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层塔加小茴香籽,最后来一点月桂叶,就是典型的法国风情。
而让人瞬间胃口大开的干锅海鲜烩——
豆豉,白芷,米酒……
她信手挑了十几样样式繁多的调料,扭头跟闵初确认了下,匆匆拎着一口大锅就回了料理台。
由于购买的海鲜太多,洋葱土豆鲜笋什么的又要备料,她一挥手吩咐闵初去干那些小活儿,一个人拎着小剪刀开始咔嚓咔嚓剪虾须剔虾线。
没过几秒钟,拉斐尔站在了她的身边,随手取了把餐刀帮她处理鱿鱼的内脏。
“拉斐尔?”容玉虽然略有些惊讶,手中的活儿一秒的没有停:“呃,我自己可以处理完的,不用帮我……”
“是吗。”拉斐尔风淡云轻道:“你一个人,处理完这五盆海鲜?”
容玉指尖一个打滑差点戳到自己,依旧逞强道:“我都干了好几年了。”
“容玉。”拉斐尔垂眸花刀改着鱿鱼,随手抓了把白胡椒粉按揉上去:“我是可以依靠的。”
容玉愣了下,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在意的,并不是这场比赛里,他有没有帮到自己。
容家爷爷本身有些严厉,小姑娘从小都是摔倒了没人扶,擦把鼻涕眼泪继续往前走的。
就算在比赛的时候累的手肘都抬不起来了,她也不会开口拜托哪个男性帮自己一把。
所以,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她都习惯了一个人处理所有问题,甚至是处理整个团队的问题。
一晃神的功夫,一整盆的鱿鱼都已经被处理的干净利索。
拉斐尔认真起来的时候,手速完全不输于她,甚至比她更快。
“我是说,”容玉把最后几只大明虾处理完,低头辩解道:“我可以解决这些小问题的。”
“我知道。”拉斐尔顿了顿,语气无奈又温柔:“可你也要试着,靠一靠我的肩膀。”
五样海鲜几乎十五分钟便全部处理完毕,洋葱土豆和干辣椒也全部准备齐全。
容玉心理斗争了几秒钟,还是交给了他一口锅,拜托拉斐尔来煎虾收汁。
切好的鱿鱼块一下锅,便被滚烫的虾油煎的滋滋冒响,几乎眨眼的功夫便开始收缩打卷,露出鱼肚一般的雪白颜色。
少量的花椒和红辣椒一入锅爆香,家乡特有的油烟便席卷而来。
容玉深深嗅了嗅,忽然瞥了眼拉斐尔,小声佯作凶巴巴状:“你不许吃!”
“都听你的。”拉斐尔想揉揉她的头,奈何两手都忙不过来,只好含着笑看了她一眼。
洋葱鲜笋入了锅,再绕锅洒一圈料酒去腥,所有海鲜都尽数倒进锅里。
随着滋啦一声响,虾皮同鱿鱼的香味交织在一起,贝肉的浓汁与洋葱的辛冽气味相互交融,还有海蟹的鲜香味。
所有味道都混杂在一起,却又清晰的可以察觉出其中的每一种。
就如同派对一般。
真想小跑着去盛碗米饭,然后吃到肚子圆滚滚再放筷子。
生抽香醋,再放一点点糖提香。
对了。容玉看向开始蒸馒头的闵初,做了个口型。
——香菜?
闵初懵了一秒,开始猛摇头。
——就一点点好不好……
闵初盯了她两秒,赌气的一扭头走掉了。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容玉心情愉快地切了一小撮香菜和葱白,在起锅前再度炒香一次。
芒果慕斯蛋糕已经冻好,地中海沙拉也已经拌好。
容玉心满意足的尝了一口肥厚饱满的明虾,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今天,没有一个评委过来烦他们。
要知道,评委这种生物,在比赛开始以后就跟npc一样,隔三差五就过来骚扰一下。
虽然说一切都是为了给节目更多的镜头来剪辑,这么安排也是为了整体的放映效果。
但是谁都不喜欢在做菜时旁边还站着一两个人,煞有介事的指指点点,还冷不丁问个需要动脑筋思考的问题。
——这种时候分心很容易糊锅啊喂!
平日里录制的时候,容玉都有点进入精分状态,往往评委问完问题走了,本体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回答了什么。
但是今天——真真切切的,没有一个人过来哔哔!
她颇为警惕的放下餐叉,扭头又看了眼。
那四个评委交换了位置,但依旧在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人。
而且每个机位都在跟拍,仿佛不肯错过每一个细节。
这几个摄像机都分散在场外的不远处,有两个在较高位置俯拍,估计除了她之外,没有谁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
所以怎么评分?单纯靠好吃不好吃?
容玉颇纳闷的瞥了眼对面队伍在做什么,又看了眼笑的一脸奸诈的克拉尔。
绝对有鬼。
虽然没有任何计时的工具,但是两个队伍由于职业素养,花的时间非常接近。
在两个队长都示意准备完毕之后,四位评委重新走回主席台。
“好了,先把菜放进保温柜里。我们来结算下两队的得分。”
克拉尔扬手打了个响指,左边的屏幕上跳出两个队伍的计分板。
100:100
“下面,我们来结算整体的得分。”埃斯佩朗莎轻飘飘道:“首先是蓝队。”
右边开始放映洛佩兹做沙拉的录像,由于没有剪辑的缘故,全程的录像都是一路快进,但是在某一瞬间突然停了下来。
那是他手滑打碎了一个鸡蛋的时候。
“——浪费食材,扣五分。”
95:100
什么鬼?
容玉猛地反应了过来。
节目组这招玩的狠啊。这是专门来找茬的!
洛佩兹一脸尴尬的看着屏幕,摆手道:“不小心……不小心……”
“现在,让我来揭晓这场比赛的真正主题。”卢老爷子轻巧道:“我们可以称之为,零失误挑战赛。”
“浪费食材,每份扣五分。”
“危险操作,每次扣八分。”
“食品污染操作,每次扣十分。”埃斯佩朗莎淡定道:“没洗手就用手指蘸面糊,是想让客人吃到你手指上沾着的灰尘么?”
杰拉里明显反应过来她在说谁,露出窘迫的表情。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对于每个人而言都颇有些煎熬。
洛佩兹和杰拉里可以说是真·糙老爷们。两个人处理食材时都大大咧咧,而且洗手的频率都屈指可数……
容玉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中餐。
她做的是干锅,所以每一份食材都可以说物尽其用。
无论是莴苣根还是叶子,或者用来煎油的虾头,没有一份食材被浪费过。
她唯一一个扣分点,在于爆炒之后裸手伸进锅里拎了一只虾,被判定为危险操作。
不过几个人的分零零落落的扣下来,最后两个队都所剩不多。
30:22:00
容玉看着终于停止往下跳的比分,暗中松了口气。
自己好久没有进对抗赛了,希望之后也别……
“但是,在这场比赛之中,我们发现了一个很遗憾的细节。”詹姆斯一脸严肃的看向红队,低声道:“杰拉里。”
“你所做的栗子蛋糕,糖粉被人换成了盐粉。”
第42章 干锅海鲜烩#3
这句话一出,杰拉里都懵了。
什么意思?老子被阴了?
他僵硬地扭头看了眼他的队友们。
布丽安娜、安妮丝顿、三井悠太,还有江一尘。
江一尘倒是相当淡定,连看戏的情绪都没有。
“实际上,由于我们增设了两个镜头,”詹姆斯用复杂的语气道:“刚才我们拍下了这一幕。”
安妮丝顿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右边的屏幕跳转到杰拉里给栗子蛋糕抹好表层奶油的那一刻。
他为了取可可粉转身离开,两个女人和迎面走来的三井悠太擦肩而过。
就在这时,布丽安娜毫无理由地突然侧了下身,不偏不倚地暴露了本应被挡住的一只手。
纤长白净,是属于安妮丝顿的。
她在三人交错的一瞬间,从袖中滑落了一个外形毫无差别的盐罐,又‘随手’把那个糖罐拿走。
一眨眼的功夫,便瞒天过海的掉了包。
如果不是布丽安娜这看似突兀的侧身,谁都不会注意这一细节。
糖粉本身质地细密,和盐粉没有太多的区别,哪怕杰拉里的蛋糕端了上去,也只能说是他自己拿调料的时候不够谨慎,犯了个低级错误。
可是这一切都被镜头记录了下来。
“坦格利安小姐?!”布丽安娜一脸错愕的表情:“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可是比赛!”
安妮丝顿结结巴巴地摆手道:“不……不是我,不……”
“本来出于对选手名誉的考虑,我们应该在录制结束后再来处理这个违禁问题。”埃斯佩朗莎冷冷道:“但我们之前,已经再三的警告过了。”
“请尊重比赛,也尊重你自己。”
“不!”安妮丝顿涨红了脸,一手抬起来指向布丽安娜:“明明是你昨晚让我这么做的!明明是你!你计划了这一切!”
“什么?”布丽安娜眨眨眼,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你在说什么呢,坦格利安小姐?我们并不熟好吗?”
“你这个婊丨子!”安妮丝顿尖叫道:“你出卖了我!!!为了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我头上!!!”
台上四位评委的神情都相当冷淡,没有一个人打断这一场闹剧。
“不,不是这样的,”安妮丝顿两眼通红,仓皇的转身看向高台上的他们:“那根针,那个针线包,都是她拿走的!!!她去过我的房间!!!”
“可是,为什么当初询问你的时候,”克拉尔平静的开口道:“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都是她这个贱人的错!!!”安妮丝顿歇斯里地道:“你们不能处罚我!不能!!!”
“好了,”埃斯佩朗莎示意保安可以过来了:“有什么话跟刑警解释吧,故意伤害罪恐怕要关个几年。”
“——你被剥夺比赛资格了。”
这是九进八,再过一个月,她就可以拿到那笔梦寐以求的奖金了。
“你——你出卖我——”安妮丝顿吼道:“你这个——”
保安一个健步上前,利索的捂住她的嘴,不顾她的挣扎把这个英国女人拖了下去。
布丽安娜一脸讥讽的看着她:“别往我身上泼脏水了,成么?”
“好了,比赛还要继续。”詹姆斯平静道:“由于这个栗子蛋糕被放错了糖粉,我想结果已经很清晰了。”
杰拉里刚松了口气,脸色又变了。
——还要折腾我吗?
“红队所有人,都要进入本轮的对抗赛里。”
江一尘明显也没有猜到这一步,略微皱了皱眉。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詹姆斯瞥了眼黑着脸的杰拉里,语气平淡道:“你在做蛋糕的时候,连基本的异常都察觉不到,这并没有什么好开脱的。”
任何调料在洒下之前,都应该尝下味道,以确保调味的足够精准。
哪怕是糖粉,不同牌子也会有细微的差距。
“这一轮的菜肴看来不用再评鉴了,”克拉尔看了眼时间道:“中场休息三十分钟。”
“‘哔——’特么的象拔蚌!”杰拉里直接骂了出来。
布丽安娜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休息区里走。
“傻逼娘们儿,给老子站住!”杰拉里吼道:“你还有脸继续比赛?”
“这位先生,你在羞辱我么?”布丽安娜挑眉道:“这属于场外违禁行为了。”
“哟,你往毛巾里放针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恶心吗?”杰拉里拧起眉毛看着她:“为了赢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
“我可以告你诽谤。”布丽安娜淡淡道:“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当众诋毁我。”
杰拉里差点没忍住,他简直想一个高跳然后用全身力气给她一个耳光。
容玉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事总算有点头绪了,正想回头安慰两句闵初,却发现身边只剩下拉斐尔了。
还有两个人呢?
她猛地一扭头,发现闵初叼着半个馒头,在教洛佩兹怎么用筷子。
海鲜干锅哪怕放了这么久,拿出来的时候也香的让人饥肠辘辘。
哎……
拉斐尔嗅了嗅:“好香。”
“你不许吃!”容玉慌忙道:“等我一下!”
她看了眼时间,蹬着小高跟去河鲜区里拎了一条黑鱼,扭头就冲回了住宿楼。
粥肯定熬好了!
容玉步履匆匆,机械性的片鱼,再用热腾腾的粥浇了上去,随手加了些现掐的葱白。
她一面略有些急促的把这些都打包好,脑子里又开始漫无目的的思考。
她和拉斐尔……现在算恋人吗?
当初在接受他之前,明明考虑过那么多事情。
跨国,文化差异,自己还毫无恋爱经验。
可是真的靠近拉斐尔的时候,似乎连身体都在本能地想要更靠近一点。
哪怕看到他的笑容,都会忍不住放弃思考所有事情。
可能……真的是恋爱了?
容玉在推门之前,发现自己挂着难以消弭的笑容。
她每次想到与他有关的事情,嘴角都会忍不住上扬,甚至用爪子都按不下来。
怕是傻了。
拉斐尔看见她呼吸急促的出现在门口,手中还多了个保温食盒,颇有些惊讶。
“容容?”
容玉不顾其他人的眼光,快步走到他身边,打开了盖子。
浓稠的米香与清润的鱼肉香气交织在一起。
她的刀功太好,以至于被片出来的每一块黑鱼,都薄如蝉翼,在被热粥浇上来的那一刹瞬间被烫熟,口感又不失弹性。
拉斐尔意识到之前‘好好吃饭’的约定,相当自觉地取了两个小碗,替她也盛了些。
江一尘在远处浅浅的瞥了一眼,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容玉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大家面前曝光了什么,却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陪他一起喝粥。
细化的米粥入口时,如同高汤般香醇。稻米的香气随着文火慢熬,绽放的无声无息。
小葱的鲜香,和一小撮的盐末,都如同锦上添花般,给美味又增添了两个亮点。
拉斐尔像个小孩儿一样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眼睛却始终亮亮的看着她。
容玉坐在他的对面,又开始漫不经心地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