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看到十四跟着从旁边出来,只是挑了下眉,接着挥着手里的鞭子骑远了。
五爷彻底傻眼了,这明显是有备而来。完蛋,自己又让老九给阴了。
老九挥了挥眼前飞扬的尘土,坐在马上笑眯眯对自家五哥道:“您先请?”
五爷恨恨地剜了他一眼,甩着鞭子就要往九爷身上抽。十四爷拉着九爷往旁边一躲,五爷的鞭子甩个空。
都到当阿玛的年纪了,五爷知道得给老九个面子。方才当着十四的面自己已经发过火,要是再和他计较,老九非得给自己甩脸子。到时候亲兄弟俩置气反而让别人看了热闹,宫里宜妃知道了两人都得挨骂。
“快上马。”
五爷对两个弟弟吆喝一声,最后兄弟几个一起骑马往畅春园去。到了地方,四爷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八爷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不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八爷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四爷心中了然怪不得路上能碰见老九他们,原来老八把自家儿子带到万岁爷跟前刷存在感了。
三爷从七月起就奉命在畅春园开设修书处,进行天文地理等多方面研究,一时间诚亲王身边慢慢聚集了不少文人。
现在老大和太子都倒了,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就是有文人拥戴的三爷。嫡和长都没有了,三爷反而成了最年长的皇子,很受万岁爷倚重。
长此以往,等书编纂出来立老三诚亲王为储的呼声只会更高。
偏偏万岁爷在中秋节后又去畅春园住下了,天长地久地让三爷和万岁爷相处下去,怕是会变成下一个太子。
八爷在京城坐不住了,立刻带着儿子弘旺赶过来,希望趁此机会能让万岁爷和自家儿子多亲近一点。弘旺聪慧,若是能得到万岁爷的赏识,自己将来的赢面也就更大。
听到外面的动静,万岁爷让梁九功出来请人。
万岁爷听几个儿子一一汇报完后点了点头,几人里面最年长的就是四爷。四爷说完正事后一声不吭,其他几个弟弟也不敢再多说话。
万岁爷倒是先开口问起来,“老四,听说前阵子你得了个闺女,儿女双全倒是又凑成一个‘好’,正如你办的差事,朕满意的很。”
局势不明之时更应韬光养晦,免得锋芒太露遭人围攻,四爷慌忙跪地感谢万岁爷的赏识和信任。
今天万岁爷借着夸自己的名义实则斥责老八暗中钻营,众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有十爷一个人夹在兄弟们中间是真糊涂。
老八生母卫氏是家族获罪充为包衣,没有值得夸耀的出身,空有一副精致的外表。卫氏能在宫里熬到妃位,多亏生了一个聪明的儿子。
老八没有母家给他撑腰,能借助的就只有妻族。这也是多年来他一直敬重八福晋,和她恩爱非常的原因之一。
早些年,老八还是很得万岁爷喜爱的。自从第一次废太子后,直郡王胤|倒台,眼见着自己没有争储的希望了他转头带着自己的党羽开始支持八爷,说老八仁厚做了储君必不会屠戮兄弟,这句话直接戳到了万岁爷的心窝里,气得他破口大骂,甚至连老八都记恨上了。
四爷有时候在心里猜想,直郡王生母惠妃曾经养育过老八一段时间,是不是老八小时候和老大结下过什么梁子,才能让老大那么没有顾虑的坑人。
老大这看似是为老八铺路,实际上祸水东引这一招玩的炉火纯青。往前走的路没给人家铺两块,倒是把后路全给人断了。
以后哪个兄弟继位了能放心留下老八这样一个被众多官员臣子保举过的王爷?
鲜少听到万岁爷对他们这些儿子有如此高的评价,八爷等人的目光都若有所思地停留在四爷身上。
万岁爷的视线落到八爷身上,自己这个儿子出身不好,没想到成婚之后子嗣也如此艰难,这些年只得了一个儿子。自己这个做阿玛的心疼他,不代表他可以利用这份心疼来谋取别的东西。
带着唯一的儿子赶到畅春园给自己请安,是嫌宫里太小跪不下他们爷俩是吗?
其他几个儿子,万岁爷没再多做评价,一挥手让他们全退下了。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继承人就是在他们里面挑一个。本朝就没有立太子的惯例,在没有选中最合适的人之前,他是一个字都不会松口的。
几人出来的时候,弘旺迎上来站在自家阿玛身边,对几个叔伯一一行了礼。
九爷摸了摸他的头,十四爷笑着说,“明天十四叔带你去骑马,敢不敢和你十四叔比一比?”
阿玛带他出门的时候说这两天可能要住在畅春园,现在十四叔又说带自己去骑马,弘旺眼珠子骨碌一转,看到阿玛有些落寞的表情,猜到事情有变。
几岁的小孩自以为心里的想法藏得很好,周围的大人都看破不说破。四爷和五爷还有事,从万岁爷那儿出来后就和兄弟几个告辞了。
“不就是生了个格格吗,搞得跟谁没有一样,也值得皇阿玛在咱们跟前夸。”十爷府上已经有三个闺女了,他心直口快,性情耿直,根本没听出来万岁爷话里的意思。
九爷赶紧给他使眼色,可惜十爷没接收到,还想继续往下说,结果被十四爷一把搂住嘻嘻哈哈把话岔开了。
八爷心里五味杂陈,这么多兄弟里只有自己府上子嗣稀薄,万岁爷那句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狠狠刺痛了他。
别的兄弟不当一回事的格格,都是他求之不来的宝贝。
他突然想到自己长久以来忽略了一件事,在别人眼里六岁的弘旺能不能健康养大还是个未知数,拥护自己的那些人估计也在心里担忧自己后继无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后继无人……谁敢全力帮助自己问鼎天下呢。
八福晋郭络罗氏没想到八爷会那么早回来,听到门房那里来报,她就让下人摆好了晚膳。看着桌子上的两副碗筷,郭络罗氏犹豫半晌,心不甘情不愿道:“再添一副吧。”
八爷是带着弘旺出去的,肯定也要带着弘旺回来。
她虽然不喜弘旺,但是不得不接受他是八爷唯一的子嗣,甚至将来也只有他一个。
在正院等了许久也没见八爷的踪影,郭络罗氏派人去查看情况,回来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禀报,“主子爷往张格格院子里去了……”
今天一早出门时还好好地,现在八爷回来了,怎么跑去找弘旺的生母了。
郭络罗氏心里慌乱,连忙问道:“什么?”
小太监把头埋得更低了,“主子爷说今儿就宿在张格格院子里,让福晋不要再派人来寻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郭络罗氏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僵在原地半天都动弹不得。
张格格见到弘旺和八爷的那刹那,以为自己在做梦。弘旺已经六岁了,她见到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
八福晋郭络罗氏性格强势,后院的侍妾没有一个不怕她的,偏偏八爷还和福晋恩爱有加,她们的日子更是不好过。
自己生下弘旺后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八福晋,让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弘旺。
方才弘旺远远地看了眼张格格,就被奶嬷嬷和贴身太监带走了,就这一眼,张氏心里如同抹了蜜,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
很快,下人们都退下去了,屋里只留下八爷和张氏。
八爷看张氏服侍自己解开衣裳的手都在发抖,他和福晋成婚多年这些侍妾基本没碰过几次,张氏偶然一次有了身孕生下弘旺后,他就再也没来此处过夜。
今天,他来到这儿只有一个目的。
张氏既然能生下弘旺,肯定还能生下别的孩子。他不能再去别的妾室那儿耽误时间了,他要张氏尽快再给自己生下一个子嗣,不论阿哥还是格格。
至于福晋郭络罗氏,八爷眼里闪过一丝疲惫,成婚多年还无所出,自己已经不想在子嗣问题上和她争论了。不管阿哥还是格格,自己都可以记在她名下,只不过长久以来郭络罗氏不愿接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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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若瑶正在屋里陪着二格格玩,春玉从外面进来说道:“侧福晋,郭格格来了。”
“请进来吧。”
郭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年侧福晋怀里抱着二格格,一大一小的气色都非常好。
这一次,郭氏照旧做了几道吃食送来,年若瑶笑容潋滟,当着郭氏的面喝了几口燕窝参鸡汤后赞不绝口。
年若瑶素手一抬,红泥立刻把画了家具的纸递到郭氏面前,极为和气地说道:“这是侧福晋从库房精心挑选的,格格您喜欢哪一套尽管挑。”
自从那天四爷吃醋走后,年若瑶就缓过来了。
郭氏是个聪明人,一直没有开口,或许她在等自己时间长了糊涂了,主动把她推到四爷面前,也可能是没想好要求什么。
原先年若瑶一直在主动等郭氏开口,现在她等不及了。
之前她一个人,可以一直和郭氏周旋,现在有了福嘉,她不希望自己因没处理好和郭氏的关系,给福嘉的未来添一道风险。
桌椅屏风等东西都是大件,总不好让人带着郭氏去自己库房挑,她就在纸上把家具图样画下来装订成小册子,方便观看挑选。
海嬷嬷带着两个小太监从库房搬来许多料子和首饰头面,郭氏心如明镜,年侧福晋要把这半年多自己陆陆续续往东院送菜的账给平了。
郭氏认真翻看完,选中了一套后不好意思地笑了,“妾身恭敬不如从命,就选这一套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年侧福晋神情一松,笑容更明艳了,“好,等一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到南院去。”
只是接受东院的赏赐,郭氏觉得还不够。她还得再向年侧福晋开口求一件东西,彻底把自己之前给东院送菜的事情抹平了,甚至还要欠东院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才行。
对侧福晋这样利索性子的人来说欠人情总是让人不舒服的,两人位置颠倒过来更能让年侧福晋安心,不会排斥自己的亲近。
郭氏看准时机,分外诚恳地说道:“妾身还想求侧福晋一件事,妾身想搬去和刘格格同住。”
第37章
郭氏提的要求不算难,年若瑶思考了一瞬,回道:“这事儿我过两日再给你答复。”
等再见到四爷的时候,年若瑶直接和他提了郭氏这件事。
头一回有人把后宅女人之间的交际如此坦荡地说给自己听,四爷罕见地来了兴致,还陪着年若瑶一起分析郭格格的想法。
等年若瑶缓过神来,四爷竟然还站在她的角度说的头头是道,严肃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商议朝政。
年若瑶笑着倒在四爷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道:“福晋那边就拜托爷帮忙说一声了。”
对四爷展露的‘真’得拿捏好分寸,像和郭氏的来往无伤大雅也没涉及后院阴私,就可以说出来给他听一听,适当地分享烦心事也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而且年若瑶还有私心,最好自己不用出面,让四爷把这件事和四福晋解释清楚。
毕竟当初郭氏进府的时候是四福晋给她安排的住处,结果几次三番地被钮祜禄氏欺负,这样不明不白地搬走了,四福晋那边也不好交代。
四爷心里叹气,年氏对自己这样没有防备,什么想法都说给自己听。这样赤诚地相信自己,自己也只能不辜负这份信任,多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给她遮风挡雨。
他一直记得钮祜禄氏克扣郭氏东西这件事,现在郭氏主动提出要搬去和刘氏同住,四爷心里又给钮祜禄氏记了一笔。
自从钮祜禄氏生了四阿哥后,行事越发没有规矩可言。
年若瑶解决了郭氏的事情心情大好,四爷的心情也十分愉悦。他从东院出来后,拐弯便去了正院。
后院向来都是福晋在管,现在要把郭氏移到耿氏和刘氏的院子,这事情还得由四福晋出面处理。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正在堂屋看账册,见到四爷来慌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上去。
四爷简单地就把事情说了,只要不跳出来和自己这个福晋作对,或者拉帮结派把后院弄得乌烟瘴气,四福晋对后院谁和谁住在一起并不感兴趣。
她当即就表示会好好安排这件事,绝不让四爷操心。
四爷处理完后院的事,也没忘了在前院读书的儿子。
去年年底他给三阿哥换了一个教学更认真严厉的夫子,望着他能在自己分身乏术的时候督促弘时学习。
李氏那儿他是不指望了,可能因为失去了两个儿子的缘故,李氏对三阿哥格外宠溺。
三阿哥和那个丫鬟险些犯下大错,他故意让人在李氏这儿松了口,让她打听到了这件事。本以为李氏会和他一样对弘时严加管教,没想到李氏非但没有责罚弘时,反而更加疼惜他。
惯子如杀子,弘时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养废了。
前院,四爷考问完三阿哥功课后,直接把书拍在三阿哥头上。
“你平日就学了这些东西?”
问了十个问题,三阿哥能回答上来两个就不错了,苏培盛在一旁看着都替三阿哥心惊。
主子爷每旬至少来检查一次,三阿哥一个月最少也要挨三回训斥,这都没有让他长记性,这三阿哥的心得有多宽呐。
“宫里比你年纪小的阿哥,书背得比你都溜。你今年十岁了,整天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爷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三阿哥弘时吓得缩在一角,眼皮子都不敢抬起来看阿玛一眼。
四爷一开始看到三阿哥弘时胆小如鼠的模样还会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时间长了他也发现了,自己对弘时的震慑只是一时的,半天后这小子又能开开心心干起和读书无关的事情来。
简直没心没肺!
三阿哥此时唯唯诺诺,当着四爷的面连大气都不敢喘,看到阿玛发火只是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抱怨着为什么弘历和弘昼才两岁,要是他俩满了五岁能读书就好了,这样就有人能陪着自己一起挨训了。
等四爷走后,三阿哥瘫倒在书桌上,一想到两个弟弟还有三年才能到前院读书,他干什么都提不起劲,百无聊赖地玩起自己的头发来。
他姓爱新觉罗,又是亲王之子,根本不用参加科举就有荫封,真不明白读那些书有什么用。真像三伯那样学富五车又如何,也没见得皇玛法属意他当太子啊。
三阿哥挨骂后,自然有人跑到李氏的西院通风报信。
李氏听到弘时这次被四爷训了两刻钟,心疼得不行。
“我知道四爷对弘时期望颇高,可是弘时他已经十岁了,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把他骂得找不到北,四爷什么时候能顾虑点弘时的面子?”李氏想到这件事心里就不舒服。
侧福晋表达对主子爷的不满,做奴才的接这种话茬就是找死。尽管是私下无人的时候,佩兰依旧不敢说主子爷一句不是。
她转移了话题,“现在钮祜禄格格那儿跟过年似的,天天都有人去凑热闹。”
自从郭氏从南院搬走后,满军旗的那些格格们就在钮祜禄氏那儿扎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