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痣——令疏【完结】
时间:2023-11-10 12:02:56

  话还没说完,琥珀就看到顾菀身上皱皱巴巴,带着香汗的衣裳,微微一惊,又看顾菀一直掩着的右手掌被纱布裹住,登时升起几分不祥的预感:“小姐……”
  “等琉璃回来再说。”顾菀轻声叹了一句,又吩咐道:“准备些宵食的小盅汤,再将我上回买的那些药膏取一盒了。”
  琥珀一一应下,随后有些不解道:“小姐准备这些是作甚么?”
  顾菀却没有答话,只是转头望向窗外。
  天边孤月低垂,似是挂在镇国公府不算高的墙头之上。
  她低头轻轻弯了弯唇角,在心里小声道:
  等一个,或许会翻墙来告诉她好消息的少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修)
  ◎(双更半合一)肃王是为了婚事而来◎
  那头谢锦安进了宫, 先回了自己的寝宫,吩咐小时子先打水来洗浴,换身衣裳再去见太后。
  小时子尚且沉浸在对自家殿下和顾二小姐关系的猜测中, 嘴上就道:“是,奴才即刻就传人送了热水来。”
  谢锦安却是面色一顿,俊面上带了几分克制的神色,耳郭微微染了红色。
  “不必, 打了冷水来。”
  他的嗓音沉沉哑哑,像压着许多东西。
  “是、是。”小时子不明所以,转身去传召冷水,在心里只想:殿下真是悄悄勤勉,今日去了宴席, 送了顾二小姐回府, 还抽空去练习武功了。
  从前殿下总是悄悄地练武,每回半夜再打些冷水来。
  谢锦安望向天边的低月,手上取了玫瑰药盒来把玩,薄唇在沉思中微微抿起。
  ……太后嘴上说着不会插手他的婚事, 实际上却悄摸儿地看好了人选。
  要说服太后,对他也不算难事。
  如今难的,是镇国公府的围墙,究竟高不高?
  *
  时辰尚不算太晚, 太后却觉得有些熬不住了,早早地吩咐身旁伺候的李嬷嬷传唤热水。
  “人老了, 实在是熬不住了。”太后手握佛珠, 长长地叹了一声:“恐怕今年年节的守岁, 哀家都要提前回去歇息了。”
  李嬷嬷吩咐了人下去, 转头给太后倒了一盏醒神的浓茶:“太后娘娘瞧着还年轻呢, 怎么会呢。”
  太后掐着手指一算,叹息声更重:“照着哀家这个年纪,正是含饴弄孙的时候,可哀家的孙儿们都没定下婚事呢。”
  若要等抱孙儿,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李嬷嬷就道:“太后娘娘莫急,奴婢看着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都在给太子殿下和武王殿下相看王妃了,估计都快了。”
  “哀家还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太后和蔼的面上隐约露出几分讥嘲:“从当年进宫就开始争,如今儿子们长大,要争的除了儿媳,还有儿媳的娘家,估计一时半刻还定不下来呢。”
  即便定了下来,两人还要争着比谁先生皇长孙,又哪个孙儿更得皇帝太后的喜欢。
  说到这,太后的眼中流露出几分遗憾:“所以当年哀家和皇帝最看好罗氏,只可惜罗家……”
  “贵妃娘娘当年最是和气聪慧,只可惜肃王殿下倒是不像贵妃娘娘,也不像陛下。”李嬷嬷低了头,在心里接上了后半句:肃王殿下一副混样儿,整日无所事事,倒是养废了。
  太后转了转佛珠:“这样才最好。”
  在宫闱中,做个闲散无事的皇子,才是最安全的。
  她抚养肃王长大,不求他如何出人头地,只要一辈子平平安安就是。
  平安顺遂,是在皇家中最为难得的四个字。
  这也是她当年答应罗氏的。
  正说着话,外间就有贴身宫女墨香进来。
  “今日热水比往日要快上许多。”李嬷嬷笑着开口,转头却看见墨香的神色不对劲,不像是来报备好热水的。
  像是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又在太后娘娘面前难以开口。
  李嬷嬷看出来了,太后更是。
  她当下就面容微冷,淡声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香浑身一震,低头开始支支吾吾。
  李公公就在这时进来,向太后行了个礼,笑道:“太后娘娘,肃王殿下求见您。”
  说罢,他看了一眼墨香,又道:“肃王殿下很是焦急,见墨香进来后没动静,又推了奴才进来。”
  李嬷嬷会意接口:“墨香,你也服侍太后娘娘许久了,怎么现在这样不稳重?”
  “太后娘娘赎罪,奴婢是怕打扰到太后娘娘……”墨香深深叩头请罪。
  “太后娘娘,奴婢瞧着肃王殿下匆匆前来,怕是在宴席上相中了哪家姑娘,回来请您赐婚呢。”李嬷嬷回首对太后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
  太后也不禁笑了起来,没追究方才墨香的异常,只说道:“那快些将肃王请进来,哀家可要看看他说些什么。”
  谢锦安轻车熟路地进了寿康宫。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他认真又郑重地给太后请安。
  太后道了免礼后,就细细地打量了谢锦安。
  发髻整齐干净,面容英俊i丽,神情肃正,且身上没有往日参加完宴席后微醺的酒气,泛着清凉凉的水汽,是沐浴过后再来求见的。
  再看耳垂指尖都有几分羞红,可见李嬷嬷或许说对了。
  ――肃王是为了婚事而来。
  果然,谢锦安并未起身,还是保持着请安的姿势,慎重问道:“皇祖母先前答允过孙儿,若是孙儿有看中的闺秀,就立刻下旨给孙儿赐婚的话,可是当真?”
  太后立刻乐开了怀,点头道:“自然自然――快些告诉皇祖母,你看中了哪一家的闺秀?”
  口中虽如此询问,太后心中却有着期待的猜测。
  今日她特意嘱咐了娘家人,给她的小侄女穿上谢锦安素爱的银朱色衣裳,再打扮得漂亮些,争取在游园宴上和谢锦安来一场偶遇。
  如今京城中,太子和武王已有相争之势。
  长宁侯府在后宫中无人,于前朝也只是一般,恐怕在她这把老骨头走后,就要一天不如一天了。
  为保长宁侯府的长久富贵和平静,最好的办法便是和皇室保持姻亲关系。
  且对方地位要高,又不会参与夺嫡。
  所以在太后看来,自家侄女给谢锦安当王妃是极好的。
  而且彼此都是有人品保障的,不是那等心计恶毒的人。先前又见过好几回,也不算盲婚哑嫁了。
  谢锦安也知道太后的想法。
  他虽见过长宁侯府的小姐好几面,可至今都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不似阿菀。
  只初见那一眼,就让他魂牵梦萦、神思不属。
  打心底里,就是特殊的那一个。
  “孙儿请求皇祖母,将镇国公府的二小姐指给孙儿做王妃。”谢锦安垂下眼帘,桃花眸中似沉起波涛,一字一句坚定道。
  他心尖上泛起隐秘的、欢喜的颤抖。
  他话音未落,太后手上不停转动的佛珠便停住了。
  一向波澜不惊的太后,在面上显现出明显的惊诧:“镇国公府的二小姐?”
  这名号她并不熟悉,只听李嬷嬷在念游园宴名单时听到过。
  她也记得,镇国公府似乎只有一位嫡长女顾莲,没有第二个嫡女的。
  “是,请皇祖母赐婚。”谢锦安的语气如泰山之石,不可动摇。
  太后的手稍稍捏紧了佛珠,蹙眉唤了谢锦安的名字:“锦安,你先起来。”
  谢锦安没动,只抬起眸子,一向潋滟的眸光中含了几分暗沉:“皇祖母,是不愿意,要出尔反尔?”
  清亮的少年嗓音中,带着沮丧与失望。
  太后疼了谢锦安十余年,最看不得谢锦安这副模样,当下就和缓了语气:“锦安,哀家可没有这么说。”
  “只是哀家总要问一问这位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哀家从前,还没听过这号人呢。”
  说罢,太后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让李嬷嬷下去打听。
  转头见谢锦安就要开口,太后赶紧截断:“你要求娶人家,自然看人家是千般万般的好,哀家可不要从你嘴里听那位顾二小姐。”
  谢锦安在太后下手落座,闻言便笑如春风:“她本来就是千般万般的好。”
  太后望着谢锦安,未曾再说话。
  她这个孙子生得好看,桃花眸子唇又薄,性子随意爱玩,虽还不曾沾染风月之事,可瞧着是个将来多情种的模样。
  谁知如今瞧着,变成了痴情人。
  ……这点倒是像罗氏了。
  李嬷嬷地动作极快,屋中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李嬷嬷就带了消息过来。
  由消息灵通的李公公写在纸上。
  才看到第一行字,太后的眉毛就拧了起来:“这位二小姐,是庶女,还是在庄子上长大的?”
  虽然后头紧跟着写了,是镇国公老夫人亲自教养,可太后依旧有些看不上眼。
  皇子的正妃,怎么着也得是个嫡出小姐。
  不然的话,将来前头的朝典祭祀,后院的侧妃侍妾,可怎么压得住呢?
  “孙儿也是庶出。”谢锦安淡淡接了这一句:“而且父皇从小就不待见孙儿,和在行宫庄子上长大也没差别。”
  “那还不是你幼时顽皮,老是违拗你父皇。”太后听了这话,不由得瞪了一眼谢锦安:“况且你是皇子,真真的天子血脉,哪里是按着普通庶出论的。”
  谢锦安的唇微微抿起,眼见得是不同意太后的观点。
  太后又接着往下看,直到看到“生母”那一行,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的生母袁氏,原是吏部侍郎嫡女,袁家被夺官抄家后入镇国公府为妾……那便是罪臣之后了?”
  说罢,太后忽然想起什么,自觉失言――袁家,似乎和当年罗国公叛国之事有所牵连,才被夺官抄家的。不过彼时锦安年纪尚幼,对当年之事不甚清楚,如今在他面前提起,应当也没有什么。
  太后不知,谢锦安早已经将当年卷宗熟读。
  如今闻言,心底微微一动。
  再抬首时,面上含了几分苦笑:“皇祖母若是这样说,那孙儿就更是罪臣之后了。”
  罗国公叛国,证据确凿,念及过往功劳,只抄家流放。
  原先板上钉钉的皇后人选贵妃罗氏,接受不了这变故,诞下三皇子后自缢而亡。
  贤妃的母家亦遭受牵连打击。
  倒是原先不显的李德妃,家里因这事立下了重大功劳,被册封为了皇后。
  便是如今的李皇后。
  太后张了张口,发觉自己无法辩驳谢锦安的这句话。
  的确,谢锦安这些年在宫里的遭遇――没有妃嫔想抚养长大,不受皇帝待见,被兄弟们暗中排挤,甚至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欺辱过,皆是因为当年罗国公之事。
  她就低头掩饰尴尬,先将那张纸上的内容看完。
  待看到那一句“美貌出众”时,太后自觉找到了根源,就语重心长道:“锦安呐,你还年轻,可也要知道娶妻娶贤……”
  她一语尚未说完,就见眼前这个一向嘴巴乖觉的孙子抬起眼帘,朝着她弯眉一笑,似乎和平常说话逗她笑一样。
  只是那长眉弯度浅浅,唇角弧度淡淡,连笑起来会漾着涟漪的眸子都像变成了一潭深水。
  “皇祖母,顾二小姐性子良善,必然会是位贤德的好妻子。”谢锦安打断了太后的话,嗓音中有些许微凉的无奈:“至于宁小姐,实在是和孙儿不大合适。”
  太后沉默了下来。
  倒是她忘了,她这孙儿只是闲散度日,并不是蠢钝无能。
  有时候他看人看事情,比她这经年的眼睛还要厉害。
  “孙儿自然知道皇祖母的难处。”谢锦安轻声道:“如今世家中,也有那等想要保全自身、置身事外的世家,若说是宗亲里,亦不缺乏身份贵重、自在逍遥的。”
  “便是单论长宁侯府上,孙儿观长宁侯那几位渐渐长成的孙子,也有聪明可塑之材。”
  “况且孙儿相信,皇祖母必定能长命百岁,何愁母家不兴盛?”
  “这些话,满皇宫里,也就只有你会这样细细同哀家说了。”太后长长叹息了一句,眼中隐约泛起几分泪光。
  深宫寂寞,即便她熬成了太后,也时常觉着孤独。
  当初要了谢锦安来抚养,一是见着这孙儿孤苦伶仃,十分可怜,二是为宽解自己的独身寂寥。
  而养到现在,已经是放不下的偏心了。
  也是这宫中其余儿媳和孙子孙女们对自己不过尔尔的缘故。
  甚至不如没有血缘的康阳郡主孝顺关心。
  谢锦安将帕子递给太后拭泪――太后总是容易触动衷肠、情难自禁,让他养成了面见太后、定然要随身携带帕子的习惯。
  “祖母放心,孙儿往后几十年,都这样说给您听。”谢锦安顿了顿,补充道:“……和顾二小姐一道儿。”
  “好吧,你既然喜欢,哀家也不多加阻拦。”太后抹去了眼泪,又是端正持肃的模样:“只是,在哀家为你赐婚前,总要见一见那位顾二小姐。”
  她心中总有些担心,是谢锦安年轻,一时冲动,认人不清。
  最亲近孙儿的王妃,她可要好好掌过眼,才放心呢。
  谢锦安眼中划过深深的愉悦笑意:“皇祖母放心,孙儿打赌,一见着顾二小姐,您就会喜欢的。”
  没人会不喜欢阿菀的。
  太后嗔了一眼谢锦安,对李嬷嬷道:“你瞧瞧,事情还没定下来,就这样偏心了。”
  李嬷嬷憨笑道:“可见顾二小姐着实个可人儿。”
  谢锦安又细细说了几句,见太后皆是应下,就含笑行礼告退。
  *
  顾菀沐浴洗梳完,只觉得浑身上下神清气爽。
  用了一小盅清鸡汤下的细面后,更是胃中舒服妥帖。
  琉璃和琥珀交代了珍珠珊瑚好生看住院门,又关紧了屋门,这才放心地双双进屋。
  “小姐,游园宴上发生了何事?”琥珀有些焦急地问道。
  她见小姐那幅模样,心中十分担忧,趁着伺候小姐沐浴的时候,悄悄看了眼。
  看小姐身上白嫩如初雪,没有旁的痕迹,才放下心来。
  琥珀问罢,一旁的琉璃又有些担心道:“奴婢方才听见前头传来管家的吆喝,恐怕是老夫人他们回来了呢,小姐难道不去迎接么?”
  顾菀轻声道:“不着急,我先同你们讲一讲,这游园宴上发生了何事。”
  她将事情经过简略讲了一边,自然省略了与谢锦安的那一段,也不曾说谢锦安的允诺。
  最后再将自己的猜测缓缓道来:“……这府中,莫约除了祖母和四妹妹,其他人都是参与进来的。”
  琉璃已经听得震惊在原地。
  琥珀则是十分愤慨,一向稳重的她当即失声道:“国公爷和夫人怎得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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