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夫人——金阿淼【完结】
时间:2023-11-07 23:09:32

  府中妇人都在夫人掌控之中, 若得孟浪言行, 许阿棠该一日三省。
  是否待我太过清正, 心胸都放去了旁人身上,思及此, 长舟心下凄然……」
  虽然他在傅绫罗面前, 早就没什么脸面了,跪得也特别利索, 但气节还是得要。
  他得叫这小女娘知道, 府里那些离经叛道的女娘,跟他毫无关系, 肯定是受她影响。
  他还附赠了三张没有面容的画儿,强烈要求傅阿棠也影响影响他,他还不够孟浪。
  写完, 纪忱江自己看了一遍, 低低笑出声来。
  估摸着傅阿棠看见后, 还是要骂他混账,他怎就那么乐意听她软声骂呢?
  他不知道其他夫妻怎么相处, 可他喜欢这般吵吵闹闹的。
  相伴到白首的约定,他不提,她不问。
  他只觉得, 若能吵嘴到白发苍苍,那他这一生吃过的苦都值得, 再无遗憾。
  送走了信,纪忱江看向京都方向,眸底的温柔神色一点点消弭,变成冷冽。
  原来他不急,现在他只想再快些,快些解决这些污糟事儿,回去见他的蜜糖。
  实则等傅绫罗收到回信的时候,根本没时间骂他。
  “呕……”信还没看完,她就扔在一旁,朝痰盂里吐。
  本就没吃什么东西,早上刚喝下去的燕窝羹吐完,就只剩清水了。
  常府医已经给她诊过脉,两月有余的身孕,胎象还算稳定,原本傅绫罗也什么反应都没有。
  但自从诊脉过后,也许是确认自己真怀了身子,孕吐,嗜睡,头疼……这些毛病都来了。
  短短半个月折腾下来,她就瘦了不少。
  祝阿孃和杨媪都急得不行,想方设法地叫傅绫罗吃东西。
  有的时候吃下去还是好好的,可不知道闻见什么味儿,就又吐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傅绫罗吐得最厉害的时候,惠敏公主的仪仗到了定江城外十里,那片桃花林外。
  傅绫罗正吐得眼泪挺不住,听到的时候,没忍住摔了茶盏,“让她滚!”
  那么多路,走哪儿不行,非得走她阿爹身死的地方!
  若说这惠敏公主是无心之举,傅绫罗脑袋砍下来给她。
  卫明和纪云熙没吓着,只担忧得不得了,他们没想到怀孩子能折腾成这样。
  明明纪贤均的生母怀他时,好吃好喝好睡的。
  只有杨媪心下清楚,阿棠肚儿里只怕是个小女娘,当初杨婉怀傅绫罗的时候,就是这么大反应。
  但杨婉对味道没那么敏感,只是很多东西吃不得,傅绫罗是闻到一点点味道都受不住。
  缓过那阵难受劲儿,傅绫罗稍微冷静下来些,先收起那封不正经地信,才捏着额角躺在软榻上歇息。
  “云熙阿姊,你去请祝阿孃主持春耕礼,派人引公主仪仗从春耕礼那边走,我就在马车上见她一面,原本的计划改一改。”
  纪云熙不乐意,“我直接带杨媪过去,您见她是给她脸了,您身子不适,我去迎她就是了。”
  傅绫罗软声道:“她身份特殊,听闻送嫁护卫首领乃是皇后胞弟,他曾任羽林卫副统领,若他们闹腾起来,你们身份压不住,今日人多,不能出岔子。”
  傅绫罗吐得浑身无力,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出去,可她更不想让定江王名声有任何损伤。
  “请常府医一起吧,带着银针,若见状不对,替我施针压制一下。”傅绫罗吩咐。
  都劝不住傅绫罗,无奈,只好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王府丞得知后,也扯着祈太尉,带着定江郡的驻军匆匆赶过来,跟在傅绫罗身后,与铜甲卫和墨麟卫一起给她撑腰。
  祈太尉着实不解,“左右都安排好了,公主也进不了定江城,闹这么大阵仗是为甚?没得叫京都以为咱们仗势欺人呢。”
  王府丞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不叫他们知道夫人地位超然,比王上还尊贵,万一公主欺负人怎么办!”
  现在绫罗夫人肚子里可揣着储君呢,说起来,确实比定江王重要多了。
  祈太尉虽然不聪明,但他了解自己的老伙计。
  何时见这老东西如此紧张过?
  祈太尉坐在马上摇摇晃晃地寻思,待得想明白什么能叫同僚如此紧张,他差点一脑袋从马上扎下去。
  “是不是夫人有——”
  王府丞在马上踹他一脚,“闭嘴!你个夯货!你生怕夫人不够危险是不是?”
  祈太尉龇了龇牙,傻乎乎笑得跟当年他夫人刚有身孕的时候差不多,一点不在乎挨了踹。
  纪家又有下一代了,他确实也顾不上别的。
  “驾!”他打马上前,抢了卫明的位置。
  “小子你滚后头去,夫人既然临朝了,自当由我们来护卫。”
  卫明:“……”
  王府丞也挤开乔安,“祈太尉说得对,你们两个小年轻啥也不懂,别碍事。”
  乔安:“……”
  这俩老东西疯了吗?
  他们疯没疯不重要,当去掉易容,换回公主装扮的殷月奴下来公主车驾,看到祈太尉和王府丞身上的官袍后,瞳孔缩了下,下意识看向文临。
  绫罗夫人竟已收服了南地官员?
  不是说,只是个蠢笨女娘吗?
  文临心也沉了下,看架势,这绫罗夫人排场竟堪比定江王。
  他深吸口气下马,扬声道:“京都文氏阿临,羽林卫副统领,见过祈太尉,王府丞!”
  他笑着看向中间的马车,“车里可是绫罗夫人?夫人在南疆的壮举已经传遍京都,公主和吾等敬佩不已,可否请夫人一见?”
  殷月奴从女婢手中端过茶,立在文临身边,垂着细弱脖颈,恭敬温婉静立。
  他们早在桃花林外就探得今日是春耕礼,据说是为了定江王府大公子满月祈福。
  文人骚客,百姓农人,还有权贵家眷,都凑在城郊这边的王府田地前,文武官员也来了不少。
  这是个好时机,若是在拜见的时候,直接逼傅绫罗喝了茶,再好不过。
  若她喝了茶,殷月奴就能入住定江王府,即便她不喝,哪怕只是沾沾手,上头的毒都能让她再无机会为定江王孕育子嗣。
  他们毕竟从京都而来,带着赐婚圣旨,又是公主之尊和皇后胞弟,即便是纪忱江都得接见他们。
  二人不觉得,绫罗夫人有胆子给他们没脸。
  若这女娘真这么蠢,那倒是好办了。
  他们直接送信回京都,告南地个不敬皇庭的罪名,纪忱江也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谁知,他们说完后,傅绫罗坐的马车里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权贵女眷那边传出阵阵惊呼。
  “老天,惠民公主长得跟老王妃好像!”
  “难不成是老王妃的私生女?”
  “看年岁,不过二八,老王上都殁了十七年,年纪也对不上啊。”
  “我记得清清楚楚,跟老王妃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说这不是老王妃的女儿,我不信!”
  越说,众人越震惊。
  尤其是王府丞和祈太尉的夫人,两个人早就跟祝阿孃私下里商讨过词儿。
  祈太尉夫人嗓门大,喊得围观的百姓都能听到:“天爷啊,圣人难不成是将王上同母异父的亲妹给赐婚过来了?这,这不是悖德吗?”
  殷月奴和文临身子一僵,两人立马察觉出不对。
  他们是想用殷月奴的长相来激怒纪忱江,按理说见过老王妃深居简出,又离开了许多年,不该有人记得如此清楚。
  怎么会……文临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开口解释,“惠敏公主并非老定江王妃之女,只不过长得像,得了皇后娘娘的垂怜,收为义女罢了,圣人赐婚,也是对老王妃的尊敬!”
  王府丞夫人慢悠悠道:“唉,这不是为难王上吗?我们看着公主也亲切,可若是叫王上娶了公主,同房花烛面对自家亲娘的面容,这……这不是为难王上吗?”
  她就差只说,只要不是畜生,谁能对亲娘模样的女子下嘴啊?
  百姓当中传来哄笑声,殷月奴脸上有些不自然。
  她被养着,就是为了伺候定江王床榻,先圣在时没事儿,怎这会子反倒不行了呢?
  百姓们指指点点,王府丞眸底闪过冷笑。
  先前他们是一叶障目了,其实很好理解。
  先圣不要脸,百无禁忌,因他皇位是先祖活着的时候就立下的,还当了一段时间太子,无人能撼动罢了。
  新圣呢?
  他皇位来的可不算正,大皇子和二皇子没争过他而已,想跟他老子爹比,还差点意思。
  文临见状不妙,有些后悔不该急着过来。
  他远在京都就听闻,绫罗夫人容貌绝美,有些心痒,哪知美色误人。
  好在他还有点急智,直接沉下脸,“圣人赐婚,岂容尔等议论!你们是想抗旨吗?”
  议论声立刻小了下去。
  文临直直看向马车,“绫罗夫人,公主敬您,您就这般由着闲杂人等毁公主清誉?若您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我等只怕要上奏皇庭,问一问定江王!”
  “文统领说的有道理,公主身份尊贵,又肖似老王妃,轻慢不得。”柔和甜软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文临愣了下,眼神放肆看向马车,眸中多了几分期待,“那就请夫人下马车——”
  “圣人赐婚,定江王府不敢违逆,只是想入王府,也要守南地规矩。”傅绫罗不等他说完,令人掀开马车帘子,淡淡看向殷月奴。
  “公主可懂南地的规矩?”
  文临和殷月奴看见傅绫罗的容貌,都忍不住呆住。
  殷月奴下意识看了眼文临,自惭低下头。
  她以为齐旼柔就够好看的了,没想到,比起绫罗夫人,完全不够看。
  傅绫罗本就是令人惊艳的盛容,这会儿有了身孕,身形瘦削了许多,可身上却多了些坚韧,妩媚变成柔和,更添娇憨。
  文临府里妻妾众多,除皇子后宅和圣人后宫他碰不得,其他人家的女娘,他想要,总有办法能得到。
  离王的妾室他都睡过不少。
  但他睡过那么多女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妩媚却又清纯,浑身带着脆弱气息,偏偏气势十足的女娘。
  他眼神火热了许多,等到圣人稳住这天下,到时候将这女娘带去京都,说不准他也能沾上一沾。
  “放肆!”纪云熙拔剑指着文临。
  “你招子往哪儿放呢!南地属夫人最尊贵,见夫人不跪,还敢直视夫人,你是在挑衅定江王府吗?”
  文临被呵醒,慢吞吞低下头,勉强唤回自己的理智,“文临不敢,夫人既已露面,不如受了公主……”
  纪云熙打断他的话:“圣人仁慈,赐婚比不是让公主和公主的护卫来羞辱夫人的吧?”
  文临蹙眉,“我不是这——”
  “既然不是这意思,等公主学会南地的规矩,再谈入府的事吧,夫人政务繁忙,没工夫亲自教导公主。”
  纪云熙再次打断文临,“还请公主移居别庄,何时学好规矩,学会如何伺候王上,何时再入定江城。”
  说完,她直接放下了马车帘子,吩咐:“回城!”
  无人得见的地方,傅绫罗手上扎着银针,周围的土腥气还有各种混乱气息,让她多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一张嘴就想吐。
  原本准备当众请老媪验明公主清白身,让她入佛堂清修的计划,也没能成。
  比起让惠敏公主灰头土脸入住别庄,不得不安分,还是她肚子里的宝贝更重要些。
  纪云熙也这么想的,反正等惠敏公主进了别庄,有的是时候收拾她。
  “您就不该掀开帘子,那文临眼神太恶心了!”宁音在马车里都注意到了。
  傅绫罗偏头又开始干呕,她也恶心。
  可若是她不露面,还有的扯皮,若她在马车里吐出来被人听到,会更危险。
  以前傅绫罗的计划都没出过意外,这次的虎头蛇尾,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如果纪忱江还在,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她吐得沁出眼泪,抚着肚子,突然有些想他了。
  *
  难得被自家媳妇想念一回的纪忱江,离京都只剩二十里地了。
  他们刚出京畿,暗卫就传来了消息。
  卫喆立马上了马车禀报,“王上,各地封王入京,都被圣人给了下马威,几个封王不许入别苑,也不许住驿站,都被卸甲迎入了皇庭。”
  “只有最早到达的小怀王,住在原先幽禁他的皇庄上,也有羽林卫把守,情况不大对。”
  纪忱江沉吟不语,按理说不应该,新圣登基后,这几把火烧得太令人费解了。
  赐婚给他个药奴,又软禁封王,难道圣人不怕各地封王世子起兵吗?
  城府颇深的新圣,自来都是走得温和路子,比起大皇子和二皇子,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怎的登上皇位后,突然跟他老子有些相似了,疯得毫无道理。
  好在,他提前安排好了后路。
  “派人去联络小怀王,就说若皇庭里起了兵戈,以摔杯为号突围,待得突围后,在贺王封地碰面。”纪忱江低声吩咐卫喆。
  贺王是大皇子,就藩在益州,那里山脉多,容易隐藏。
  顿了下,他又吩咐,“查一查其他封王的动静,还有,立刻派人飞鸽回南地,跟卫明通信,让他掌管好兵符,若有意外,让他跟祈太尉一起掌管军营。”
  “你不用随我入皇庭,在外头接应。”
  卫喆知道厉害,他们得到的情报里,竟毫无圣人如此疯狂的消息。
  他低低应下,立马调转马头去办差事。
  得知了各封王消息,纪忱江毫不意外,自己刚到京都,新圣就给了他下马威。
  齐旼柔带着人,在城外的凉亭里等着他。
  远远看到他的车驾,亲民肉打发了个眉清目秀的和尚过来,请他过去见礼。
  “老王妃说许久没见王上了,想您想得紧,等不及宫宴上见,有些贴心话想跟您说。”和尚轻声细语道。
  那唇红齿白的俏模样,令纪忱江又起了久违的刺痛和反胃。
  这和尚看起来年纪比傅绫罗还小,齐旼柔怎么下得去嘴!
  她还能再恶心点吗?
  “知道了,本王这就过去,给母妃请安!”过了好一会儿,纪忱江才冷冷道。
  闭目想着傅绫罗,压下那股子恶心劲儿,纪忱江才冷笑出声。
  齐旼柔若没有得到口谕,绝不敢来这里恶心他。
  新圣这不是发疯,这是是想直接撕破脸,江山他是打算不要了吗?
  莫名的,他有种坐上那把椅子,就会变成疯子的感觉,京都就像一头恶兽,已经张大了嘴,等着将所有人吞噬。
  *
  齐旼柔年纪不小了,这些年在庙里胡混,即便花着大把银钱,还算得上保养得宜,看起来却是有些气血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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