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叶晨夕和林子辰是同一间,并且宋媛媛也沾光有了份。
井熠想跟过去,被对方以“阿熠,你也落水了不是吗,赶快去擦一下吧”为由,笑着婉拒了迈进同一个房间的打算。
背着对方来到一楼后面的某个房间,林子辰想了想,还是给自己的管家以及他家里最顶级的医生打了电话,让他们拿着东西尽快赶过来。
挂断电话,林子辰将人放到柔软的白色床铺上,俯身坐到了对方旁边。
“阿夕?”
轻柔地拍了拍躺在那里的清秀“少年”,对方呼吸浅薄,面色苍白,嘴唇微张,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犹如两排小刷子,上面挂着晶莹的水珠,柔弱得惹人怜爱。
被这么一拍,少年似乎皱了皱鼻子,不太舒服地扭过头换了一边枕头。
林子辰稍微松了口气。
对方的呼吸和脉搏都是正常的,现阶段应该只是睡着了而已,刚才的地方太引人注目,在医生来之前带对方来房间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为什么要避人耳目........
他的目光移向叶晨夕的胸口,井熠刚才只顾着胡乱扯开对方的衣服、扯开的下一秒便及时将双手按了上去。
与想象中不同,看到叶晨夕实打实的平坦胸肌,林子辰有那么一瞬间曾怀疑,自己接触过的医学知识,以及从花池濯和井熠那里汲取的某些判断都是假的。
但是他很快便发现了异常的地方。
比如对方脸颊的肤色比胸膛还要白许多,胸膛的肌肉纹理不太符合正常的人体结构,尤其是脖子里那里,被他们曾经一起逛购物中心时购买的古巴链挡着,很容易便能看出端倪。
井熠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态度只体现在焦急上,看样子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林子辰却加重了内心的猜测。
其实,从很长时间开始前.......他便疑虑叶晨夕的性别问题。
尽管时常遮住喉结部位,男性和女性的身体特征还是不一样的,如果只从校服外表来判断非常难,可是林子辰见过叶晨夕私服的样子。
花池濯和井熠模模糊糊的态度也很令人在意,井熠暂且不提,池濯喜不喜欢男性这种问题,他自然是不信的。
因为家里的某些缘故,对方小时候曾和他们发过誓,这辈子最讨厌看到男孩子卿卿我我、永远都不会和小男孩释怀。
也许花池濯已经不记得了,但林子辰对小时候的每一件事都记得很清楚。
所以——他一直怀疑叶晨夕是女孩子。
仅仅只是怀疑而已,林子辰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一点,对方也不排除男生女相的可能,景裕对此更是毫无表态,令人琢磨不透心里的具体想法。
不过今天,他恐怕找到了证据。
将干净的毛巾盖过去,帮叶晨夕擦干头发上的水珠,林子辰眼眸微垂,动作很轻地摩挲着对方细嫩柔软的脸颊,随即慢慢向下,重新解开那随意拢上的西服衬衫。
一点点擦拭对方的身体,美好的肉.体呈现在眼前,然而,但凡仔细去观察,就能看出来这是花架子。
修长的手指挪开脖颈上的那条项链,造假的痕迹立即一览无余,林子辰神色不变地帮她擦干净周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低下头,凑到她软白的耳根,好听的声音像是在轻哄一般,用气声低沉问道:“阿夕。”
“你是女孩子吗?”
“……”
叶晨夕蹙着眉头,倔强的将头撇向一边。
随着她的动作,软白的脖颈反而被抻开,露出精致细巧的锁骨,以及隐隐若现的白色布条,仿佛在用无声的动作回答着什么。
林子辰顿了一下,他还不等抬起手,只听不远处“叩叩”一声。
突兀的敲门声干练而又果决,几乎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房门在被偏向的那一刻从外面打开。
一位身材高挑的黑发少年紧皱着眉走进来,他的周身气势凛然,步伐稳健,碎发在脸颊上投下微重的阴影,少年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房间内部,随即与不远处某个熟人的视线对到了一起。
他的身体怔了怔,随后气质更冷冽了几分。
林子辰已经速度极快得帮叶晨夕重新拢好了衣服,两个人的目光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第七十三章
“你在做什么?”
看着房间里意想不到出现的另一位身影, 叶景裕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拧起来的眉心并没有松开。
“没什么,景裕。”林子辰笑眯眯地站起身子, 他露出一道温和的微笑,对着门口不答反问:“你是知道阿夕落水的事赶过来了吗?”
“她中途已经醒过一次了。”
明明是和煦的语气, 话里的意思却隐隐透出一股其他的味道。
像是在说——你来得未免太晚了点。
不大的客房里气氛重新回归宁静。
叶景裕不由捏了捏鼻骨上端,目光暂时移开,转而扫向躺在那里的某道纤瘦的身影。
客房的灯光昏黄,叶晨夕呼吸很浅, 惨白的皮肤略微泛着一点后反上来的粉红色, 湿透的西服领子凌乱的拢在胸前, 上面的扣子全无, 像是被人给蹂.躏了一番。
他眼神泛冷, 刘海投在额前的阴影更重了几分。
抬起腿直接迈向床边, 最后在床头落定, 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叶晨夕仍闭目不醒,双手揪着枕巾, 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
“她现在怎么样了?”
叶景裕俯身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就在短短两分钟前,他还在楼上和叶灏的爷爷叶浦则酬酢, 这栋宅子年头久远,装修风格保留着前一代主人家的风格,叶景裕上次来还是几年前。
理所当然的, 他与叶老爷子也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 两人攀谈自然,气氛还算愉快。
叶老太爷半句没提扶持他们这一脉的事情, 只聊了聊最近的身体情况,希望叶景裕以后有机会多来看看他老人家, 家里一定派人准备好他小时候爱吃的东西。
还邀请叶景裕今天晚上在这里住下。
大概是以为他对某些方面忌讳,话题里全然没提新的继母,以及继子相关的字眼,就在叶老爷子拿起一旁的茶杯微微轻咳,说到“家里空房间很多,冷清清的我也不怎么能住得惯,要是今晚孩子们能留宿一晚……”
话题刚说到一半,房门冷不丁被敲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老太爷,叶大少爷。”
王管家恭恭敬敬地打开门,低下头说道:“听说楼下的宴会出了点事情,有人落到游泳池里了。”
他一直在门外守着,对楼下的事根本不清楚,要不是刘婶突然找过来、火急火燎的表示少爷(叶灏)找了他半天,王管家甚至不知道宴会那边的突发情况。
“砰——”
叶浦则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好端端的怎么就有人落水了,叶灏那混小子呢,怎么看的?”
事情竟然还要闹到自己这里,暗恨孙子不争气归不争气,既然已经找到他这边,叶浦则也不好当着小辈的面坐视不管,只能黑着脸问道:“是哪家的小辈掉泳池里了,人怎么样,联系家里的掌事或者亲属了没。”
“家里的医生呢,赶紧叫过去。”
叶浦则三言两语便安排得非常清楚,王管家自然也回复得很迅速,他颇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叶景裕:“老太爷……”
“听说掉到游泳池里的是叶家的人。”
“我打听了一下,应该是景裕少爷的那位继弟叶晨夕少爷,人已经送到客房了。”
“叶晨夕?”
叶浦则怔愣了几秒,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上打理有条的花白胡子:“继子.........”
怪不得要找到自己这里,原来是叫叶晨夕,一个与老叶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进门,他能算什么叶家的人。
这话没有讲出来,毕竟这是他那个老兄弟的家事,手暂且伸不到那么长,按理来说,身边这位旁孙子应该也不会喜欢那个家里突然来的继子。
叶浦则全程没有提姓江那个女人也是源自这个原因。
然而,听到继弟两个字的时候,坐在那里的叶景裕直接蓦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
他紧盯着站在那里的管家,语气听不出情绪:“在哪?”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句冰掉碴子的话而骤然降了一个温度。
“在一楼左拐后右转的第二间客房.......”
王管家回答得迟疑,如果是邀请叶景裕上来之前,他恐怕不相信对方站得这么急是因为担心那位继弟。
但是亲眼目睹叶景裕把主家的继子宠得接近溺爱的地步、尤其是他本人估计还没意识到,王管家不由替家里捏了把汗:“听说林家的大少爷和井家少爷都去救了,人只是暂时昏迷,应该没什么事。”
“为了避免您不知道,这才上来通知一下叶大少爷,您看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话未说完,叶景裕已经抬脚走出了房间。
毫不犹豫地朝着一楼的拐角走去,迈步的途中给自己那位私人医生打了电话、让对方尽快赶到良栖山庄,他穿过大厅的时候还看到了花池濯。
花池濯面露不虞,看方向也打算往这边走,但他身后跟着他那个没什么好心思的继弟,两个人貌似在交谈什么,以至于对方的脚步暂时被拦了下来。
叶景裕没去管,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确认面前的客房是王管家刚才说的那间,雷厉风行地推开了房门。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
眼神盯着叶晨夕薄布一样交叉盖在身上的西装,叶景裕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那两片松散的领子,更为缜密地将其拢得密不透风。
见对方不太舒服地皱起脸,他俯下一点身子,用骨感强烈的纤长手指扫过对方软趴趴的刘海和眉毛,像是前不久安抚发烧时的病号一般,“少年”的情绪立即被如此富有经验性的动作安抚。
她团起来的眉头慢慢松了下来。
站在旁边的林子辰眯了眯眼睛,维持表情笑着说道:“景裕,阿夕现在没什么大碍,我叫了我们医院的金牌医生过来。”
“他现在已经是我个人的私人医生了。”
最后一句话是解释,同时也是另一种无声的试探。
叶景裕刚才抚摸叶晨夕时,表情毫无变化,拢住对方衣服的动作极为自然,他们四个之间实在太了解彼此了,景裕恐怕早就知道了他这阶段一直怀疑的某个真相。
如果没有察觉到叶晨夕的秘密,林子辰可能不会考虑那么多,但他偏偏察觉到了。
这样的动作在已经知道真相的林子辰眼中,等同于直接为景裕知道内情这件事盖上了章。
看来.......他倒是不用替阿夕想尽方法防止景裕知道了。
叶晨夕的意识一直很涣散,她总感觉自己清醒着,但眼睛却像黏了口香糖一样根本睁不开。
迷迷糊糊中,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仿佛在做梦,又仿佛这里是现实。
林子辰轻声呼唤着自己,让她从迷幻的晕眩中回过神,场地幡然醒悟一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四周围满了宾客,叶晨夕的身体依旧站在游泳池边缘,大大小小的议论声不断涌入耳朵,吵的她眼睛猩红,拳头也忍不住攥了起来。
“就是他推的吧……”
“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怎么会跟着裕殿下蹭进来啊,好大的脸。”
“我、说、了。”
被这些人群包围着,叶晨夕咬紧牙,深色的刘海在锐利的眼前投下了一大片阴影,结合着低沉的气压将她衬得阴鸷而又恐怖,活像一只扎人的刺猬——
“和我没有关系。”
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她一把揪住议论声最大的那个女生,骨节捏得几乎泛白,身体气得微微发抖。
明明是这两个人欺负那个端茶倒水的特招生,她看着心烦,走过去制止了她们。
虽然知道自己最近名声不好、不宜再惹事,但叶晨夕还是这样做了。
穿黄裙子的那个女生熟视无睹,直接将人推到泳池里,见事情闹大了,被推下去的人在水里扑腾并失去意识逐渐往下沉、引来了叶景裕,这才有些心慌,反而赖到了自己头上。
“你……你这是干什么!?”
女生后退了好几步,眼泪被吓得差点流出来:“好、好可怕,这人怎么会是裕殿下的弟弟。”
“我和同伴都看到了,明明就是他推的,对吧?”
“对对对。”
“你他妈……”
叶晨夕收紧了揪住她衣领的力气,然而话未说完,她的手腕突然被一个宽大有力的手掌握住。
叶晨夕愣了一下,循着手掌看向拦住自己的那个人。
抓住她的黑发少年浑身湿透,头发和尖瘦凌厉的下颚都滴着泳池里的水珠,他明显刚救完那个掉进泳池里的特招生、单膝跪在地上打完了急救电话,此时却站起身来到了这边,眉梢微蹙,脸色不清不楚地垂眸盯着她,声音很冷硬、也很低沉:
“回去。”
叶晨夕:“……”
她忍不住再次握紧了另一只手掌,五指捏得生疼,指节泛白到几乎不活血的余地。
半晌后,她扯起嘴角,冷笑了一声:“好。”
“我现在就离开这破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