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以为,只要一直追随姜霓,就能延续这些年的一帆风顺,从此平步青云。”
“但你根本不知道姜霓的母亲在联盟最高指挥中心都挂了号,她的罪名不可饶恕,你以为你进了王牌舰队就能步步高升,实际上却是好运到此为止。”
“贯佩星,背负狮鹫队这个受到诅咒的番号,你想要的逆天改命无法实现,你的父母弟妹依旧要在那颗偏远星球卖苦力,你不为你自己,难道也不想想与你相依为命的家人吗?”
督察员欣赏着贯佩星变化的脸色,这在他看来是被戳中内心阴暗面后的恼羞成怒。
他叩了叩桌面:“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好好想想,为什么羽蛇只攻击你们,却放过了姜霓?真的只是因为她的精神力抗性强吗?就算是,她又凭什么这么强?”
……
“凭她是姜霓啊。”宋浩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面前的督察员同样问了他这个问题,尽管督察员反复暗示,谁也没道理这么强,就姜霓一个人特殊,一定有什么问题。
督察员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这小子是沧大副校长的儿子,不管他是装傻充愣还是真的二愣子,都不好随便拿捏。
督察员放稳心态,温和地劝说:“小宋啊,你妈妈在副校长的位子上也待了十来年了吧?她就没想过换个地儿待待?快退休了,提个级别,退休待遇会有很大不同,这你知道的吧?”
宋浩然:“我不知道诶,我问问她。”
他掏出通讯器,就要给宋副校长打电话,督察员目瞪口呆,等通讯器嘟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跳起劈手夺走,按灭了通话。
“谁,谁准你把通讯器带进问询室的?刚刚没听到我们说主动上交电子设备吗?”
宋浩然寻思:“你们说不能把电子设备带进问询室,可这间房间只是一间普通的船员休息室,哪里也没写问询室三个字。”
督察员脑仁嗡嗡的,这小子绝对是装傻吧,绝对是吧。
他按着固定在窗边的小桌板,脸色阴沉地盯着宋浩然,努力寻找这家伙的突破口,没想到看起来最愚蠢的家伙竟然是个答非所问的老手,还真不好对付。
……
“把面罩摘了。”督察员道,“请配合我们工作。”
沐向晚摘下遮住大半张脸的面罩,淡淡地扫了督察员一眼。
督察员手里捏着笔记本和钢笔:“羽蛇出现后你有什么感觉?”
“幽灵告诉我它很痛苦,神经回路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我无法再控制它。”
督察员记录道:“所以污染是针对机甲的,你无能为力?”
“是。”
“后来又为什么能动了?”
“姜霓驾驶猎人吸引了大部分火力,羽蛇对我们的污染变少了很多,她总是冲锋在最前面。”
“看来她作为队长很尽职。”
“是。”
“你和翟康都比她大一级,为什么心甘情愿听她指挥?”
“达者为师,无关年龄。”
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移动,沐向晚看到督察员记下了每句话。
“姜霓在学校的时候表现就很突出吗?”
“是。”沐向晚稍微放下戒心,话多了一些,“她刚进学校就能驾驶猎人,大一破了模拟战记录,战绩是同级的10倍,机甲系没有人不想和她组队,高年级本来不服气,觉得她是新生太嚣张,第一次期末考的时候校内联赛,大三大四的都被她压着打,那之后没人再质疑她的实力。她是公认的天才,我们都认为她一定会成为第十位源级。”
督察员点头:“既然她这么天赋异禀,为什么你们学校没派她参加去年的四校联赛?比赛也是很锻炼人的。”
沐向晚道:“姜霓不需要靠比赛证明自己,她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扯远了,还是说回正题。”督察员把笔记本翻了一页,“我们注意到羽蛇在五分钟内制造了三次循环,每次循环伤口都能复原,你们的机甲受到的污染也会清零吗?”
“污染在累积,没有清零。”
“也就是说,污染越来越重,所以到第三次,你们几乎无法起身,不能给姜霓提供太多帮助。”
“是。”
沐向晚想了想,又道:“如果没有姜霓,我们根本抵抗不了羽蛇的污染,所有人都会在第一轮进攻中牺牲。不管姜霓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抗性,她救了所有人的命,不该是现在的待遇。”
督察员嗯一声,赞同道:“我也认为督察院做得太过火,工作方式还是要改进。”
他抬起头,露出安抚的笑容:“你放心,我一定会向罗院长如实反映你们的情况。”
这个督察员倒是比之前那两个讲道理,沐向晚心想,最后的戒心也消散了。
督察员身体后仰,揉了揉鼻尖:“最后一个问题,有没有可能姜霓其实没有受到污染?你也说了,实际上被污染的是机甲,姜霓再怎么强,也不能改变机甲的固有结构吧?”
沐向晚如实回答:“没有可能,因为她还帮我们驱除了污染。”
“通过精神链接,进入你们机甲的神经回路?”
“是的。”
督察员笑容加深:“在紧急情况下强制精神链接也无可厚非,问题是,当时羽蛇还在施加污染吧?”
沐向晚不解:“没有污染姜霓何必和我们精神链接?”
督察员慢条斯理合上钢笔盖:“有些事情不能多说,说了泄密。我只能告诉你,母巢最近得到了很多机甲师的情报,这次派出羽蛇就是为了针对你们。”
他拿出沐向晚的个人资料:“你的精神力特质是隐秘,精神图景中的记忆能够隐藏不被外人知晓,因此执行过特殊任务,但现在我们无法知道,如此强大的姜霓与你进行精神链接,会不会突破了你的隐秘能力?”
沐向晚意识到不对劲:“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身上的绝密情报,或许已经泄露了。”督察员打开终端,把一则消息展示给她看,“就在我们来的路上,你秘密护送到量子隧道研发中心的量子科学家李望舒已经转移,她的重要性你应该知道。”
“不是我们想怀疑姜霓,但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羽蛇能力一出,姜霓就必须和你精神链接,连统帅都不知道李望舒和量子隧道研发中心的具体地点,就是为了利用你的能力保守这个秘密,但现在,秘密不再是秘密。”
“姜霓是个天才,但她的精神力特质是破甲,哪有什么抗污染?我们怀疑她能驱除污染,是因为她的破甲特质不光针对物理世界,也作用于精神世界,她能破羽蛇的甲,难道破不开你的?”
沐向晚反驳:“这都是莫须有的猜测,就算姜霓有这样的能力,又有什么理由把情报透露给母巢?”
“因为她是姜堰的女儿。”督察员道,“她和她的父亲一样,一直仇恨着人类。”
他看着沐向晚说:“你提供的信息非常关键,李博士的事情一定要继续保密。”
第38章 督察院
翟康、谢凌、苏白玦都被督察员提问了类似的问题。
唯有纪临泽有些不同。
纪临泽扣紧脖颈上的精神力限制环, 呼吸有些不畅,督察员的声音唤起他心底深处的梦魇:“听说你被同学称为扫把星,走到哪里都会带去灾难, 看来强如姜霓也免不了被你牵连。”
纪临泽低着头, 双手撑着膝盖, 作战服被抓得起了褶皱。
督察员微笑道:“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你不想帮姜霓脱离目前的困境吗?”
纪临泽抬起头:“我该怎么做?”
督察员嘴角勾起,仿佛看到自愿上钩的鱼儿:“姜霓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要搞清楚为什么别人都被污染,唯独她能抗住, 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我这里有份资料, 显示你和姜霓一起去测过精神力,她的测试结果如何,你应该有所了解。”
纪临泽迟疑地张了张口。
督察员眼里满是稳操胜券的笑意。
同一时间。
姜霓摘下检测帽, 检测仪的面板上显示出她的精神力参数:
等级:S+
特质:破甲
抗性筛查:强
异常筛查:无
督察院使用的检测仪不比沧大的医务室差,却没能检测出姜霓真正的精神力强度, 依然停留在超S级,而不是双S级。
在旁监督的督察员露出惊讶之色, 反复看了姜霓几眼,摇头又是庆幸又是失望, 还掺杂着一丝难以置信。
姜霓心中一动,她突然意识到督察院针对她的原因可能不仅仅是因为母亲, 姜堰的罪名固然严重,但也不至于要为此牵连到13年后的她身上。
也许, 督察院真正的目的是找出那个全联盟通报的双S机甲师,她和羽蛇战斗过程中表现出的战力过于强大, 遭到了督察院的怀疑。
问题来了,督察院找双S做什么?他们的检测仪为什么又检测不出双S?
是谁替姜霓打掩护,对检测仪动了手脚?
7间临时问询室,隔音合金门依然紧闭,姜霓从房门边走过,督察员在后头说:“好了,休息去吧,只要他们说得都能对上,你就没事了。”
姜霓回头望他,面色隐没在光影交界线,影子在脚底拉长,仿佛一头狰狞异兽随时择人欲噬。
督察员神色一滞,脚步僵住无法抬起,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几乎在姜霓的睨视下脱口求饶,后背瞬间出了层冷汗。
然而姜霓只是牵唇笑了一下,并没有上前,转身径自走远,背影没入拐角消失不见。
督察员松了口气,抬脚就想跟上,然而下一秒,迎面一股强悍罡风刮过他的精神图景,区区B级的精神力在超S级精神力攻击下毫无抵抗之力,前不久还在耀武扬威的督察员面色一白,喉间一甜,七窍齐齐流血。
“姜霓!”督察员无能狂怒的声音在走廊中彻响,巡逻士兵探头看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转头走了。
督察员受伤了?没看到啊。
姜霓做的?有证据吗?
即便调出监控,也只能看到督察员是自己走着走着突然七窍流血的,可不关姜霓的事。
与此同时。
沉默的问询室中,响起了少年们的回答。
贯佩星垂下的眼睑掀起,明亮的眼底映出明晃晃的笑意:“看出来你没朋友了,别急着反驳,就算有那么几个酒肉朋友,肯定也不会坦诚相待,所以你才会觉得一个偏远星球底层农民的女儿,绝不可能与机甲师、研究员的孩子成为真心朋友。”
“你活了四五十年,却也只能有这样的眼界,很嫉妒吧,午夜梦回的时候会因为孤独偷偷哭泣吧,没关系,让我告诉你,真正的友谊是什么。”
“姜霓知道我家里的所有事,我也知道她经历过的一切,当我为集体活动交不出班费发愁的时候,是姜霓陪我在快餐店打工赚钱,遇到那些揪着过去的事不放,拿别人的母亲取乐的家伙,我们一起揍人,一起写检讨。”
“什么前途,什么未来,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贯佩星的未来永远都有姜霓,没有朋友的前途一文不值,如果连荣华富贵都不能舍弃,生死关头怎么敢托付后背?”
“你要问我姜霓凭什么这么强,我只有一个回答,凭她是姜霓,凭她是姜堰的女儿。”
“沉冤总有昭雪之日,苍蝇再怎么嗡嗡叫,也还是苍蝇。”
督察员一号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被这番不含脏字的指桑骂槐气得头晕眼花。
宋浩然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十足纨绔子弟的模样:“行啦,别拿我妈说事了,她老人家退居二线多少年了,真想往上爬还轮得着你来说三道四?”
他一向清澈得非常大学生的眼里淬了寒芒,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蕴含着凛冽杀机:“虽然她老人家一向低调,这么多年也一直嘱咐我在外头不要张扬,但这都被小丑骑到脖子上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您说是不是?”
“堂堂副校长,动不了你们罗梅院长,还动不了你们几个小小的督察员吗?”
“退一万步说,我妈真弄不了你们,还有我妈的妈呢。你该不会以为只有你们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样的纨绔二代居然会光明磊落,绝不以权谋私吧?”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宋浩然笑得灿烂,“我是一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坏种哦。”
督察员二号艰难吞咽口水,按在桌上的手轻微颤抖。
沐向晚把目光从督察员手中的钢笔和笔记本上移开,回望满脸大功告成的督察员,在他起身想走时突然说:“李博士的信息我会继续保密,今天的事情我也会一字不落地汇报给博士,身为当事人她有权知道,是谁在打着她的名义党同伐异。”
督察员霍然回头,先前还算和气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狠厉:“你没有与博士直接对话的权力。”
沐向晚起身,一向谨小慎微不喜欢与其他人对视的她眼神毫不退让:“我当然有,是你的级别不够,你没有。有些事情,我敢说,你未必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