍不住去瞄上两眼,胸膛坚实,肌肉硬朗,腰肢有力,这身材在男子中都是极少见的,实在是让人走不动道,惹人垂涎。
“想看就大大方方看,本王是你夫君。”沈行钧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搭在里衣的系带上,竟是比上次当街叼走她糖葫芦时的动作还要勾人。
……他怎么、他怎么这样啊!
堂堂摄政王殿下,成日里威压迫人,冷似冰霜,开口说不出几句好听的话,一副禁欲疏离的模样,私下里竟然……竟然……
这大冬日的,谁会穿这么薄这么透的里衣,分明就是故意的!
道貌岸然!
青杏羞得厉害,小脸都要被烤熟了,可身体却是诚实得很,总是忍不住一眼一眼偷瞄,她本来就没见过什么男子,上来就给她看这般好的身材,她如何招架得住。
她也只是一个刚刚及笄,尚怀着少女心思的正常姑娘啊。
憋了半晌,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要休息了,殿下您回去吧。”
沈行钧瞧着她的模样,心下满意。
这礼部尚书还真是厉害,说他常年习武,这身材必会让所有女子都招架不住,他起初还觉得此招下作,如今看来,效果当真是不错。
追媳妇若还要脸,还追什么媳妇,打光棍算了。
他唇角弧度更甚,缓缓开口:“本王今夜就宿在这里,你既不肯过去,本王便过来。”
青杏又气又恼,恨不得将他的外袍给他丢过去盖上:“我不侍寝!”
“本王说过了,不会强迫你。”沈行钧稳稳坐在床边,神色坦然,“只是杏杏这张床是工匠们新打的,本王没躺过,实在好奇,也准备躺躺试试。”
“你……!”
他真是……一点都不知羞的!
可恶。
那边,他理了理芙蓉帐,低低开口:“杏杏,过来。”
她闹道:“我不过去!”
他故作威胁地加深了他语调中的威严:“过来。”
青杏不知他是装的,这下不敢闹了,只得将眼睛闭得只剩下一条缝,小步小步地跑过去。
离他越近,她越不敢睁眼,索性直接将眼睛闭上了,却不想小腿一下子被床边的屏风绊住了,她惊呼一声,直直朝前倒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稳稳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睁开眼,这才看到她方才慌乱之下,手在空中胡乱扑腾,想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子,竟将沈行钧里衣的系带拽下来了。
那带子还被她攥在手里,脑袋枕在他肩上,而那玉团...竟就这么直接贴在了那片坚实的肌肤上。
她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心跳愈发加快。
没了那薄薄的布料遮拦,她什么都看得清楚,整个人都像下了趟油锅一样,浑身都烫得厉害,若不是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这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她几乎都要见色起意了。
沈行钧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他紧紧闭着眼睛,呼吸竟是比上次吻过她额头时还要急促,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握着拳,似是在尽力隐忍着什么。
他使这一招,到头来,还不是折腾他自己。
“杏杏,”他沙哑着嗓音开口,只敢去探她的脚腕,“有没有摔疼?”
“……没有的。”她糯糯地应着,有些尴尬地站起来,“谢谢殿下救我。”
沈行钧亦是微微有些窘迫,抬手系好了自己的带子,生硬道:“这带子真是松。”
烛火又一次不合时宜的噼啪一声,二人皆是沉默。
“睡、睡吧……”
青杏头都快要垂到地上,拢了拢微松的衣衫,通红着小脸躲到了床的最里侧。
“……好。”
沈行钧瞧着自己身上那撩人的衣裳,低低叹了一声,也缓缓躺到了她的身边。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默默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尴尬。
辗转良久,沈行钧终是没有忍住,如洞房夜一般,一把将那害羞的小姑娘捞了过来。
青杏没怎么反应过来,便被迫顺着力道翻滚过去,小手下意识地搭上了他的胸膛,触到那硬朗肌肉的一瞬,她方后知后觉地飞速缩回了手。
“喜欢就碰,不要你负责。”
沈行钧低沉的嗓音从她上方传来,虽是极力克制,那压抑不住的情意依旧浓得化不开。
“杏杏,让本王抱一抱。”
“殿下……”
她害羞时的声音,总是又甜又软,酥酥麻麻地入了他的骨,害得他几乎冷静不了,不由分说地啄了啄她的额头。
未经她的允许,他的薄唇只敢在她额头与眉目间游走,不敢向下冒犯。
说来好笑,这世上当真有能治住他沈行钧的人,让从来不讲道理的他,每一步都走得这般小心,让他脱去铠甲,也褪去一身的狠厉,只恐刺伤了她。
“本王今后怕是不敢晚上来找你了,”他声音难得很轻,附在她耳边,弄得她痒痒的,“会出事的。”
她的额头被他瘦削的下颌抵住,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殿下……是想圆房吗……”
“自然是想的。”他轻而温和地开口,“可是我们家杏杏,是不喜欢我的。”
她的声音也愈来愈轻:“你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我如何敢喜欢。”
“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在你的面前,也不过是个卑微索爱的可怜夫君。”
他叹息一声,一点点拂过她的发丝。
她的头埋在他的臂弯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与以往不同的灼热。
“我以为你会……强来的。”她喃喃着,“你很厉害,我跑不了,也打不过。”
“那样会疼的,杏杏。”
沈行钧眸中微有无奈。
“本王可以折磨自己,却舍不得要你难受分毫。”
她心下微动,脸上的飞霞却是愈发得重了。
做足了心理准备,她终是将一直想说的话问出了口:“为什么……是我?”
作者有话说:
青杏:他色.诱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有没有人来评评理!
第34章
◎“本王当真是亲不够的。”◎
“杏杏这双眼睛, 太干净了。”沈行钧倒也没有隐瞒,“本王是在黑暗与淤泥中摸爬滚打的人,天生就会被这样的纯真与清澈所吸引。”
他难得话多。
“杏杏可爱又纯粹, 与你相处的时候, 是本王最放松的时候。这样的温暖,本王只想属于自己一人, 本王就是这般不讲理的存在。”
“而且……你或许不记得,但本王却找你找了许多年。”
闻言,青杏忍不住疑道:“找我?”
“那时本王落魄, 母妃与父王相继离去, 连身份低贱的宦官都敢来嘲笑本王, 人人视我如丧家之犬,却唯有你……”
“在本王割破手掌时,递上一个帕子,关心本王疼不疼。”
她有些不可思议:“那个人是殿下?!”
见她反应,沈行钧微微一怔:“你记得?”
“我知道有这事, 是沈伯伯带我来帝京的那天吧……我还说, 这个人好奇怪,一点都不领别人情的……”
她其实是想说“这个人好有病”的, 因为足够有病,所以她留有些印象。
“杏杏。”
他眸中有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
“此后本王遍斩荆棘,杀人无数,旁人的目光也渐渐从鄙夷变成了畏惧,可仍旧无一人是关心,直到……你嫁给本王。”
她的房间燃的是长烛, 昏黄的烛光拉长了二人的身影, 纵容着他们肆意夜谈。
“你如何知道是我的。”青杏细细回忆着他当时的眉目, “你那时很小,我更小了,我都记不清楚你的样貌,那我的变化就更大了。”
“自然是认不清的,否则也不会让你自己在那么偏僻的院子待了两年。”
沈行钧一向凌厉的眸中有了些歉意。
“直到那日你偶然宿在本王房中,本王看到了你胳膊上的那道长疤,再加上你来京的时间与本王记忆中相吻合,这才知道,本王找的人,就是自己要娶的姑娘。”
她将胳膊往被子里藏了藏,声音越来越小:“那个疤……很难看吧。”
“怎么会。”他伸手摸了摸她小小的脑袋,“切莫因此自卑,本王只恨不能回到过去,好生保护你。”
青杏听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觉得今夜的沈行钧比以往都要温柔,就像是主动脱去了高不可攀的摄政王身份,甘愿做一个与她秉烛夜话的寻常夫君,让她觉得他不再有什么距离,好似一伸手就能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