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焰火——温岸【完結】
时间:2023-11-29 23:05:10

  顾许声音听起来有点蔫,连轴奔波让他疲惫不堪。
  “焰哥要求的,我们出了景区,就去了机场。”
  “……”
  姜云晚微蹙着眉,望着远处在黑夜里起伏的山峦轮廓,“伤没处理吗。”
  “我们在去机场的路上遇到一家小诊所,在那儿处理了。”顾许正色道,“缝了四针,还打了破伤风,应该没事。”
  “为什么不去医院?”
  顾许小声,显然有些心虚:“焰哥说没大碍,而且以焰哥的身份,去大医院也不太方便,容易暴露。”
  姜云晚:“……”
  她深吸了口气,山间冷冽的空气吸入肺中,胸腹间也蔓出一片凉意。
  也对。
  商焰一向谨慎。
  以他今时今日的名气,去正规医院,一定会被认出来的。之前她还觉得商焰突然就来了桐城,本就是一件以他性格做不出来的事。
  他的每一步都有严格的规划,绝不会允许自己越轨。
  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商焰的理智永远都在,他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商焰。
  在沉默当口,顾许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她:“晚晚姐,你和易奚……你真的喜欢过他啊。”
  姜云晚微怔,将手机换到另一侧耳边,“谁说的?”
  “许阿姨。”顾许,“阿姨说你以前特喜欢易奚,原本我不信的,但今天……”
  顾许的声音越来越小声。
  最后微不可见。
  姜云晚:“没有的事,我妈会错意了,我和易奚只是朋友。”
  商焰的团队和易奚向来水火不容,两方的人就和仇人似的,从来没有朋友一说。
  但此刻听到姜云晚这么说,顾许长长松了口气。
  他想,朋友总比什么前任或是暧昧对像好很多吧。
  顾许正在庆幸时,又听姜云晚问:“所以,商焰也知道了。”
  “肯定啊,不然你以为焰哥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那可是易奚啊,焰哥最讨厌的人,有句话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小子明显还想勾搭你,真的是自己找抽。”
  “晚晚姐,你还记得当初易奚怎么内涵焰哥的吗,忍了这么久,如果是我,今天肯定对那姓易的就不是一拳那么简单了。”
  挂了电话回到房间时,舒蓝青醒了几秒,抬头问姜云晚去哪儿了,姜云晚回她卫生间,她点点头,闭上眼又昏睡了过去。
  姜云晚坐在床边,望着山坳间那轮清冷的月亮,突然就想起商焰转身离开前,看向她的那个眼神。
  只有在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商焰才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过她。
  【好好养伤,不要碰水】
  姜云晚给商焰发了条消息,等了好久,商焰都没回。她又看了眼时间,又自嘲地笑了笑,这么晚了,谁不睡觉等她消息啊。
  想罢,姜云晚躺上了床,但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脑中昏沉沉的,像是有个不安分的小人,将回忆一点点往外拉扯。
  当初大一那年,易奚参加选秀出道,她是短暂粉过易奚。
  后来被他的粉丝骂她蹭热度后,她就将所有与易奚有关的视频删了个干干净净,再也没在任何视频里提过易奚的名字。
  甚至她后来在M站的新粉,都不知道她喜欢过易奚这回事。
  再后来结缘巧合之下,她和易奚成了朋友,但姜云晚也从来没和商焰提及过易奚。
  一是,那时候她和易奚联系本就不多,她一心都扑在商焰身上,哪里想得起这个遥远的朋友。
  二是,商焰那时候挺落魄的,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有个大明星朋友,让他有压力。
  之后他们也入了那个圈,商焰变得比易奚还火,两人交恶。
  姜云晚更是说不出口。
  这个秘密,这几年她藏得很好,没想到最后会以这种方式暴露出来。
  果然啊,万事万物但凡做了的事,哪怕删掉了,总会留下痕迹。
  -
  这场原本欢快的假期,最后因为商焰的出现算是不欢而散。
  离开景区后,易奚和舒蓝青也离开了桐城
  在机场告别,舒蓝青抱姜云晚,凑在她耳边低声。
  “晚晚,你别想那么多,也别心软,就是划了一条口子而已,死不了人的,你该休假就休假。”
  “你要知道,你也是病人。”
  闻言,姜云晚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望向舒蓝青。
  舒蓝青摆出一副“你什么能瞒过我”的得意小表情,言简意赅地说:“我看了你的药,还查了一下,就猜到了。”
  姜云晚:“……”
  “什么药啊,谁病了。”
  易奚办理了托运过来,狐疑地看舒蓝青一眼。
  舒蓝青瞥他,“当然说你要多吃药啊,毕竟从小你脑子就不太好。”
  “舒蓝青!你!”易奚暴怒。
  “嘘,低调,机场好多人呢。”舒蓝青一句话就拿捏住了易奚。
  顿时,易奚左顾右盼,觉得到处都是看向他的眼光,将口罩拉得更高,几乎半张脸都遮了起来。
  见状。
  姜云晚心中淤积的阴霾一下散开了不少,朋友果然是治愈忧虑的良药。
  正好机场广播正在通知他们登机,姜云晚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个拥抱,她搂紧舒蓝青,“蓝蓝,你放心,这不没多久要过年了,我回去干什么,我还要陪我妈呢。”
  “那就好,我等着你来琼岛和我一起开闺蜜店。”
  分开时,易奚也挑着眉冲姜云晚张开双臂,骚得没眼看。
  “来,宝贝,我们也抱个。”
  姜云晚笑盈盈地抱上去,易奚大力拍了拍她背脊:“姜云晚,如果我这张脸破相了,以后就你负责了,你要来给我当妆造师。”
  易奚也听舒蓝青说了姜云晚合约期到了,就不给商焰做造型的事,忍不住逗她。
  没想到拥抱都那么爽快的姜云晚,却突然迟疑了。
  易奚恨得牙痒痒:“姜云晚,你……!”
  易奚有些怒了,挑着眼瞧着姜云晚。
  “怎么,是我这张脸让你没灵感吗?”
  姜云晚哑然:“……”
  “好了好了,走了,你这张脸哪用得上云晚。”舒蓝青拉着易奚朝检票口走,易奚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这张脸不配吗!”
  “你觉得呢。”
  两人吵吵嚷嚷地走远了。
  姜云晚舒出一口气,打了出租回家。
  路上他给顾许发了消息,询问商焰的伤势,隔了好一会儿,顾许才回复:【不太好】
  姜云晚手指在这三个字上轻轻点了点。
  又点进了置顶的商焰对话框里,他们最后的一条消息,还是在昨天凌晨时候发出的那条。
  商焰一直没回复。
  姜云晚望着窗外发呆,想起刚刚那一瞬间让易奚变脸的迟疑,眉目间隐现出一丝惆怅。
  当初她曾经答应过商焰,这辈子只给他做妆造。
  不止是因为对商焰的爱和承诺。
  也如她当初接受M站那个采访时说的,只有在商焰脸上她才能找到灵感,她觉得除了商焰那张脸,她恐怕很难再迸发出创作热情了。
  靠在窗口发呆时,顾许消息又发了过来:【晚晚姐,你可以早点回来吗,最近事情太多了,我一个人搞不定】
  姜云晚迟疑了好久,狠下心回复:【我二月五号回来,这段时间你好好看顾商焰】
  之后,顾许消息再也没来过。
  -
  北城。
  商焰正在北城电视台参加一档表演节目新春特别版的录制。
  录制间隙,商焰回了休息间,要摘下了左手上戴着的露指皮手套,那道缝合了的伤口被手套裹了太久,渗出点血丝,和皮手套粘连在一起。
  “焰哥,小心一点,我来帮你。”顾许话音刚落,商焰已经将手套扯了下来,伤口边缘瞬息就浸出了血。
  顾许看得直皱眉,但商焰眼皮子都没眨一下,随手拿过纸巾擦了擦。
  顾许愣愣站了会儿,讪讪地将消炎药递给商焰,
  “焰哥,吃药吧。”
  商焰接过来时,顾许手机响了声。
  顾许猜到是姜云晚发来的,没敢拿出来看,商焰却抬眼朝着他看了眼,淡淡地说:“手机给我。”
  顾许垂死挣扎:“焰哥,这不好吧,这是我隐私。”
  在商焰淡漠目光下,顾许声音越来越小,只得认命地掏出手机,解了锁递给商焰。
  商焰点开那条消息。
  【顾许,商焰的伤怎么样了】
  看了许久,商焰收紧下颚,随手敲出三个字:【不太好】
  顾许愣住了,别开眼,在休息间里,假装忙碌地东规整规整,西扫量扫量,就是不敢朝商焰那边看。
  好一会儿,商焰叫他,将手机还给他时,脸色更难看了。
  顾许没忍住偷偷看了看和姜云晚的聊天记录,除了最初姜云晚发来问商焰伤势如何那条,后面什么也没有。
  有人敲门。
  顾许赶紧去开,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商老师,等下还有个补拍镜头,麻烦你准备一下。”
  商焰微笑,之前脸上的郁色消失的干干净净:“好,稍等一下。”
  然后又对顾许说,“顾许,你先去和他们对一下流程。”
  顾许走后,商焰深吸口气,掏出了手机。
  拨通了个电话。
  -
  还有一周多就过年了,桐城大街小巷上都挂满了红灯笼,喜气十足。
  为了避过高峰期,姜云晚早早就和许婉来采购年货。
  在绿植区时,许婉看上了金橘树,挂在枝头的黄橙橙的小橘子,像是小灯笼似的,一看上去就很喜庆。
  母女两认真挑选时,姜云晚手机响了。
  姜云晚看了一眼,眉头就蹙紧了。
  是纪明浩打来的。
  纪明浩打来准没什么好事。
  她摁断了,又继续陪许婉选,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许婉看她一眼,“快些接吧,吵得我耳朵痛。”
  姜云晚走到旁边稍微清净的地方接了起来,“喂,纪哥。”
  “云晚,还在桐城啊。”纪明浩问她,声音很温和。
  对纪明浩的明知故问,姜云晚笑了下,“如果我在北城,纪哥你就不会打这个电话来了吧。”
  她朝许婉那边看了一眼,“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还要陪我妈妈逛超市办年货。”
  “是这样的,商焰受伤了,顾许是个男人笨手笨脚的,照顾不好他哥,云晚工作室那边还是需要你在才行的。”
  他轻笑了声,“毕竟你和商焰还是最亲近的。”
  姜云晚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巧克力,嗓音很淡:“所以呢。”
  “所以,我让顾许给你订了明天的机票回北城。”纪明浩说,“我明天也会飞回来。”
  姜云晚强调:“纪哥,我还在休假。”
  纪明浩声音依然是笑着的,却有了不容拒绝的意味:“假期提前结束了。”他微微一顿,“云晚,商焰受伤了,我们都有责任,你不要忘了,你现在还是商焰工作室的人,配合商焰的工作,这是你的责任。”
  这话份量很重。
  姜云晚闭了闭眼:“我知道了。”
  听姜云晚这么说,纪明浩声音软了下来,瞬间转换成了知心大哥哥,“云晚,我不知道你和商焰到底怎么了,我走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就个把月就闹成这样了,我真的搞不懂。”
  姜云晚望着超市里人来人往,突然就笑了。
  “纪哥,我和商焰之间为什么会这样,你真的不清楚吗。”
  五年前那件事后,姜云晚只觉得无地自容,她一度想解约离开商焰,是纪明浩找她谈心了好久,把她留了下来。
  纪明浩说:“云晚,即便你不为你职业规划着想,那你扪心自问你真的舍得离开商焰吗,只要离开这个圈子,以后你们之间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你和他基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我认识商焰的时候,他这人就冷冰冰的,但是后面我觉得他越来越有人情味,这其中你功不可没,如果没有你,我相信商焰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云晚,你比我认识他早,你应该比谁都了解商焰以前的经历,他的生活环境注定了他那有瑕疵的性格,我相信他会改变的,可这个改变需要你。”
  最后纪明浩,万分真诚地看着她,抛出了杀手锏。
  “云晚,不要把这个改变他的机会拱手让给别人。我们都知道,你对商焰而言,是无可取代的,不要放弃他。”
  五年前姜云晚觉得纪明浩不愧是大经纪人,眼睛很毒,字字戳心,每一句话都精准踩中她的软肋。
  她也是抱着那样不切实际的期待,熬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所以即便那五年里,她再自责难受崩溃,都一直陪在商焰身边。
  她想看到商焰因为她而改变,也奢望她能从商焰心中“独特的”“独一无二的”“无可取代的”,变成“挚爱的”。
  靠着这点微末到不敢提及的期待,她留了下来。
  最后等来的却是一次次失望,和自我损耗。
  一个五年,姜云晚觉得够了。她希望她下一个五年,下下一个,都能活的轻松一些。
  纪明浩被姜云晚噎着了,没做声。
  姜云晚看见许婉终于挑了一盆金橘树,转头朝她看来,很温和地笑了笑。
  姜云晚也对许婉夸张地露齿微笑,还元气十足地挥了挥手,话音却是极倦的:“纪哥,说真的,你真的挺会画饼的,但是啊,真的饼太大了,我吃不下。”
  纪明浩显然也想起了五年前的事,他不自在地轻咳了声,“你对商焰有怨气,我知道的。”
  姜云晚打断了他,“纪哥,我对商焰没有怨气,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怪他,双向选择没有谁对谁错,我现在只是想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
  她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下一盒进口生巧,朝着许婉走去,“我就是不想再和自己较劲儿。”
  说完这句,姜云晚径直挂了电话。
  回到家,姜云晚把采购的食物,放进了冰箱后,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的许婉朝她招手,让她过去坐。
  姜云晚揽住她肩膀,看着被许婉放在了客厅窗台上的那盆郁郁葱葱的金橘树,笑道:“真好看,就不知道好不好吃。”
  许婉笑乜她一眼,“嘴馋。”
  “可不是么。”
  《春风渡》已经播完了。
  许婉在看一部轻喜剧,两人搂着看,没有说话,依然显得家里热热闹闹的。
  姜云晚看得有些入神时,许婉拍了拍姜云晚的手背,“来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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