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征澎的太太去世得早, 后来为了照顾女儿, 他一直没有再续娶, 家里平时除了他们父女, 还有一个帮忙家政的阿姨。
伍明纬带温琰进来的时候,三人笑脸相迎,盛情接待了这对刚复合的情侣。
郁征澎的女儿叫郁佳凝,今年刚上大一,五官长得像她父亲, 个子高, 脸蛋漂亮,身材好,性格开朗。
见到温琰, 一直在期待这场会面的她喟叹:“哇,我今天真是有福气, 居然见到温医生本人了!好漂亮的姐姐!”
温琰今天没有盛装打扮过,下班换完衣服, 走出外科大楼,才接到伍明纬的电话, 要带她来他师父也是他领导家里做客。
她在入夏的天气扎一个丸子头,穿一件奶白色的一字领短袖连身裙。
裙身上没有花, 风格简约,唯一的装饰是胸口有一排牛角材质的棕色圆扣子, 短裙摆是A字型,长度及膝。
脸上的妆容很淡, 没描眼线,只有嘴唇上有浆果色的唇彩。
十分简单的日常装束,却被刚上大学的小姑娘夸漂亮。
温琰羞赧,将手里提着的一个纸袋交给郁佳凝,“这是我给你买的一些适合医学生刚上大学用的东西,希望你喜欢。今天我来做客,伍明纬说不能给你爸爸买东西,我就想着给你买了。”
郁佳凝欣喜的接过,见到袋子里装的都是她喜欢且需要的东西,她高兴得尖叫了一声。
“太棒了,还是学医的懂学医的!”
见少女喜欢,温琰紧张的心情也就放松了些许,郁征澎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劳作,见他们来了,从厨房门口探身招呼他们坐。
晚饭还有半小时才好,温琰被郁佳凝拉去了她的房间里,性格开朗的她问完温琰一些上大学读医学专业的事,开始好奇温琰跟伍明纬是怎么复合的。
当初他们分手的那个晚上,郁佳凝亲眼见到了,她爸爸的得意门生红着眼,闷着气,在深夜奔来找郁征澎。
郁佳凝那时候觉得伍明纬长得很帅,被他的酷帅外形吸引,正在旁边写作业的她一字不漏的留心了大人们说的话。
那一晚,郁征澎问了这么大雪,伍明纬从哪里来的,当时郁氏父女还住在津城,因为郁征澎还没升职调来北城。
伍明纬的回答是,开车去了北城一趟,把温琰送回去了。
郁征澎问,你们在车上吵架了。
伍明纬的回答是,不是,是在刑院附近的酒吧吵完之后,她坐车走了,我跟着她坐的车送她回去北城了,也跟她哥交代好了,跟她就这么彻底结束了。
时至今日,对那个晚上还记忆犹新的郁佳凝问:“温琰姐,你知道吗?那一天他把你送回北城,来找我爸爸的时候,特别伤心。”
温琰不明白,“那一天他把我送回北城?”
温琰记得那天她是一个人坐着计程车,孤单的哭了一路,宛若遭遇了世界末日般的灾难,为一个浪荡公子一夜长大。
“就是伍明纬哥哥开车,跟在你坐的车后面,一直慢慢的跟着,把你送到目的地,他又马上开车回来找我爸爸,他跟我爸爸说的,当时我在写卷子,听到他们说的话了。”
“……”
温琰讶然到了极点。
在时隔三年之后,她才偶然听闻那天下雪,伍明纬故意把她推远之后,然后默然的开车跟着她,亲眼目送她离开他的世界。
光是想象这个画面,温琰的心里就立刻感到无与伦比的遗憾。
为何那个酷寒雪天,哭得满眼是泪的她没敢回头望一眼,他一直跟在她身后。
“……真的吗?”手里翻着一本书的温琰迟疑的问。
郁佳凝点头,“是他亲口跟我爸爸说的,他是爸爸器重的徒弟,从来都不会说谎骗爸爸。”
“你们终于复合了,太好了。”郁佳凝庆幸。
郁征澎在警界当差多年,带出过很多个徒弟,但伍明纬无疑是最帅最有能力的一个。
郁佳凝对他充满了好感,知道他跟温琰分开这些日子,其实一直在想温琰,现在他们和好了,郁佳凝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么多日子里看帅哥哥黯然神伤,真的很虐心。
“佳凝,叫温医生出来吃饭了。”屋外传来喊声,温琰跟郁佳凝很快一起坐到餐桌边。
伍明纬在帮忙摆餐桌,温琰走到他身边,一时很感触,她后知后觉,分手那天,他原来在冰天雪地里的开车跟了她一路。
她眼神湿漉漉的望向他,眼尾全部泛红了,像染了朱砂。
“怎么了?”伍明纬担心的问,他瞧出刚刚她肯定偷偷抹过眼泪。
“没事,等一下下楼再告诉你。”现在在他领导的家里,温琰暂且不跟他提适才她知道了他的什么秘密。
如果今日不是碰巧来郁征澎家里,遇见郁佳凝,温琰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分手那天,伍明纬开车跟着她坐的计程车跨越双城,目送她就那样走出他的世界。
温琰难以想象当时他跟在她身后,是什么心情。
温琰想到他们在大雪天的那场别离,胸口就蔓延出一场又一场的揪心的酸,温琰对自己认真许诺,此生温琰跟伍明纬再也不要有那样的分别。
晚餐开动,一共五个人坐在桌边。
“温医生,请随意。”郁征澎笑着招呼温琰与他对饮,“不介意一起跟我喝点儿吧?”
郁征澎知道温琰的职业,给她倒的是超市里随处就可以买到的普通鸡尾酒,酒精度很低,他觉得今天这种日子还是该给她喝酒,庆祝一下她跟伍明纬都迈过了心里的坎。
“不介意,谢谢郁局今天请我们来做客。”温琰不敢推脱,端起酒杯喝了。
饭桌上,郁征澎带头没聊什么沉重的话题,主要提了提伍明纬跟温琰分手后在云城过的日子,说他一直没交女朋友,那个给他做饭洗衣的姑娘,郁征澎也见过,要温琰放心,那只是伍明纬去当地出警的时候救下来的失足少女。
“温医生放心,我这三年都在帮你盯着他,真的一个女孩儿都没有过,一直在痴心的等你。现在,你们终于打开心结,我就放心了,不然伍明纬说不定还会怪我,说我当时嫌弃他私人作风不好,不派他去执行重要任务。”
郁征澎当着伍明纬告诉温琰这些让她安心的话。
温琰喝了两杯鸡尾酒,混合了果汁,白兰地,朗姆酒的类酒精饮料入喉,她的脸很快变得红扑扑的,再听见伍明纬的顶头上司,一个在公检法一提名字,就意味着真相与公正的人,说起这样的话,她对他们分开的时光里那些有过的意难平开始逐渐被治愈。
“郁局,你不用开我玩笑,我们现在才刚在一起,就是先再处着看看。”温琰委婉的表达自己。
伍明纬一听小温软说这话,神色自在的面孔一下没笑容了,眼神幽怨的瞧她。
其实温琰说的是体面话,当着外人肯定要这么说。
不然说这一次一定会跟伍明纬结婚生娃吗。
郁征澎笑,端着自己拇指大的白酒杯跟温琰的鸡尾酒杯碰杯,“对,这混小子就是一个只能先处着看看的人。当初我从警队选上他,我也这么觉得,先跟他处着看看,要是兆头不好,马上跟他掰。”
“就是……”温琰笑得眉眼弯弯,没想到郁征澎懂她的意思。
“你们能聊就多聊几句。能聊在一起是好事。”伍明纬见这两人一见如故,没有在桌上跟他们瞎扯。
郁佳凝偷偷问伍明纬,“你什么时候准备跟温琰姐求婚啊?”
伍明纬想了想,回答:“快了。”
一顿晚餐吃得惬意,完全没有温琰想象中的拘谨,郁佳凝告诉她的那个秘密让她的心口一直热着。
*
因为要开车,伍明纬全程没喝酒,温琰喝了一瓶半的鸡尾酒,思绪有点飘了,伍明纬带她从郁家走的时候,她脚步有些发虚。
她本来就很少喝酒,沾一点点,就会上脸,然后上头。
怕她跌倒,伍明纬环住她的细腰,带她上车。
走到G500车边,伍明纬想拉副驾车门,送温琰上车。
温琰却垫脚,主动将一张樱桃唇贴他耳朵,用软的娇的声音告诉他:“我今天知道你的秘密了。”
“什么秘密?”伍明纬纳闷,他这样顶天立地的人能有什么秘密。
“不告诉你。”温琰笑,故意卖关子。
伍明纬当她喝醉了,喝瓶装鸡尾酒也能醉,温医生确实是个人才。
“别动,抱你上车。”伍明纬揪住她软腰,想要将她捞上车去。
车门开了,温琰被男人抱在怀里,还未等他放下温琰,温琰用手臂环住他脖子,赖在他身上不下来,问他:“分手那天,为什么开车跟我跟一路?”
她突如其来的质问让伍明纬愣怔,他其实并不打算告诉她有这个事。
因为那一天大雪翻飞的暗夜,温琰哭得很伤心,伍明纬再也不想跟她提起那天,让她去复习那些伤心。
“谁告诉你的?”伍明纬好奇她怎么知道的。
“郁局的女儿,她说那个晚上,你去找他爸爸说事情的时候,她听到了。”温琰回答。
他们站在街边的临时停车点。
一排路灯顺着沿街停靠的车阵蜿蜒,点亮看不到尽头的长街。
昏黄的光落在温琰灿若桃花的粉颊上,柔情似水的杏眼里,染得她妩媚动人。
伍明纬望着她,哽了哽喉头,说:“没有为什么,就想看看你是怎么为我哭鼻子的。从津城到北城,哭一路还不停,哭得嗓子哑了,眼睛肿了,还在哭。”
“你当时到底有多难受?”温琰吸着鼻子问。她现在又想为他哭鼻子了。
她敢相信此生能让伍明纬这样卑微又忍耐的去尾随一路的女生,绝对只有温琰一个人。
“不难受,是我伤害了你,我难受什么。”伍明纬猜出温琰在心疼那个晚上的他,她傻不傻,明明是他故意伤害她,让她主动提分手,结果她现在来心疼伍明纬。
“以后不准再这样。”温琰摸男人的脸,特别认真的命令他。
“嗯。”伍明纬滚动喉头,答应了。
“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好商量跟沟通。”温琰要求。
“好。”伍明纬点头。
温琰把脸埋在男人宽阔的肩头,忍不住的掉眼泪。
任她贴他脖子跟肩膀哭了一会儿,“我们回去吧。”伍明纬哄着说。
温琰没回答,伍明纬于是就一直就没把她抱到车上,等到她趴在他肩头,把眼泪都掉光了。
他轻轻吮吻她泪湿的脸颊,发热的耳廓,声线低哑的在她耳边说:
“那是我应得的,因为有那一天,后来我的猖狂跟浪荡在那一天全部因为温琰消失了,懂了吗?不用心疼我。”
温琰听完,只能更加用劲,紧紧的搂住他,心里有强烈的预感,这一次他们一定会好好的在一起。
那些路灯静默着,一盏盏的在漆黑的夜里亮着,是为了指引迷失的人找到丢失的东西。
温琰曾经不要伍明纬了,把他丢了。
现在她把他找了回来,以后,温琰再也不会丢他了。
*
初夏气温不断攀升,这个礼拜,协力医院各功能区大楼的冷气已经全部开放。
温琰今天上班特别忙,从早上七点上班开始,就连着上了两台手术。
昨晚她在伍明纬的小宿舍里睡,有些认床,没睡好,没想到今天临时有两台大手术等着她上。
下午两点,她才从手术室里出来,摘了头套,脱掉无菌防护服,去更衣室冲了个澡,休息了会儿,拿手机喊了个外卖。
外卖不久便送来了,她正准备拿着吃,吴盈云凑过来,问:“温琰,昨天你去哪里了?在哪里睡的?这都是第几次不夜不归宿了?信不信我打电话告诉你哥啊?”
“不准。”温琰紧张得眼睫发颤,暂时她还不想温叙程知道她跟伍明纬又在一起了。
就算温叙程本质上是个很负责很溺爱妹妹的哥哥,可是温琰跟伍明纬一路走到今天,中间一起经历的很多实际情况,温叙程真的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