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姐,你终于回来了,等你好久了。”
顾许听到了开门声,迎了过来。
姜云晚抬眸,朝着顾许身后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商焰。
商焰望着她,虽然没有笑容,但姜云晚看得出来,他已经彻底平静了,又成了那个温柔绅士的模样。
仿佛那一晚原形毕露的商焰,才是假的。
姜云晚放下购物袋,垂眼换鞋:“你们怎么今天回来了。”
这次出国是LU那边的邀约,原本是定在年初四回国的。
“焰哥听说你一个人在北城,就想回来陪你过节,所以提前回来了。”顾许眼睛在两人身上飘来飘去,“晚晚姐,你们先说,我想起我手机落在车里了,怕等下明浩哥找我,我先下去了。”
说完,就擦着姜云晚的身侧,快速出了门。
门在背后阖上,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商焰终于开口:“身体好点了吗。”
他抬手想要触碰姜云晚,姜云晚却后退了一步。
商焰一怔,收回了手,伸进了裤兜。
姜云晚说过,他们已经结束了。
他也不想再自讨没趣。
姜云晚绕过了商焰,走进了房间。
商焰问她,“阿晚,你不想继续,我们就不继续,但我们还是合作伙伴吧。”
姜云晚没说话,他手不由攥紧,“毕竟合约期还没结束,不是吗。”
姜云晚不想和商焰计较,他不打招呼就出现在她家里,这算不算正常的工作接触,有时候争论这些没意义,只会徒增烦恼。
“我知道,我会好好干到那天的。”
她嗓音嘶哑得厉害。
这是大病初愈的后遗症,她想倒杯水喝,拿起马克杯时,突然就发现那枚叠好的千纸鹤被拆开了。
拆开的人显然想要再折回去,不熟练,失败了。
那只承载着她美好期许的千纸鹤,就像是被开肠破肚过,凄惨地躺在惨白的大理石台面上。
肚腹里“快乐”两个字,张牙舞爪地冒出头。
商焰看着她背影,正要说话,姜云晚拿在手中的杯子,匡当一下砸在了地上,温水溅起,瞬息就湿透了地毯。
可姜云晚根本没管,慌忙抓起那枚纸鹤。
“谁拆的?”
“我。”
商焰想起了当初姜云晚在他生日时送她那只纸鹤的可爱样子,心中一暖,语气也温和了些许,“我就想看看你写了什么。”
没想到就只是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新年快乐”。
就如姜云晚这人一样,一向没什么野心。
和他恰好相反。
商焰心口温软,想要说点什么。
突然就见姜云晚扯着那只纸鹤,想要再叠回去,她一向手巧,那一刻手哆嗦得厉害,怎么也叠不好。
商焰觉得不对劲,蹙紧眉头,上前一步,双手把住姜云晚的肩膀,“阿晚,你怎么了。”
姜云晚垂着头,死死盯着纸鹤,根本不看他。
下一秒,那只纸鹤,就在姜云晚颤抖的手中不小心被扯成了两半,一只翅膀可怜兮兮地被姜云晚捏在太过用力关节发白的指尖。
千纸鹤坏掉了。
姜云晚所有的动作在那一刻,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阿晚……”
商焰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他看到姜云晚低垂的睫毛颤了颤,一滴眼泪无声无息从眼眶里直直地坠落了下来。
那一刹那,商焰喉头收紧,心口窒闷。
像是有什么剧烈挣扎着,要逃窜出来。
但他根本无暇去细究那种情绪,因为这是自从姜云晚拿着他和蒋思颖炒CP那张照片质问他后,他第一次见姜云晚哭。
五年了。
他原以为,姜云晚成熟了,已经不会哭了。
前些日子,他们对峙成那样,姜云晚都没哭过,甚至笑得决绝又毫无所谓。
此刻,她却因为一只撕碎的纸鹤而流泪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太太,爱你们~
成年人的崩溃有时候真的就在一瞬间
晚晚会好的,不过需要一个重建的过程,也很快了,把商焰彻底扒拉开就行了。
今天是二合一~
第16章 16 、拂晓
姜云晚的眼泪由一滴, 变成了两滴,越来越多,最后像是关不紧的水龙头, 泪痕爬了满脸。
那一刻,她像是和那只千纸鹤一样破碎了。
商焰亲眼见证了那个过程。
胸口堵窒得慌。
他向来游刃有余,从来没这么手足无措过的时刻。
而姜云晚却仿佛没有发觉自己在哭, 就那么死死攥着那只纸鹤,想要把它们残破的肢体拼接好。
可是哪里还拼得好,坏了就是坏了。
再也修补不好了。
商焰看得揪心,他抓住姜云晚,试图将她从那种他看着就难受的情绪里拉扯出来,“阿晚, 不要弄了,我帮你叠一只好不好, 我重新帮你折。”
听到男人轻软带哄的低沉嗓音, 姜云晚霎时停住了动作。
商焰以为这样有用,正要松一口气。
姜云晚抬起头,噙着泪水的泛红眼眶看向他。
“你拆的。”
商焰:“……”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商焰嗓子却像是被堵住了, 再无法启口。
对视两秒, 姜云晚突然就用力推开了他,商焰从没想过姜云晚那瘦弱的身体里能爆发出这么巨大的能量。
他被推得后退, 后腰抵在了岛台突出的棱角上。
一阵钻心的刺痛。
可商焰根本顾忌不了。
因为姜云晚仇视地瞪视着他, 撕心裂肺冲他喊:“谁让你拆的!”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心愿没实现之前不能拆吗, 拆开就不灵了。”
“我告诉过你的!”
“为什么你从来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姜云晚彻底崩溃了。
失控发泄后, 她像是没了力气, 抱膝慢慢地蹲了下去,将脸深深埋入了膝盖里,眼泪再也见不着了,商焰只看见她单薄的肩胛骨剧烈颤抖着。
“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的心愿。”
“你……毁了我。”
她嘶哑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低喃着,但商焰还是听清楚了。
那一刻,商焰脑中闪过一张笑容明媚的脸。
那是六年前的姜云晚。
她在大雪里,捧着一只叠好的蓝色纸鹤,对他说:
“生日快乐啊,商焰。”
“只要将自己的愿望写上去,早晚都会实现的。”
“我写好了,送给你,你不要嫌弃啊。”
“现在不能拆,拆了就不灵了。”
商焰唇角发白。
他终于反应过来,他做了一件什么错事。
“……对不起,我只是好奇。”商焰说到最后,声音几乎低得他自己也听不见。
他知道,因为他的好奇,却毁了姜云晚的心愿。
而姜云晚的心愿,原来就那么简单。
她只想新一年能快乐。
也是那一天,商焰才知道,原来姜云晚哭得厉害了,不会嚎啕,她是没有声音的。
抱着自己,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她连悲伤都是缄默的。
-
春节过后。
停摆的工作又渐渐运转起来,各剧组也陆续开工。
商焰之前就定好了要去一个轻喜剧里客串,戏份还挺重的,大约要半个月左右。
拍戏的地点在鹭岛,那地方山明水秀的,挺适合散心。
纪明浩让姜云晚跟着商焰一起去。
“好。”
姜云晚低垂着眼,整理化妆箱,根本没看坐在会议桌对面的商焰一眼,很安静地接受了,对纪明浩的安排她全盘接受。
这是公事。
她不能拒绝。
姜云晚安静又淡然。
一如往常。
那天的崩溃失态歇斯底里,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商焰静默看了她两秒后,对纪明浩说:“姜云晚留在公司,这次我带顾许和阿美去那边。”
闻言,姜云晚动作一顿。
纪明浩也微挑了下眉稍。
对这两人他太了解了,自然看得出来,春节时,商焰没参加完LU那边的活动,就着急忙慌回国后,商焰和姜云晚之间就出了大问题。
他们之间原本就紧绷的气氛,变得愈加糟糕。
之前是姜云晚冷面以对,商焰接近示好,如今连商焰那头也冷了下去。
两人哪怕面对面,有时候一句话都没有。
出于本心,纪明浩其实不想看着姜云晚彻底和商焰散了的,撇开感情层面,这两人在工作上可以称得上“天作之合”。
想着鹭岛风光好,适合修身养性平心静气,他就想找个机会让两人能缓冲一下,没想到姜云晚没意见,商焰倒是拒绝了。
纪明浩还想说什么,商焰已经从会议室里站了起来,迳直出去了。
“纪哥,接下来我要做点什么?”
姜云晚提起工具箱抬头看向纪明浩。
纪明浩语塞。
好一会儿才说:“……你休息吧。”
姜云晚怎么可能休息。
她记得自己还是商焰工作室的人,这句话商焰提醒过她,纪明浩也说过好几回,她不想白占便宜。
以后离开了,也不会觉得亏心。
那之后,姜云晚天天去公司报道,商焰不在,她自然不用化妆,她就找一些杂事做。
她有一天还听到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在讨论她,说她性格好,每天都是笑容满面的,让人很舒服。
商焰去鹭岛的第五天,姜云晚复诊的时间又到了。
她去了一趟医院。
春节过后大多人都胖了,郭铭体重也长了两斤,他看到姜云晚时,就忍不住皱眉。
比起上次,姜云晚又瘦了。
那天,郭铭给姜云晚针灸,以减缓她的压力。从诊室出来后,已经是黄昏时分,心理科的玻璃门隔离开了外界的喧杂。
玻璃门内的等候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微垂着头,交叠着长腿,一手执着手机抵在耳边,空闲的手里慵懒地执着一枚硬币上下抛接着。
长椅上还放着一大捧鲜花。
淡淡的花香弥漫开,冲淡了几分空气里的消毒药水的味道。
那模样,看起来和她这段时间见过的病人都不太一样。
他不是死寂的,身上有种盎然的活力和生命力。
“嗯,才回国。”
“不太好,在医院呢。”
不过,听到这句话,姜云晚也了然了。
就如出了这扇玻璃门,没人看得出来,她是一个需要心理干预的抑郁患者。
姜云晚无意窥听别人的隐私,除了男人身上伪装的活力外,绊住她脚步朝一个陌生人打量的,还有她的职业习性。
她认出了男人灰色大衣领口上夹着的一枚玫瑰领夹,是她关注的著名设计师E.s的作品。
仿佛是注意到她的顿步,以及投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男人抬头朝她看过来,那双眼睛温润平和。
因为分神,他抛出的硬币没接住,落到了地上。
硬币在医院空旷的走廊上咕噜噜地滚过,最后撞在姜云晚的浅棕色短靴上,打着旋儿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长椅上的男人站起来。
姜云晚看清了那张脸,愣了一秒后,弯下腰,将那枚硬币捡起来,递给了他。
“谢谢。”
靳祁南接过,朝她微微笑了笑。
“不客气。”
姜云晚从靳祁南俊雅脸上收回视线,假装没有认出他。
既然来这里,想必和她一样也是病人。
病人都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是病人。
她不想冒犯别人的禁地。
硬币交还后,姜云晚视线又在靳祁南那枚玫瑰领夹上扫过一眼,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靳祁南叫住她,“前面那位小姐,等等。”
姜云晚推玻璃门的手一顿,回头。
靳祁南从粉丝送他的那捧花里,抽出了一朵明澄的向日葵,递到了姜云晚面前,“今天天气很好,这朵花送你,希望能带给你好心情。”
那枝向日葵,姜云晚捧了一路。
金灿灿的,像是枚小太阳,她心情确实好了许多。
转眼又看向外头的世界。
春天来了。
路边堆积的积雪融化了,街道两沿的绿化带枯了一冬的高大乔木,抽出了鲜嫩的新芽。
姜云晚看着看着,就微微眯起眼,笑了。
严寒的冬日还是过去了。
回到公司,姜云晚去找了纪明浩。
她端正地坐着,手里还捏着那朵向日葵。
“花挺好看的,看来心情不错。”纪明浩视线从姜云晚手中向日葵上扫过。
“总要有点好事吧。”
“什么好事。”纪明浩给她倒了杯水,看到姜云晚这样,他也觉得心情不错。
怎么也是认识多年了。
撇去其他因素,他和姜云晚也是朋友。
姜云晚没说,只抬眸静静地望着纪明浩:“纪哥,如果我现在离开新世纪,违约金多少。”
纪明浩正在喝咖啡,闻言,差点喷出来。
他赶紧将杯盏放下,抽出纸巾擦拭干了荡在手上的咖啡渍后,才蹙眉看向姜云晚。
“云晚,非要用这么决绝的方式吗。”
姜云晚笑了,“也不一定,决绝是需要资本的,我就想看看这个代价,我现在承不承受得起。”
“我也懒得回去翻合同了,你是专业的,问你更好。”
纪明浩调出合同,快速扫了一遍,客观诉说事实。
“当时,你和商焰都和公司直接签的,给你也签的是艺人约,你知道现在你的价值,其实比一般小艺人高很多,公司肯定是不想放人的,在合约期内,你想走,一定会伤筋动骨。”
姜云晚打断他:“你就说多少,我看我伤不伤得起。”
“大约两百万吧。”
姜云晚:“……”
她薪资挺高的,但开销也大,这五年下来,也差不多就攒下这么多的积蓄。
这笔积蓄,她打算在离开后,自己创业的,还有在桐城给许婉换一个带电梯的房子。
“不能打个折吗。”
看姜云晚一脸认真,纪明浩被气笑了:“云晚,这不是菜市场买菜,可以讨价还价的。”