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立即跪下行了礼,然后才缓缓将事说了出来,“我家老爷独子几个月前不甚被人拐走,多方打听之下才晓得那些拐子来了京城,恰好我家先头那位夫人的娘家就在京城,我带人赶来后就寻了王家的帮助,若贝勒爷肯伸手相助,我家老爷定会感激不尽。”
“又丢了一个?”胤祚摩擦着手腕上的珠子,今天就遇到了两个陌生人还都是丢了孩子的。
所有人都未注意的一旁的肖泉,一双黑眸留在中年男人身上半响,蠕动的嘴唇终究未吐出半个字。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中年男人是苏州府知府许庭深府上的大管家,从许庭深父亲那辈就赐了许姓,对许家忠心耿耿才被赋予了重担,远赴京城来寻自家的小少爷。
另一个则实在是因为家中几个主子来不了,家中太太在小少爷走失没多久就已卧床不起,他家老爷连日在江南奔波寻人也落下了病根,就剩下一个年幼的大小姐。
胤祚听闻了他家的遭遇,心生几分怜悯,“我会让人关注一下最近京城可疑的人,去王家,我找人把你家小少爷画像画出来,我让我几个哥哥都帮你找找。”
听了胤祚的话许管家热泪盈眶,立即带着胤祚几人敲响了王家的大门,跟王家仆从说明了情况,胤祚他们十分顺利的进了王家。
肖泉跟在何柱身后,十分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的情况,丝毫没把那些丫鬟婆子嫌弃的目光当回事,反正这样的目光他都受了快十年。
“何…公公,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在宅子里逛一圈吗?他们肯定把我弟弟藏起来了。”肖泉快走几步凑到何柱跟前,压低了嗓音跟何柱道。
何柱回头瞪了他一眼,“我家主子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别惹事。”
接待他们的是王家老太夫人和王家当家太太,及几个小少爷,刚走到垂花门就看见匆忙赶来的几人。
被一群丫鬟婆子围在最中间的是个雍容富贵的老太太,旁边的中年妇人应当就是王家的当家太太。
老太太仔细看了胤祚几眼,跟身边的儿媳妇低语了几句,随后带着满院的少爷丫鬟婆子行礼。
老太太心中疑惑不已,她家儿子官职不高,根本够不到几个阿哥身边去,要不是她自己去乌雅家做客,远远瞧过荣贝勒一眼,家里就没人能认出来。
“贝勒爷请上座!”王家太太引着他们往正堂走,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被人群后衣衫褴褛的肖泉吸引,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又不敢将人赶出去。
丫鬟上了热茶糕点,坐在下首的王老太太才开口问道:“老身那儿子今日去上衙去了,已经派人叫他回来,不知贝勒爷今日来可有何事?”
老太太问完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京里都传荣贝勒顽劣,做事又任性,但谁让人家投了个好胎,有个好爹和哥哥。
胤祚看了一眼许管家,示意他自己说。
许管家道:“老太太,是老奴刚才离开时碰上荣贝勒,荣贝勒听完我家小少爷的事,十分怜惜我家小少爷的遭遇,想帮着我们找小少爷。”
许管家一番话说的又湿了眼眶,忍不住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一想到他家乖巧的小少爷,他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老太太此时也拿着帕子擦起了眼泪,一个劲的夸胤祚,也忍不住念叨起来,“那孩子刚出生我也见过,白白净净的一个大胖小子,谁知才过了几年,这孩子竟遭了如此大罪,贝勒爷真是大善人。”
屋里又响起了女人的低泣声,王家几个少爷围在身边开始劝他们,唯有一个十来岁的俊秀少年一脸狐疑的看着胤祚。
“你真的能救回明弟?”少年质问道。
他的话刚说完就被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捂住嘴,瞪了他好几眼,将人拖到了角落去。
“家里孩子被惯坏了,贝勒爷见谅。”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浅了些。
王太太也道:“这孩子在他姑父家待了两年,兄弟俩关系好,也不免得多担心了些,我那妹妹命薄只留下了一个女儿,妹夫都快四十才有了儿子,这要真出什么事让我妹夫该如何活下去。”
王太太说着又哭了起来,边哭边拿着帕子给自己擦泪。
胤祚了解丢孩子心急的心情,很是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对角落的少年道:“你既见过你姑父家的儿子,能画出他的画像吗?我拿给我几个哥哥,让他们也帮忙找人。”
“我可以…”
少年眼睛一亮,话还未说完就被王太太打断,她沉着脸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又为难的跟胤祚道:“贝勒爷见谅,他哪里能画,若是画的不像耽搁了他姑父找儿子怎么办?”
胤祚摸不清这些人的想法,但是既然人家父母都说了不行,他也不愿强求,正准备让人去找能画画像的人。
“贝勒爷等一下,老身这孙儿虽不爱读书,但是六艺还是略通,他娘又是个胆小的性子,怕找来麻烦,依老身看都是一家人肯定是要互相帮助的。”老太太叫住了要离开的侍卫,又对自己孙儿道:“安哥儿,过来画几张你明弟的画像。”
少倾,丫鬟拿来笔墨纸砚,在八仙桌上铺好纸,又站在一旁研墨。
胤祚余光瞥了一眼焦急不已的肖泉,对王老太太道:“老太太能否借我个屋子,让他去洗漱换件衣服。”
老太太早就看见了衣衫褴褛的肖泉,虽不明白一个贝勒身边为何会带着一个乞丐,但是身份的悬殊只能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贝勒爷客气了。”老太太立即吩咐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带着肖泉下去。
胤祚也叫了一个侍卫跟着他,至于他自己能不能在这段时间找到人,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莫要乱跑,宅子大容易迷路。”胤祚状作无意提醒了一句。
肖泉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随后跟着老太太的丫鬟离开了。
此时叫安哥儿的少年正提笔挥墨,潜心致志画着画,他去年才见过明弟,虽然小孩长得快,但也不会相差太多。
等他爹回来时,他已经画了七八张画像,正乖巧的站在胤祚身边拿给他看,“这是去年明弟三岁时的样子,过了一年也不知道明弟变化大不大。”
胤祚原本懒散的坐姿在看到画像时,立即挺直了背,拿着画像仔细看,画像上是个胖乎乎的小孩,浓眉大眼的,像极了年画上的童子。
“我好像在哪见过…”胤祚看着画上熟悉的眉眼喃喃自语。
屋里的看都闻言都看向了他,每个人神色各异,刚回来的王晟刚落座听见这话,又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贝勒爷您在哪看见的?”王晟一脸紧张地看着胤祚。
“哎哟!”一旁的王太太夸张的喊了一声,“我就说明哥儿福大命大,今儿又遇到了贝勒爷,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胤祚这才想起来当初在酒楼巷子里遇到的小孩,眉眼间跟这个孩子很是相似,就是瘦了些,不过明哥儿被拐走几个月,瘦了也很正常。
“大约在二十几天前,那时候水泥路刚开工,我在酒楼外的巷子里遇到一个孩子,跟个小乞丐似的,当时被两个人追赶,我帮他拦下了那两个人,再回头让人去找他时没找到。”胤祚把那日发生的事告诉了王家人和许管家。
许管家一听到自家小少爷跟个乞丐似的,又默默擦起来泪,他家小少爷是许家这一辈的唯一的男孩,真要有点什么意外,老爷太太还不得伤心死。
“明弟真的在京城?既然贝勒爷遇到过,那我们把京城适龄的小乞丐都找来,就一定能找到明弟的。”王安喜上眉梢,转头就对自己几个长辈说。
老太太附和的点头,笑的一脸宠溺,“安哥儿说的没错。”
胤祚故作不解道:“既然明哥儿知道王家,怎么不找你们家帮忙?当时那孩子饿的瘦了一大圈,可怜极了。”
屋里顿时陷入了一阵静默,王家人都心知肚明这明哥儿是后头那位太太生的,细论起来同他们王家没有血缘关系,能帮忙不过是看在姑爷的面上。
“明哥儿才四岁,又受了这些苦哪里还能记得这些,连我们家的人怕都不大认识。”王太太解释道。
王晟也叹了一口气,即便心中也焦急此事,不得不打起精神招呼胤祚,“贝勒爷今儿不如留在寒舍用膳,略备了些薄酒还望贝勒爷不要嫌弃。”
肖泉还未回来,胤祚就应了下来,未找到肖泉的弟弟之前,他也找不到混到修路工人里的奸细。
午膳挪到了一个雅致的院子里,堂屋角落里放上了两桶冰,驱散了屋里闷热的空气,总共开了两席,胤祚由王家男人招待,家中其他太太小姐则在另一边,中间隔了两扇屏风。
胤祚刚落座外面忽然吵了起来,一个丫鬟急忙跑了进来,去另一边跟王老太太禀告,少倾,王老太太由丫鬟扶着走了出来。
还未等他说话,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他脸色泛红,右手还拿着一个酒壶,边走边喝,身边围着不少丫鬟奴仆,还未靠近就被男人挥舞的拳头吓得连连后退。
王老太太看见这场景差点一口气没上上来,呵斥道:“还不快把这个大老爷带下去!”
胤祚恍然大悟,他就说何柱打听到王家有两兄弟,怎么只有出现的只有一个,也没人提王家另一位老爷,原本是个老纨绔。
大老爷一把推开靠近的奴仆,怒喝道:“滚开!大爷我哪里就喝醉了,听说家里来了位贝勒爷,怎么能少得了我这个当家做主的大老爷来陪客。”
大老爷忽然停在了台阶下,揉了揉眼仔细去看屋里坐着的几人,坐在主位的少年他不认识,但一旁陪笑的人他可认识。
“老二你还是当官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大老爷指着王晟就骂,随后跌跌撞撞走到他跟前,左手抓着他的衣袖,“我是长子,应该我来陪贝勒爷,还不快滚下去!”
王晟气得脸色通红,指着大老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爹,这不是你耍酒疯的地方,我扶你回去休息。”还未入座的青年忙上前,掺着大老爷就要往外走。
“啪”
大老爷直接甩开他的手,骂骂咧咧道:“不想认老子这个爹就给我滚,我是长子又是家主,为何不能待客?”
“你你……你这个混账!”王老太太指着大老爷怒骂道,随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屋里顿时乱了起来,王晟扑到老母亲身边哭喊出声,就连刚才还在耍酒疯的大老爷也安静了下来,另一边的女眷也匆忙跑了过来,一屋子人手忙脚乱把老太太送进了一旁的里屋。
胤祚立即让人去请太医过来,又瞧了一眼还没有动静的门外,悄声对何柱道:“你去找一下肖泉,看他有没有找到他弟弟。”
何柱点了点头,随即找了个借口让人带着他离开了院子。
一刻钟后,太医匆忙赶来过来,王晟跟其寒暄了几句才请人进了里屋,没多久又出来同胤祚赔罪。
“让贝勒爷看笑话了,下官这个大哥平时爱喝了些,今日不巧喝醉了,冲撞了贝勒爷,还望贝勒爷不要怪罪。”
胤祚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又不是冲他来的,没听见这大老爷话里话外控诉的都是王家人,跟他又没有关系。
没多久太医就出来了,王老太太只是气急攻心,加之年纪大了才会突然晕倒,休息几日就能恢复过来。
送走了太医,王晟请胤祚回了正堂用膳,女眷则留在老太太身边照顾,剩下了几个少爷及王晟陪着胤祚用膳。
惹了祸事的大老爷则灰溜溜的回了自己院里,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了起来。
一顿饭吃的颇有些心不在焉,胤祚忧心肖泉那边的进展,王家担心的是自家老太太的身子。
“安哥儿可曾下场了?”胤祚视线落在一旁略显紧张的安哥儿身上。
王晟脸色一僵,语气中颇有些怨气,“这孩子被他母亲宠的有些过了,刚读书没几年,下场就是闹笑话去。”
被王晟当面说成这样,安哥儿脸上有些挂不住,嘴上还是嘟囔着,“家里有二哥当官不就行了。”
“贝勒爷也不爱读书是不是?我听说贝勒爷经常逃课?”
胤祚险些一口水喷了出来,这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这都是谁在宫外给他宣传这些啊!
“安哥儿!”王晟沉下脸来。
胤祚打断了他的话,笑道:“没事没事,我逃课也是事实,但也因此挨了我阿玛和额娘不少打,我四哥还罚我写了不少大字。”
安哥儿从一开始的跃跃欲试,听到最后脸上只剩下惊慌,原来宫里的阿哥不愿读书也会被打,他还以为都是皇帝的儿子了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瞧着安哥儿画画十分有灵气,想来读书也差不到哪去。”胤祚倒是挺喜欢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少年,十分单纯干净。
王晟这会早就把自家小儿子那点子缺点忘的一干二净,整个人激动了起来,虽然大儿子也当了官,但也只是个芝麻小官,家中唯有妹夫这个亲戚做到了四品的位子上,能提拔他家的人太少了。
“若能得贝勒爷指点一二,便是安哥儿的荣幸。”王晟一脸期待地看着胤祚。
胤祚轻笑道:“这要是让我四哥知道了得骂我误人子弟,我读书一般书画更一般,王大人还不如替安哥儿寻了好师傅。”
王晟一脸失望,刚欲张口说些什么,一旁安哥儿十分激动的打断了他,“贝勒爷怎么会是误人子弟,您做出来的东西造福了多少百姓,光说牛痘就救了多少人的命,现在的水泥路我也去看了,再也不用担忧下雨天出行的麻烦。”
胤祚看着满脸崇拜的王安心中窃喜,原本被人崇拜是这么爽,怪不得阿玛整天都想着如何流芳千古。
“好好读书,你也能造福百姓!”胤祚笑眯眯的鼓励了他一句。
一听到读书王安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来,“我听说贝勒爷是受了老神仙指点,才能做出这些东西,怎么还要读书啊?”
最后一句王安说的极轻,生怕惹了一旁的王晟不高兴。
胤祚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小时候遮掩的话到成了别人不读书的借口,沉思了许久才道:“这也不是老神仙直接给我的,而是给了我书让我自己去学,要是不读书,我连字都不认识如何做出这些事来。”
这边的话音刚落,何柱就带着十分不情愿的肖泉回来了,梳洗过后又换了一身新衣服的肖泉都有些认不出来了,棱角分明的五官,再配上一双漆黑犀利的眸子,像是刚从狼群脱离的孤狼。
何柱朝胤祚摇了摇头,肖泉有些功夫,在王家几个院子里大概翻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找到。
“明哥儿的画像我二哥已经让人在京城各个街巷都贴上了,也派人开始找了,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拿着令牌去找我。”
胤祚说完朝何柱点了点头,何柱立即从腰间拿了一个牌子递给许管家,并嘱咐了寻人的地方。
“今儿多谢王大人的款待,我先告辞了。”胤祚起身说了句客套话,婉拒了王晟的再三挽留,带着何柱几人离开了。
刚出王家大门没多久,肖泉噗通一声跪在胤祚面前,苦苦哀求道:“贝勒爷,只要您一句话他们不敢不交出人来,求求您救救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