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场合,汤琳注意着自己的仪态,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压低声音道:“谢宋副处长夸奖。”
“哦,想起来了。”朱向阳在这时恍然大悟。
“C国被B国扣押的邮轮才被释放了。”李程宇一听宋译说是C国人便想起了这事。这位丹东尼奥是国际经济部门的人,想必是要找朱辰韵说话,因为朱辰韵是国际经济司司长助理。
朱辰韵的目光也落在丹东尼奥身上。
丹东尼奥很快来到了宋译他们面前,却是看向宋译笑着招呼:“宋先生。”
李程宇侧目。这丹东尼奥并不是来找朱辰韵的?宋译的外交头衔并不高,并没有到达人人都认识的地步,而C国这位丹东尼奥却率先和宋译打招呼……李程宇想了想,猜测丹东尼奥事前是做过功课的,知道中国代表团由宋译领队。
一行人中,除汤琳外,并没有人知道宋译曾在“永恒时光”号邮轮事件中做过不少事。
“你好,丹东尼奥先生。”宋译笑着回应。
“‘永恒时光’号邮轮一事给你们带来了不便,我向你们表示歉意。”丹东尼奥诚恳地说。
汤琳在宋译身边小声翻译。丹东尼奥话音一落汤琳就都翻译完了。虽然宋译听得懂,但这样的场合,汤琳作为译员,仍然是要翻译的。
宋译笑道:“这种事谁都不愿意发生,我们对你们遭遇的事表示充分理解。”
跟着丹东尼奥身边的人小声翻译,丹东尼奥看向宋译,说:“谢谢。”
宋译和丹东尼奥碰了一下杯,又说了几句,然后丹东尼奥给朱辰韵打招呼,又和朱辰韵交流了几句国际经济方面的事便告辞而去。
之后又有人来和宋译、朱辰韵他们交谈。片刻后,宋译抿了一口酒,又一次和人告别。
“我看到菲尔了,在我们前面九点钟方向。”汤琳又对宋译小声说。
宋译并没有朝汤琳说的方向看过去,他不动声色地又喝了一口酒,说:“不管他。”并且,去取了食物来吃。
汤琳看着宋译的样子,不由得腹诽,他可吃得真香。之前是他对她说不要掉以轻心的,因此她总忍不住寻找加麦里国的人,尤其是他们的领队人菲尔,很想知道他们会说出什么话来。因为还有D国的乔治等着看戏。
和D国另一名官员交流的乔治时不时朝宋译和菲尔他们所在的方向看去。“倒是奇了怪了,加麦里国肯定还会质问中国的,他们却不去找宋译。”乔治道。
乔治面前的官员附和:“按加麦里国外交人员的秉性应该是首先找中国。”
另一边,费尔遇也想尽快结束交谈去找宋译他们。他从洗手间出来时遇到这人上前来交谈,他勉强停下来应付,不想这人的话多,谈到了现在。
“告辞,我去去那边。”菲尔终于结束了和别人的交谈。
“看到中国代表团的负责人没有?”菲尔找到爱德华,小声询问。
“那里,身边跟着一位漂亮女士的风度翩翩的年轻人。”爱德华朝宋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叫宋译?”菲尔朝爱德华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爱德华:“对。”
菲尔往宋译那边走去,他的翻译立即跟上。
“过去了!”D国官员对乔治说。
乔治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酒杯,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
“宋先生,下午好。”菲尔走到了宋译身边,笑着招呼。
“菲尔先生来了。”汤琳小声提醒宋译。
宋译正和朱辰韵说话,两人极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宋译转身看向菲尔,露出温和的笑容:“下午好。”
汤琳跟着宋译转身,再一次保持着站在他身边的姿势,心道这加麦里国人还是来了,希望D国官员乔治的愿望不会实现。
而乔治和那名D国官员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这边。
“我是加麦里的菲尔。”菲尔自我介绍。
汤琳在宋译耳边翻译。刚才宋译并没有叫菲尔的名字,仿佛他并不知道菲尔。菲尔和汤琳的话音一落,宋译又笑道:“很高兴见到你,菲尔先生。”
菲尔:“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译:“当然。”
菲尔找了座位,宋译跟过去,和菲尔面对面地坐下。汤琳坐在宋译旁边,菲尔的翻译坐在菲尔旁边。
“很冒昧问一下宋先生是否知道贵国禁止进口我国猪肉的事。”菲尔开门见山。
宋译面不改色,依然儒雅地笑道:“知道。”
菲尔:“就这事,我想请宋先生向贵国传达一下我们的观点。对于你们禁止进口我国猪肉,我们表示无法接受,这有损两国人民的友谊。”
宋译:“我们对贵国爆发猪病毒表示关切,也提供了专家与贵国合作研究猪病毒。但猪肉关乎百姓生活及生命健康,请理解我们为此做出的这一决定。”
菲尔:“虽然我国爆发猪病毒,但并非所有猪都生了病,贵国完全可以加强检疫,这样一刀切地禁止进口,做法是否太粗鲁?”
宋译:“并不粗鲁。”
宋译这样回答,汤琳心里不由得发笑。
菲尔被宋译的话一噎,但很快又道:“我希望贵国能多考虑两国一直以来的友好合作,慎重决定。加麦里国的经济受到影响,贵国的经济很可能不会幸免。”
宋译:“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慎重的,尤其是在这种涉及到国民安全的事件上。不过我相信加麦里国一定会很快控制疫情的,我们两国的专家已经在有效合作了。等猪病毒的疫情过去后,想必一切会很快恢复如常的。”
菲尔蹙眉,宋译的话滴水不漏,绕来绕去,他都无话可说了。
菲尔又道:“希望你们体谅一下我们的处境。”
宋译说:“我们非常体谅,而且本着互助合作的原则迅速派了专家前往贵国,还请你们理解我们的决定。”
菲尔:“理解,我们很……”
菲尔想说他们很想理解,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宋译便打断道:“谢谢。我们总算在这事上达成一致了。我去去那边,再会,菲尔先生。”
说着,宋译站起身来,主动向菲尔伸出手。
菲尔迟疑了一下,也站起身来,伸出手去和宋译握手。谈话结束的握手就像意见或协议达成一致的庆祝。
不远处的乔治诧异:“他们好像谈得很愉快?”
站在乔治面前的官员说:“是啊,不像加麦里国外交人员的性子。”
而宋译握着菲尔的手正在说:“我们的谈话很愉快。”
说完,宋译转身离开。汤琳依然跟着。
菲尔站在原地看着宋译的背影,爱德华走过来,惊讶地道:“你们谈得很愉快?我刚刚听到宋先生这么说的。”
菲尔看向爱德华,说:“并不。不过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中国派了专家到我国,和我们的专家共同研究对策。我们应该理解他们禁止进口我国猪肉的决定。”
爱德华吃惊地看着菲尔。
乔治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戏,有些遗憾。
*
宋译和菲尔谈话的时候朱辰韵他们有意坐在邻座。宋译和菲尔说的话他们全部听到了。朱向阳噗嗤一笑。李程宇也笑了:“结果竟然不错。”
朱辰韵、杨庆、詹梅也微微点了下头。
*
向菲尔告辞后,宋译又和一些人打了招呼,交谈了几句,然后拿着酒杯站在一边细细品。
之前宋译和菲尔谈话时汤琳一直在宋译身边翻译。此时看着宋译悠闲地品着酒的样子,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一早就胸有成竹了吧?”汤琳小声问。
宋译没答,只露出了一个温润的笑。
“以我以前的脾气,直接怼上去说他们不知好歹了。”汤琳又压低了些声音说。
宋译又笑了一下。
汤琳猜测加麦里国这事应该是告一段落了,D国乔治一类的人没有如愿。她也自认为她刚才的翻译发挥得很好。她的心情不错。
一位双手举着托盘的工作人员在这时路过,宋译伸手便取了一杯红酒,然后将那杯红酒递到了汤琳面前。
“我一会儿还要翻译。”汤琳惊讶地道。
宋译没收回手,汤琳想了一下,把酒接了过去。
“在这种场合,翻译不吃不喝只是一般情况而已。更何况,接下来没什么事了,喝了这杯我们就该离开了。”宋译对汤琳说。说完,他的目光转向宴会厅中的各个人物身上,轻轻晃了一下手中的酒,然后举起酒杯微微仰头又品了一口。
汤琳看着宋译,脑子里忽然蹦出“风流儒雅”这四个字来。
“谢宋副处长。”半晌,汤琳唇角一弯,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两个人站在一起品酒,同时,宴会厅里的其他人还在为了各种目的而走动、交谈、觥筹交错。
作者有话要说:2820年3月8日修改
第二十八章
汤琳和宋译喝完了那杯酒便叫上朱辰韵他们几个一起去向乔治告辞。这种酒会式的招待宴可以在任何时候离开。乔治虽然没能如愿,但是面色如常,依然笑着和大家一一握手。
一行人从宴会厅里出来,离开了那个觥筹交错的世界。是时已经入夜,D国为招待宴而精心装扮的彩灯一闪一闪。
*
招待宴的事就此结束,大家准备启程回国。
回国前,汤琳想买点里兰红酒,因为她发现招待宴上喝的里兰红酒味道特别好。而据说最好的里兰红酒在一个叫JAXE的酒庄里。汤琳决定去这个酒庄。
外出要报备,宋译还要求必须至少两个人一起出门。汤琳想了想,去问詹梅要不要一起去。詹梅说她有事,于是汤琳只好一个人去找宋译。
“一个人去JAXE酒庄?”宋译问汤琳。
“不会去别的地方。”汤琳信誓旦旦。心里再一次腹诽他真会拿鸡毛当令箭。
朱辰韵正好在宋译那里。听汤琳说要去JAXE酒庄,不由得笑着看向宋译:“那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去。”
汤琳惊讶:“你们也要去?”
朱辰韵又看向汤琳:“我们去总领馆。顺路。”
宋译和朱辰韵要去中国驻里兰的总领馆?不知去做什么。不过,朱辰韵说她可以顺路去,这实在是太好了。
“谢谢朱助理。”汤琳一脸笑意,又转头看向宋译,“谢谢宋副处长。”
宋译看了汤琳一眼:“行了,一会儿走了叫你。”
*
要去酒庄,得备一些D国钱币。汤琳身上的D钞早已所剩无几,于是去酒店前台兑换。酒店提供货币兑换服务。
坐上去中国驻里兰总领馆的车汤琳才发现詹梅也在。她这才知道詹梅说有事是跟着宋译他们去总领馆。
车子在宽敞的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JAXE酒庄先到。汤琳下车,宋译他们继续上路。到了酒庄,汤琳品了一些酒,发现味道果然不同凡响。不过,她想要的却是非卖品。
“非常抱歉,汤小姐。”工作人员对汤琳说。
买不到心仪的酒,汤琳非常遗憾,但又不想就这么走了,于是就在酒庄里闲逛。反正宋译他们去了总领馆后会原路返回,她也要等到他们返回时一起坐车回去。
*
中国驻里兰总领馆。宋译和朱辰韵、詹梅三人正与领事见面。领事姓齐。
“欢迎欢迎。”齐领事对三人说。说完还特意对詹梅道:“好多年没见了。”
以前詹梅和齐领事曾经在同一个地方驻外。
詹梅笑道:“是的。”
一番寒暄,齐领事领着三人在办公室坐下。
“前几天我见到加麦里国大使,交流的话题也是猪肉进口的事。”齐领事笑道。
话题从加麦里国猪病毒的事开始,主要还是交流D国方面的一些事,包括高新领域。之前齐领事有事,在这天宋译和朱辰韵才有机会和齐领事见面。齐领事说他认为这样的结果很正常。而詹梅来,是因为以前和齐领事一起驻外工作过三年。
聊了两个多小时,宋译三人告辞。
临走时,齐领事送了宋译、朱辰韵和詹梅他们一人一瓶里兰红酒。
“这是里兰最好的红酒,JAXE酒庄的,非卖品。”齐领事说。
大家都一诧,连忙道谢。
从总领事馆出去,三人上了车。朱辰韵说道:“汤琳在酒庄怕是等久了。”
宋译点头:“很快就到了。”想起汤琳去JAXE酒庄是为了买最好的里兰红酒,他不由得笑道:“不知道她买到酒没有,我们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朱辰韵哈哈笑。
车子驶到了JAXE酒庄。宋译透过车窗看到站在路边的汤琳。她穿着一件金丝雀黄色大衣,腰间系着一根腰带,袅娜娉婷。不过,她双手空空。见到他们的车她连忙挥手。
车子在汤琳的面前停下。汤琳拉开车门上车。
“买的酒呢?”等汤琳落座,宋译问。
“我看上的是非卖品。其他的也不想买了。”汤琳回头说。
“哦。”宋译嘴角一弯。
汤琳狐疑地看着宋译,他笑什么。
朱辰韵也笑:“小汤,早知道就叫你跟着我们一起去总领馆了。齐领事送了我们一人一瓶红酒,JAXE的非卖品。”
汤琳瞪大眼睛,“哎呀”一声,说道:“太后悔了!”
*
在里兰的最后一天,男士们聚在了射击场。汤琳还发现一直对宋译有些成见的李程宇也和之前不一样。看来,招待宴让一些人改变了看法。
酒店的射击场很宽敞,射击位很多。五个男士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一人握着一把手枪。枪靶离他们有十米远,每次射击次序不分先后,但却都在差不多的时间射击出去。汤琳和詹梅则站在一边看。随着“砰砰砰”的几声响,一轮的结果出来,大家各自报数。
“八环!”
“三环!”
“七环!”
“十环!”
“七环!”
三环是朱向阳打的,十环是宋译打的。汤琳侧目,看着宋译。
下一轮,朱辰韵九环,杨庆七环,李程序五环,朱向阳五环,宋译十环。
“行啊!”和宋译相邻的朱辰韵转头笑着对宋译说。
汤琳看得心里痒痒的,也拿了一把枪来。宋译和朱向阳旁边都有个位置,而汤琳离朱向阳近,她犹豫了一下,走向朱向阳旁边的那个位置。
“汤琳也会射击?”朱向阳惊讶地问。
汤琳对朱向阳道:“会一点。”
朱向阳笑:“没关系,只是娱乐。”
汤琳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目标,举起枪来。
“别说,拿枪的姿势很标准。”站在朱向阳另一边的杨庆笑着说。
下一轮,又是几声“砰”,六个人相继开枪。朱辰韵八环,杨庆九环,李程宇六环,朱向阳五环,宋译十环。只有汤琳没报数,大家都看向汤琳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