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说话,”江知酌脸色缓和了些,“这病要怎么治,银子和药材不是问题,我让容词去寻。”
陈太医有些为难的说:“卑职无能,此病甚是罕见,医术上记载不多,且发病后及时治疗才有效果,太子妃的情况,怕是多年旧症了。”
“应当是好多年了,”江知酌算了算,“也许有十年,或许会更久一些……”
“太子妃自己不说,卑职也无法下定论,”陈太医思索着怎么回话,才能让江知酌放松一些,“太子殿下不必过于心急,想必太子妃已经适应了这种情况,且对日常生活也是没什么影响的。”
“没什么影响?”江知酌反问,“太子妃都瘦成什么样了,畏寒畏热,如此一副身体,还叫没什么影响?”
陈太医忙又躬身行礼:“是卑职用词不当,说错话了,卑职这就去翻阅医书典籍,看能否寻得良方。但若要医治,还是要把脉问诊的。”
江知酌摆摆手:“下去吧,问诊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去寻以往病例记载吧,务必确保方子无恙,太子妃身份尊贵,别把她当试药医治,若有差池,你自己掂量后果。”
太医走后,江知酌起身去书房看旧案卷宗。
既要保秋惊叶,就要查清往事,即使江知酌相信当年的军事地图和行军图不是秋惊叶拿的,那这事是怎么无缘无故牵扯到他的。
容词半路拦着江知酌:“两位良娣说要去给太子妃敬茶请安,太子殿下您也过去吧?”
“不是说了明日午后再去吗?”江知酌皱眉,“现在太子妃已经睡了,谁允许她们去的。”
小碗昨夜一夜未睡,江知酌大概是知道的,现在再把人叫起来,怕是要生气了,就算不闹脾气,让小碗不高兴,江知酌也不愿意。
容词赶忙解释说:“之前定的原本就是今日下午,是您临时改的。且今晚苍赤大满公公和苍赤护国寺住持大师就要离开了京城了。离京前,总要见一下太子殿下您的,”
“你去,叫他们所有人来正殿。”江知酌朝小碗殿内走去,“我去请太子妃过来。”
初十七正在给小碗扇风,已经九月的天气了,小碗午睡时还是怕热,总是出汗。在初十七的照顾下,小碗此时已经睡熟了。
白竹接到两位良娣的消息,过来告知静兰,两人正在门外商量对策。太子殿下明明也吩咐过,今天下午不能打扰太子妃休息的。
看到江知酌,白竹和静兰退到一侧,江知酌推门进去里间。
小碗面朝床里侧,怀里抱着被子,一头青丝铺散在身后的床榻上,睫毛如两把小扇子,盖出一层浅浅的阴影,整好掩住了眼窝上那颗小小的痣。
江知酌瞧着小碗熟睡的侧脸,心想:“睡成这样,谁能忍心叫醒。”
初十七在一旁站着,生怕江知酌如昨晚一样一把把小碗薅起来强制弄醒,伸出胳膊挡在小碗背后,然后比划道:“很累,刚睡着,不要弄醒。”
江知酌叹口气,解释道:“别紧张,现下有事需要太子妃去正殿,我轻点喊醒她,你去妆台给她找身要穿的衣服。”
初十七点点头,担忧地看了小碗一眼,还是离开去给小碗找衣服了。
“筝安,筝安,”江知酌扯走小碗怀里的被子,轻轻喊她,“醒醒,行不行。”
小碗皱着眉动了动,还是没醒过来,江知酌又把小碗摆置过来,让人平躺着。
小碗终于睁开了眼,微眯着的样子,明显睡的还不够,看清眼前是江知酌,小碗立马坐起来,把江知酌推开。
“干什么!”小碗声音带着倦意和怒气,不悦地看着江知酌。
“苍赤的送亲礼节要走了,”江知酌声音带着一些委屈,“需要你要和我一同去前殿接见送行。还有两位良娣要给你敬茶。”
江知酌这个样子,小碗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方才太凶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小碗垂着眼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我刚醒,脾气不好,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江知酌脸上立马阴转晴:“没事,那我在门外等你,你不用着急。”
说是不用着急,小碗也不好意思让所有人都等她,穿好衣服,坐在妆台上,说:“简单梳梳就行。”
静兰看了一眼,说:“今天是太子妃和两位良娣头次见面,应该好好梳妆一番的。”
“怎么?比美吗?”小碗满不在乎,“又比不过,再说跟两个小孩儿比什么。”
静兰还要往小碗头上戴簪子,小碗侧头躲过,“好了,就这样。你们两个跟我去正殿。”
“走吧,”小碗提着裙摆迈过门槛,“太子殿下久等了。”
大满公公和了恩在正殿院内站着, 后面跟着几位苍赤的随从,江知酌和小碗出现在视线内,了恩看到江知酌微微一怔,随即向江知酌和小碗合手行礼。
“参加太子殿下,”大满公公向江知酌和小碗行了苍赤皇室跪礼,“参加太子妃。”
小碗向大满公公点头回礼,对了恩回了一个佛家礼。
“公公不必如此客气,起来吧。”江知酌神色依旧,“了恩大师好。二位可在京城多待几日,这几日照顾不周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大满公公长得肤白体胖,保养的普通官员还好,只是举手投足之间没有寻常男人的阳刚之气,多了一份意外的邪性。
“太子殿下客气,路远,又叨扰数日,洒家还要回宫覆命,宫里也有好多事等着洒家呢,”大满公公堆着笑意,“洒家不在,那帮奴才该偷懒了。今日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仪表堂堂气质不凡,跟咱们公主甚是般配,君上和皇后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能放心了,雅公主从此小被宠在手心里,以后公主若有不足之处,还请太子殿下看在公主远嫁的份上,能原谅雅公主一二。”
“请公公放心。.”江知酌淡然。
“那洒家和住持大师就此告辞了。”大满公公说,“日后若是太子殿下得ᴊsɢ了空闲,可带着雅公主回苍赤做客,君上和子民都欢迎你们的到来。”
江知酌笑了笑:“自然,劳烦公公代我向苍赤君上问好。”
“太子殿下,有缘再会,”了恩开口,“护国寺同样欢迎您的到来。”
江知酌点头道:“听闻苍赤护国寺辉煌宏伟,香客络绎不绝,有机会定然会去。”
江知酌将大满公公和了恩送出府门,小碗跟在江知酌身后随行。
“楚国太子妃很漂亮。”大满在马车内突然说。
了恩合手:“阿弥陀佛,非礼勿视。”
“看看而已又不会怎么样,”大满哼笑一声,“咱们啊,也终究跟女人无缘。”
只要权力够了就行了。
了恩没说话,其实他方才看过一眼,的确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
送走殿外两个,殿内还有两个等着呢。
江知酌带着小碗坐在正位,夏侯雅和薛楚楚齐行跪礼。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夏侯雅记着规矩,生怕自己出错,幸亏旁边还有一个薛楚楚。
小碗打量着两个花朵一般的少女,暗叹果然这才是皇子的良配,出身不凡,大家闺秀,怪不得淑妃那么不喜欢她。
有江知酌在,小碗懒得说话,也不想立威,强调自己正室的地位。
“嗯,你们两个起来吧,”江知酌说,“给太子妃敬茶吧。”
夏侯雅示意让薛楚楚先来,薛楚楚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双手平举至眼上位置,垂着眼跪在小碗面前,低身说:“请太子妃用茶。”
小碗赶忙想伸手接过,喝完拉倒。
“慢着,”江知酌出声阻止,自己接过茶杯,手掌触到杯壁,然后将茶杯重重掷在桌上,淡声说,“这是什么时候沏的茶,晾成这个样子还敢拿给太子妃。”
屋内丫鬟跪了一地,无论东宫原本的侍女,还是夏侯雅和薛楚楚带来的侍女,都战战兢兢等着江知酌发落。
夏侯雅坐在座位上也站了起来。
“白竹,你来说,今日人齐全,把东宫的规矩讲给在场各位。”江知酌威压展开瞧着一地的人。
“是,太子殿下,”江知酌发作的太突然,白竹都没有料到,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东宫大小事宜,一切以太子妃为尊。藐视主子,乱棍打死。”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连小碗都惊到了,不过东宫确实有诸多规矩,江知酌之前自己不计较,不代表规矩不存在。
“刚才的茶是谁准备的,”白竹作为管事侍女,主动处理此事,“自行去领罚,丹桂,去准备新的茶。”
薛楚楚身后的侍女哭着说:“请太子恕罪,方才太子妃久未进来,茶才凉了的,奴婢只是一时疏忽,小姐救我,小姐。”
白竹赶在薛楚楚说话前发落了侍女:“推卸责任,罪加一等,拖出去。”
门口立刻有两名侍卫进来要拉走此侍女,薛楚楚跪在地上闭了闭眼,没出声阻止。
“等等,”小碗忍不住了。
第41章 很喜欢
“这个处罚太轻了,” 小碗说,“不如,再考虑一下?”
江知酌点点头:“听太子妃的。”
“嗯……”小碗做思考状,“不如让其抄家规,分发给各宫下人每人一份,日后哪个下人再犯的话,就按规矩执行。这么多遍,相信她定能记住,抄完之前每日只能睡一个时辰,这个惩罚,够残酷了吧。”
江知酌意味不明的瞧着小碗:“只睡一个时辰,的确惨。”
丹桂已经拿了新茶进来,转交给薛楚楚,薛楚楚接过,再次给小碗奉茶。
小碗接过,抿了一口,说:“起来吧。”
夏侯雅学着薛楚楚的样子,恭谨地说:“请太子妃用茶。”
小碗一边喝茶,一边继续打量两个良娣,暗叹:“真是如花的小女子,江知酌看过应该挺满意,晚上应当不会来招惹我了。”
“好了,”小碗说,“以后有你们两个照顾太子,我很放心,都是知书达理的好女子,太子殿下白日在公务上忙碌,得了空就会去看你们的,你们到时候更要贴心照顾太子殿下起居。”
江知酌和白竹一脸问号,“让你训诫立威呢,你说的跟老母亲似的是什么意思。”
“今日就到这里吧,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小碗想了想,“尽量自己解决,你俩互帮互助也行。”
小碗说完看向江知酌,用眼神说:“我没吓唬她俩,放心吧。”
江知酌理解的是:“我胡说的,怎么样?”
“都回自己宫里吧,”江知酌无奈,“白竹,把别庄和府内的账簿都交给太子妃以后由太子妃掌管。薛良娣的云水居和夏侯良娣的如烟殿以后例银开销由太子妃定。”
江知酌想:“财政大权都交给你了。”
小碗想:“你就这么报复我?”
小碗此刻是强撑着精神坐着,夏侯雅和薛楚楚走了以后,已经到了申时二刻,小碗也起身打算回去睡了。
江知酌起身,抄膝将小碗抱起来,小碗突然失重,惊慌道:“做什么?”
“送你回去,”江知酌掂了掂胳膊上的小碗,轻的过分,“刚把你叫醒,现在善始善终。”
“放我下来,”小碗挣扎:“你再不放手,我就……”
“你再挣扎我就把你扛肩上,扛着走。”江知酌把人往上掂。
小碗扭脸背对江知酌,抱臂瞧着前方的路,走到自己宫殿门口,不禁问道:“为什么只有我的住所没有名称?”
“刚发现么?”江知酌停住脚步,“让你自己取的,你喜欢什么就叫什么,还有我之前的府院,不是也给你了吗?你空闲了过去看看,提个名字。”
江知酌直接把小碗放在床榻上,小碗坐在床边,江知酌附身给小碗脱鞋子,小碗疑惑地看着江知酌。
“不睡吗?”江知酌扑了个空。
小碗自己把鞋子脱掉,缩到床里,皱眉说:“你有问题。”
江知酌失笑。
“先休息吧。”江知酌没说别的,从小碗寝殿回书房了。
戌时刚过,江知酌从书房出来,屋外的闷热已经化成了带着凉意的秋雨,江知酌看看落雨,容词上前为其撑伞。
踏上一殿门口,静兰蹲跪着给江知酌擦鞋子上沾染的泥土
江知酌从门外望着里间的屋子:“太子妃醒了吗?有没有用过晚饭?”
“还没有,”静兰低头换个步块继续擦拭,“一直都在睡着。”
江知酌等不及,抬腿就进了门里,床边的垂帐被放下来,小碗的身形掩在里面,初十七在桌子上写着字。
江知酌悄声走到初十七身后,看了一会儿,轻声问:“你抄这个礼单册子作什么?”
外面下着雨,初十七没发现有人进来,正专心抄写着,听到声音才猛然抬头。
“太子妃让你写的?”江知酌问,“你昨夜抄的也是这个?”
初十七点点头,江知酌身上的气味混合着潮湿的雨水,初十七似是不敢多闻,侧过身子从旁边站起来。
“出去吧,”江知酌说,“去跟厨房交代一声,今晚灶膛不填,等太子妃醒了再用晚饭。”
初十七出去后,江知酌掀开垂帐,小碗睡在床中间,缩着身子。
江知酌俯身定睛瞧着,小碗睡着了的时候,总是一副小动物般的可怜样,跟平日里生人勿近的防备模样太不一样了,江知酌忽而就很不甘心,天知道他有多想揉碎眼前的景象。
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危险的念头一闪而过,江知酌没掀被子,和衣躺在小碗右侧。
江知酌呼吸再轻,小碗也感知到了,不耐地睁开眼。
许是情人眼里出撒娇,外面雨声渐大,小碗的不耐,在江知酌眼里都变成了别样的诱惑。
江知酌忽然撑起胳膊,翻身空架在小碗胳膊两侧,在小碗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轻捏住小碗的下巴,覆唇盖了上去。
一声秋雷在耳边炸开,猛的拨断了小碗的一根弦。本能地去推开江知酌,江知酌一只手掌就箍住了小碗的双颊和下巴,收紧手中的力量,迫使小碗张开了嘴巴,伸舌探了进去。
外面的雨声和那晚的雨夜在小碗脑中相逢,江知酌的脸和一会儿和张屠夫儿子的脸重合,忽而又是江慕安的模样。
江知酌察觉到小碗的僵硬,很快松了手中的力道,小碗像被猛兽嘶啃的麋鹿一样反扑,凄厉而短暂地嘶吼一声,猛地用力把江知酌从床榻上推到了地板上。
“你给我出去!”小碗带着不安尖叫着。
门外初十七和静兰听到动静,初十七联想到在楼里见识过的景象,不禁生出恶寒,本能的远离,可小碗的声音太凄厉,初十七转身就想推门进去。
静兰摇摇头,拽着初十七的衣服,“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房中事,做下人的,不能插手。”
江知酌跌坐在地上,比起小碗的本能反应,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小碗此刻眼中溢出的厌恶与狠厉是那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