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啊。”宋棠音坐到她对面,由衷地接受赞美,“为了不辜负你这番话,我会让你在红毯上大放异彩的。”
葛霏笑着朝她伸手:“那我可拭目以待了。”
宋棠音接住她的手,握了握:“嗯。”
亲自送走葛霏,又在办公室待到下午,温逐青发信息问她忙完没。
宋棠音熄掉电脑屏幕,揉揉酸痛的肩,单手拿手机敲字:【忙完了。】
温老师:【下来吧。】
宋棠音愣了一下,快步跑到窗户边,果然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停在距写字楼很近的车位。
男人从驾驶座下来,双手插着大衣兜靠在车门上。
凛冽的北风卷起额发和衣角,依稀可见他抬头看过来时,冲她微微勾起的唇。
然后他低头敲了几下手机屏幕,宋棠音的手机紧接着震动。
拿起来一看,简单的字句让她心头颤动:
【快点,臭豆腐要凉了。】
宋棠音眼眶一热,抬手捂着嘴笑起来。
昨晚她醉得迷迷糊糊,抱着他说要吃臭豆腐来着。
这个男人真的……
无法用言语形容。
第26章 (二更)
两人去疗养院陪了会儿外婆, 老太太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思维也混沌迷糊,讲话没什么条理, 反反复复那几个字,有时候还把他们认错。
说几句话就要休息很久, 看着他们的时候总是半湿着眼睛,也不知是因为目光浑浊,还是因为不舍而想哭。
宋棠音忍耐着,直到外婆拉着她的手睡着, 才眼眶通红地深吸了一口气。
站在一旁的温逐青搂住她肩膀, 轻拍了拍。
相处这么长时间, 宋棠音从外婆身上得到了从来没享受过的上一辈的疼爱, 好像自己真的有了外婆。
但很快, 她就要失去了。
外婆说给她织条围巾, 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收到。
从疗养院出去的时候, 宋棠音还是忍不住落下一串眼泪。她吸着鼻子抬手擦了擦,看向身边一晚上都淡定如常的男人:“你怎么都不哭啊?”
温逐青把手插在衣兜里, 走下台阶,留给她一个微昂着头的高大背影:“我是男人, 不会哭。”
宋棠音跟上去问:“那如果哪天外婆真的不在了,你也不会哭吗?”
温逐青没有立刻回答,安静朝前走。
莫名地, 宋棠音觉得他飞扬的头发和衣角都带着些落寞。
过了很久, 在她以为不会等到回答的时候,才听见前方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也许吧。”
夜晚的空气仿佛又凉了几分, 宋棠音把外套拢紧,加快脚步跟上去, 和他并肩而行。
几个小时前,温逐青和温翊礼在餐厅见面。
吃完饭,温翊礼拿了张储蓄卡给他:“这里面是所有剩下的钱了,三叔姑姑还不想给你,再放在三叔那儿,迟早被温轲败光。”
温轲是温家除了温逐青父亲,第二个纨绔子弟。
卡里是爷爷去世时分给温逐青父亲的钱,一直被三叔攥在手里。
见温逐青无动于衷,温翊礼叹了声:“我知道这钱你不在乎,但我就是觉得他们做得太过分,哪怕你不拿,也不该是他们的。再说了,这点钱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爷爷一直不喜欢伯伯,没给他留多少,剩下给你的就更少了。”
顿了顿,他把卡放到温逐青面前:“但无论多少,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温逐青端着水杯,低头看了眼,目光毫无波澜。
“哥,多替你自己想想吧,哪怕不替自己想,也替嫂子想想。”温翊礼沉下声说,“如果……我是说万一有可能,你要跟她一起走下去,你舍得让她吃一点苦吗?”
男人眼神微动了一下,手指缓缓摩挲着杯壁,静默十几秒后问:“里面还剩多少?”
“三叔说,两百多万吧。”
温逐青把卡拿起来,松松地捏在指尖,看着芯片反射出来的光,突然恍惚了一瞬。
脑海浮现出那天女孩坐在阳台边的贵妃榻上,一针一线为外婆缝补衣服的样子。
浮现出他们对话的声音。
“缺钱吗?”
“嗯。”
“多少?”
“起码两百万吧。”
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两百多万,回想起当初对她的困境爱莫能助的自己,温逐青莫名扯了下唇。
此时此刻,夜晚的小区地库里,温逐青打开中控台下储物盒,从里面拿出一张卡片,递给旁边的姑娘。
宋棠音刚解开安全带,转头一愣:“这是什么?”
“里面有两百多万。”温逐青语气平和,仿佛里面不是两百多万,而是两百块,“你拿着吧。”
宋棠音还没去拿,手却好像被烫了一下,眼皮也一颤:“这我怎么能拿……”
温逐青把卡片翻了个面,嗓音淡淡的:“以后……万一发生什么变故,你可以应应急。”
顿了顿,继续道:“或者当我给你投资。”
他说的变故,应该是指离婚以后了。
宋棠音莫名心脏一沉,望向他:“这钱是?”
男人笑了下:“放心,合法的。”
“……我不是那意思。”宋棠音脸一热,“这么多钱,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温逐青正了脸色:“留我这没用,在你那儿,也许还能翻个几倍。”
宋棠音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这么相信我么?”
“嗯。”他望着她,温柔地勾起唇,“相信你。”
那瞬间心跳好像漏了拍。
昏暗地库里,他望着她的眼眸是最亮的光,是银河也不能媲美的璀璨动人。
宋棠音怕陷在那双眸子里再也出不来,低下头,看向他手里的卡片,然后伸手接过来。
一边摩挲着卡片,一边整理好方才被搅乱的思绪,也正正经经地对他说:“我不能白收你的钱,明天我让法务拟个合同,以后赚钱了给你分红。”
温逐青轻声笑了笑:“好。”
圣诞节紧挨着元旦,活动密集,再加上私人订制单,宋棠音忙得脑袋大。
终于在31号晚上结束所有工作,走到落地窗边伸了个懒腰。
窗外是满目绚烂的灯光,跨年夜的氛围扑面而来。
只可惜某人的跨年要在医院度过。
原本他今天不用值班,但白天接诊了个危重病人,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
温逐青向来不会为了躲清闲,把自己该完成的工作交给学生,强占别人的休息时间,所以亲自留在医院守夜。
刘星澜约好等小林加完班一起跨年,只能在医院陪他到九点多。
“温老师,我抽屉里有吃的,你等会儿需要的话自己拿。”刘星澜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我走了啊。”
温逐青还在窗户边看病历,闻言抬了下眸:“好。”
刚脱单不久的刘星澜转身走出办公室,边走边叹了口气。
前两天医院安排和某个高校联谊,又被温逐青一口回绝。
他和师兄师姐们都十分担心温老师的终身大事。
温逐青今年三十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虽然现在的人普遍都晚婚,但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恋爱结婚的意愿。
怎么说呢,浑身散发着一股打算孤独终老的气质。毕竟连给自己买个戒指来扫桃花,也借此婉拒所有同事领导的热情介绍这种事他都能做出来,看得出是有多抗拒。
昨天他们私下里打赌,这辈子是温老师先脱单,还是他们先入土为安。
林彻师兄说,当然是他们先入土为安。
姜微师姐犹豫不决,似乎理论上很想认同师兄的意思,情感上于心不忍。
可刘星澜觉得不该这样。
温老师这么无可挑剔的人,对他们,对患者都像自己的孩子,怎么能遇不到一个真心相爱的好姑娘呢?
刘星澜最近才发现两情相悦的感觉有多美好,而温逐青值得这世间最美好,也应该拥有最美好的。
没人的时候,温逐青在办公室研究病历,看文献,复盘手术,后来去了趟急诊,给一个心梗病人紧急手术。
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对面居民楼的灯已经熄了大半,温逐青一看手表,零点多了。
今年的跨年又是在手术室度过的。
不记得跨越零点那一秒他在做什么,但想想,怎么都比看着时间过更有意义。
选择学医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
换好衣服回到办公室,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才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和满屏幕的微信消息。
电话都是宋棠音打来的,消息有她的,也有别人的。
温逐青几乎没有思考地点开她消息。
23:30
【怎么不接电话呀?在忙?】
23:38
【今天跨年诶温老师,虽然我们是假的,是不是也该搭伴一起过?不然太凄凉了吧。】
【唉,我家里人也没邀请我,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23:51
【你什么时候忙完,给我回个电话呀。】
23:58:
【快要跨年了温老师,这里好冷哦。】
【大厅暖气开了像没开,不知道哪里漏风。】
0:00
【温老师,新年快乐。】
接着是一段小视频,不知道哪里的烟花,在他手机上绚烂地绽开。
直到小视频末尾镜头晃动,他忽然看到急诊楼熟悉的檐角。
零点已过,宋棠音坐在冷飕飕的急诊大厅,回了几条家人朋友发来的祝福短信,都是千篇一律的“新年快乐”。
只有发给温逐青那条,她加了称呼。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复,根据经验可能是半夜,也可能要到明天早上。
宋棠音长长地叹了一声,把帽子戴好,手捂进衣兜里,起身离开。
她也挺傻的,从打了那么多电话不见他接,就该料到会这样。
无端想起很久前,一个半熟不熟的女性朋友的话:“小宋,我跟你说啊,你找对象可千万不能找医生。”
那时候她还笑来着,态度敷衍地说知道了。
然后一转眼,她嫁给了温逐青。
虽然是假的。
今晚在这里傻等的行为,和那个怨妇般的朋友有多大区别呢?
走出大厅那一刻,宋棠音在心底认真地告诉自己——
别犯傻。
别多事。
也别……动心。
新年第一天,夜风格外锥心刺骨。
宋棠音缩紧了背往前走,试图存住衣服里仅剩不多的暖意。
抬起头,迎着墨蓝的天幕看光秃秃的大树,树枝长得奇形怪状,有种置身于恐怖惊悚片的错觉。
一路往前走,都没看见什么人,停车场也比白天空旷,地面被月光照得发白,照得她心里也空落落的。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慢,最后仿佛是一顿一顿地朝她而来。
宋棠音缓缓地转过去。
惨白月色里,男人一身与之媲美的白大褂,气喘吁吁地停在她一米开外。
宋棠音凝神,隐约听到什么声响,砰砰,砰砰……
她循着声音看向他的手。
手机背面是月光照亮的喜羊羊,正面是一片缤纷璀璨。
他手里绽放着烟花。
第27章 (一更)
连四周的风都安静了。
宋棠音呆呆望着他, 心内汹涌着汩汩热流,却忽然一阵凉意从身上袭来,鼻尖一痒, 打了个喷嚏。
男人眉心蹙起,走上前, 用双手捂住她耳朵。
隔着薄薄的针织帽子,掌心暖意从触碰的地方迅速蔓延,顷刻间全身都暖了。
“怎么不上去?”他望着女孩盈盈目光,低哑着声问。
“怕影响你们工作……”因为刚打了喷嚏, 宋棠音嗓音瓮瓮的, 鼻尖也泛红, 看上去楚楚可怜。
温逐青眉头拧得更深, 把她的大衣衣领也拢紧些, 低头打量了一下, 小姑娘从头到脚严严实实, 密不透风,神色才稍微缓和。
宋棠音吸了吸鼻子:“你回去忙吧, 我也该回家了。”
“这么晚了。”温逐青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这个点让她自己坐车回去, 他也不放心,“你要不……跟我去办公室休息吧。”
宋棠音错愕地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回话, 温逐青朝下扯了扯她的针织帽子, 唇角浅勾着,低声道:“走吧。”
男人转身, 她迟疑一秒,讷讷地跟上。
深夜的医院人不太多, 分诊台空荡荡的,值班医生也在值班室,一路上宋棠音提心吊胆,所幸没遇到他同事。
到住院部,只和护士站的护士小姐姐打了个照面,她局促地垂下眼睫,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护士小姐姐却无比好奇地目送两人,直到走廊空荡荡,啥也看不见,才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
“咱也不敢猜,咱也不敢问……”小声嘟哝着,坐下来干自己的活。
宋棠音走进办公室,长长地舒了口气。
刚刚做贼似的别提多紧张,生怕被人家问一句,也生怕温逐青直肠子,照实说出两人的关系。
可他这个办公室……宋棠音举目四顾,也着实太小了些。
难不成他们一人睡沙发,一人睡椅子?
她倒是睡哪里没关系,有关系的是要跟温逐青共处一室,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